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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折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耿照隔著衣佈,攫住她巨碩的綿乳,抓得乳瓜恣意變形,十指陷進大把美肉,指尖猶不能相接,掌中妙物既軟到瞭極處,又滑溜溜的捏不緊、握不實,仿佛乳漿被揉成瞭濕軟飽水、一掐便又化掉的綿酪,衣佈就是擠水的乳袋,香汗浸透軟綢輕紗,被揉得滋滋作響。

  “啊啊……”寶寶錦兒的乳房最是敏感,被他一陣狠揉,細嫩的乳尖在掌中揉來捻去,疼痛、歡悅紛至沓來,忍不住昂頸銜指,放聲嬌啼。耿照欲火大熾,動手去扯她衣襟。

  符赤錦睜大星眸,抱著他的手埋怨:“別……別這麼粗魯!我身上隻得這一件,要扯壞瞭,明兒……明兒怎麼見人?”俏臉羞紅,玉靨、胸口佈滿薄汗,更顯得萬般動人。

  耿照強抑欲念,輕撫她的小臉,以唇相就:“那好,寶寶自個兒來。”

  符赤錦小雞啄米似的點著、含著他的嘴唇,鮮菱兒似的姣美上唇微噘,被津唾沾得濕亮,時而自他口畔滑過,時而黏著唇瓣拉尖,兀自不放,吻得情致纏綿,若即若離,片刻也不舍得松開。

  耿照上身稍仰,讓她緩出手來解衣帶。她雙乳傲人,一躺下便攤成瞭起伏綿潤、周圓卻大得嚇人的兩團,衣帶被壓入乳肉褶中,結子恰又在腴厚的乳脅下,以男兒的粗魯大手,的是不好解。

  彎翹的龍杵既已嵌入膣中,脹得蜜縫裡一絲罅隙也無,耿照抬起胸膛,巨物便如撐竿般頂著膣管向上勾,角度刁鉆貼肉,弄得符赤錦一陣哆嗦,衣襟裡外乳浪連波,揪著結子的小手一軟,嬌喘道:

  “你……壞!好好一個老實人……啊、啊……怎……怎地也欺負人?”

  “我給娘子幫手呢。”一邊笑著,下身裹著漿膩徐徐進出,刮得兩人一陣肉緊:

  “寶寶錦兒快……唔……快將衣裳解開,相公要剝下你的兜兒,親親寶寶錦兒的大奶脯。”

  歡好時以淫靡言語助興,本是他兩人的床笫默契,但這話一出口,見她紗襟錦兜幾乎束不住胸前偉岸,一對水滋滋的雪白玉兔呼之欲出,耿照加倍硬挺,撐擠欲裂不說,那股火勁更是燙得符赤錦大叫起來,嬌軀一翻,頓將衣結壓在身下,埋首嗚咽;別說是解瞭,連摸也摸不著。

  “哈、哈、哈……嗚嗚……不、不解瞭!”

  寶寶錦兒上身扭轉,半趴半臥地偎著錦榻,索性閉目耍賴,嬌喘著恨道:

  “相……相公壞壞!寶寶……啊……寶寶錦兒不解啦,沒……沒有大奶脯瞭……啊啊……”

  耿照一聽那還瞭得,這不是官逼民反麼?趕緊俯身拍哄:“寶寶錦兒乖!給相公瞧瞧。”誰知下腰一送,巨物長驅直入,“唧!”撞上花心,膣裡痙攣著狠狠一掐,竟從密合的蜜縫邊口噴出一註,磨都沒得磨,淅淅瀝瀝的流瞭一榻清水。

  符赤錦連話也說不出,受傷似的繃緊嬌軀,俏臉埋在枕內,昂頸翹臀,抖得像是一尾離水活蝦,竟小丟瞭一回。

  耿照知她十分敏感,刺激太甚隻怕苦多於樂,不敢再亂動,撫著她的美背柔聲密哄:“寶寶錦兒乖,相公疼你。”她泄身後汗出如漿,背上薄紗浸透,裸肌線條清晰浮現,半透明的蘇木金紅透出象牙潤澤,光看便覺極美。

  片刻她回過神,仍不抬頭,悶著繡枕撒嬌:“寶……寶寶解不開啦,寶……寶寶沒力氣。”耿照憐惜地撫著她的頭發,輕聲道:“寶寶錦兒乖,把衣裳褪下。都濕透啦,著涼瞭怎辦?”忽覺膣中一陣掐擠,美肉蜜纏,銷魂已極,顯是她聞言情動,身子生出瞭反應。

  還未開口,符赤錦已先自抬頭,花容酡紅,嬌聲求饒:“不……不是那樣的,相公……讓寶寶錦兒歇會兒。寶寶錦兒褪瞭衣裳,給相公看大奶脯。”耿照不禁失笑,撫著她的臉蛋道:“都依寶寶。”符赤錦心頭甜滋滋的,羞喜一笑,勉力撐起身子,探手至腋窩摸索衣結。

  她本是仰躺在榻上,適才胡亂掙紮,不知不覺側身而臥,初時隻是上身扭轉,揪著繡枕錦被婉轉嬌啼,末瞭被耿照前前後後推撞幾下,雪臀拋跌、玉腿跨開,頓成瞭個姣美的“冫”字。

