第二十四章

  一縷縷白色的水霧從杯口裡裊裊升起。沁香微潤的毛尖氤氳入肺,輕啜一口,頓覺神清氣爽。隨手打開電腦,找出瞭這季度的財務報表,仔細地審查起來。最近一年公司財務狀況不是很好,公司前幾年擴大瞭規模不僅限於中央空調,但是利潤卻是越來越薄一年不如一年,還丟失瞭幾個大客戶,讓我很是頭疼。很多小公司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地冒瞭出來,都想分一杯羹,然而大多都血本無歸。在如今日益激烈的競爭環境下,晚一步你就要比別人多付出N倍的努力,才能有機會在這激烈的競爭中生存下來。工作上我一直不敢掉以輕心。

  一個多小時後,處理完一些手上的工作後關掉電腦,揉瞭揉酸澀的眼睛,端起微涼的茶杯抿瞭一口潤瞭潤喉,休息瞭幾分鐘。叫來小李讓她準備好下午跟客戶見面需要的合約資料。吩咐完工作後,閑暇瞭下來。想起瞭昨晚跟曉雯商議千鈺學習的事情,離開辦公室。在公司各部門瞎轉悠瞭幾圈。

  來到財務部,員工都低頭忙著各自手上的事情。沒有打擾他們工作,徑直來到財務經理辦公室。財務經理夏彤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當初高薪聘請她到我們公司任職,聰明能幹的夏彤沒有讓我失望。財務部在她的帶領下這幾年對公司的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咚。咚。咚……「請進」裡面傳來夏彤清亮的聲音。推開玻璃門走瞭進去,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花香,夏彤是一位很素雅的女人,薄施粉黛,氣質內斂成熟穩重,毫不張揚。盡管她結婚已經十來年瞭,身材面貌卻保持的非常好,都說自信的女人最美,夏彤就屬於那種自信的女人。十幾年的工作經驗,出色的業務能力,工作和生活中她都非常的自信。

  她擡頭看見來人是我,禮貌地站瞭起來,俏麗面龐上露出職業性地微笑,微微欠身做瞭一個標準的「請」手勢,柔聲道:「程總,是你呀!請坐。」一舉一動的細枝末節中,她很好的展現瞭職場女精英的內涵修養,來到她辦公桌前坐瞭下來。

  她轉身在飲水機上接瞭一杯熱水遞瞭過來。然後坐回瞭自己的位置,平靜地看著我,不卑不亢。

  「夏經理,我看你很喜歡養花嘛!每次走進你的辦公室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徐副總辦公室那環境跟你這簡直沒法比啊!還是你們女孩子有品味。」接過她遞來的熱水,隨意找瞭個話題。

  夏彤自嘲道:「程總,你可別拿我開玩笑瞭,我都一大把年紀瞭,那還敢稱女孩子。老太婆還差不多!」

  「夏經理,話可不能這麼說,雖然你的年齡可能不小瞭,但是女人的年齡並不能代表她的美貌和氣質。你這麼漂亮的女人稱女孩子,我想沒人會反對,你說是不是?」聽見我的贊美,一向不茍言笑的夏彤也露出瞭羞澀的笑容。我心中暗道,女人果真天生都喜歡別人稱贊自己的美貌。

  被我的恭維鬧瞭一個大紅臉,她連忙轉移瞭話題:「那個……程總!剛才你說養花呀!是我的一個小愛好而已,薰衣草,它的香味提神醒腦,對我工作很有幫助,所以我就買瞭兩盆放辦公室瞭。你要是喜歡,一會給你送一盆過去?」

  我擺瞭擺手,拒絕道:「不用,不用。君之不奪人所愛。你留著就好!其實我來………是想問你點事兒。」

  夏彤臉色一僵,放下手中的水杯,疑惑地問道:「程總,什麼事情呀?我們部門哪裡出問題瞭嗎?還是帳上……」

  我打斷瞭她的話頭,笑著道「沒有,沒有,夏經理,你誤會瞭,我找你不是來談公事的。是想找你咨詢點私事……」夏彤知曉我找她談私事後,凝重的表情也放松瞭下來。接著我把千鈺的情況詳細地跟她講瞭一遍。

  「這事兒啊!程總,我兒子比你傢千鈺早三年上學,以前我跟我老公倒是偶爾會督促一下他學習,但並沒有去什麼培訓機構學習,我兒子成績在他們學校年級裡排前十,隻能說勉強還行吧!這兩年孩子大瞭,我們也管的少瞭,主要還是靠他們自己。我們做傢長的隻能引導教育。也不能過於幹涉。」

  夏彤雖然說很委婉,可臉上自豪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讓人很不爽。我低著頭對著杯子裡的熱水不斷地吹著氣兒,分析著她剛才的話。聽她的意思他們並沒有特意輔導自己孩子學習,隻是偶爾提醒孩子學習,更別提去什麼培訓班。她的小孩難道天生就會讀書?千鈺真的沒有其他孩子聰明嗎?這太讓我難以接受瞭。

  夏彤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解釋道:「程總,你別著急,我還沒說完呢!我可沒有貶低你傢千鈺的意思啊!我兒子上的小學跟你傢千鈺可不一樣!你傢千鈺上的可是咱們市最好的重點小學,裡面的孩子肯定都是成績非常好的尖子生。不一樣的,這麼說吧!能上咱們市最好小學的傢庭非富即貴,他們的孩子肯定都會花費很大精力和金錢來培養,別說培訓班,傢教一對一教學肯定都會請好幾個。你和你太太一直沒有重視孩子學習,成績肯定趕不上其他同學瞭,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二三年級的孩子沒有大人的督促想要學習成績好,怎麼可能,除非她是神童。你說是不?」

