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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暗流!

  秋分的雨!

  仿佛是數億根貫穿黑暗的細針,從天空上掉下,這是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雨勢。雖是如此,這場延續不斷的長雨,也毫無一絲會讓人覺得心情愉快的地方,所謂的「愁殺人雨」,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瞭。

  綿綿細雨中,一位衣著華麗的男子持傘獨步在荒山中。隻見他年莫四旬左右,滿頭銀發,神情悲傷,似是傢中發生瞭大事。但讓人驚奇的是,他腳步輕靈,急步如飛。路上滿是泥水,卻踏水無波,不染一絲泥污於身,單這一份輕功足讓人稱贊。然而更最人驚奇的是他另一隻手中卻持著一支梅花玉器,一支梅!

  武林中人持有此玉器者,唯有昔年前武林三公子中留香公子,離歌笑。留香公子,三十年前名震神州的奇人,乃江湖上『絕色譜』的譜寫者,為人處世,放蕩不羈,四處留情,惹下無數的風流情債與情敵。若非他風流卻不下流,愛花卻不采花,早已就被江湖人士當成淫賊處理瞭。

  風,無端刮起,雨水受力飛灑,夾著無窮勁力砸向行人。風勁甚是強悍,離歌笑手中雨傘脫手飛出,飄落身後數丈遠。離歌笑眉頭輕皺,手上玉器一揚,勁氣鬥射,雨水在他身前三尺,如撞在一堵無形的墻般自行滑落,停下腳步,臉上悲痛之色盡收,目光如寒冬臘月般緊緊註視著前方,四周受他殺氣感染氣溫急降數度!

  雨中,一個身穿黑衣男子漫步而出,黑衣人身材槐梧,背負一把大劍,頭戴竹帽,帽緣系著黑紗,紗佈垂落掩去面容,然而黑紗中那雙鷹目卻是緊緊鎖定離歌笑,每向前踏出一步,四周氣溫竟似熾熱數分。

  離歌笑暗吸一口氣:「好霸道的內力,來者不善。」不由喝道:「你是何人?為何攔老夫去道!」黑衣人邊走邊道:「我是名字!你不需要知道,因為死人不需要知太多!留香公子:離歌笑,完納你的劫數吧!」

  離歌笑奇道:「唔!你是誰?」黑衣人在他身前一丈前停下說道:「到地獄去問你的大哥答案吧!」離歌笑驚問:「什麼?我大哥的死與你有關?難道日前殺害老夫大哥的人是你?」

  前『武林三公子』乃結義之兄弟,生死與共,曾經多次在江湖闖下不少名頭,尤其是當年留香公子勾引瞭當年『天龍門』之主龍之魁之妻,其餘兩人舍命相救,一舉化解瞭龍之魁與留香公子的恩怨,成為江湖上一時佳話。

  可是日前,離歌笑卻收到二哥傳信大哥被殺,相約追查兇手報仇雪恨。雖說在江湖行走,生死早已致之度外,乍聞兄弟喪命,離歌笑還是悲上心頭,什麼也不管便離開隱居之所,前往信中二哥所說集合之地。不料,剛出門不久,便有人攔路說及大哥之死!

  黑衣人輕笑:「有關,有很大的關系。不但,你大哥,還有你二哥皆死於我之手。你的二哥真夠兄弟,為瞭得知們餘下幾人所在,我可是在他身上下瞭不少大刑喲!可惜他最終還受不瞭,招瞭你出來,這便是你們兄弟之情嗎?」

  離歌笑怒道:「胡扯!我大哥二哥可謂當世少有高手,能殺死者整個江湖不出二十人。聽聞你聲音分明二十上下,有何道行殺得他們?」

  「你們的時代早就過去瞭。」黑衣人冷冷一笑,似是在笑離歌笑的無知,右手一揚,一件事物拋出落於離歌笑面前。離歌笑定眼一望,竟是一隻血淋淋的人手。這支手他最熟悉不過,手臂上那一道傷疤。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是他們三人當年一同對抗龍之魁,二哥為瞭他挨瞭龍之魁的一刀所留,他永遠也忘不瞭!從那天起他發誓以後不會再任何人傷害的他的二哥。今見之,離歌笑怒吼:「我要殺瞭你!」手中玉器如利劍直刺黑衣人胸前要穴。