  耿照見她嬌乏可人,忽起玩心,笑道:“相公疼寶寶錦兒,來給寶寶幫個手。”淫念一起,脹硬的巨物跳動瞭幾下,符赤錦“啊”的一聲,趕緊雙手抱胸,夾著一對傲人乳瓜,蹙眉道:

  “你……你又打什麼壞主意?別來添亂,弄壞瞭衣裳,明兒小師父一定笑我。”

  “嘖嘖,”耿照一本正經:“為夫一言既出,豈止駟馬難追?便是騎著我的寶寶錦兒也追不回。我是給寶寶錦兒幫忙,絕不添亂。”

  符赤錦“噗哧”一聲,細喘著瞪他一眼:“你騎寶寶錦兒追寶寶錦兒,寶寶錦兒也累死啦。說好不許添亂,你讓我好好將衣裳褪下,我……我什麼都依你。”說著暈紅雙頰,眼神卻十分警戒,抱著沃乳不放,唯恐他忽然發難。

  耿照笑道:“不添亂、不添亂!娘子壓著衣結子,怎能順利解開?夫君幫你翻個身。”捉住她兩隻腳踝並轉,由左至右,將側臥的玉人掉個頭,擺成瞭“ㄑ”字。

  符赤錦的身子裡嵌瞭根燒火棍,雪股轉瞭個圈,陽物卻是堅挺不動,肉壁箍束著乾坤倒轉,緊裹的蜜肉幾乎是從頭到尾,細品瞭一遍肉菇、硬杵的形狀,連猙獰暴起的青筋都歷歷宛然,她長長“呀--”瞭一聲,圓睜杏眸,死死吐氣,唇際泛起一抹迷離憨笑。

  “好……好大……好……好硬……”

  耿照抬起她的右腿扛上肩,卻將左腿壓在胯下,陰莖頂得更深,抬起她的葫腰雪股懸空抽添,笑道:“寶寶錦兒,衣結子露出來啦,你快解開。”啪啪撞擊雪臀,插得蜜汁汩溢,弄臟瞭她的大腿。

  “不、不要……啊啊啊啊……好、好深!好深……啊、啊、啊、啊……”

  “寶寶再不褪衣,”耿照加緊動作:“相公就把衣裳撕開,將寶寶錦兒剝得赤條條的,親親寶寶錦兒的大奶脯,明兒光溜溜的沒衣裳穿。”

  “不……不行!啊……你慢……慢些,要……要壞啦!啊啊啊!”

  她被插得手足酸軟,一口氣尚且緩不過來,原本拿著衣結子的兩隻小手死死揪住錦被,抓得身下山河破碎,鴛鴦被上陷壑推峰,幾將被子扯裂,織繡上汁液暈濡,令人怵目驚心。

  耿照索性抱著綿股一翻,將玉人擺成一頭翹臀俯腰的小牝犬,支膝跪立,抓得滿掌雪肉奮力挺腰,“啪滋”、“啪滋”的聲響回蕩在偌大的西廂閨房,伴隨著符赤錦悶在繡枕中的尖聲嬌啼。

  “嗚嗚嗚嗚……要、要壞……要壞瞭!嗚嗚嗚……”

  “衣裳壞瞭正好。”

  他雙手箍住葫腰,符赤錦的身子柔若無骨,已被插得酥乏,全身的重量都掛在他兩手間,膝蓋向內並起,略為歪斜,若耿照手掌一松,隻怕便要倒下。上半身更似爛泥般趴在榻上,腰低如貓弓,壓平的巨乳幾乎鼓爆胸衣,美肉滿滿擠至脅下,恍若堆雪。

  “明兒你誰都不見……”

  他俯身向前,磁酥酥的低沉語聲振得她耳蝸發麻,渾身癱軟。

  “……隻給相公插好不,寶寶錦兒?”

  符赤錦美得魂兒都飛瞭,顧不得左手壓在身下,僅餘的右手握住美乳,揉得渾身酥麻仍覺不足,隻盼那雙粗糙大手來恣意蹂躪,差點兒脫口迸出“好”字;衣領猛被一提,華貴的金紅蟬翼紗“嘶”的一聲輕響,便要裂開,壓在乳下的左手趕緊往右脅一摸,奮起餘力拉開衣結。

  耿照提著她的後領,將她整個人拉瞭起來,符赤錦“嚶”的一聲,也不知是疼是美,火熱熱的蜜膣裡兀自承受龍杵撻伐,雙臂齊往後攬,順勢褪去上身的紗衣。

  她雙手高舉,讓耿照將松脫的裙筒套頭翻起,扯開肚兜系繩,終於將她剝得一絲不掛。他攫住飽膩的胸乳,胸膛貼著美背,符赤錦轉過頭來,兩人吻得津唾橫流,咂咂有聲。

  這個姿勢囿於女子雪股,交合不深,便以耿照之粗長,也隻能插入半截,但嵌合的角度卻極是刁鉆,硬杵卡著膣管肉壁,擦刮更甚。符赤錦隻覺膣口上端某處被頂得又酸又麻,快美之餘,忽有股難以言喻的強烈尿意,來勢兇猛,死死抓住愛郎手臂,哀聲劇喘:

