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聞麻衫老人風雷雙錘大喝一聲,說:“玄清老道,轉身看著你的身後,再狂笑下去,你的徒子徒孫,就要倒下來瞭,有話就請你快說,何必故作驚人炫露。”
玄清真人倏斂狂笑,也不轉身後看,傲然朗聲說:“金刀鎮三湘,果然不愧一莊之主,能言善辯,貧道望塵莫及,現在廢話少說,休逞口舌之能,大傢既然來瞭,不要辜負這難得的機會,我們主隨客便,就請你們立刻劃出道來,藝業上見真章吧。”
金刀鎮三湘手捋銀髯,縱聲哈哈一笑,聲如巨雷灌耳,隻震得谷峰回聲。一聲笑罷,臉現肅容,令人望之生畏,隻聽他沉聲說:“道兄決意如此,你我多說無益,就請道兄派人出場吧。”說著,大袖一拂,身形倒退斜升,就在空中一式雲裡翻,身形一轉,輕如棉絮般,飄然落回原地。雙方一陣忙亂,人影晃動,各自調配出場高手。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長嘯,驟然響起,劃空傳來。嘯聲仍在夜空飄蕩之際,兩道青煙似的人影,越過一片嶙峋怪石,向著這邊,電掣飛來。天麟看得一驚,覺得這兩人身法快得出奇,根據這一身精絕輕功,看來兩人武功定也不凡。
看看湘江三義,俱是一臉愕然神色。再看玄清真人,眼射兇光,面現詭詐,雙目精光一掃身後背劍三道,不禁發出一絲獰笑。衛天麟心頭一震,暗說:來人莫非是這惡道派來的助拳人?心念未畢,風聲颯然,兩道如煙青影,竟遠在眾人十丈以外,閃電飛過,直向另一座高峰飛去。
倏然,一聲驚咦,由那兩道青影中傳出。緊接著,四道冷電,閃閃向著這邊望來。兩道青影,驀地騰空而起,就在空中一挺腰身,宛如兩道青電,直向眾人之前射來。人影閃處,場中已多瞭一男一女。男人,儒士打扮,年約四十,身穿一襲月白長衫,面如敷粉,唇若塗丹,一雙俏眼,精光閃射,身立場中,兀自左顧右盼。
女子,是一年約二十六七歲的紅裝艷婦,柳眉杏眼,朱唇皓齒,兩腮紅潤,直似熟桃,雙睛一閃,宛如夏荷滾露,晶瑩亮澈。紅裝艷婦,俏立場中,眉梢輕挑,蕩眼四飛,腰系一方寬大絲綾,隨風飄舞,媚態撩人,看得數十老道,眼神閃爍,暗念無量壽佛。
天麟看罷兩人,心頭殺機陡起。這兩張臉譜一入他眼,即已看出是洞壁上的惡人。心中一陣冷笑,暗說:我倒要看你兩人搞些什麼鬼。中年儒士一掃全場,面露不屑,冷冷地問:“你等夜半三更,在此結群糾眾,意欲何為?”說著,雙目如電,直在雙方人眾臉上,閃來閃去。
玄清真人飄身而出,上身微躬,單掌胸前一立,高聲宣瞭一聲佛號,說:“貧道是上清觀主玄清,因與三義莊積有一些嫌怨,約好今夜在此絕峰較技,以瞭卻這段過節。”
中年儒士微哦一聲,說:“有這等事?今夜愚夫婦路經此峰,適逢其會,少不得要停留片刻,看看熱鬧瞭。”湘江三義俱都面色凝重,冷冷地望著場中的中年儒士和紅裝艷婦。
風雷雙錘,見中年儒士神態狂傲,出言隨便,不禁發出一聲冷哼。中年儒士冷眼一瞟湘江三義,又望瞭玄清真人一眼,傲然說:“愚夫婦人稱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如諸位不健忘的話,當還記得愚夫婦這兩個萬兒吧。”
中年儒士此話一出,湘扛三義面色同時驟變,驚得各自退瞭半步。三個老人相互望瞭一眼,似乎在說,這兩個魔頭怎會在此時此地出現?玄清真人,臉上掠過一絲詭笑,一雙三角眼,一直冷冷地望著對面三個老人,不知這個惡道在打什麼主意。
中年儒士粉面人魔,一望左右,又朗聲說:“今夜適逢你們兩方比武較技,愚夫婦本亦無事,不揣淺陋,特毛遂自薦,充任一次判決勝負的公證人吧。”說著,雙目如電,冷冷看瞭全場一眼,又沉聲問:“你們雙方意下如何?看愚夫婦可否勝任斯職?”