  黑衣人向前踏出一步,起腳橫掃,踢開玉器。離歌笑借力旋身,形似舞動,手中玉器更是勾,挑,掃,撥,刺急攻黑衣人。黑衣人邊閃邊說:「花,是一種美麗的東西。可男人帶花總是讓人感覺得別扭。」說著身形一轉,背後劍鞘撞在玉器上。『當』一聲清脆呼聲,離歌笑隻覺右手發麻,玉器脫手而飛出,射進身後林中不見蹤影。

  「好強悍的力量。」離歌笑心中雖是驚異,手下卻不見含呼,手腕一翻竟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式式狠毒,劍氣鬥射,折枝摧樹,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劍網籠罩著黑衣人所有方位。

  黑衣人眉頭微皺,身形晃動,腳下橫移,巧踏奇步,竟從綿綿劍網脫出身來。離歌笑踏步直追,短劍毫不留情直刺黑衣人咽喉要害,誓殺眼前人方罷休。

  黑衣人說道:「人言,留香公子一身奇藝無雙,看來其言失真。袖中劍這麼陰柔武功,不適合你用啊!」一腳撩起,踢中離歌笑手腕,短劍又脫手飛出,繼而乘勢一掌直拍出,掌勁破空作響,竟發如同金屬劃破空間之聲,甚是驚人!

  離歌笑外變不驚,飛身急退,右手摸向腰間抽出一把軟劍直削黑衣人手掌,黑衣人不得不收手而回。離歌笑趁機拉開距離,說道:「陰柔的武功我會,陽剛的武功我也會,『大江東去不復還』」兩指輕押劍身,氣走全身,絕招上手。劍芒沖天而起,奪目耀眼,讓大地為之失色!離歌笑功行完畢遙劍虛斬,劍氣凝成一柄藍色巨劍橫砍在大地上,裂地成坑,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運勁於掌迎上劍氣:「男人是否和女人一樣,寬衣解帶後都是無力反抗。」掌劍交擊,驀然巨響,劍氣破碎四射,將四周事物摧殘得體無完膚。「這才真正的殺招。」離歌笑人劍合一化作驚虹殺向黑衣人,劍末至,劍氣已封鎖對手所有退路,劍勢竟是一去無回,與敵俱亡之勢。

  先前的劍氣隻是前奏,現在才是最強的殺招。面對此殺招,黑衣人臉上首度凝神:「這招像樣!」手握上背後劍柄,抽劍而出。一股熾火焰洶湧而出,轉眼火勢吞食瞭方圓十丈之內的事物,火光中隻聞黑衣人口中輕吐數字:「烈焰焚天- 斬。」舉劍橫砍,走的竟是刀勢,帶動熾紅火焰在空中畫中一道至美的弧線。

  『當』電光火間兩人擦身而過,空中隻留一聲淒美的雙劍交擊之聲。此招過後,兩人背對著對方不再動作,火焰漸漸消失,雨水還是慢慢地下著,洗刷給燒焦的事物。

  良久,離歌笑身形一陣晃動,忙以劍持地,額間冷汗直冒,隻覺體內所有的氣力不停在流失,身體忍不住發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隻覺腰部一陣極痛,低頭望下,隻見腹間衣服上染出瞭一圈血紅。

  瞬間以前給他殺的人面孔,臨死時的慘狀如電般在眼前閃過。昔日主宰生死的快感不見瞭,留下的隻要可笑與可悲,心中苦笑:哈,原來自己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與他們沒有什麼區別。

  『鏘』黑衣人收刀回鞘,不理會離歌笑舉步而行。離歌笑艱難說道:「能幫個忙嗎?讓老夫死個明白。求你瞭?」黑衣人邊走邊說道:「二十年前,『中原鏢局』上上下下數百條人命!」

  「哈哈!」離歌笑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瞭解脫的快樂:「老夫明白瞭,老夫明白瞭,我們兄弟三人,死得不冤啊!」『乒』手中軟劍斷兩段,身體竟斷成兩段,倒跌在泥水中……

  ……

  傍晚時分,雨,仍然下過不停!