  “我……我想……啊啊……想尿尿,你……啊……讓我歇會兒……”

  耿照本以為她要丟,正打算一舉將她頂上高峰,見她指甲幾乎掐進臂肉裡,才知不是浪語調笑。隻是正至美處,放開玉人總不心甘,便未退出,輕哄道:“想尿就尿唄,相公又不是外人。我舍不得拔出來,還要寶寶錦兒。”滾燙的龍杵在膣裡彈跳幾下,火勁正熾,似是呼應主人。

  符赤錦眼看便要泄身,被巨物一燙,尿意泄意更濃,忍不住抓著他的大手揉捏雙峰。耿照以為她允瞭,挺腰一頂,符赤錦“呀”的一聲抓住他,顫聲道:“不……不行!想尿……尿得緊,我……不成啦。”

  耿照柔聲哄她:“尿給相公好瞭。我想看寶寶錦兒尿。”身下不停,又頂又磨,緩慢而有力。

  “啊、啊……不行……啊、啊、啊、啊……”

  符赤錦慌瞭,此處不是荒郊野店,明兒結瞭帳拍拍屁股走人,留下合歡穢跡亦無妨。要是小師父或那老奴進來收拾,見榻上留有尿漬,她哪還有臉見人?但身子裡已美得快不能思考瞭,耿郎那冤傢的妙物又粗又硬,針砭又狠,當真是……她明白自己隻餘一絲清明,完全無力、也不想阻止他的肆虐,顫聲道:“尿在榻上不成,尿……尿地上……啊、啊、啊、啊……”

  耿照攬著玉人退至床沿,自己坐下,讓寶寶錦兒背向他蹲坐在懷裡,抄起兩條玉腿,玉蛤正對著床外。寶寶錦兒的雙手反舉,摟著他的脖頸肩背,扭腰套弄龍杵,青筋暴露的肉柱沾滿漿白,勃挺不動,被窄小玉蛤上上下下、進進出出的套著,滋滋作響。

  他捧著她傲人的乳瓜,隻覺寶寶錦兒越扭越急,原本“啊啊”的輕喘忽然靜止,呼吸卻越發濃重,偌大的房裡除瞭粗濃的吐息,便隻淫靡的唧唧水聲,還有玉人那不可思議的扭腰旋動。

  “我的寶寶錦兒好會騎!”他捏捧著她巨碩的乳峰,咬耳贊道:

  “相公……真舒服死啦!”

  “嗚嗚嗚……”符赤錦婉轉嬌啼,放慢瞭扭腰的速度,每一下卻越磨越重,突然嬌軀一顫癱軟下來,呻吟:“要……要尿啦,相公騎寶寶……相公騎寶寶錦兒!”

  耿照摟著她的胸腰奮力挺聳,撞得汁水四濺,再無保留。

  符赤錦甩著濃發尖聲浪叫:“要尿啦、要尿啦……啊啊啊啊啊啊啊--!”身子一僵,清澈的花漿自交合處湧出;高潮猛至,膣裡劇烈抽搐,耿照腰眼一酸,滾燙的濃精噴薄而出,灌滿瞭她那小小的銷魂洞。

  忽聽一陣淅淅輕響,一道清澈水虹自蛤珠下迸出,劃瞭道長弧,在地面匯成小小一灘,竟真個“尿”瞭出來。

  寶寶錦兒大開的腿根微微抽搐,玉蛤垂著幾顆晶瑩液珠。她連尿液都不帶強烈的臭氣,味道淡薄,隻有一絲微麝;與其說是尿味,更像沾染瞭陰唇嫩脂的氣息,離體後兀自溫熱,蒸散著淡淡玉蛤香。

  符赤錦正丟得死去活來,胴體浮現片片嬌紅,勉強睜開星眸,不由得羞紅瞭臉,輕聲呻吟:“真……真羞死人啦,怎……怎這麼醜?”她平生從未如此,思前想後,自是耿照不好,軟軟地偎在他懷裡,伸手擰他臂膀:

  “都是你!弄……弄得人傢這樣,醜也醜死啦!”

  耿照扶她躺下,消軟的陽物“剝!”一聲拔出玉門,白濁的濃精淌瞭出來,其量甚多。符赤錦的高潮未退,嬌軀輕輕顫抖,卻急著拿佈巾擦拭,唯恐在錦被上留下穢跡。

  耿照怪有趣的看著,符赤錦沒甚好氣,嬌嬌瞪他一眼:“笑什麼?還不都是你害的!射瞭這麼許多……你是偷偷存到瞭什麼地方,怎都看不出來?”耿照接過她手裡的巾子,將她溫柔放倒,俯身摟笑:

  “我的寶寶錦兒好傻,真是白費功夫。”

  她蹙眉道:“怎是白費功夫?明兒……”

  耿照“噓”的按住她的唇瓣,笑道:“相公疼寶寶錦兒,才一次怎麼夠?”分開她的大腿,堅挺的龍杵裹著殘精蜜潤,“唧!”長驅直入!符赤錦被一貫到底,愛液激湧而出,身體深處的合歡欲焰再度復燃,摟著愛郎脖頸扭動腰肢,放聲呻吟,像要揉化瞭似的將一雙膩乳貼緊他的胸膛,奮力迎湊……

