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春,清晨。

  這本是一個原本屬於欲望的時間,空氣中的燥熱,讓那些從臥榻上睜開眼睛的青年男女總是喜歡在對方身體上扭動幾下,才能宣泄出心中的不安和躁動。

  然而此時,當眼前這個男人跟往常一樣睜開眼睛的時候,你絕對感覺不到那種青春跟生命的氣息。即使現在,他的年齡不過三十出頭,但他整個人看上去,卻如同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在他有些空洞的眼神中,你能感受到的情緒隻有一種,就是仇恨,仿佛是被施下瞭人世間最惡毒的詛咒一樣,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瞭仇恨。

  如果你知道這個人是誰,你當然就會明白這個人為何心中有著如此多的怨念。

  他曾經是秦宮紅極一時的貴人,曾經是當今聖上生母的入幕之賓。然而後來,他失敗過瞭一次,輸的很慘。不光是名望跟地位,甚至還有做一個普通人的權利。

  他就像是一條狗一樣,在世間茍且生存著。

  然而在那時,就算是顛沛流離,就算是食不果腹,他至少沒有放棄對生命的渴望跟期待。哪怕是村頭那個他以前從來不會正眼看一下的村姑對著他笑一笑,他也會覺得頗為得意。

  隻是後來,另一件事情卻把他心中的這一份人世間的最後美好都摧毀瞭。他曾經有一次絕佳的機會,可以一嘗被稱為「當世絕色二姝」之一的紀嫣然的香澤,而且他也做到瞭。

  但當他讓這個女人享受到從未享受過的極樂境界後,他卻發現這一切都是那個堪稱他人生中最大的夢魘的男人的圈套。男人利用他,隻是要用一種詭譎的方式治療一種奇疾。那一場盛夏午後在山野荒泉中的激情,竟然成為瞭他的一道催命符。

  他是個劍客,而且劍術高絕。但恐怕就算是三個他,也打不過那個在曹秋道死後被稱為當世第一快劍的男人。因此,他放棄瞭抵抗,任由男人的快劍刺入瞭自己的胸膛。

  隻是這一次,那個男人算錯瞭一點。也是因為男人的這個錯誤,讓他此時還可以在這個充滿瞭泥土腥臭的洞穴中憤怒地呼吸著。

  他跟常人相比,一直有兩個特異的地方。一個是比驢還要大的陽具,一個是比牛還要歪的心臟。曾幾何時,他幾次因為心臟位置偏移而身患疾恙。

  而這一次,他卻因此在男人的快劍中活瞭下來。甚至連那個當世無雙的高手,都沒有發現端倪。以為對方已經被自己的劍穿胸而過,然後跌落瞭山崖。

  男人以為他死瞭,恐怕連他自己也以為自己已經死瞭。

  隻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山崖上的藤蔓不光讓他沒有摔死,還讓他跌入瞭這一個石洞。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山洞裡面竟然還有一個人,一個奇怪的人。

  這個人,就像是一塊寒冷的石頭一樣,讓人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就像這段時間深陷絕望境地的他一樣,已經跟整個塵世做瞭訣別。

  因此就算那個人救瞭他,他也不會對對方產生一絲的感激。從頭到位,他都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塊石胎變成的人精的一個試驗品一樣,任由他在自己的身體上做著各種試驗。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持續瞭多久。秋去春來,似乎隻有氣溫的變化讓他能夠感受到這裡跟幽冥的區別。其實在很早之前,他的身體就已經復原,雖然武功盡失,但作為男人的體能卻早已經恢復。

  但他卻不願意離開這裡,去回到那個層讓他眷戀的塵世。他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隻螟蟲一樣呆在洞中,寧可守著那個幾天才出現一次的「石頭」。

  隻是今天,「石頭」竟然開口說話瞭。「石頭」沒有說太多,但他已經明白瞭「石頭」救他的原因。

  「石頭」之所以願意救他,是因為他就是那個據說可以一夜連禦十幾個女人,在床第之上堪稱天下無雙的嫪毐。而「石頭」之所以願意救他,也是因為「石頭」的真實身份,竟然就是那個隻存在於江湖傳說中的「極樂老人」。