  喻州城內,街道兩旁店鋪的簷篷,擠滿瞭躲雨的人,茶店內的生意更是興隆,高朋滿座,在陰雨綿綿無處可去的情形下,隻有這類呼朋引伴的地方,最受顧客青睞。

  佈滿水膜的路面,看上去就像是一面黯淡無光的鏡子。一名撐著油紙傘的女子,走過被雨滴統治的繁華長街,轉瞭一個彎,進入昏暗的小巷中。仿佛與外面的大街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小巷之內,充滿瞭頹廢敗破的景象,即使隔瞭一段距離,也可以聞到令人反胃的味道,甚至有野狗拖著不知是什麼動物屍體的殘肢,一閃而沒。空氣裡面,充滿著讓人感到危險的氣息。

  「竟然約我在這種讓人作嘔的地方相見啊,明知我不喜歡,還這樣對我……,暉哥哥,你如果不給我一個合理交代,休想在我這裡再拿到半點情報。」女子即使在喃喃自語,聲音也像銀鈴般清脆動人,讓人生起一窺其真面目的好奇沖動,但因為被油傘遮蓋,隻能看見她一雙特別修長優美的雙腿,和纖細白晰的十隻玉指,雖然如此,已讓人有一種驚艷的感覺。

  一身翠綠色宮衣,襯托出女子如貴族般嬌貴高美的氣質,和四周骯臟腐敗的景象相比,恰成瞭完全相反的對比。綠衣少女隻稍微停頓瞭一會,便舉步往幽黑深巷裡走去,但她此刻進入的地方,可是連衙門捕快都會退避三舍的犯罪天堂,她一個單身女子,難道就不怕羊入虎口嗎?

  果然綠衣少女才走進巷子沒多久,在暗處的壁內,便出現瞭三三兩兩的大漢身影,同時巷口也有人,把綠衣少女的前後去路都封鎖住瞭,而那些一望而知便不是善類的大漢,此刻望著綠衣少女的眼神中,便閃動著興奮與欲望的狂熱神采啊!

  「好久沒有這麼上等的獵物瞭,兄弟們,今天大傢可以好好大幹一場瞭。」

  「老大,這次該輪到我第一個上瞭吧。」

  「嘻嘻,我要幹到這女人死去活來啊。」

  粗俗下流的言詞,卻沒有使綠衣少女有一絲動搖的反應出現,就連持傘的玉手,看上去也都比四周的大漢還要穩定:「我沒有時間和你們這些廢人窮耗,珍惜性命的話,就滾回自己的狗窩吧!」

  綠衣少女話中明顯的輕蔑語氣,隻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巷子裡的大漢立時人人臉上色變,該是他們獵物的女子不但沒有一點害怕求饒的意思,還反過來羞辱他們,這已不是奸瞭對方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瞭!

  「敢情是來找碴的,女人!你知道你說的這些話,將會為你帶來多大的後果嗎?」一道魁梧的身影,在人群中排眾而出,臉上的傷痕,和鼓起的太陽穴,就象征著此人具有的一定實力,看來該是這群惡徒的老大,望著油傘之下的綠衣少女,冷冷的說道。

  綠衣少女連臉也沒有擡起,隻淡淡的道:「我隻是來找人的,最好趕快讓我做完要做的事,然後走人,你們剛剛冒犯我的罪,我還可以忘記掉,而且最好要快,我的耐性一向都不太好的。」

  這種高高在上的命令口氣,對四周的大漢而言,等於是火上加油,更加煽動瞭他們的怒氣。「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殺瞭她!奸瞭她!先奸再殺……」「不!是先殺再奸也可以啊!」

  鼓動的情緒,和亢奮的欲望,就驅使著這些大漢去幹下他們一生中最後一件的傻事,相信對方隻是單身的弱女子,兩名大漢,不待頭領的命令,便撲上前去,打算先擒下對方,順便揩揩油也是不錯的啊!