  直到兩人精疲力竭為止,耿照一共在她身子裡射瞭三回。

  做到後來,鴛鴦錦被已紊亂不堪,愛液、濃精、汗水等濡得東一塊西一塊,也顧不上清理瞭。空氣中彌漫中暖濕的交媾氣味,雖無龍鳳燭燒,卻是再貼切不過的洞房風情。

  耿照心滿意足地摟著玉人,憋瞭一整天的熊熊欲火,終於獲得宣泄,不由得躊躇滿志,隻覺天上地下,仿佛無一事不可為,大有小登科的丈夫偉慨。他方才射過頭兩回,本想為她喂養陽丹,但在緊要關頭時,誰能抵擋寶寶錦兒在耳畔嬌喚“給我”、“射給寶寶”的驚人魅力?一念狂馳,便通通繳給瞭她,射得這頭雪潤潤的小媚羊魂飛天外,丟瞭個死去活來。

  也不知過瞭多久,耿照卻無睡意,睜眼盯著古舊的梁間,忽然開口。

  “寶寶錦兒睡瞭麼?”

  “寶寶錦兒睡瞭。”她枕在他臂間,偎著愛郎的胸膛,喉音嬌膩,雖未刻意扮作童音,聽來卻似頑皮的小女孩。

  耿照笑起來,半晌又道:“三位師父這麼疼愛你,我們這樣騙她們,是不是不大好?”這事其實已困擾瞭他一晚。青面神深不可測、白額煞暴躁剛猛,而紫靈眼卻像符赤錦的姊妹淘,以符赤錦擺佈她之得心應手,說不定寶寶錦兒還是姊妹淘裡的小姊姊……

  遊屍門的過往姑且不論,他們對寶寶錦兒卻是真心的好,好到願意接納一名流影城弟子做徒婿,隻要寶寶錦兒幸福就好。對這樣的慈愛長輩說瞭假話,耿照心中甚覺不安。

  “我們又沒騙人。”寶寶錦兒摟著他,濃重的鼻音似將睡去,又如呢喃般稚嫩動人。“你不喜歡寶寶錦兒麼?”

  耿照微笑,抱著她溫暖嬌軀的手臂緊瞭一緊。

  “喜歡,喜歡死瞭。相公最喜歡寶寶錦兒啦。”

  “我也喜歡你。”符赤錦閉目含笑,正打算舒舒服服地沉入夢鄉。

  “這不就行瞭?我們倆也沒騙人呀。”

  “寶寶錦兒……”耿照望著房頂,又道:“等這裡的事情都結束,你跟我回朱城山好不?我領瞭七品典衛的俸祿,打算將我阿爹跟阿姊接上山來,共享天倫。我阿爹雖然沉默寡言,但人很好;我阿姊耳朵有些不便,但她溫柔美貌,在村子裡人人都愛她,你們一定很和得來的。”

  符赤錦無語,溫溫的鼻息呵暖瞭他的胸腋。

  “你睡著瞭麼?”

  “睡著啦。”

  耿照哈哈大笑,符赤錦也笑起來。

  ““等這裡的事情結束”……指的是你的事,還是我的事?”她仍側臥在他的臂間,動也不動,說話時吐氣在他赤裸的胸脅之間,溫溫濕濕的有些刺癢,仍令他覺得很舒服很心安。

  他對橫疏影是傾心相愛,可惜兩人聚少離多,除瞭臨別的那一夜,並不曾如此談心;明姑娘於他有恩,兩人在一起之時十分快樂,他對她既佩服又感激,卻沒想過與她說心事。至於二掌院……也不必說瞭,她便是他的心事。

  回想起來,這一路管過他心裡歡不歡喜、痛不痛快的,除瞭短暫相處過的小黃纓之外,便隻有寶寶錦兒瞭。他們本是生死搏命,而後又相從於危難之間,連手對抗嶽宸風,直到寶寶錦兒將他帶到這裡來,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秘密與他分享,不曾有過什麼猶豫。

  --若非她那凡事輕描淡寫、嘻嘻笑笑的性子,他該會更早些發現寶寶錦兒對他的好罷?

  耿照從雜識中回神,慢慢說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從琴魔傳功、紅螺峪裡的旖旎情事、橫疏影的委身,一路說到瞭蕭諫紙的冷面拒絕,把一切都告訴瞭她,毫無保留。這些事日九或許隻知道一部份、橫疏影知道一部份,染紅霞與許緇衣又各是一部份,但隻有他的寶寶錦兒,在這處舊院西廂的洞房花燭夜,聽完瞭耿照心中所有的秘密。

  耿照覺得如釋重負。

  他能對日九吐露奪舍大法,但為瞭染紅霞的名節,卻無法與好友分享對她的愛慕與無助;許緇衣為此不惜動劍,更自行推敲出琴魔遺贈一節,但耿照卻不能讓她知曉自己與二總管的私情,更遑論化驪珠……對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來說,他背負瞭太多秘密,直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寶寶錦兒隻是靜靜聆聽,一句話也沒說,除瞭溫熱的吐息顯示她仍仍清醒,便隻有排扇似的彎翹濃睫不時輕輕掃過他的肌膚,可以想象她圓睜杏眼,邊聽邊思索的模樣。

  說完之後,耿照忽然覺得自己很想擁有這個女人,永遠把她留在身邊,跟她之間再也沒有秘密,有一股說不出的自在輕松。這念頭之強烈,連他自己都嚇瞭一跳。

  “那,你的決定呢?”過瞭許久,符赤錦才輕聲道:

  “是像蕭諫紙說的,乖乖回流影城去,還是接受許緇衣的邀請,留下一起對付妖刀?”