  男人從來自詡沒有女人能在床上抵抗他的淫技,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極樂老人」,也有同樣的本事。隻是跟他這種追求自己享受的人相比,這個「極樂老人」確是一個十足的怪人。因為從來沒聽說過他自己有什麼禦女逸事,但他卻可以說是世間最懂情欲的人。

  據說他自己曾經為瞭讓一個被迫禁欲多年的寡婦能夠再享受到一次男人,竟然把寡婦的婆婆傢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部殺掉,然後帶寡婦去漠北讓三個男人日夜伺候她。而這個寡婦,竟然就是滅亡的趙國公主趙蕊,而那三個男人,則是楚地童子劍一派中最傑出的三個師兄弟。

  也曾經聽說,這個極樂老人為瞭讓一個因為年長體力衰竭的男人重新煥發雄風,竟然用雪山百年靈猴的陽丸移植給瞭男人。雪山靈猴至陽剛猛,這種方式讓那個男人幾乎夜夜笙歌也可以樂此不疲。而這個男人,則是楚國田氏的後人田回。

  因此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很想見見這個人,哪怕是跟他探討一下對於性愛的理解。然而此時,當他真的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卻發現,這個人說出來的,是一段他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的內容。

  「我知道,」極樂老人說話的聲音中,充滿瞭一種奇怪的尖銳:「你在去年,落入瞭項少龍的圈套。在當時,他也是這樣在你絕望的時候,要你去攻略那個艷絕天下的紀嫣然。因此,倘若我現在要你用同樣的方式再去侵犯當世絕色二姝的另外一人琴清時,你定然會怕這也是一個圈套。」

  「不,我並不怕這是圈套,」男人說道:「我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別說向項少龍報復瞭,就算是他綁起來兩條腿加一隻手,我也殺不瞭他。因此倘若有機會能讓我凌辱一番他的那些女人,別說是風險瞭,就算是要瞭我的性命我也無所謂。」

  「那你的顧慮是什麼?」

  「琴清。」男人的嘴裡,隻是緩慢說出瞭這兩個字。

  琴清,不光是艷絕天下的女人,而且跟一直在江湖上四處奔走,在江湖上染上瞭一番野性的紀嫣然相比。一直深居秦宮的女人,不光養成瞭高貴的氣質,也練就瞭一顆寡欲的內心。

  在秦宮的那段時間裡,他當然也對這個琴清有過無數次的心猿意馬。然而如果形容那些清心寡欲的女人是堅冰的話,這個琴清,可以說是一塊寒玉。如果是堅冰,在猛烈的陽氣下總還是能融化。但如果是寒玉,恐怕就連烈火都無法改變她。

  他心裡當然知道,項少龍之所以能得到這個女人,更多還是因為當時的形勢。

  是秦宮紛繁復雜的鬥爭,將琴清推向瞭項少龍。而項少龍之所以能用女人自從新婚之夜就開始排斥的男女之情撬動女人的內心,更多還是因為當時琴清身處的環境讓她不得不接受這樣的選擇。這一段男女的聯姻,就如同每一段秦宮的感情一樣,充滿瞭政治的影響。

  因此,他當然知道,即使婚後多年,琴清任然是一個人獨居。跟項少龍並不頻繁的歡好,更多是出於對男人的慰藉。就在去年,當他以董匡的身份潛入到項少龍的府衙,並且順利的征服瞭紀嫣然的過程中,他也曾經見到過多年未見的琴清。而驚鴻一瞥的畫面,竟然讓他此時都難以忘記。

  因為他從未想象過,一個女人,竟然可以清醒寡欲到這個地步。而缺少男人滋潤的女人,卻竟然從上而下散發著一種深寒的氣息。

  他拒絕瞭極樂老人,因為他已經覺得自己做不到瞭。就算對方聽到瞭他的理由會殺瞭他,他也不想去做這種無意義的嘗試。

  然而這一次,極樂老人沒有勉強他,隻是從自己的衣內拿出來瞭一件東西。

  那是一塊女人入夜間放在枕邊的方巾,而這一方方巾,是用這附近名貴的天蠶絲制成的。雖然目不可方物,但他卻靠觸感就知道,這種方巾是項少龍府上的女人喜歡用的東西。而且,在這一塊方巾上,會有一種十分特別的氣味。