  「找死!」冰冷的聲調,伴隨著綠衣少女的玉手一揚,兩道細絲,就以極快的速度劃破空間,正中首當其沖的兩名大漢印堂,兩人慘叫一聲,同時斃命!倒下的大漢,額頭間毫無傷痕,僅僅隻有一個紅點,透著一種讓人心悸的邪異。

  見到這一點紅點,老大的臉色立為之大變,他畢竟曾經在江湖上打過滾,縱沒看過,也聽過這種讓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暗器名稱,還有使用這種暗器的人,一個僅僅出道不足二年,將在兵器譜『暗器』一列中異軍突起,一齊奪下第四位的女殺星,慌張叫道:「殺人不見血,『攝魂絲』!兄弟們,大傢快退!」

  綠衣少女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誰瞭,還想活命嗎?」玉掌一翻,頭上油傘「呼」地一聲飛上半空,同時無數道細絲自她身上激射而出,以驚人的準確度,涵蓋四面八方,無一遺漏的射中四周大漢,慘叫聲此起彼落響起,巷子內的人,隻在一瞬間,竟被綠衣少女眼也不眨的殺幹殺盡!

  油傘緩緩的自半空飄降而下,再一分不差的落回綠衣少女手中,而她的身上,竟仍連一點雨滴也沒有沾到!輕易的清除瞭阻礙,綠衣少女帶著一點也不在乎殺瞭那麼多人的神情,在四周的屍堆中,悠然舉步,走到巷子的盡頭,來到一間破敗的房屋之間,遠遠便看到一個身影站立在前。

  「終於被我找到瞭……」

  ……

  在這間幾乎成為廢墟的房屋前,赫然可見一個年輕人的身影,無視於淋滿全身的雨水,年輕人就那樣動也不動、低垂著頭的站著,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像。

  不能看見年輕人的真面目,但一身黑色勁裝的這名男子,頭戴一頂頭戴竹帽,黑紗掩臉甚是引人註目,從松開的衣襟內可見健美有力的肌肉,修長的雙腿,被黑色勁裝緊緊的包住,身高超過八尺,除去一身的邪異氣質不論,年輕人的體格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啊!

  「暉兒……暉兒……」雨聲之中,忽然出現瞭悲戚的哀鳴。聽到非比尋常的呼喚,竹帽下的黑衣人青年終於瞇著眼睛,擡起頭來。

  恰好一陣狂風夾著雨水刮過來,黑紗隨風上揚,隱藏已久的面目首度展露人間。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禮,但那張似曾相識的容貌,還是可以讓人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當年隨父闖上「青雲門」的那名冷漠少年,魔七脈中『天璣』一脈的最後一個傳人,向暉!

  風勁消去,黑紗回落,重新遮掩住冷酷的面容,但身上仍散發著冰晶般的冷冽殺氣,在這綿綿冷雨之中,透著一股難以令人親近的森寒之氣,挺拔的身軀,不隻是邪異,總覺得還透出一股從內心裡發出來的狂氣。不管從哪一處看來,都是十分異樣的風格,十年之後的向暉,似乎比十年之前變得更冷、更狂、更邪!究竟這十年來,在他身上發生過瞭什麼事?使他有著這麼天翻地覆的改變?