  耿照望著梁頂。

  “我不知道。不過眼前最重要之事,便是找回妖刀赤眼,莫忘瞭將軍訂下十日期限,今夜一過,便算頭一天啦。找到赤眼之後,無論如何,我都想先回朱城山一趟,我要帶你一起走。跟我一起走好不,寶寶錦兒?”

  符赤錦撐起嬌軀,趴上他的胸膛,錦被順著裸背滑至腰下,隻見她雪乳巨碩,在他胸前堆出厚厚兩團。“就算你的事完瞭,我的事也沒完。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下來殺嶽宸風。”

  “我幫你……”

  “你幫不瞭我。再說瞭,你的事未必比我的好辦,先顧好你自己罷。”

  她單手托腮,伸出修長的食指輕劃著他的胸膛,嘴角雖然含笑,眸中卻無笑意:

  “你說“隻消不惜生命,我有自信在當世任何人的手底下保住寶寶錦兒”,我的想法也一樣。嶽宸風是人,是血肉之軀,隻要不惜一死,就一定能殺死他!我不需要誰來幫我,不要你、不要五帝窟,不要我三位師父……不必牽扯這麼多人。人多要是有用,五島都能殺他一百遍啦。”

  她淡淡一笑。

  “有我,就夠瞭。我一定能殺死嶽宸風!”

  耿照望著她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才道:“五帝窟幫不上忙,難道我也幫不上?你說過我的刀法內功很好,大師父也說瞭,五年之內我一定能練到傲視東海的境地。姑且等我五年如何?我一定讓你親手報仇。”

  符赤錦嫣然笑道:“我大師父逗你呢,天真!別說啦,你若睡不著,再……再來疼寶寶錦兒,好不?我們再來一回……”抓著他的手按上酥胸,小手卻探至被裡,去捉愛郎腿間的寶杵。

  她是世間一等一的絕美尤物,耿照內功渾厚、真陽暢旺,便再射三、五回給她也沒問題,豈能輕拒美人兒求歡?他卻知她是顧左右而言他,若在平日,笑笑揭過、盡興歡好一場便是,但此刻耿照卻突然焦躁起來,輕輕捉住小手,阻止瞭她的挑逗,坐起身來。

  “你答應我,寶寶錦兒。赤眼之事告一段落,便與我同返朱城山,日後要再回越浦探望三位師父,我一定陪你前來,我永遠是她們三位的徒婿、是寶寶錦兒的夫君,也一定幫你報仇,好不好?”

  符赤錦扭動藕臂,掙脫瞭他的握持,也跟著坐起來。燈焰下隻見她一把葫腰,曲線玲瓏,乳房下緣盡管墜得飽滿,細潤的乳尖卻昂然翹起,便如頭尖腹圓的椒實,美得不可思議。

  “你在朱城山上還有橫二總管、霽兒丫頭,我去做甚?”她冷冷一笑別過頭去,胸乳一晃,仿佛一對懸藤乳瓜,圓潤的瓜實間輕輕一碰又彈開,晃蕩不休,令人神馳目眩。

  “就算填房,我也隻能排到第三,還是別瞭罷?典衛大人。”

  “不是。寶寶錦兒,我……”

  “況且,這身衣裳的主人,”她隨手拎起棄置在榻沿的金裙紅兜,抱胸冷笑:

  “你那千嬌百媚、英風颯爽,還把清白身子給瞭你的染二掌院怎辦?她爹是堂堂鎮北將軍,你一口氣在流影城中養瞭三名女子,還想不想做將軍府的東床快婿?醒醒罷!我怎能與你同上朱城山?”

  耿照沒想到與她剖心掏肺說的,都被拿來當作攻擊的話語,面色一沉,仍是心疼她孤身飄零、無人管照,耐著性子相勸:“寶寶,你別惱我,我是真心的。你先與我回……”

  符赤錦俏臉一板,冷冷揮手。

  “典衛大人,你莫以為女子給瞭身子,事事便歸你管!你與我夫妻名分是假,你真以為是我丈夫麼?便是華郎未死,也沒管過我這啊那的,他要囉唆過頭瞭,瞧我不老大耳刮子打他!我自報我的仇,不用你管!”

  饒是耿照脾氣再好,也不覺動瞭肝火,被她一陣搶白,猛地蹙眉抬眼,沉聲道:

  “你並不是要殺嶽宸風,而是想與他同歸於盡!你欺騙疼愛你的師父,索要神針殘頁、惹她們傷心,是為瞭有天身死之時,她們不會這麼樣難過!

  “你一心求死,這念頭並不比報仇稍遜,你壓根沒想未來怎麼過、與誰過,隻打算讓一切停在嶽宸風身死的一刻;你若未與他同歸於盡,之後也打算自我瞭斷,這便是你對丈夫的情意,相從於九泉之下,不離不棄?”