此言一出,隱身樹上的衛天麟心說:真不要臉,竟然自己老著面皮要當公證人,哼,我倒要看你這個公證人是否真的公正。
心念間,驀見玄清一打稽首,笑聲說:“賢伉儷德高望重,威震武林,備受人敬,今夜能得兩位主持公道,正是貧道求之不得,貧道先在此謝過瞭。”說著,單掌胸前一立,深深一個躬身。
湘江三義個個面色鐵青,神情凝重,俱都不發一言。粉面人魔望著湘江三義,冷哼一聲,說:“既然雙方都無異議,就請各選高手出場罷。”說著,右袖向著場中一塊青石,倏然揮出。
轟隆一聲大響,堅石橫飛,礫沙四射,滾滾石煙,騰空上升。粉面人魔、倩女修羅,未見兩人如何作勢,電倒飛五丈以外。再看場中,地上光滑如洗,那塊青石,已被震飛不見。湘江三義俱都看得面色大變,知這魔頭有意炫露精湛內功。
玄清真人眼射冷光,面含陰笑,顯得神氣十足。天麟心中一動,覺得玄清惡道定有陰謀,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可能是惡道的同路人。心念未畢,嗖的一聲,場中已多瞭一個灰衣道人。灰衣道人,轉身向粉面人魔夫婦一稽首,然後卓立場中,傲然朗聲說:“貧道一塵,請三位出來賜教幾招掌法。”
湘江三義知道今夜這場惡鬥不可避免,並已看出粉面人魔有意參與這場糾紛,其居心如何,尚難斷定,但對三義莊不利,已是顯然的事。這三位老英雄,俱是天生傲骨,寧折不屈,事臨頭上,倒也毫無懼意。於是,轉首向隊中一望,閃身縱出一個少年,一身青緞勁裝,背插長劍,面白如玉,朗目長眉,英姿勃勃,氣度不凡。
少年來至金刀鎮三湘面前,一躬身,說:“爹,讓孩兒出去會會這位道長。”
金刀鎮三湘見自己的愛子常小青出場,於是一捋銀髯,肅容說:“青兒出場務要小心,不可張狂作勢,點到為止。”常小青恭身應是,轉身健步走向場中。
隻見紅裝艷婦,面含嬌笑,媚眼橫飄,兩道醉人眼神,一直瞪在常小青的臉上。常小青來至場中,並未向人魔夫婦行禮,徑對一塵老道一抱拳,正待說話。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嘿嘿冷笑,一隻右掌,已緩緩提向腰際。
紅裝艷婦倩女修羅粉面一沉,立即罩上一層霜氣。人魔驟然驚覺,緩緩提向腰際的右掌,又輕輕放瞭下來。於是,低聲冷冷地問:“你要怎樣?”