  「暉兒……暉兒……」淒厲哀嚎再起,如鬼哭、如梟叫,在漸漸天黑的時分聽來,格外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在向暉的面前,忽然出現如同煙霧一般的東西,輕煙由淡轉濃,漸漸變化成一個人的上半身,而那個人的容貌,如霧似幻裡透著三分相識,赫然竟是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灰飛湮滅的向麒鋼?這是怎麼回事,眼前的景象,難道真是向麒鋼的陰魂不散,回來找自己的兒子瞭嗎?

  「暉兒……你在這裡幹什麼瞭……?」向麒鋼的形象並沒有開口,可是向暉卻可以清楚「聽」到向麒鋼對他的講話,那聲音,竟是直接在他的腦子內響起。

  「蕭逸才還活得好好的呢!……你竟在這種地方虛擲光陰……到底是在想什麼瞭……你要殺的人還不夠……還不夠……」面對死去父親的強烈質問,向暉冰冷的臉上就找不到一絲的反應,反而是把視線一低,看向自己的腳邊,那裡,就正有著另外一團煙霧成形!

  「暉兒……暉兒啊……」仿佛靈氣般的煙霧變化成另一個人的面孔,那是一張美麗而憂鬱、成熟女性的容貌,此時就用著柔和傷心的語調,呼喚著向暉的小名:「暉兒……暉兒……暉兒……為娘的很想你啊……」

  向暉母親的形象,逐漸化成籠罩在他全身的白霧,像是母親懷抱的溫暖感覺,包圍著向暉。這種感覺,從當年那一別之後,對他來說就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瞭,那一日她不顧向麒鋼的反對,偷偷拋夫棄子,為血海深仇而去,傷透心的向麒鋼再也露出個半分笑臉!

  「暉兒……放棄吧……放棄復仇的念頭,做回一個平常人吧!我們上一輩人的仇不應該落在你的身上……」

  「不!絕不行!賤人,當年我也是這樣要你不報仇,但是你聽瞭嗎?你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暉兒!你要記你的父仇,母仇,不共戴天,你要用最慘忍的手段殺盡每一個仇人,讓他們不得好死!」

  「夫君,我錯瞭!當年我不該不聽你的話,連累瞭你們父子,讓你們飽受痛苦。不要再報仇瞭,為瞭報仇,咱們的暉兒已經吃瞭太多苦瞭……夠瞭……不要再折磨暉兒下去瞭……!」

  「太遲瞭,當年你拋棄我們,違背我們之間誓言那刻起!這個仇就註定,不是一方死絕便不能完結,你才是始作俑者!暉兒,殺死蕭逸才,殺死慕容墨,殺光所有的仇人,用最殘忍的手法,把他們碎屍萬段,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暉兒!不要……」

  「向暉!你要殺……」

  父母親的呼喚,在向暉的腦海中,不停地交互回蕩著,一直保持沈默,低頭不發一語的他,黑紗下的瞳孔中忽然閃過一絲狂暴兇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於身前的雙親發出瞭一擊,赤紅火焰,乍亮黑夜。

  沙沙!雨聲不停,沒有慘叫,手上也沒有一點觸到實物的感覺。向暉眼前的,隻是一片黑暗的虛空,貫穿瞭黑暗的雨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這麼說來,剛才向麒鋼和娘親趙燕萍的景象,全都隻是向暉腦裡的幻覺而已嗎?

  「又是這種無聊的把,謠謠,你的惑心術,退步瞭……」低沈冷銳的字句,從黑紗下的嘴巴裡緩緩的吐出,對剛才的那樣一場奇歷,像是毫不在意,收回的手掌,把因雨濕透的竹帽黑紗,推到帽頂上去,向暉的視線,再重新改變方向,凝聚瞭一個焦點後,便一直釘在哪裡不動:「謠謠,看夠瞭吧……!還不出來?」