  符赤錦沒料到他一個木人似的老實頭,竟也這般疾言,一時愕然。半晌,才拾起外衣胡亂披著,赤著腳兒下瞭床榻,低道:“我去洗澡。”顧不得身子半裸,快步出瞭廂房,直到門欞“叩”的一聲反彈回來,終於劃破屋裡那怕人的靜。

  耿照坐在床沿,雙手抱頭,目光投在虛空處。

  (我……是不是說得太過份瞭?)

  但他的直覺不會有錯。從五絕莊那日之後,他便強烈感覺寶寶錦兒死意堅決,這是她之所以能忍辱負重、一路支持至今的動力。她早就不想活瞭,隻是在手刃嶽賊之前不能輕易死去;為此,她什麼都願意忍受,以身侍賊、受人垢罵……這一切都沒有什麼,寶寶錦兒早死瞭,死人有甚好在意的?

  --她像一縷遊魂清煙殘留在世上,所見、所覺都是虛無飄渺,才得這般輕描淡寫。

  耿照心緒紊亂,無法以碧火神功代替耳目,將五感知覺拓至極大,但他原本視覺聽覺便極靈敏,浴房不過兩墻之隔,他靜靜聽著其中打水、燒柴,或許還有刷地解衣的聲響,忽覺失落,不是為瞭寶寶錦兒,而是為瞭他自己。

  他應該向她承認,如今是他突然不願失去,而非是她不能求死。

  耿照穿好褲頭系上腰帶,裸著胸膛赤著腳,穿過廊廡來到浴房前。密密裹著佈簾的門板一揭開,一股溫熱水氣便即沖出,在入夜微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久久不散。

  符赤錦並未點燈。

  灶底的柴火燒得正旺,頂上的大鑊裡沸水蒸騰,竄得整間浴房裡霧絲繚繞,伸手似能撥動。耿照稟燭而入,見房內遍鋪石磚,略為粗糙的表面用以止滑,赤腳踩著溫濕行走於其上,感覺頗為舒適;房底砌有一座一丈見方的大浴池,石造圍欄約莫兩尺餘,差不多是坐凳的高度。

  符赤錦正背對著門,坐在石圍欄上,兩條腿伸進空蕩蕩的浴池裡。要註滿一池子的洗澡水,恐怕要好幾個大灶同時開火;浴房裡共有三個灶,其中兩個是明灶,形制與尋常廚房所用並無不同,另一個卻是隻露柴火孔洞的暗灶,所燒的熱水均註於鉛管之中,管子則埋入浴池周圍的圍欄墻壁,用以維持池中水溫。

  這座宅院全盛之時,浴房怕是專供主人與姬妾鴛鴦戲水、親近狎樂之處,故造得十分講究。符赤錦隻有一人,弄不滿整座池子來浸泡洗浴,便從鑊裡打瞭熱水調好水溫,坐在池邊擦洗。

  火光映亮瞭她的裸背,纖毫畢現,益發顯出肌美澤潤,曲線玲瓏。

  耿照還未開口,忽聽她幽幽說道:“我不該拿你的意中人來說事兒,那樣……那樣很壞。你別惱我。”

  他搖瞭搖頭,才想起她看不見,低聲道:“我不惱你。”隻覺她赤裸的背影無比嬌弱,正渴望一雙強壯有力的臂膀環繞撐持,為她扛下千鈞重擔;本想沖上前去,一把擁她入懷,腳下卻似千斤之重,難以移步。

  符赤錦仍未轉身,以熱巾掩著胸乳私處,幽幽的語聲回蕩在浴房裡,聽來十分空靈。“我的華郎是個孤兒,自小便無父無母,被塾師收養,除瞭讀書寫字、吟哦詩句外,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好。

  “在他們村子裡,連頑童都愛欺負他,動不動便拿爛泥扔他,用炭抹他的臉,他也不生氣,總是笑嘻嘻的。初識他時,我實不相信世上有這般爛好人,想盡辦法折磨他,他吃足瞭苦頭還不怕,拿什麼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勸我,說的時候也好聲好氣的,若臉沒給我打腫瞭什麼的,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實在拿他沒法子,怕扔著他不管,早晚教人給賣瞭。橫豎給人折騰死,不如讓我折騰好瞭--”她咯咯笑著,悠然道:“才這麼想著哩,回過神來便嫁瞭給他。把他帶回紅島,島上那些個傢臣可氣壞啦,說華郎不懂武功,根骨太差,不能讓我懷上未來的神君。我可不管,就當撿瞭小貓小狗回來;以前他們也說不能養的,最後還不都讓我養瞭?”

  耿照不覺失笑。

  嫁郎嫁郎,那是菟絲依喬木、白首共此生的事,怎能跟養小動物相提並論?