  「這是她的東西?」男人問詢的語氣中,出現瞭一絲隱約間不易察覺的興奮。

  「你說呢」

  當「極樂老人」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男人不在問瞭,他顫抖著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站起來,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那塊方巾。

  「我如何開始?」

  「你很快就會知道。」極樂老人頓瞭頓又說道:「不過你要記住,你這次的目的,不是去凌辱這個女人,而是,你要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一種最完美的性愛。」

  「我當然明白,」男人說道:「而且,我好像明白你的樂趣所在瞭,研究這些道貌岸然的人的內心,好像比起那些權力爭鬥更有意思。」

  男人說完這番話忍不住笑瞭,而極樂老人在他面前也笑瞭。在世間,完美的東西是很難存在的,但是有時候,知己這種東西,會成為完美的先決條件。

  起風瞭。

  塞北暮春的風,在暖意中還帶著一絲寒氣。但在三秦之地,這裡的春風卻讓人已經開始能感受到夏日的浮躁。就在此時,琴清內心的躁動和不安也前所未有的強烈。

  一個月前,當她跟夫君講起瞭自己總是夢到傢鄉祖籍的事情時,一向對他敬若天人的項少龍,當然提出瞭讓她帶著親兵入三秦省親的想法。

  隻是這一次,脫不開身的項少龍,給她提出來瞭另外一個想法。就是讓她帶著已經有七歲的養子項鷹一起入秦關遊歷一番。

  一開始,她也覺得項鷹已經醒事,自然應該出去走走,何況隨從的雖然隻是幾個女仆,卻是項少龍這兩年精心調教的近衛隊。因此這三秦一行雖然需要低調行事,卻料想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然而今夜,當她發現這個項傢血脈唯一繼承者的項鷹竟然失蹤的時候,她心中的恐慌,自然已經不需要用言語去表達。此時身處三秦之地,因為項傢跟秦君的關系,她甚至連向當地的軍政求救都不行。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項鷹始終現場唯一留下來的那塊絹帛上所寫的事情一樣,在今夜三更過後,獨自去此時她們所居住的校園後面的竹林。

  「夫人,你獨身前往,實在是太過危險瞭。」作為琴清的首席伴遊,也是這一次琴清護衛隊的隊長,荊柔已經不止一次想要勸阻女人的行為。然而眼下,這個精明的衛隊長也知道,除瞭這麼做,她們別無他法。

  於是,她將自己隨身佩帶的暗器袖箭取瞭下來,套在瞭琴清的手臂上。她本命叫荊小雅,是荊俊的遠房表妹。幾年前,因為資質出眾,她被選入瞭項少龍的近衛隊,而且還幸運的成為瞭奇女子善柔的弟子。而也是那時,她將自己的名字改成瞭柔。

  荊柔手上的這袖箭,經過瞭項少龍跟善柔幾代的改進,不光威力已經超過瞭尋常弩箭,而且使用十分簡單。雖然琴清沒有絲毫武功,但就單憑手上的袖箭,就算是江湖上的硬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近身。

  「夫人,我們就埋伏在山腳,離你不過十幾丈的地方。倘若有任何的異常情況,我們立即會沖上來。」荊柔仔細的用琴清的衣袖遮擋住瞭袖箭。

  琴清喜歡有些通透的穿白色的蠶絲衣服,這讓她必須要更加小心掩護好袖箭。因此荊柔反復提醒琴清,盡量將雙手放在身後,以免衣袖的情況被對方看出端倪。

  「放心吧,我雖然不會武功,但也算是跟著夫君出生入死多次瞭。」琴清雖然面色凝重,卻在盡量給周圍的人傳遞一絲哪怕是虛無的信心。其實此時她的心裡的忐忑,比其他的衛隊要更甚。

  雖說學識過人,尤其是對於機簧的瞭解亦有獨到之處。但也許是新婚夜留下來的陰影,琴清一直對那些殺人器械噤若寒蟬。是以此時袖箭在手,雖然對其原理瞭然於胸,卻又如鯁在喉一樣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現在什麼時候瞭?」