  「還是被察覺到瞭……」深邃的黑暗中,忽然傳出瞭女人的笑聲,翠綠色的影姿,手持紙傘,從漆黑的夜色中走出,優美的身段,在含蓄中帶著不可言喻的誘惑力,纖細姣好的五官,放在江湖上流傳的『絕色譜』上絲毫不遜色於任一人,一雙透露出濃濃邪魅的美目眨幾下:「本來以為可以再瞞久一點的,到底是暉哥哥進步太快瞭,還是謠謠,退步瞭!」

  「你找我何事,有話快說……」從向暉那經過刻意壓低的聲音,聽不出來內心的感受,不過能瞞過『殺神』向暉耳目,接近到這麼近的地步才被發現,畢謠的一身輕功,較之當年更勝過十餘倍,足以傲視江湖瞭。

  畢謠的聲調忽變得有些嬌柔起來:「暉哥哥,兩年不見,你就這樣對待我的嗎?你可知道這兩年以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若非父親不肯讓我見你,我早就出來尋你瞭。」

  聽到畢謠話中帶著濃濃暖味,向暉卻連眉毛也沒揚一下,因為他知道此女說的話,從來沒有幾句是真的,談笑之生殺人於無形,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好色之徒栽在她手上。她越這樣,動作越是可疑,向暉完全將其無視,生人勿近的冷漠氣質更是絲毫不減,這樣的反應,即使隻是裝腔作勢,也非常瞭不起瞭。

  眼見對方毫無反應,畢謠輕輕的踏上瞭一步,嬌笑道:「呵呵,暉哥哥,你還是像當年那樣冷漠啊,但是太過隱藏表達情緒的反應,可會被人當成不解風情喔。暉哥哥,你說是嗎?」

  「……你特地來此就是為瞭要說這些廢話嗎?」向暉瞇著眼睛,像是這就是他臉上表情的最大變化,不過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發現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經繃得死緊!

  畢謠掩嘴輕笑,同時又踏出一步道:「怎麼會呢?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聊呢。」

  當畢謠在說著呢軟情語的同時,向暉忽然眼神一凝,右手在空間迅速揮過,沒有先兆!也沒有任何預警!忽然出現瞭一道劍氣掃開空中雨絲,迎面擊中一條細絲,發生一股有如金屬之聲,劍氣餘威不止,向著畢謠直擊而去!

  「呔!」一聲清啐,畢謠迅速躍離遠處的地面,飛騰移位,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反之要不是如此的話,她就會被地上劍氣掃中,繼而腰斬斷成兩段!隻是短暫的一次交手,但兩人都展現出瞭己身驚人的藝業。

  「果然厲害……!暉哥哥的武功進步神速啊……,難怪爹爹一直想讓你回『聖門』之中擔任要職,你可知爹爹在神君面前可是下大力氣擔保的。」發出瞭像是打從內心裡的贊嘆,美麗的玉容露出一陣媚笑,表情也一樣令人心醉的畢謠,在轉個身之後,重新面對向暉那如利刃出鞘般的殺氣,卻沒有一絲畏懼。

  「神君?我記得江湖中人把你們稱為『青雲』魔七脈,叫『魔君』還差不多吧!」對於身前的絕世美色,向暉的眼中,卻連一點放松或欣賞也找不到!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如果要論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女子,畢謠一定可以排入前面三名!

  畢謠越是對你撒嬌暖意,即表示閻羅扣門,如果不能專心應對的話,那下場隻有一個:死!證據是他的右掌,此刻就夾著一根朱紅色的細絲,剛才並非他有意辣手推花,而是畢謠早已對他出手,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的話,這根「攝魂絲」現在就該插在他的額頭上!