  寶寶錦兒兀自不覺,抱著巾子喃喃道:“婚後他還是那樣,我也還是這樣,時不時突然伸腳絆他一跤、捉弄他一下,連姑姑都看得搖頭。後來,嶽宸風就來啦,一切也都變瞭樣。

  “他殺光瞭紅島的人,殺瞭我的華郎,連華傢村也都殺盡瞭。我被他淫辱太甚,死都不肯屈服,連……連華郎留給我的孩子也保不住,醒過來時他們告訴我流掉瞭,也不知是男是女。我瘋瞭好一陣,殺過無辜的人泄憤、炮制如意身等,可又沒全瘋,最後還是醒過來,連個能讓自己躲一躲的地方也沒有。”

  她嘆息一聲,自顧自的笑瞭起來。

  “人生真的很奇妙呢,你說是不?”

  耿照啞口無言。她所經歷的慘事,已超過他的想象與承擔,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撫慰,不知道要說什麼、做什麼,才能讓她覺得比較好過。

  “相公,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無論誰做瞭你的娘子,都會很幸福的。如果染二掌院明白瞭這一點,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管它什麼將軍府、水月停軒掌門。你已有瞭橫疏影、霽兒丫頭,將來很可能還有染紅霞;但我的華郎,他隻有我而已。”

  她回過頭來一笑,彎彎的杏眸卻溢滿淚水。

  “在這個世上,所有識得他的人都死啦,若連我也忘瞭他,我的華郎就再也沒人記得,就像從不曾來過似的。”

  她櫻唇劇烈顫抖著,想要勉強維持笑容,眼淚卻不聽話地爬滿瞭臉龐。

  “相公,在你身邊寶寶錦兒真的好快樂,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又活瞭過來,又變回瞭一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女人,寶寶錦兒好喜歡你抱、好喜歡你親,每當相公來插寶寶錦兒的時候,寶寶錦兒都歡喜得快要瘋瞭,我從沒這樣慶幸自己是女人,才能嘗到做女人的滋味……這樣下去,我怕我會不想死瞭,再也沒有殺死嶽宸風的決心和武器。”

  “所以,我不能跟相公一起走。現在不行,也沒有以後。”她笑著流淚,越是伸手擦拭,淚水越是潰決而出,終於抽抽噎噎地哭起來。“請相公……把寶寶錦兒還給華郎吧!”

  耿照走到她的面前,單膝跪地,握住她腴潤的上臂。

  符赤錦流淚不止,輕輕掙紮著,卻無法掙脫他強而有力的手掌,哀求似的抬起淚眼:“不要……不要逼我離開你。你再過來,我現在就走。我們把這些都忘瞭,好不好?明兒睡醒,我還是寶寶錦兒,你還是相公;你和我的事,我們都別再問瞭,好不好?”

  耿照搖瞭搖頭,去抹她頰畔淚海。

  “可惜我不認識你的華郎,不知道他怎麼想。”他凝著她,初次發現寶寶錦兒一點也不堅強,但這毫不影響他對她的敬佩與憐愛。“如果……我隻是說如果。如果我是寶寶錦兒的相公,寶寶錦兒是我的娘子,我們分開忒久,有一天在九泉之下重逢,我們要說什麼好?”

  符赤錦聞言一怔,忽然“噗哧!”笑瞭出來,扁嘴道:“這是什麼問題?你管人傢說什麼!黃泉之下無日月,要說幾百年幾千年都行,有什麼不能說的?”

  耿照也笑瞭,點頭道:“是啊,我真笨,本來就是說什麼都行的。但要說什麼好呢?寶寶錦兒和相公一起經歷過的,以後還要回味個幾百年幾千年,慢慢再說不妨;遠遊歸鄉,要先說的是見聞。”

  “見……見聞?”

  “嗯。”耿照認真點頭。“遇到瞭哪些人、發生瞭什麼事,苦的、樂的,好的、壞的,通通都說出來給人聽,才算是不虛此行。”

  符赤錦止住瞭哭泣,朦朧的星眸望向虛空處,一時竟忘卻言語。

  “你比我聰明百倍,寶寶錦兒,這個道理你一定能懂。倘若今天換瞭是你身在重泉,願不願意見你的華郎忍辱自苦,隻求與仇敵同歸於盡,然後此身再無生趣,自絕於世?若換瞭是我,一定不願如此。

  “我從沒想過要取代你的華郎。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才能得到寶寶錦兒的青睞;你若不曾遇上華郎,便不會變成今天這樣,變成我真心歡喜的寶寶錦兒。

  “華郎不會消失不見的。”

  “並不會……消失不見?”

  “嗯,隻要你好好活著,他留在你身上的痕跡、印記便一直都在,是他把寶寶錦兒變成現今的模樣,他會一直留在你身上。你把華郎的事告訴瞭我,我們以後便會常常聊起他;遇到瞭我的好兄弟阿傻、胡大爺,又或流影城的日九七叔,我們也和他們說華郎,說寶寶錦兒怎麼捉弄他,他又如何待你好好。”

  耿照笑道:“這樣,華郎會不會比較開心?你同他熟,你告訴我好瞭,如果是華郎,他覺得怎樣?”

