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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急轉直下

  形勢比所有人想象的還要壞,不過幾天,陳留失守,河南節度使張介然被俘,安祿山為報殺子之仇,坑殺唐軍近萬人,張介然也被斬於軍門之前,繼而榮陽被破,太守崔無坡被殺。最讓人震撼的卻是封常清激戰五天之後敗退潼關,河南尹達奚旬出降,禦史中丞盧奕、采訪判官蔣清遇害。

  至此,東都洛陽陷落敵手。

  當這些消息傳入京師,尤其是東都洛陽失陷,長安終於再也平靜不下來。各路勤王兵尚未趕到,河北河南完全淪陷,長安幾無可用之兵。

  盡管唐夢杳早就知道形勢會是這樣,但這比她預計的竟還要快,她不由有些憂心,雖然郭子儀和李光弼那邊進展順利,但絕不可能在短的時間內給予安祿山致命的打擊。如今洛陽一失,唯一能阻止安祿山前進步伐的就隻有天險潼關,那也是長安最後的屏障,她暗自祈禱著高仙芝和封常清能帶領殘部守住潼關。

  然而她這一奢望隨著李錟的到來而徹底破滅。

  “高仙芝和封常清完瞭。”

  李錟的第一句話讓唐夢杳吃驚不小,雖然她知道他們抵擋不住安祿山,但卻從沒想過他們會戰死沙場。

  她正端著茶杯的手不由一顫,幾滴清明的水珠從裡面濺瞭出來,“前兩天軍報不是說他們退守潼關瞭嗎?怎麼現在……”

  一向鎮定自若的她,此時說話的聲音竟微微有些沙啞。

  李錟苦笑道:“但是皇上已經派人去宣旨瞭。”

  “他要處決他們?”

  唐夢杳猛地一驚,陣前斬將,那無疑是自毀長城、自掘墳墓,更何況是在這生死存亡、無將可用的時候。

  看著李錟點頭,唐夢杳馬上站起身來,正欲向外間走去,卻又聽李錟道:“來不及瞭,雖是今天宣告,但聖旨昨天已經發出,如今二位將軍恐怕……”

  李錟說到這裡,神色不由一黯。

  唐夢杳向外走的腳步頓時停在空中,頹然退瞭回來,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監軍宦官邊令誠回宮之後向皇上誇大瞭二位將軍的敗狀,說封將軍以賊搖眾,高將軍棄陜地數百裡,又盜減軍糧,皇上信以為真,一氣之下便讓邊令誠傳旨,將二位將軍斬於軍門。”

  唐夢杳一聲冷哼,美目中閃過一絲寒光,“高封兩位將軍是久征善戰之人,那窩囊邊令誠若在他們面前指手畫腳,他們自是不會給他面子,但他們卻低估瞭這小人在皇上面前的影響。”

  “這是剛收到的封將軍傳來的陳情書,你要不要看看?”

  唐夢杳拿過來,展開書文,不禁淚如雨下。

  “臣之此來,非求茍活,實欲陳社稷之計,破虎狼之謀。冀拜首厥庭,吐心陛下,論逆胡之兵勢,陳討捍之別謀。將酬萬死之恩,以報一生之寵。豈料長安日遠,竭見無由;函谷關遙,陳情不暇。昨日與羯胡接戰,自七日交兵,至十三日不已。臣所將之兵,皆烏合之徒,素未訓習。率周南市人之眾,當漁陽突騎之師,尚猶殺敵塞路,血流滿野。臣欲挺身刃下,死節軍前,恐長逆胡之威,以挫王師之勢。是以馳禦就日,將命歸天。一期陛下斬臣於都市之下,以誡諸將;二期陛下問臣以逆賊之勢,以誡諸軍;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許臣竭露。臣今將死抗列,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後,狂妄為辭;陛下或以臣欲盡所忠,肝膽見察。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忠言,則冀社稷復安,逆胡敗覆,臣之所願畢矣。仰天飲鴆,向日封章,即為屍諫之臣,死作聖朝之鬼。”

  看畢之後,唐夢杳拭幹眼角的淚水,深深的吸瞭口氣,半響才恢復平靜,將其還給李錟,“拿去給你們的皇上看看吧,讓他知道他殺的都是什麼人,寵的又是什麼人。”

  “皇上又派誰統帥三軍?”

  對這個皇帝,她真是徹底失望,她有時候真不明白他想的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是老糊塗瞭嗎?

  是的,七十多歲的人瞭,他老瞭,也該讓瞭。

  “父王舉薦哥舒翰為兵馬副元帥,領兵鎮守潼關,皇上已經同意瞭,不日就會公告天下。”

  唐夢杳漠然的點瞭點頭,心中卻已決定,她一定要陪同哥舒翰前往潼關,否則不知那兒又會出什麼亂子。

  當我走進後院的時候,李錟已經離開,隻有師傅一個人獨自呆在院中。

  看著花圃間那風姿綽約的絕美身影,我心中不由一震,雖然看不見她的臉龐,但我卻分明看到瞭那一分難以訴說的柔弱,在我印象中,從來不曾見過師傅柔弱的模樣。

  我走到她身邊,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幽幽的嘆瞭口氣,眼睛無神的看向天邊,“小風,我突然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我默默的看著她,沒有說話,她付出得太多,卻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回報,就是她一直為皇室殫精竭慮,她最後還是不會和皇室有半分關系。

  她之所以如此費心盡力,那是因為她曾經姓過李,那是因為她不能忘記她身體裡流著的還是李傢的血脈。

  我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站在一起,望著夕陽的餘暉,幽幽道:“我前些日子才知道那是為瞭什麼,隻是你何必一定要全抗在自己肩上呢。”

  她突然回過頭來,看著我嫣然一笑,“我也不想,可是你看看其他皇室貴胄……也許大唐是安逸太久瞭。”

  她輕輕的搖著頭,“我真不想看到我們李傢江山就這麼衰落下去。”

  她頓瞭好一會兒,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蒼涼,“雖然我所做的並不是毫無疑義,但其實我明白,一直都明白,就算平定瞭安祿山,拔掉瞭楊國忠,大唐再也回不到從前,它就像是那正在落山的夕陽,誰也阻擋不瞭它的西墜。”

  她說著說著,看著晚霞的眼中竟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有生就有死,有興就有滅,萬物之道,在於陰陽調和。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偏偏就在這事上這麼執著呢?”

  她沒有說話,隻是自嘲著輕輕的搖瞭搖頭。

  看著寞落的她,我心中不由一痛,忍不住伸手將她輕輕的攬在懷中。

  突然遇襲,她條件反射的動瞭一下便沒有再掙紮,她感覺很累、很累,突然間竟真的很想有個肩膀讓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