  「已經快到三更天瞭。」此時荊柔的其他手下,已經全部換好瞭夜行衣。在琴清離開小院之前,她們已經利用鋼鐵鉤抓的攀爬,迅速散佈在裡小院的後山上面。

  「嗯,隻求項傢多福,能讓我們渡過這一劫。」琴清嘆瞭一口氣,清幽的臉上一閃而過瞭一抹復雜的臉色。

  夜風吹過,兩側的竹林發出索索作響的聲音。獨自順著石梯循階而上的琴清,隻覺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手中的燈籠,在夜風中微微的晃動著。昏暗的火光,成為瞭她感受周圍一切的唯一依靠。每往前走幾步,她就忍不住四周張望一下,仿佛是要找確認一下此時荊柔的手下就在她數尺之外才能安心一般。

  白皙的俏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尤其是此時她白衫依依,長發如絲,再加上手中的白色燈籠,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也行的女鬼一樣。恐怕任由是誰看到她這個樣子,都會產生一種懼意。而更要命的是,此時的夜空中除瞭風聲,竟然還傳來瞭一陣細長而幽響的琴聲。這琴聲,絕非和著風聲做歌,而就像是是來自幽冥裡厲鬼的哀嚎一樣,發出一種淒厲而急促的聲音。

  琴清深吸瞭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中的恐懼。她當然知道,這個聲音並非是來自幽冥,而是來自於眼前這個身穿白衣的男人。隻是跟自己相比,這個低頭撫琴的男人雖然琴聲詭異,但整個人卻散發出一種恬靜自如的氣息。相比之下,反而是她的出現,會讓眼前的氣氛顯得有些唐突。

  琴聲停瞭,男人也慢慢抬起瞭頭。他的臉上,並沒有看到對琴清的這種出場方式而覺得有任何不妥。他就好像是一直在這裡等著琴清一樣,等女人出現後,隻是用一旁的木枝撥弄瞭一下那幾根在寒風中搖擺的蠟燭,讓女人看的清楚自己的容貌。

  「你…是誰?」當琴清看到這張臉時,她立即產生瞭一種十分強烈的熟悉感。

  然而卻又說不出來這張臉到底屬於誰。拋開此時的境況不談,這是一張完美的幾乎找不到任何瑕疵的臉龐。眉宇間的英氣,鼻唇上的風度,還有那雙深邃的眼睛中發出的攝人心魄的誘惑力。這種感覺,讓琴清覺得有些奇怪。她常年深居簡秦宮,而秦王的生母朱姬乃是放蕩形骸之人,因此在朱姬寢宮裡的那些禁孌,可謂個個都是絕色無雙的美男子,然而即使是那些人,也比不上眼前這個人給自己的感覺。

  山間空曠的一個平臺上破舊的涼亭中,這個人的存在,就好像是讓她身處另外一個時空一樣。琴清的身體內,突然出現瞭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琴清很難形容出這種感覺是什麼,然而現在,她知道她必須要先問男人一個問題。

  「你就是劫走項鷹的人?」

  這是兩人之間說的第二句話,而男人顯然也預料到瞭琴清的問題,嘴角微微一笑後,用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琴夫人此話不對,我們不是劫走的項鷹,我們是請走他的。」

  「請走?」琴清雖然沒有江湖經驗,卻也明白對方對方的意思,無論是劫走還是請走,此時項鷹的確是在他的手上。此人要自己隻身前往,定然是要來談以項鷹為人質的條件。

  「你是秦宮的人?」琴清並沒有開門見山的要對方開出條件,而是故意想要拖延時間。除瞭自己可以在更多的對話中瞭解男人的線索以外,也好爭取時間讓荊柔的手下控制住這裡的現場,「是不是秦王嬴政派你們來的。」

  「秦王?」男人聽到瞭嬴政的名字,冷笑瞭一聲說道:「我的確是跟秦宮有著莫大的關系,不過嬴政那條過河拆橋狗要想使喚我,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

  男人的話,讓琴清內心一顫。作為嬴政曾經的太傅,被一個人當著面罵贏政,她的心中立即產生瞭一絲不悅。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認的是,包括贏政在處理項傢的關系這件事情上,他的行為也算得上是過河拆橋。要不然,她也不會將自己的第一懷疑對象鎖定在秦王身上瞭。