  「暉哥哥,你的『陽世奇經』越來越渾厚瞭,剛才僅僅擦身而過,我就能感覺到劍氣中赤熱氣勁!」

  「你的胡鬧也夠瞭,再動手,我真的會殺瞭你……」不管畢謠說瞭多少贊美的詞藻,向暉還是絲毫無動於衷,對他來說,凡是侵犯他的人,隻有一死。若非他知道畢謠不會對他動真格,否則此刻他已是以命相搏。但是冰冷的殺氣仿佛能切開肌膚般,一股腦地湧向畢謠,強大有如實質的精神力量,此刻就緊鎖著後者,一旦出手,必是勢不可擋。

  畢謠卻是不放在心上,小腳在地上一跺,嗔怒:「你明知我討厭安臟的地方,還約我在這種地方見面,枉我為瞭你,動用『聖門』的力量打擦情報,要知道這事要是讓爹爹知道瞭,一定會禁我足的,我打你幾兩下出氣,不行?」

  畢謠此刻的撒嬌嗔怒,完全先前完全不同,宛如一個少女在跟情郎撒,仿佛有魔咒一般的威力,向暉那冰山般的表情,出現瞭一絲動搖,散發的殺氣也迅速消減下來。看見這樣的情景,畢謠露出滿意的笑容道:「暉哥哥啊!謠謠跟你是啥關系啊,用不著每天都板著臉嘛,來,笑一個,看看!」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向暉看到她故態萌發,手掌裡暗中又握瞭一根細絲在手,對她稍稍產生的一絲好感再次消失,夾雜著既將爆發的怒氣,卻又強自壓抑下來,眼前的女人,自幼一起長大,她的喜愛對別人來說往往是一種災難。

  畢謠收回手中的細絲,悠悠笑道:「暉哥哥,你又板著臉瞭,真難看!」

  向暉冷冷道:「難看?好吧!我告辭瞭……」

  畢謠急道:「好瞭,好瞭!暉哥哥真沒耐性。謠謠就有話直說瞭,你接二連三地對當年涉及『中原鏢局』血案的人下手!爹爹,他老人傢已經知道瞭,他很生氣,當下正直『聖門』欲對『青雲門』動作之際,他希望你別節外生技,七脈同根,同氣連枝!」

  畢謠的好言相告,隻換來向暉的冷冷一笑:「七脈同根,呵呵!當年我一傢遭受橫禍時,他們又在哪裡?」

  畢謠輕輕一笑,道:「此事不能怪我們啊,當年是向叔叔單獨一人非要去挑戰『青雲門』,不聽『聖門』命令。險險壞瞭『聖門』多年下來的佈計,神君焉有不生氣的道理。暉哥哥,說到底你要多謝謝『聖門』對你的保護,若非我們,你豈能在春秋真人的追殺下活命!」

  「無聊……!」短暫的沈默之後,向暉以不屑的語氣道:「『神君』任雲濤的膽子越來越小瞭?看來所謂的『聖門』七脈,在這兩百多年下來的沈寂之中,已經變成瞭縮頭烏龜瞭。連先輩們光明正大的決戰的膽氣都沒有瞭,隻能行如此蛇鼠之事,看來我一直不肯加入『聖門』,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畢謠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隻是眼界不同而已。暉哥哥,你志在復仇,而『聖門』早已將目標從江湖上無所謂的爭名鬥利中脫出,將其放在一個更大的目標之上,天下!」

  向暉冷笑道:「你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對你們『聖門』的偉大目標『天下』沒有任何興趣,我隻是想為瞭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殺自己想殺之人,」

  畢謠嬌笑道:「暉哥哥,你最想殺的人是那個高達吧!你多次向我打探消息,要此人的消息最多啊!這傢夥對你真的有那麼多重要嗎?」

  「不重要,僅僅看他不順眼而已,想殺他而已!」

  「哪暉哥哥,更應該與『聖門』合作瞭,不然在『聖門』接下來的大計中,一不小心將他殺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什麼?……」察覺到對方的言外之意,一股成形的怒氣風暴,已然在向暉胸臆中回蕩。

  畢謠淡淡笑道:「高達哪小子雖然現在風頭正盛,又練成瞭『劍二十一』可以說是『聖門』頭號針對對象之一,拿他開刀也不是什麼可能之事。」

  「你剛才……說要……殺死高達……?」仿佛是聽到瞭意料之外的發言,向暉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畢謠,沒過多久,就聽到瞭他的笑聲,笑聲就像是他如一把尖刀,單薄而尖銳。

  「哈哈哈……!你倒是說瞭一個難得的笑話啊!就憑你?要殺死高達,你連我也打不過……」把手放在臉上,持續囂狂而尖銳的笑聲,向暉從指縫間透出來的眼神,卻是充滿可憐與不屑!

