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見到劉飛升的時候,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他瞭。
他滿頭灰白的頭發,幹巴巴的身材一點肉都沒有,額頭上有很深的皺紋,臉頰嚴重凹陷,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這一路的變化,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原本是一個才二十歲的鮮活年輕人。
我來到劉飛升的面前,可能是我的腳步聲很輕,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我喊瞭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出現片刻的恍惚,努力的睜大眼睛看瞭看。
隨後劉飛升淡淡的說道:「我可能已經瞎瞭。」
聽著劉飛升語氣中的風輕雲淡,我詫異的問道:「你已經嚴重到看不清東西瞭嗎?」
劉飛升又炸瞭眨眼,仔細朝前看瞭看,回答道:「隻能看出一個輪廓,大概看清現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人,其餘都是白蒙蒙的一片。」
我又問道:「聽力呢?」
劉飛升淡淡的說道:「聽力暫時還算正常,能聽清你說的話,你能幫我端一杯水來嗎?我的嘴唇實在有些幹。」
我這才註意到,劉飛升的嘴唇幹的就像暴曬過的橘子皮,他看起來似乎很長時間沒有喝過水瞭。
我端瞭一杯水遞給劉飛升,他顫巍巍的伸手接過,當我一松手,他差點把杯子都摔在地上。
看來劉飛升連舉起手的力氣都沒有瞭,我直接把水杯遞到他的嘴唇旁。劉飛升咕嚕咕嚕的喝下半杯水,因為喝的太急,還不小心嗆到瞭。
這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杯水,對現在的劉飛升而言,卻與甘霖無疑。
劉飛升喝瞭水之後,臉色這才好看些,說道:「怎麼樣,你答應在張苡瑜清醒狀態下,再上一次她,你有辦到嗎?」
我笑瞭笑,說道:「當然,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我打算做的更多,我不僅要占據白毛所有女朋友的身體,我還要連這些女生的心都搶過來,讓她們身心全部屬於我。」
看著劉飛升有些吃驚的表情,我繼續說著我的計劃:「齊夢妮和喬希兒已經成功瞭。張苡瑜差點也成功瞭,不過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不知道為什麼,她對白毛的愛雖然有些無緣無故,偏偏又死心塌地,讓我感覺無懈可擊,可能將來有點困難,畢竟你也瞭解她,。」
劉飛升說道:「很好,你的能力實在超乎我的想象,看來我和你合作的確是一件正確的事情。白毛所有的女朋友都愛上瞭你,你給我描繪的,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幕啊,可惜我沒有機會看到瞭。不過我或許還可以給你最後一點幫助,張苡瑜這個賤貨對白毛的愛,或許是源自他們小時候共同經歷的一段時光,這段時光雖然短暫,卻讓張苡瑜覺得很歡樂,以至於她這麼多年都無法忘懷,一直在在努力尋找白毛。」
我想起,我和安知水躲在教室的講桌下時,也偷聽白毛說過,他和張苡瑜是小時候就認識瞭。但是我還有以為他隻是隨口編編,用來哄騙安莫染的。難道白毛說的居然是真的?
我急迫的追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說詳細點。」
劉飛升卻搖瞭搖頭,說道:「我無法給你更詳細的情報。是白毛說給我聽的,我也曾想追問更加詳細的內容,可是連白毛自己似乎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隻是說時間太久遠瞭,那時候太小,現在記不太清瞭。」
我握緊拳頭,看來白毛說的真的沒錯。
現在想想,張苡瑜第一次在圖書館見到白毛時候,眼神中流露出的就是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她那麼高傲的一個女孩,學校從未有任何男生能夠接近她,卻偏偏就答應和初次見面的白毛一起去看音樂會。
而後更是沒多久,就成為瞭白毛的女朋友,讓當時的我幾乎要心碎。
還有,她明明已經親口承認愛上瞭我,偏偏問我相不相信命運,最後還說什麼一切都是命運使然,又拋棄我,義無反顧的回到白毛的身邊。
看來張苡瑜真的很小時候就認識瞭白毛,而且那段時光的意義,甚至超越她現在內心的情感,以至於她始終選擇白毛,甚至不惜願意為他去死。
隻是唯一有點我想不通,既然張苡瑜一直在努力尋找白毛,而白毛身為白傢大少,在衡郡市也非泛泛之輩。為什麼張苡瑜這麼多年都沒找到白毛,還要等到在圖書館見到白毛,才一眼認出他呢?