  「夫人放心吧,」男人優雅的擺瞭擺手,又是一笑道:「我這次前來,可不是為瞭對付項傢。甚至對於項傢上下,我也是十分尊敬的。」

  琴清將信將疑的聽著男人的話,頓瞭頓才問道:「既然如此,你此時叫我來此到底所為何事?」雖然心中依然是十分警惕,但琴清緊張的心情已經慢慢放松瞭一點。按扣袖箭機簧的右手,也慢慢的松開瞭袖箭的板機。

  而就在相同的時間裡,男人卻做出瞭一個讓琴清始料未及的舉動。如同鬼魅一般,男人用一種十分輕靈的身法幾乎是飄到瞭自己面前。而且不光如此,當男人的身法停下來之後,盡然跟琴清之間的距離,隻有不過數寸之遠。

  「我這次前來,可是為瞭國色天香的琴夫人啊。」男人的這句話,就如同一記鼓槌敲在琴清的心上一樣,讓她即驚慌,又不知所措。雖然已經為人婦多年,但琴清一直從內到外都保持著屬於自己的那種高冷。因此即使是項少龍在身邊的時候,她也很少跟男人保持這樣的距離。

  「你…你到底想要什麼?」琴清突然覺得,自己的掌心就像是在冒汗一樣,讓自己情不自禁的想要抓著衣襟蹭幾下。此時她跟男人的距離隻有不到一尺,倘若她抬起手腕發射袖箭,就算是項少龍的反應也應該躲不開。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好像並不願意抬起手,而是想聽對方把話說完先。

  「我想要的東西會很多…」男人的笑容中,突然多瞭一絲淫邪的笑意到:「就比如現在,我突然很想知道,夫人的這一身白衣之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在下一聲禦女無數,隻是唯有夫人這神聖不可侵犯的身體是在下朝思暮想的東西,我想,夫人應該考慮一下我的這個要求吧。」

  說完,男人退瞭幾步,讓自己來到一個可以看清琴清的位置。其實此時男人心中也知道,此時畢竟是跟琴清的第一次見面,就算有項鷹的安危作為要挾,但要讓琴清甘心就范,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琴清之所以名動天下,不光是因為萬裡無一的絕色,也因為她的那種讓天下人望而卻步的高冷。如果不是項少龍那種要女人不要命的人種奇葩,恐怕這個女人一輩子都會在深宮中渡過。

  然而這一次,男人突然發現好像自己錯瞭。不知道是否是因為成婚多年的原因,也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項少龍這些年在塞北的聲色犬馬,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並沒有那種他記憶中的那種孤高冷漠。就在他以為女人會因為他的輕薄而慍怒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女人,竟然伸出瞭一隻白皙的手,開始去拉自己腰間的那根絲絳瞭。

  「不,這人絕對不是琴清…」男人的心中,反復重復著這句話,雖然從相貌上,他可以百分百確認這個女人的身份。然而女人在她的心中,絕對不應該是這樣隻需要一句話就能寬衣解帶的人。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女人太過於在於項鷹的安慰,以至於讓她可以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名節。然而也是這個原因,才會讓男人心中更加的憤怒。因為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就說明瞭在女人心中那個男人的位置,那個幾次要他性命的男人的位置。

  絲絳解開,雪白的衣服很自然的從貼身的衣袍變成瞭散開的樣子。微微分開的衣領上,男人借著微弱的燈光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女人小衣的樣子。這,可是天下第一美女的衣內,雖然此時男人的心中充滿瞭憤怒和失望,但倘若真的能如此簡單的看一看袍服下女人的風韻,他當然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緊貼在女人胸前交叉的衣領,被緩慢的拉開,如同白雪般晶瑩剔透的香肩,在夜色的微量中露出瞭自己的艷色。男人突然之間,隻覺得自己的眼前明晃晃的感受到一陣光芒。男人知道,隻有那些絕色美女在寬衣解帶時,才會發出這種艷光。隻是這一次,琴清身體的艷光中除瞭挑逗,還有一種逼人的寒意,這種寒意並非因為琴清的高冷,而是來自於一件能夠奪人性命的鐵器。

  當男人提出瞭要自己脫掉衣服的要求後,琴清已經做好瞭襲擊對方的打算。

  隻是港次啊男人拉開瞭距離,讓她覺得失去瞭百分百命中對方的把握。因此,她才不得不用這種方法分散男人的註意力,就在男人的視線被她裸露的肌膚吸引過去後,琴清堅決的向對方一連發射瞭三根袖箭。而就在琴清發射袖箭的同時,埋伏在一旁的荊柔已經握著匕首,用最熟練的身法從一旁的黑夜中沖出。