  與之前的他像是判若兩人,但向暉這種明顯輕蔑的狂態,卻把一向深沈的畢謠真正激怒瞭。畢謠拉下一張著臉道:「你敢懷疑我們的實力?『聖門』要殺的人,從來沒有殺不到的!……」

  向暉冷笑道:「你認為你殺得瞭高達?」

  畢謠冷冷道:「就算我殺不瞭,這次行動中,還有神君和爹爹出手,聖門六脈之主也會一齊出手,而且『青雲門』裡的內樁也會事先操作,以『聖門』的實力,有心算無心,別說殺一個高達,就算屠滅整個『青雲門』七大長老也是輕而易舉……!」察覺自己說得太多的畢謠,正打算閉上嘴巴,卻發現已然太遲瞭。

  向暉臉上的輕蔑之色全斂,露出詭笑地說道:「內樁?誰?接著說啊!把你們的計劃全都說出來啊!」

  「可惡!暉哥哥,你太可惡瞭,竟然把我的私密給騙走瞭。」畢謠氣得直跺腳,原本隻是想以此為誘餌,說服向暉重回『聖門』,不想言語間竟將自己所知的『聖門』計劃透露大半,尤其是『聖門』在『青雲門』內的暗樁一事,這可是重要機密,即使她也是偷聽父親畢方山與神君任雲濤密談得知的,不想此刻竟全透露給向暉瞭。

  向暉沒好氣說道:「我對『聖門』的計劃不感興趣,也沒空理會你們的動作,但是高達的命必須由我來殺。」

  畢謠氣道:「又是高達,哪小子有什麼好的,值得讓你這般心心念念,冷落我!」

  「如果你……不再做說客,我們之間還有其他可以談的。」

  「你……我是為你好……」

  「不需要……」

  「……」畢謠想瞭一下,蓮步輕移,來到向暉的身邊,手中雨傘來其遮擋雨水,兩具軀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吐氣若蘭地說道:「好,今晚咱們隻談風月,不談其他。暉哥哥,兩年不見,謠謠一直很想念你啊!」

  「謠謠!」向暉輕輕將江湖上最可怕的女殺星擁入懷中,感受著懷中美人火辣的體溫,長期積攢在他身體內的燥熱一發不可收拾,雙手不由將其抱住:「兩年不見,你又長大不少瞭。」

  畢謠嬌嗔:「死相,跟你在一起,就知道占人傢便宜。當年要瞭我的身子,然後一走瞭知,一別就是兩年,害得我以為你另有新歡,不要我瞭。」

  向暉冰冷的臉上難得有一絲溫柔:「隻要你不想著拉我入什麼『聖門』,咱們之間的關系不變。」

  畢謠不顧向暉身上水績,埋首在其肩上:「爹爹的命令,我不敢違抗!」

  「他敢逼你,我殺瞭他!」向暉冰冷冷地說著,語氣中不帶一絲玩笑之意,仿佛如果畢謠願意,就算對方是畢謠生父也殺。

  畢謠氣惱地說道:「暉哥哥,你胡說什麼!他可是你未來嶽父,怎麼這樣出言不遜!」

  「在我心裡,隻有你,沒有其他人!」

  畢謠心裡暖洋洋的,不再有其他言語,輕喃喃道:「暉哥哥,時間不早瞭,咱們找個幹凈的地方竭息吧!」

  「好!小別勝新婚!」向暉豪氣沖天,一把將畢謠橫抱而起:「我這便找個乾凈地方,好好慰解謠謠寂寞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