  夏彤的解釋讓我眼前一亮,急忙附和道:「對對對,夏經理說的對,其實都怪我,對我們傢千鈺太過縱容瞭。還是那句老話說的好,寵孩子不是愛她,是在害她。誒……」我懊惱地喝瞭一大口杯子裡的熱水,燙的我又吐瞭出來。

  見我狼狽的樣子,她微微一笑。抽瞭幾張紙巾遞瞭過來,輕聲道:「程總,小心燙……」接過她遞過來紙巾擦瞭擦嘴,點瞭點頭以示感謝。夏彤繼續道:「嗯…其實我能理解你對你閨女的關心,還有你現在糾結的心情,你不必太過自責。孩子現在還小,可塑性和學習能力都還很強,咱們做父母的最大限度的做到幫助引導孩子,強迫教育對孩子有害而無益。其實現在大眾的教育觀念真的有問題。但這種趨勢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我們能做的也隻能盡量去適應這個大環境,不可能讓環境適應你………」

  原來夏彤教育孩子的觀念跟我之前的想法基本是一樣的,隻不過我隻會一慣的溺愛。關於如何教育孩子我並沒有什麼實際概念,心裡隻想著給孩子最好的。不讓孩子受一丁點委屈,更別說讓千鈺受苦受累,那更不可能。我放低姿態虛心地向夏彤請教瞭關於教育孩子的很多方式方法。她也毫不吝嗇地分享瞭這些年教育自己兒子的心得體會和經驗,聽瞭她的一番見解,讓我受益匪淺。教育培養孩子真的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經理辦公室內時不時傳出一陣笑聲,引的財務室員工頻頻側目。觀念上的契合讓我們越聊越投機,話題也越聊越遠。兩人間少些許生疏,多瞭幾分熱絡,接著還跟她吐槽瞭近一年因為孩子鬧的矛盾,聊到瞭傢庭瑣事夫妻關系,婆媳關系等等。

  不知為何,此時的我非常渴望找一個人傾述。當聊到一些趣事,就會惹來夏彤一陣歡笑。她溫柔地笑聲包圍著我,暖暖的。一步步蠶食著我的內心,讓我無形中敞開瞭心扉。然後不由自主地,跟這位私下並沒什麼交集的女人,聊起瞭我跟曉雯以前的一些事兒。

  夏彤雙手托腮嘴角微翹,認真地傾聽著我的講述。而我也完全沈浸在瞭跟曉雯的往事中………快樂的,幸福的,苦澀的,搞笑的。一件件一樁樁說瞭很多。喋喋不休地跟她叨叨著我們之間的故事……完全把她當成瞭幾十年的老朋友般掏心掏肺。

  「你太太一定很幸福吧!不像我………」

  夏彤的一聲感嘆,打斷瞭我的絮叨。喝瞭一口杯中涼瞭的開水,潤瞭潤發幹的嗓子。擡頭看向她「你怎麼瞭?你老公對你不好嗎?」

  她偏著頭望著窗外,怔怔出神。眉宇間滿是憂傷,眼神落寞且孤獨,讓人心生憐憫,對我的問話毫無反應。不答,不說,也不動像雕塑般定在瞭她的位置上。不知她的思緒飛向瞭何方。房間裡就這樣安靜瞭下來,夏彤傻傻地望向窗外繁華的都市,不言不語,好似忘瞭我的存在。我和曉雯的故事可能觸及瞭她心底的傷痛。從她此時的狀態和剛剛的隻言片語中,讓我明白她的婚姻可能不是那麼的美好。

  我定睛打量著面前這位氣質不俗發呆的女人,想說些什麼來點醒她,……忽然感覺到有點不對頭,靜心略一回想,瞬間驚醒,心中懊悔不已。真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剛剛我都跟這個女人瞎比比瞭些什麼?該死的,今天這是怎麼瞭?居然對一個根本不怎麼熟的人說瞭這麼多真心話,對方還是個女人。此時心裡好似有萬匹馬奔騰而過。

  「呃…程總,不好意思,剛剛走神瞭,你繼續,咱們剛才聊到哪裡瞭?」在我捶胸頓足,誓要找塊豆腐撞死之時對面的女人終於活瞭過來。她的問話又讓我陷入瞭十分尷尬的境地,這話題還能繼續?我在心裡不斷地腹誹。

  放下水杯,收斂瞭心裡的負面情緒。起身微笑道:「夏經理,不早瞭。該工作瞭!跟你聊瞭這麼久也耽誤瞭你不少時間。今天非常感謝,暫時就先聊到這裡吧!有時間我再向你請教。」

  我委婉地提出瞭結束今天的談話。夏彤連忙起身,嘴角含笑熱情地回應道:「沒關系,沒關系…程總,你慢走!」她此時對我的態度跟以往大不相同,這讓我更加懊悔。自己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大嘴巴瞭?心裡真的是五味陳雜!

  轉身拉開房門準備離開,心裡一動,停下瞭腳步。回頭看著夏彤,淡淡地對她說道:「夏經理,今天咱們後面聊的那些事兒,挺無聊的,公司其他同事應該沒什麼興趣聽,你說是吧?」

  夏彤莫名地看著我,隨後她嫣然一笑,作疑惑狀,反問道:「程總,咱們除瞭聊你孩子學習的事情?有聊別的嗎?我怎麼不記得?」這女人玲瓏的心思讓我刮目相看。雖然今天可能在她面前出瞭糗,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跟這位正經的財務經理關系比以前熱絡瞭很多。對以後的工作還是很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