倩女修羅也低聲玲冷地答道:“知道何必再問。”場中一聲暴喝,常小青雙掌倏分,一招“開天辟地”上劈對方面門,下削對方腰間,直向一塵擊去,招式迅捷,力道雄渾。一塵老道似乎是那群灰衣老道中的高手。
這時,見常小青年紀輕輕,身手竟然不凡,一聲冷笑,左手扭腕上托,右臂反掌斜劈,一招兩式,有攻有守,幹凈利落,毫不遜於常小青。兩人一經交手,各展所長,盡出絕學,縱跳盤旋,掌風帶嘯,兩條人影,愈鬥愈疾,使場外人眾,隻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這是第一場,兩人俱都各抱必勝決心。驀聞一塵大喝一聲,一招“野戰八荒”,勁風如潮,雙掌似雲,直向常小青全身罩來。常小青一聲冷哼,雙拳合擊,挾著兩道驚風,竟然直向一塵前胸搗去。一聲嬌呼,數聲驚喝。
倩女修羅由於特別關心常小青,不禁驚得脫口嬌呼出來。雙方幾個功力較深的高手,看瞭兩人這種拼命打法,也於不覺中發出幾聲驚喝。但聽場中砰然一聲,沙石紛飛,勁風激蕩,人影閃動中,蹬蹬連聲。小青、一塵俱都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
一聲暴喝,黃影閃動,挾著一道白練,直向身形踉蹌的常小青撲去。事出突然,距離又近,湘江三義,任何人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就在這時,一聲嬌叱:“雜毛找死……”叱聲未畢,紅影電閃,一聲刺耳淒厲慘叫,飛身撲向常小青的黃影,直向五丈以外橫飛而去。
哇。一股鮮血,由黃影中噴出。叭,那道橫飛的黃影,已跌在五丈以外的地上,再沒動一動。愣瞭,玄清真人愣瞭,回頭看看身後,三個愛徒,還剩兩個。倩女修羅柳眉倒立,粉面帶煞,冷冷地說:“再有不按規矩,暗施殺手的人,就要他立時濺血當地。”說著,兩眼望著已被扶回去的常小青,心神蕩然,看來關心已極。
湘江三義對倩女修羅這一正義措施,欽佩得五體投地,暗贊女魔頭大公無私。玄清真人一臉頹喪,望著滿面鐵青的粉面人魔直發愣。湘江三義心中疑雲盡釋,覺得有這兩個魔頭主持公道,今夜定然大獲全勝。隻有隱身樹上的衛天麟,看出人魔與玄清兩人狼狽為奸,各扮醜角。
倩女修羅出手擊斃黃衣老道,隻是怕對方殺瞭常小青。這時,人影閃處,風雷雙錘已縱至場中。隻聽雙錘一碰,錚然有聲,望著玄清惡道,大聲道:“玄清老道,老夫久聞你一柄玉如意,使得出神入化,鮮逢敵手,今夜機會難得,希望你不要吝嗇賜教才好。”
玄清真人冷冷一笑,神色輕蔑,似乎不屑與風雷雙錘動手。黃影一閃,一聲暴喝:“老匹夫不要賣狂,讓道爺瞭塵來教訓你……”喝聲中,鏘一聲,長劍出鞘,振腕一揮,寒光閃閃,冷氣森森,直向風雷雙錘奔來。
風雷雙錘銀眉軒動,哈哈縱聲一笑,說:“好,好,好,老夫就讓你教訓教訓吧。”話聲未落,雙錘飛舞,幻起如山錘影,徑向瞭塵滾去。
瞭塵一聲怒喝:“來得好。”劍化一片冷焰,寒星點點,直向雙錘迎來。
錚錚數響,金鐵交鳴,火星四射,暴喝連聲。頓時,雙錘如怒龍翻江,勢同奔雷驟雨,風聲呼呼,雷聲隆隆。長劍似銀虹電閃,仿似漫天寒星,疾聲帶嘯,凌厲無比。眨眼之間,兩人又鬥瞭二十餘合。風雷雙錘須發俱張,暴怒如狂,一對鐵錘,舞得驚天動地,竟擊不敗玄清手下一個徒弟,還有何顏面在江湖再混。
瞭塵手中長劍,舞得風雨不透,仿似一蓬劍雨,隻是碰不到對方一點皮毛,不由怒火中燒,目眥欲裂。因此,心中焦躁,氣血浮動,手中長劍,不覺一慢。風雷雙錘何等人物,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於是,虎目一亮,一聲暴喝:“雜毛納命來……”