我緩慢而肯定的說道:「就算真的如此,那又怎麼樣,我一定會讓張苡瑜愛上我的。」
劉飛升卻認真說道:「不,絕對不可能。即便你已經讓喬希兒和齊夢妮愛上你,你也絕對不可能讓張苡瑜愛上你。想必你也看到瞭,在白毛和張苡瑜最初接觸的過程中,我試過多少辦法阻止他們在一起,但都沒有起效,這都是因為張苡瑜實在太愛白毛,這種奇特的感情,足以讓她這般驕傲的女人,容忍可以和別的女人一起做白毛的女朋友。」
劉飛升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做到這一點,你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使用戒指的能力,除此之外,絕無可能。」
我咬牙說道:「對待張苡瑜,我絕對不會用戒指,我一定會讓她愛上我的,不僅如此,我已經發過誓,我要讓她一輩子都心甘情願的做我的小母狗。」
劉飛升說道:「那就祝你好運瞭,不過你要小心,千萬不要使用超過兩次,否則就會變成像我這樣,身體機能在幾天之內完全衰退。」
看來劉飛升並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他還是認為我想要得到張苡瑜的心,隻有使用戒指。
其實除瞭我不想對張苡瑜使用戒指外,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戒指可能根本無效。因為我現在面對的最大問題,並不是張苡瑜不愛我。而是說,不管發生瞭什麼,她始終都會選擇白毛。
我很多次都感受到瞭張苡瑜對我炙熱的愛意,但是她還是選擇瞭白毛。恐怕就算我真的用瞭戒指,讓張苡瑜更加的愛我,就算愛我愛的發狂,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回到白毛身邊,那對我而言,就是更加殘酷的事情瞭。
我突然十分好奇,究竟張苡瑜和白毛小時候有過一段什麼離奇的過去,會對她有如此刻骨銘心的影響。
想著想著,我又十分心煩,隻好暫時按下對張苡瑜的思緒。
我看著劉飛升,由衷的感嘆道:「這就是使用三次戒指的惡果嗎?你身體惡化的程度,比我想象中要恐怖的多,」
劉飛升緩緩說道:「沒錯,不過這也沒什麼,你想要得到什麼,自然要付出什麼。」
我正色說道:「其實你不應該凝結第三次藥丸的,不然你還可以活下去。」
劉飛升露出一個隨意的笑意,帶著些灑脫和無所謂,說道:「我早就不想活瞭,就算不凝結第三顆藥丸,我也是打算自殺的,還不如死之前再做點好事。」
我看著劉飛升這幅淒慘悲涼的模樣,如果他能預見到自己現在這一幕,他還會有勇氣,用自己最後的生命來救馬莉的命嗎?
