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我的思緒飛回到瞭六年前。

  那時候我還隻有13歲,正在讀初一,成績不好,沒有什麼朋友,在班上沉默寡言,獨來獨往,經常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

  而易溪箐則不一樣,她一直是班上最受歡迎的女生,我還記得初中第一次開學的時候,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和齊膝的棉襪出現在我面前,那時候我還不懂得『絕對領域』這個詞,隻覺得她露出的那一截大腿肌膚好雪白,晃的我眼睛都要睜不開瞭。

  那時候的她就已經有著很長的頭發,長得很漂亮,在我們那個小鎮中學就像公主一樣,那時候的我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默默無聞,隻覺得每天隻要看到易溪箐就會很開心。

  在做課間操的時候,她就站在我前面不遠,陽光照在她那棉質的裙擺上,一切都是仿佛是透明的,下課後,她倚在窗戶邊上看書的時候,目光恬靜的幾乎要讓人沈醉進去,她和朋友聊天的時候,嘴角笑起來就像天邊的月牙兒。

  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還不懂的什麼叫做喜歡,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婚姻,什麼叫做廝守,我隻覺得,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於能永遠的這麼偷看著易溪箐,看著她嘴角彎成月牙的笑容,看著她奔跑時候纖細的小腿,看著風吹起她的頭發時,飄散在空中就像舞動的柳絮。

  直到很多年後,我遇到趙清詩之前,易溪箐都曾經占滿著我的心房。

  在那個秋日的午後,我是值日生,所以要留下來打掃衛生。而易溪箐她喜歡寫作,經常在課後留下來練習寫作,她還組建瞭一個文學社團,都是班上幾個喜歡寫作的女生,她們經常在一起討論一些流行作傢的傷感文學。

  而那天,教室裡正好隻有我和易溪箐兩個人。

  就是那一天,夕陽照進教室,把課桌都拉出瞭長長的影子,教室裡面安安靜靜,隻有我手裡的掃帚拂過地面的簌簌聲

  ,我隻希望地面永遠不要掃幹凈,時間可以一直這麼的靜靜的流淌。

  直到今天我還可以清晰的回憶那一天我的心情,甜蜜,慌亂,緊張,興奮,各種雜草在我的心裡瘋狂的生長,我低著頭,緊緊的拽著掃帚,就像拽著一根瘋狂生長的蔓藤。

  突然易溪箐走向瞭我。

  對,我還記得,那天她也是穿著一件連衣裙。

  他媽的,就和她今天她出來賣的這件連衣裙一模一樣,真是操他媽的,為什麼她今天要穿著這件連衣裙出來賣。

  那天她走向我,開口問我:「陳曉,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文學社?」

  她為什麼要邀請我參加她的文學社?她從來沒邀請過男生參她的文學社的,我的記憶開始混亂。

  對瞭,當時她說因為我有一篇作文寫的好,她特別喜歡,還被老師當眾當作范文念瞭,所以才邀請我參加她的文學社。

  我那時候成績很糟糕,隻有作文還寫的不錯,那篇作文是寫春天的,語文老師也是個傻逼,為什麼要在秋天的時候要我們寫春天,當時我那篇作文寫瞭什麼去瞭?

  想不起來瞭,我在隻記得有一句:所有花草樹木的都在飛快的生長,鳥兒在樹尖歡快的歌唱。

  就是這句,都是我編的,明明那季節,所有花草樹木都枯萎瞭,外面連知瞭的叫聲都沒有瞭,哪裡還有鳥的叫聲,都他媽是我編的,偏偏那個傻逼語文老師還要說我寫的好,還要他媽的當著全班的面念出來。

  我的思緒回到現實,我突然覺得腦袋很痛,我有種要毀滅世界的沖動,我看著面前的酒杯,裡面倒著嫣紅的液體,就像是新鮮的血液,不不,這些本來就是血液,散發著讓我覺得惡心的氣味,這一切紙醉金迷,連女人的初夜都是可以買賣的。

  我多麼希望我手裡有把槍,要我要朝著刁駟,魯三毛,劉少,王鴻熙,這個房間所有的男人掃射,我要把他們全部掃成馬蜂窩。

  他們那淫邪的眼光都在看著易溪箐,就好像易溪箐已經脫光站在他們面前一樣,王鴻熙在一邊得意的笑著,他的笑聲就像一頭在拱地的牛在哼哼那麼討厭,那個媽媽桑還在那嘰嘰喳喳的奉承,就像有一百隻麻雀在我耳邊吵鬧。