喝聲未畢,錘勢倏變,一招風卷殘雲,雙錘宛如疾轉車輪,挾著震耳的風雷聲,向著瞭塵當頭砸下,攔腰掃至,快速絕倫,猛不可當。瞭塵大驚失色,立斂心神,一聲厲喝,劍演“雪花蓋頂”,幻起漫天花雨,向著迎頭下擊的鐵錘擊去。
風雷雙錘功力渾厚,閱歷博深,一聲冷笑,下砸鐵錘,勁力突加,勢如泰山壓頂。紅影閃處,玄清真人飛身撲出,一聲不響,手中玉如意,宛如劃空銀虹,直點風雷雙錘的面門。一聲暴喝,“玄清雜毛,老夫天罡杖柳嘯雲來會會你。”暴喝聲中,藍影如電,舞杖如風,藍衫老人手中的龍頭鐵杖已將偷偷出手的玄清真人抵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目冷電一閃,右掌悄悄一翻。接著一聲悶哼,風雷雙錘身形一個踉蹌,雙錘驟失準頭。瞭塵也夠機警,手中長劍,宛如電閃,向著風雷雙錘前胸順勢點下。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經由高空插天古樹的頂端,閃電擊下,直射瞭塵的劍身。同時,風雷雙錘一聲厲喝,右手鐵錘抖手拋出,直擊瞭塵前胸。當啷一響,火星四射,同時暴起兩聲慘叫。
就在閃電飛來的紅光物體,擊中瞭塵長劍之際,瞭塵長劍已刺進風雷雙錘的左肋,風雷雙錘的鐵錘,也擊中瞭瞭塵的前胸。慘叫聲中,人影踉蹌,風雷雙錘與瞭塵,哇哇嘔出兩口鮮血,俱都仰身栽倒地上。倏然,一聲劃破夜空,震撼谷峰的淒厲狂笑,由插天古樹的頂端響起,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心驚。接著,一個寬大黑影,平伸兩臂,宛如臨空大鵬,挾著噗噗風聲,掠空而下。
頓時,全場震驚,鴉雀無聲,所有在場高手,俱以驚疑的目光,望著空中飛撲而下的寬大黑影。寬大黑影,身在空中,平伸兩臂,倏然一抖,身形一個回空旋轉,飄然落在場中。那聲狂笑餘音,直上霄漢,回繞谷峰,夜空山野間,飄蕩著嗡嗡回應。
寬大黑影,飄落地面,目中暴射兩道冷電,迅速向著全場一掃。全場頓時掀起一陣嘩然騷動,雙方百數十道驚急目光,俱都集中在寬大黑影奇醜的疤臉上。疤面人看瞭全場近百張駭然面孔,不禁又仰天發出一陣縱聲大笑。
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眼一瞪,面罩殺機,一聲怒喝:“醜鬼,閉嘴……”喝聲中,衣袖微拂,飄身落在場中,繼而厲聲說:“愚夫婦在此,你居然膽敢無禮撒野,簡直是找死。”說著,右臂微圈,閃電劈出一掌。頓時一道驚濤駭浪般的勁力,直向疤面人擊去。
疤面人倏斂狂笑,冷哼一聲,怒聲厲喝,說:“你們愚夫婦又是什麼東西?”說著,急上兩步,右掌猛地迎出。
砰然一聲大響,礫石激射,塵土飛揚。疤面人衣袂飄飄,粉面人魔雙肩微晃。呆瞭,在場近百高手俱都看呆瞭,連倩女修羅,也看得不禁一楞。粉面人魔武功卓絕,久已名震江湖,毀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無以數計,想不到今天這個奇醜怪人竟然硬接瞭人魔一掌。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說:“外傳粉面人魔武功如何高超,今日一試,也不過爾爾。”
粉面人魔勃然大怒,厲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喝聲中,右跨半步,雙掌同時推出。