  符赤錦默然半晌,突然搖頭一笑,嘆息道:“他明明就是我的丈夫,怎地倒像你認識他更久些?相公,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笑瞭一笑,又沉默無語,似墜入瞭思緒之中;面上雖掛殘淚,已不復適才那股自憐自傷的神氣。

  “一心求死,並不能打到嶽宸風。你已試過瞭一次,雖是為救瓊飛倉促起事,終歸是失敗瞭。嶽宸風不但是血肉之軀,世上更有著能令他嘔血不止、周身卻無內外傷的高人存在,隻消計劃周詳,一定能殺死他。”

  耿照正色道:“你剛才問我何去何從,我現在還不知道;妖刀之事,從來就不是我“要”或“不要”所致。但有件事,卻是我經過思慮之後,下定決心,一定要完成的,這不隻是為瞭你,也是為我自己,還有五帝窟、五絕莊,以及我的朋友阿傻和胡大爺,趁得此番良機,一舉除掉嶽宸風!”

  他伸出手掌,笑道:“我想邀你入夥呢,寶寶錦兒?”符赤錦噗哧一笑,嚴肅地想瞭一想,一手以巾帕掩著胸脯腿心,卻伸出另一隻小巧柔荑與他輕輕擊掌,咬唇狠笑:“好,算我一份!”眼神又嬌又烈,雖是赤身裸體,卻有一股嫵媚英風。

  “你打算怎麼做?”

  “捕獸殺人,道理都是一樣的。”

  耿照與她手掌正擊、反手交握,濃眉下的一雙大眼炯炯放光,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先設置一處陷阱,誘使深入,翦除其黨羽臂助,乘其傷疲,使之力孤,集眾人之力合而攻之,是為“拔嶽斬風”!”

  【“事不關己”與“犧牲”--英雄的二律背反】

  曾預告過很多次,我為耿照預備瞭兩次“英雄的抉擇”,當耿照接受瞭這樣的詢問、並且發自內心地做出回應之後,平凡的小鐵匠就具備瞭成為英雄的潛能。

  當然,做為小說浪漫譚裡的英雄主角,光有覺悟是不夠的,還需要很多的輔助條件,譬如奇遇,譬如神功。但這兩個問題大致可以囊括我對“英雄”二字的理解: 也就是說即使身為普通人,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碧火神功、奪舍大法、化驪珠、神術刀,以及多不勝數的正妹後宮(死),若我們能對這兩個問題做出正確的決定,就 符合我所謂的“英雄”。

  在現實生活成為英雄,居然比在小說世界裡容易,這點大傢應該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笑)

  在十二卷中,第一個“英雄的抉擇”已在耿照與蕭老臺丞的對話中出現。因顧及故事情節的流暢度,書中我並沒有赤裸裸地把問題寫出來,而是讓蕭諫紙很帥氣地解 除瞭耿照肩上的責任,告訴他“同學你可以回傢瞭”(笑),剎那間讓耿照一路扭緊的人生機器陷入空轉:度過初期的旁徨不適之後,隨即產生瞭濃濃的思春…… 呃,我是說思鄉情懷。

  還原現場,第一次英雄抉擇的正題,其實是這樣的:“當事不關己時,你還願不願意犧牲奉獻,為著無關之事奮力向前?”

  我記得在我還在讀小學的那個年代,老師教導我們說:“在路上看到需要幫助的人,一定要伸出援手喔!”所以拾金不昧、公車讓座、扶老太太過馬路之類,在當時是被稱許的,大人鼓勵孩子這麼做,坦白說當我還是小朋友的時候蠻常做的。

  但今天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起車禍、二話不說停下機車來幫忙苦主的話,回傢說不定媽媽還要念你:“你發什麼神經啊!萬一受傷的人一口咬定是你撞的怎麼 辦?”你很清楚這並不是危言聳聽。新聞都報到不想報瞭:被撞傷的苦主為瞭理賠,抓著送他到醫阬治療的好心人不放,向警察誣指是他肇事……世界變瞭,在不知 不覺間。曾幾何時,我們被教育成“事不關己,己莫勞心”,不是因為我們人比較賤、心比較黑,道德水準比我們的爸媽輩來得低落,是這個世界對“善良”的回應 越來越不善良。

  為此之故,每當我看到各式各樣的義工,無論是義消、義警或是師兄師姊們(肛溫哪~),又或奮不顧身深入災區的民間救難 團隊,都覺得非常敬佩、像我這種跟楊威利楊元帥一樣、“頸部以下甚不發達”的弱雞上班族,進災區救災也不過就是等著被人救出來而已,捐點錢聊表心意還比較 實際。“事不關己”與“犧牲”看似二兀相背,能將它們聯系起來的是一種被稱為“無私”的道德情懷,我覺得這是成為英雄的第一要件。

  在小說戲劇中,驅動角色的力量有很多,“復仇”很好用,“欲望”也是--不管是好的欲望或是壞的--但就戲劇張力來說,“無私”卻很難用,除非寫的是宗教劇。

  這並不是因為“無私”有什麼不對:相反的,正因為這點很難做到,基本上違反普羅的人性(笑),不受劇作傢們青睞是可想而知的。

  在我的想法裡,那些願意在為生活奔波忙祿之餘,卷起袖子、無償地投入利人事業的人們,就已經具備英雄的資格瞭,盡管他們在傢裡在職場,可能隻是個平凡的 傢庭主婦、說話很“臺”的計程車司機,在孩子或同事面前並不特別耀眼,甚至毫無自覺,仍無損於他們所做出的“英雄的抉擇”。

  因為在這個很不善良的世界上,他們持續提供著“善良”,而這麼做並不是為瞭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