  荊柔知道,雖然琴清沒有任何實戰的經驗,但這麼近的距離發射三根袖箭,就算是絕頂高手也很難躲開,而此時她選擇的進攻線路,是男人要躲避袖箭唯一能做出反應的角度。因此,她有十成的信心,讓自己的匕首可以刺中對方。這一記凌厲的刺殺,是她在特訓營裡反復練習瞭上萬次的結果,她可以確定就算是項先生在他面前,也無法躲開自己的這一刺。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荊柔的匕首在琴清面前不得不極速停下時,女人才發現,自己信心十足的攻勢,竟然被男人躲開瞭。面前的一陣紅色霧氣中,散發出一種奇怪的腥味,經驗十足的荊柔當然能反應出來,這種霧氣是不能隨便吸入的。

  於是她立即拉著琴清跳出瞭這一團霧氣,然而此時,男人的蹤跡早已經不見,隻在夜空中傳來瞭一陣哈哈的大笑聲。

  就在剛才,這個可怕的神秘男人做出瞭一個讓她始料未及的舉動。面對琴清的袖箭,男人不光沒有躲閃,竟然還反而向前迎上瞭袖箭。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經明白男人定然在衣服裡穿瞭護身的軟甲,因此那些足以射入人體的袖箭,不過隻是刺入瞭男人的分毫。接著,隨著男人的袍袖擺動,那一段紅色的霧氣在逼退自己的同時,也成為瞭對方逃走的屏障。

  「夫人,你沒事吧…」有些驚魂未定的荊柔,本來想關心下琴清,卻發現自己要保護的夫人好像看上去並沒有顯得十分緊張。反而仔細端詳著那個男人留下來的那一座琴。

  琴清是彈琴高手,雖然在外名聲不如紀嫣然那樣響,卻對於琴藝有她的獨到之處。然而此時,引起她興趣的並非那傢看上去至少有多個當世大傢加持的古琴,而是在古琴上,被三根袖箭釘著的那一片絹帛。

  這三根袖箭,正是自己剛才所發射的袖箭,在箭簇上,還有男人身體被劃破的鮮血。那一片絹帛,是在剛才被男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用拔下來的身上的袖箭釘在上面的。但上面,卻清晰的用熟悉的字體寫著一行話:「斯乃之始也。」琴清是愛琴之人,自然小心翼翼的將帶著男人鮮血的袖箭從琴身傷拔瞭下來,看著那一方絹帛若有所思的陷入瞭一陣迷惘。

  她當然也明白,驚天的事情,隻是一個開始。

  外面的天空,已經發出瞭一陣魚肚白瞭。經過瞭一夜的折騰,此時琴清卻依然無法入眠的躺在床上,反復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雖然,這個神秘出現的男人已經承認瞭自己不是秦宮的人,但她始終會覺得這個人跟秦宮有什麼關系。別的不說,單就他留下來的那一口名為「鳳凰」的琴,就是秦宮最資深的樂師喜歡使用的樂器。

  看起來,這一趟三秦之行並不會太安生。琴清原本以為項傢遠走賽北多年,已經慢慢被人淡忘。但沒想到的是,就算已經時過境遷,麻煩事情還是接踵而至。

  不過,眼下還有一個更加要緊的情況,讓她此時心裡更加沒底。

  在回房前,琴清跟荊柔認真分析瞭今天晚上得到的消息,而琴清也看得出,雖然眼下的形勢十分兇險,但荊柔也似乎在回避一個話題,就是要不要給傢族報信請求增援。

  琴清當然明白荊柔的心思,這兩年,項傢的派系林立已經到瞭連項少龍都難以控制的地步。以烏廷芳為首的有貴族血統的一派,跟以紀嫣然,趙致為首的江湖派,在項傢的對立已經愈演愈烈。