粉面人魔與人對掌,甚少露形作勢,今日推出一掌,居然跨步蹲身,其忿怒之烈,可想而知。一股山崩海嘯,勢如狂風暴雨的疾勁狂飆,挾著滾滾砂石,直向疤面人卷去。疤面人似乎也知道這掌厲害,於是狂笑一聲,說:“再接你一掌又有何妨。”說話之間,急進三步,雙掌運足十成功力,閃電迎出。
疤面人的掌勢一出,遠立兩端的湘江三義和玄清真人,以及兩方近百高手,面色俱都同時一變。但見兩股剛猛絕倫的力道,驚天動地,勢如山倒,挾著轟轟如雷的嘯聲,疾向粉面人魔迎去。粉面人魔頓時大驚,暴喝一聲,立將掌力又加瞭二成。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風聲大作,塵土飛揚。碎石疾射中,兩側近百高手,叱喝連聲,逼得紛紛暴退。激塵滾滾中,已看不清疤面人和人魔的影子。蹬蹬蹬,兩人身形踉蹌,各自向後退瞭三步。
傻瞭,粉面人魔隻覺氣血浮動,真氣幾乎難凝,這是他做夢沒想到的事,近二十年未曾逢過敵手,今夜在此,竟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震退瞭三步。再看對方滿面有疤的奇醜怪人,嘴露冷笑,神情依舊那麼冷漠,似乎並未受傷。
粉面人魔運氣強抑胸間微微翻騰的氣血,功貫雙掌,面罩殺氣,再次向著場中逼去。同時,口中發出一陣懾人的嘿嘿冷笑。疤面人屹立不動,似乎蓄勢以待,聽瞭粉面人魔的嘿嘿冷笑,不禁冷冷地恨聲說:“粉面人魔,十六年不見,你的功力進步瞭不少。”
粉面人魔心頭一震,立即停止前進,一雙冷電閃閃的眼睛,一直盯在疤面人的醜臉上。半晌,粉面人魔似乎在對方的疤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於是厲喝一聲,問:“你是誰?”
疤面人一聲冷笑,一指自己的疤面,恨聲問道:“粉面人魔,我臉上有瞭疤,你便真的認不出我是誰?”
粉面人魔嘿嘿一笑,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說:“哼,原來你就是無名無姓,不見經傳的疤面人。”
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兩邊近百高手,同時脫口呼出一聲驚啊。湘江三義、玄清真人,俱都向前逼進兩丈,似乎要仔細瞻仰一番這位新近崛起江湖,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忽地靈機一動,仰天縱聲一陣狂笑,聲如裂帛,忿怒已極。
繼而,倏斂狂笑,忽然厲聲說:“粉面人魔,你休要裝癡作傻打馬虎,我是誰?你心裡有數,我們十六年前的一筆老帳,今夜也該算算瞭。”說著,右手輕按腰間,鏘的一聲,立起一陣龍吟,右手順勢一抖。
頓時,銀虹耀眼,光華大盛,方圓十數丈內,立即罩上一片銀色。粉面人魔望著疤面人手中顫巍巍的薄劍,身不由主地打瞭個冷戰。同時,倩女修羅一見銀芒暴射的軟金寶劍,粉面倏然驟變。兩端近百高手,再度掀起一陣騷動。
粉面人魔神色激動,眼射兇光,面上充滿瞭殺機。於是,一指疤面人,厲聲問:“你你你……你還沒死?”疤面人神情如狂,仰天發出一聲厲笑,隻笑得渾身顫抖,騰龍寶劍銀芒暴漲。
紅影閃處,一聲嬌叱:“衛振清,你這狠心人……”嬌叱聲中,倩女修羅已撲至場中,玉腕一場,抖手拋出一朵紅雲。
疤面人微微一愕,似乎有些莫明其妙,既不知擊來的紅綾是何路數,又不知倩女修羅與父親衛振清有何瓜葛?因此,不敢還手遞招。於是,一聲不響,疾演迷蹤步,身形一閃,已至倩女修羅身後。倩女修羅果然厲害,疤面入迷蹤步法剛一施展,身形還未立穩,一聲嬌叱,一朵紅雲,已至疤面人胸前。