我曾經也為張苡瑜凝結過一顆藥丸,但那隻不過是第一顆,並不會給我帶來太大影響,所以算不得多麼巨大的犧牲。
我口口聲聲對很多女人說過我愛你,比如林落燕,比如張苡瑜,比如安知水。在將來,如果真的需要用我的命來交換她們的命,我是否會有劉飛升這樣的勇氣呢。
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或許要直到我真的面臨選擇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答案。
我收斂瞭心神,問道:「我其實挺好奇的,你究竟把第三顆藥丸送給瞭誰,這世上是誰,是你認為自己必須要救的人。」
劉飛升皺瞭皺眉,不悅的說道:「你不應該打聽這個,你需要的藥丸,我一直為你準備著,既然你已經辦到瞭我的要求,我自然會給你。還是說,你在擔心,我不會把藥丸給你,所以想動那顆藥丸的主意。」
我往房間四周看瞭看,這裡幾乎空無一物,實在看不出劉飛升能把藥丸藏在哪裡。
我說道:「說實話吧,之前確實有點擔心。不過我的當心確實可能多餘,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你不救我的理由,我如果跟著你一起死瞭,你所做的一切豈不是毫無意義,我好好活著,才可以替你繼續好好的報復白毛。」
劉飛升點頭,帶著些威脅的意味說道:「你說的沒錯,我當然會把藥丸給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打那個藥丸的主意,否則我很有可能不高興,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顆藥丸……」
我打斷劉飛升的話,輕聲說道:「是馬莉吧。」
簡短的兩個字,猶如驚雷般觸動瞭劉飛升,他的瞳孔瞬間擴大,臉上露出不可遏制的憤怒,就像一頭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獅子,從椅子上彈射瞭起來,準確無誤的抓住我的衣領,讓我都後退瞭半步。
我有些吃驚,劉飛升之前連水杯都拿不穩,現在他的力氣卻把我都推動瞭,可見馬莉在他心裡,確實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劉飛升的手指在極具的顫抖,他大聲的質問道:「你為什麼會知道是馬莉,你做瞭什麼?」
我沒有掙紮,任由劉飛升粗重的呼吸拍打在我的臉上,淡淡的反問道:「你覺得,我既然知道瞭馬莉手裡有藥丸,我應該做瞭什麼呢?」
劉飛升好像明白瞭什麼,咆哮道:「你這個畜生,你知道嗎?她已經得瞭絕癥啊,過不瞭多久,她就要死瞭,你怎麼忍心奪走她活下去的希望。她……她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啊,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輕笑一下,說道:「喪盡天良?可是她要活下去,那我也想活下去啊。」
劉飛升壓低聲音,嘶吼著說道:「戒指在你手上,至少你可以凝結一顆藥丸給她,作為交換啊。」
我反問道:「可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實話,在此之前,我都快忘記馬莉是誰瞭。你說說,我都不認識她,那我為什麼要為她付出我的生命呢?」
劉飛升頹敗的松開瞭握住我衣領的手,剛才那一躍仿佛用盡瞭他身體最後的力氣,他踉蹌的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過瞭一會兒,劉飛升就像油燈枯盡的老人,覺得一切都瞭無生趣,他面無表情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你還回來找我幹什麼?」
我嘴角微微翹起,說道:「我是想看看,你究竟為馬莉,可以付出到何種地步。不如你試著求求我,或許我可以答應凝結藥丸,救救你的心上人也說不定。」
劉飛升嗤笑一下,說道:「所以你是已經穩操勝券,特意回來嘲諷我嗎?不過可惜瞭,她不是我的心上人,她的死活,我並不關心。」
我反問道:「是嗎?你不是說,她是你必須要救的人嗎?我聽馬莉講瞭她的故事,知道她喜歡你,簡直喜歡的要命,我還以為你也同樣喜歡上瞭她呢。」
劉飛升淡淡的說道:「她?不過是一個醜的要命的丫頭,我雖然落魄瞭,也不至於眼光這麼差,會喜歡上她。我給她藥丸,隻不過是因為反正我不打算活瞭,幹脆可憐她瞭。」
我看劉飛升還在嘴硬,直接說道:「這麼吧,我也不和你廢話,我答應你,你跪下求求我,我就救救馬莉,怎麼樣?」
劉飛升終於無法偽裝平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自從他傢道中落後,受過的羞辱不計其數,除瞭白毛那次,其它的他都可以泰然處之。
如今他已經做好瞭離開人世的準備,隻想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慢慢化為一抔黃土。可是沒想到在生命的末端,還要遭人如此羞辱,他如何能夠接受。
但是……那個女孩子也要跟著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嗎?
就再為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吧,劉飛升閉上眼睛,他已經看不見瞭,但這樣可以讓他的世界再黑暗一些。
他慢慢站起身來,朝著地面一點點跪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