  項傢的女子,幾乎無不投靠到兩邊的黨羽之下。唯有自己雖然跟烏廷芳親近,但在學識見聞上,又對紀嫣然這個跟自己其名的大美女敬佩有加。因此她嚴格意義上來說卻並非這兩派之中的人,她的存在,成為瞭調節兩派關系的最後一道屏障。在搬至塞北之後她一直堅持獨居也是這個用意。是以同樣性格獨立,卻少在傢呆著的善柔,才會讓自己的弟子成為她的侍衛。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能理解此時荊柔的進退兩難的境地,在項傢,項少龍按照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軍銜制來決定瞭每個衛隊成員的晉升通道。而軍功就成為瞭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因素。倘若此時驚動瞭項傢,無論結果如何,荊柔就也再難有機會得到項傢軍的扶持。雖然於公於私,荊柔的想法都是自私的行為。

  但也許是出於對荊柔的師父善柔的堅信不疑的認可吧,琴清今晚對此事也緘口不言。

  其實從今晚初次接觸對方的情況來看,琴清隱隱覺得對方要針對的目標似乎並非項鷹,而是自己。如果說對方提出要自己寬衣解帶的要求隻是一種羞辱的話,但對方白衣若仙的外貌,對琴藝的高超理解,加上鬼魅般的武學底子,這些東西讓她不得不產生瞭對方是有備而來的懷疑。因為這每一樣,至少都是她對男性完美條件的要求。

  琴清隻覺得心煩氣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幾度猶豫之後,終於還是起身披上瞭衣服,想要去外屋荊柔的房間看看。倘若對方也沒有入睡的話,琴清還真的打算跟她聊聊,這件事情倘若不驚動傢族,她們的計劃應該怎麼辦?

  她們所包下的客棧並不大,然而房屋結構卻十分嚴謹。她所居住的內屋跟荊柔等人居住的外物之間不過隻有一條短小的回廊,卻很好的將主仆之間的準備劃分清楚。此時荊柔跟其中一個手下住在離她最近的一個房間,也許忙碌瞭一夜的她們,已經沉沉睡去瞭吧。然而很快,琴清就意識到自己錯瞭。因為此時在荊柔的房間裡,正傳來一陣十分輕柔的女人的呻吟。

  琴清當然知道這種呻吟是什麼意思,雖然這些年她越來越清心寡欲,但那種讓女人體內如同翻江倒海的難受的感覺她卻也是明白的。也許尋常的女人聽到這一幕,立即會覺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即使本朝民風開放,但畢竟她是在王宮長大的,習王化多年的她本應該對於這樣的窺聽覺得羞恥。但這一次,琴清的反應卻跟大多數女人不一樣。

  之所以不一樣,是因為她的內心已經很難再輕易翻起欲望。以往在項傢堡的時候,她也曾經不止一次在無意中撞見項少龍跟其他的女人胡天亂地的行為,而且其中幾次還是在大白天。也許一開始她心中還有幾分羞澀,但後面已經慢慢視而不見瞭。此時在她的心中,比起羞澀,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好奇。

  為什麼荊柔的房間裡會有這樣的聲音,難道說,她的房間裡還有別的男人?

  想到瞭這一點後,琴清立即湊到窗邊,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挑開瞭窗戶的佈簾。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是不是荊柔在私會男人,而這個男人是否跟現在項鷹被綁架的事情有關。

  然而當琴清看到房間裡的一幕後,女人立即松瞭一口氣,卻一下又覺得一臉的驚訝。原來此時荊柔的房間裡確實發生著春宮韻事,但卻是荊柔跟她的那個叫齊麗的小丫頭手下在虛龍假鳳。雖然兩人都躲在被窩裡,但就從被窩外凌亂散落的兩人的睡衣,也知道這兩人到底在幹什麼。

  琴清微微笑瞭笑,就算是再清心寡欲的女人,看到瞭這一幕也不禁臉紅。床褥有節奏的運動,當然讓她可以清楚的想象到此時被窩中正在發生的場景。而往往對於這些事情來說,想象的畫面比起自己實際看到還要來得猛烈。就在琴清若有所思的想要離開的時候,床上卻突然發生瞭一幕讓她始料未及的情況。

  也許是兩個女子已經覺得被窩中的場景太過於憋悶,終於忍不住一下掀開瞭蓋在身上的被子。而就在這時,琴清看到的不光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赤裸女人的身體,更是看到瞭一個十分詭異的畫面。