疤面人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疾演幻影身法。頓時,風聲颯颯,人影飄忽,疤面人由一個,變兩個,由三個,變無數個。剎那間,全場盡是騰龍薄劍和疤面人的影子。倩女修羅嬌叱連聲,飛舞紅綾,朵朵紅雲,頓時幻成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兩道人影,一黑一紅,在如山的銀華彩霞中,前縱後躍,閃來閃去,宛如迅雷奔電,令人眼花目眩,不敢直視。倩女修羅手中紅綾,飛出如電,看看擊中黑影,實則撲擊是空。因此,隻氣得玉牙緊咬,怒叱連聲:“狠心人,狠心人,你這還沒死的狠心人。”聲音幽怨,暗含忿恨。
疤面人被罵得糊裡糊塗,隻是一味遊走,愈加不敢輕易施展殺手。倩女修羅嬌叱一聲,疾收紅綾,不知為何,身形竟然閃電橫飄兩丈,不打瞭。疤面人微微一愣,立停身形,定睛一看。隻見倩女修羅櫻口緊閉,柳眉輕蹙,一雙桃花眼中,含滿瞭淚水。痛心、幽怨、忿恨,盡都在那兩眶淚水裡。
疤面人兩眼望著倩女修羅,心裡卻想著風流倜儻,到處留情的父親。驀地,粉面人魔一聲厲喝:“騰龍劍客,我與你拼瞭。”厲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疤面人撲去。
騰龍劍客四字,一入疤面人的耳鼓,頓時全身一戰。心念間,劍眉倏立,殺機陡起。於是縱聲一笑,厲喝一聲,道:“好,我正要你與我拚……”話聲未落,手中軟劍,迎空一揮,鏘的一聲,徑向人魔肩頭抽下。
粉面人魔一陣冷笑,身形電閃,左手扭腕一托下抽薄劍,右手一指疾點疤面人的兩眼,出手迅捷,一閃即至。疤面人大吃一驚,立收劍勢,滑步閃身,右手薄劍一式“怒龍搶珠”,幻起滾滾銀虹,直奔人魔前胸。粉面人魔厲聲哈哈一笑,怪嗥一聲,說:“衛振清納命來……”來字尚未出口,一道耀眼銀華,透過滾滾劍光,已點至疤面人的肩井。
疤面人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立即塌肩側閃,疾演幻影身法。閃電用目一看,人魔手中竟多瞭一根銀光耀眼,長約三尺,形如馬鞭,狀似銀錐的奇形兵刃。粉面人魔眼射兇光,面現獰惡,一聲狂笑,說:“衛振清,你還想跑嗎?”說話之間,身形如電,幾如附在疤面人身後,萬點寒星,盡指疤面人的周身要穴。
疤面人前旋後轉,疾掠橫飄,施盡幻影身法,隻鬧瞭個手忙腳亂。突然,場外傳來一聲幽怨急切的嬌聲嘆息:“唉,十六年你苦修瞭些什麼?”
疤面人心頭—震,劍眉倏揚,厲喝一聲:“粉面人魔小心瞭……”喝聲未畢,手中薄劍,頓起一陣攝人心神的劍嘯。
一招騰龍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銀虹疾旋,劍影如林,場中頓時幻起一片光海,兩道勢如閃電的影子,立被淹沒瞭。驀地,無數月白佈片,宛如海上白鷗,紛紛由疾繞的光幕中,飄瞭出來。緊接著,光幕中暴起一聲嗥叫,粉面人魔身形彈射而起,騰空一躍數丈。
疤面人也厲喝一聲,說:“粉面人魔,你還想跑嗎?”喝聲中,劍勢倏變,地面一片光海,驟然集成一道銀柱,伴著閃閃眩目銀花,直向空中的人魔追去。
月白長衫變成短褂子的粉面人魔,身在空中,隻嚇得面無人色,冷汗直流,一聲嗥叫,雙袖一抖,身形再升兩丈。疤面人一陣驚心狂笑,身形再度上升,看看追及人魔,一聲厲喝:“粉面人魔納命來……”喝聲未落,薄劍疾演“飛龍回天”。一片耀眼光華,閃著漫天寒星,分射前後左右,盡將空中人魔罩住。