  不是一百隻麻雀,是一萬隻麻雀在我耳邊吵鬧,吵的我神經都要不正常瞭,最好讓我一刀把他們全部捅死,這樣世界就可以安靜下來瞭。

  我是多麼的希望周圍可以安靜下來,就像那天的午後那麼安靜。

  那天的午後是那麼的讓我覺得安靜,尤其是易溪箐說出邀請我參加文學社後,那一瞬間的安靜真是叫此刻的我懷念啊。我能清晰的聽到我的心跳,還有血液在血脈下流動的聲音。

  那一瞬間的仿佛過瞭好久,久的讓我忘記瞭時間本身的流逝,我感覺自己回到瞭春天,所有花草樹木都在瘋狂的生長,鳥兒回到樹枝上歌唱瞭。

  我站在一塊草坪裡,一旁是流淌著的小溪,水清的能看到溪底,就像易溪箐的名字一樣。

  我答應易溪箐參加文學後呢,那一天還發生瞭什麼,我的腦袋實在太痛瞭,疼得我連記憶都有些混亂瞭。

  哦,對瞭,那天我們一起走出的學校,那時候寬敞的校園裡面隻有我們倆瞭,我們肩並著肩,我的心就像有一百頭小鹿在亂蹦。

  我和她的傢不在同一個方向,我和她出瞭校門就應該分別的,那天我們究竟有沒有分別,我們是繼續相伴著走下去,還是就在校門口揮手作別瞭。

  我的記憶呢,不對,不對,不對,那天究竟發生瞭什麼,我感覺我的記憶像是被塵封瞭。

  易溪箐呢?她呢?然後呢?為什麼我關於她的一切的記憶都到校門口就結束瞭。

  而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卻是一個低賤的貨物一般,被一群豬一樣的男人競相叫價。

  我頭痛欲裂,隻希望世界就此毀滅。

  「兩百萬。」

  我的聲音再次震驚瞭全場,一瞬間包房內居然鴉雀無聲。

  花兩百萬買一個女人的初夜,就算他們都是見慣瞭各種燒錢的公子哥,可是這種浪費法還是第一次見。

  當然有時候把一個貨物的價格炒的遠超它原本的價格,這種情況也經常發生,但那往往並不是為瞭貨物本身,而是雙方鬥上勁,為瞭面子,為瞭意氣之爭,都不肯退步。

  但此時的局面明顯不是,刁駟是王公子的小弟,而我是刁駟帶來的,按理論來說,我和王公子應該是一個陣營的,我不應該開罪他,尤其是王公子剛才還用威脅的眼神掃視瞭一周,已經提前告訴所有人,他今天志在必得。

  王公子氣的一拍桌子說道:「好,算你有種,」說完王公子就摔門而出,剩下幾個公子哥也趕緊跟著走瞭,隻剩下刁駟,刁駟其實也想跟著出去,可我是他帶進來的,這件事情鬧大瞭,他在王公子那邊不好交差。

  刁駟看著我,他覺得很不爽,他作威作福多少年瞭,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少年,要不是看中我是白毛的室友,在報復白毛和上官宇的時候,可以借做一顆棋子用,他哪裡會和我稱兄道弟。為瞭籠絡我,他特意帶我來包間,還貼心的幫我也找瞭一個女人陪酒,哪裡料到我居然會直接得罪王少。

  尤其是王少才答應,讓他傢多走幾船貨物,要是王少一怒之下遷怒到他身上,那幾船貨物報銷,那他今晚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想到這裡,刁駟大聲的罵道:「你他媽搞什麼,敢跟王公子爭,得罪瞭王少,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我擡頭望瞭一眼刁駟,沒有開口說什麼,眼神中透露著一股煞氣。

  刁駟突然有些心寒,聲音都不由小瞭很多,說道:「我是不會管瞭,反正今天王少丟瞭面子,他肯定會找回來的,王公子一貫的習慣,都是先忍幾天,讓對方以為沒事瞭,才出手報復,你等著過幾天就見識王公子的手段吧。至於咱們商量的什麼對方白毛的計劃,幾天後你要是還能活著咱們再說吧。」

  刁駟說完就追著王公子出去瞭,那一聲肥肉亂顫,就像一頭豬一樣。

  又是幾天後嗎?這算是個好消息嗎,也許幾天後我就毒發死瞭,那時候王公子上門興師問罪,結果卻得知我毒發身亡。

  我都可以想象王公子看到屍體時候的表情,他一定笑的很高興,心情愉悅的和房間的這群豬說:這就是報應,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

  「大少!」媽媽桑在我身邊小心的叫道,既然我最後出瞭價,那她就要準備收錢。

  「刷卡吧。」我有氣無力的遞給她一張卡,就是之前張苡瑜給我卡,我一直沒想動這筆錢。

  媽媽桑歡天喜地的接過卡,對她而言,無論易溪箐的初夜是賣給瞭誰都可以,隻要賣的價格高就行,王公子她也是認識的,京城來的大少爺,她自然也把王公子想哄的高高興興的。

  可是女人就一個,這些公子哥們要是不爭,那價格怎麼擡得上去,就算是今晚惹的王公子不開心瞭,王公子也自會找面前這會出錢的少爺,也找不到她。眼下到手的兩百萬才是真金白銀,至於我和王公子日後誰贏誰輸,關她什麼事。

  「公子,我馬上去給您準備一個房間,要不要讓這位可人兒先去洗個澡,換神漂亮衣服再來服侍您?」媽媽桑討好著問道。

  「不用瞭,你滾吧。」

  「好嘞,公子您真是好情趣,我保證,今天絕對不會有人來這裡來打擾您的。」媽媽桑說完轉身準備離開,她以為我是急不可耐,不願意再多等待一刻。

  「我的錢呢?」

  易溪箐終於說出瞭今晚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賣身的錢。

  「少不瞭你那一份,我還是有點信譽的,一百萬會匯到你的賬上。」媽媽桑有些冰冷的說道,她對易溪箐自然沒有對待我客氣。

  等到媽媽桑離開,包間裡就隻剩下我和易溪箐瞭。易溪箐的眼神終於開始惶恐起來,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在她看來,面前這個有錢的公子花瞭兩百萬買她的初夜,等待她的命運,就是會被我無情強暴。

  我看著易溪箐的眼神,心裡越發的悲哀,她越發惶恐,越發的緊張,就像和豺狼關在一起的小白兔一般,眼神中完全沒有一絲對過去的回憶。

  你已經完全不記得我瞭。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落入王公子他們的手裡啊。

  因為。

  易溪箐。

  你是我愛過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