  荊柔整個人,就好像是剛從蒸籠裡面取出來一樣,渾身黝黑的皮膚散發著一種血色般的通紅。隨著被窩的掀開,如同得到釋放的她自然的將騎在齊麗身上的胴體高高仰起,在她面前形成瞭一道妖艷的弧線。而在此時,更吸引她目光的,是荊柔胸前的一道傷口。

  這道傷口,是剛才荊柔為瞭保護她,在跟那個神秘人交手的時候被對方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兵器傷到的。雖然受傷,但荊柔一直表示傷勢並無大礙,此時雖然看上去這道傷口的確很淺,卻在少女盈盈一握的嬌乳上留下瞭一段兩寸長的傷口。

  由於長期的體能鍛煉,荊柔她們這樣的女子,身體的皮肉都十分的緊實。因此跟尋常的成熟女子相比,荊柔的雙乳要幹癟許多。然而那一道傷口,卻讓少女有些扁平的前胸顯得有些淫靡。而也許是為瞭撫慰荊柔的傷痛,被荊柔壓在身下的齊麗,正勉強支撐著身體去用舌尖一遍遍的舔舐著對方胸口的創傷處,似乎還在微微滲出的鮮血。

  這種動物似的治療傷口的方式,讓琴清倒吸瞭一口涼氣。她也沒有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失態的去偷窺兩個下人的淫行。但此時在距離琴清居住的客棧不過幾十丈之外的一個住屋裡,一個男人卻似乎已經看到瞭她的樣子一般,露出瞭一抹淫邪的微笑。

  「看來,這個極樂老人真的有點本事。」男人又拿出瞭極樂老人留給他的那一封關於琴清的詳細手書看瞭一遍。絹帛上所書寫的情況,竟然是已經一一印證瞭。琴清對於性事的冷漠並非是因為自己的高冷,而是她那種天生的體質導致的。

  他曾經形容琴清的內心是一塊寒玉,沒想到這句戲言竟然是真的。

  琴清的這種體質叫冰肌玉骨,隻有一種十分陽剛的東西,會激發她的體質產品變化。而這個東西每個人都有,隻是沒有人將他用在瞭床第之上。因為恐怕任何人,當你在床第之上看到鮮血時,你的內心產生的,隻會是恐懼。

  但琴清不同,或者說是她的體質不同。這種人對於血液,有著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癡迷跟沖動。這種女人,在十萬個女人中都難得找到一個。雖然男人之前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但是如果這個天下有一個男人能夠接受並迎合這種女人的欲望的話,那這個人就非他莫屬。因為他是嫪毐,一個不光可以用自己的下體征服天下,還可以為瞭性愛放棄自己生命的人。

  因此今天約見琴清,其實不過隻是一個試探。試探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親眼看一下琴清見到血液後的反應。尤其是當他以琴清最心儀的方式出場,然後當著她的面中瞭三支袖箭,最後又將帶著自己充滿陽剛之氣的血液的袖箭送回到女人的面前的時候,其實在後山那片空地上琴清不經意間的皺眉,以及忍不住拿著箭鏃近距離嗅瞭幾下的行為,已經讓他明白琴清的獨特的癖好瞭。

  那一道帶有迷情藥物的紅色煙霧並沒有影響到琴清,這讓他一度覺得自己的計劃並不完美。然而女人後來的反應,卻打消瞭他心中的疑慮。

  嫪毐笑瞭笑,雖然肩頭仍然再微微滲血,但他卻好像很享受這種帶著痛楚的快感。雖然在極樂老人留下的書信中也寫清楚瞭,對於血液的敏感隻是琴清的一個癖好,單憑這一點並不能讓她淪為自己的床上玩物。但經過瞭今晚的這一次試探,他心中已經有瞭接下來的計劃瞭。

  他可以肯定,他會很快再次見到琴清,而且時間就在明天晚上。到時候,他會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方式去挑逗這個冰肌玉骨的女人,嫪毐心中產生瞭一種強烈的雄性動物才有的自信。就好像是真的有隔空窺物的本事,能夠看到此時的琴清,正在莫名其妙的從自己房屋的抽屜裡,拿出瞭那幾隻血液已經幹涸的瞭箭鏃,幾番在臉上露出的若有所思表情之後,竟然伸出瞭自己的一條香舌,在冰冷的箭鏃尖上的血跡上輕輕的舔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