地面突然響起一聲嬌婉哭喊:“狠心人,求求你,不要殺他。”就在倩女修羅哭喊的同時,空中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殘腿、斷臂、五臟六腑,挾著一蓬血雨,經由數丈高空,漫天灑下。一聲尖銳嬌呼,無數惶急驚啊,響徹全峰。一代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魔頭,終遭粉身碎屍的命運。
疤面人一聲狂笑,光華驟失,身在空中,幾個旋轉,飄身落在地面。兩端近百高手,又是一陣驚啊、騷動。疤面人滿身滿臉,鮮血斑斑,狀極慘厲,令人看來不由膽戰心驚。倩女修羅一聲悲叱:“狠心人,你連我也殺瞭吧。”說著,紅影如煙,疾向疤面人撲去。
疤面人冷冷一笑,厲聲說:“難道我不敢殺你?”話聲未落,軟劍疾吐,右腕一振,劍尖幻起一輪光影,直擊倩女修羅的前胸。
倩女修羅神情如狂,身形宛如一朵紅雲,繼續撲向疤面人的懷裡。疤面人心頭大驚,頓時慌瞭,右手持劍本能地向上一挑。哧,一聲驚叫,紅影暴退兩丈。倩女修羅的前胸衣襟,立被挑開一道尺許長的裂口,一片凝脂如玉的前胸,兩座渾圓顫動的玉乳,應聲裸露出來。
疤面人傻瞭,薄劍仍原勢沒動,筆直地挺立手中。四周一片寂靜,近百高手,靜得竟無一人吭聲。倩女修羅一定神,一聲尖叫,粉面緋紅,手中寬大紅綾閃電掩住酥胸,眼含淚光,渾身顫抖,狠聲說:“衛振清,你這狠心人,十六年前,你盡情地羞辱我,十六年後的今天,你又當眾用劍挑開我前胸。”
說著一頓,突然怨毒地厲聲說:“狠心人,我今生不殺你誓不為人。”說罷,轉身直向前面松林間飛去,身形幾閃,已消失在黑暗中。
疤面人,呆呆地立在場中,兩眼一直望著倩女修羅紅影消失的方向發愣。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女魔頭,為什麼會在寶劍刺到的一剎那,不閃也不動?一個男人用劍尖挑開女人的前胸,這該是多麼無恥,輕薄的行為。他在心裡狂喊著,為什麼不殺瞭她,為什麼不殺瞭她呢?尤其,她是洞壁上所繪的惡人。想想她對常小青的蕩勁媚態,出手擊斃黃衣老道的狠毒,無論如何不該放走瞭她。紊亂、悔恨、狂怒,他簡直要瘋狂瞭,他的疤臉上,充滿瞭殺機。
驀地,一聲暴喝,發白天罡杖之口:“衛大俠小心……”疤面人一收心神,頓時大吃一驚,一陣颯然風聲,已到腦後。心念一動,立踏迷蹤,回頭一看,竟是玄清真人,於是,身形微微一閃,右手薄劍反腕疾抽三劍。
唰唰唰,一聲厲嗥,鮮血四濺,銀虹過處,專施偷襲的玄清真人,身體立被劈為數片。一聲暴喝:“疤面人,還我師父命來。”喝聲中,僅餘的一個黃袍老道,飛舞手中長劍,幻起滾滾寒光,向著疤面人瘋狂撲來。
這時,疤面人神志模糊,殺機沖心,仰天一聲狂笑,淒厲刺耳,懾人心神。繼而,驟然一斂狂笑,進步欺身,手中軟劍翻腕一立。喳,一聲驚嚎,寒光盡斂,黃衣老道手中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段。緊接著,疤面人雙目冷電一閃,厲喝一聲,手中軟劍,力貫劍身,光芒暴漲,閃電前吐。就在這時,驀聞金刀鎮三湘,高聲疾呼:“衛大俠不可……”
疤面人心頭一震,神志立清,不禁全身打瞭個冷戰。於是,右腕閃電下沉,滑步不閃身,左袖疾揮,身形橫飄兩丈。黃衣老道,立頓前沖身勢,隻嚇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疤面人手持薄劍,卓立場中,一指黃衣老道,朗聲說:“念你心切師難,今夜饒你一死,望你革面洗心,消除嗔念,不要效法你師父玄清,心機詭詐,恃技凌人。”
說著,雙目如電,一掃全場,繼續朗聲說:“上清觀與三義莊,比鄰咫尺,正該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縱然門人弟子,生有微嫌,亦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希望你們雙方,今後再不要發生今夜之事。”疤面人侃侃而言,義正詞嚴,隻聽得雙方高手,暴起一陣彩聲。
黃衣老道嘿嘿一陣冷笑,忽然說:“疤面人,你現在不要神氣,總有一天,我要為師報仇,割下你項上的首級。”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說:“你有為師報仇之心,其志可嘉,隻要你有本事,我肩上的這顆人頭,你隨時可取。”
黃衣老道怨毒地望瞭疤面人一眼,又狠聲說:“三五年內,我瞭悟不殺你疤面人,必舉掌自斃,以謝恩師。”
疤面人傲然一笑,連聲說:“好,好,希望你勵志學成絕技,完成你的心願……”疤面人的話音未落,人影閃處,金刀鎮三湘和天罡杖,已至面前。
兩位老英雄雙雙抱拳當胸說:“衛大俠久絕江湖,令人倍增思慕,今夜在此神龍乍現,老朽能親睹大俠豐采,譽為畢生榮幸,現在四更將近,敢請衛大俠入莊稍息片刻,讓老朽等,也好略盡地主之誼。”說罷,神色誠然,靜待回答。
疤面人立即含笑還禮,和聲說:“兩位老英雄如此盛情,在下萬分感激,隻是在下待辦之事甚多,就此告辭,後會有期。”說著,微一施禮,轉身就要馳去。
驀聞天罡杖疾聲說:“衛大俠稍待。”
疤面人立停身形,轉首一看,天罡杖手中正托著那顆九孔赤珊珠。天罡杖滿面堆笑,含意頗深地說:“衛大俠,這顆赤珊珠,伴你半生,怎可棄之不顧?”說著,伸手遞給疤面人。
疤面人接過赤珊珠,看看天色,四更將近,心中焦急萬分,謝也不謝,不禁脫口急問:“老英雄,由此至安化城,需要幾個時辰?”
金刀鎮三湘手執銀髯,略一沉思,說:“以衛大俠的腳程,天亮可出山區,日落前,可達安化。”
疤面人聽瞭,愈顯焦急,立即說:“兩位老英雄保重,在下告辭瞭。”說罷,抱拳轉身,身形微動,宛如一縷烏雲,挾著撲撲風聲,直向峰下馳去。
疤面人轉身飛馳之際,上清觀數十道人,正如潮水般隱進樹林裡。一陣疾馳,片刻飛下絕峰,峰下谷中,響著潺潺水聲。疤面人立頓身形,遊目一看,不遠處有一小池,數道細泉,分由不同方向,流入小池。於是,心中一動,立即取下面具,脫下寬大黑衣,放進水裡。
之後,解下腰間白綾綢包,換上公子衫,折扇插上頸後,蹲身池邊,立即洗滌黑衣面具上的血漬。瞬息洗好扭幹,掛在一株矮樹上。夜風徐徐,吹著初起的晨霧,彌漫全谷,繚繞於松竹之間。仰觀夜空,清澈如潭,羅佈繁星,爍爍閃閃。
驀地,一陣極輕微的女子哭聲,就在不遠處的石後飄來。細聽這種哭聲,正是悲痛欲絕,傷心欲死,而又強抑不敢哭出聲音的窒息抽噎。天麟心頭一愕,聽瞭這淒楚的哭聲,也不禁有些鼻酸。於是凝氣屏息,緩緩向前移去。
繞過一座大石,舉目一看,全身驟然一顫,不禁呆瞭。前面繚繞的薄霧中,一個全身白絹的少女,正側身倚俯在一座巖石上,雙肩不斷劇烈地抽動。披肩的長長秀發,又將她的美麗面龐遮住瞭,但那柄碧綠晶瑩的劍柄,和那柔軟如絲的碧綠劍穗,一入天麟雙目,便知那白衣少女是誰。
走至白衣少女身前,白衣少女兀自不知。天麟心情沉重,愧悔交集,忍不住輕聲向:“蓉姊姊,你怎會在這裡?”忍饑挨餓,提心吊膽,暗暗跟蹤瞭天麟幾天的林麗蓉,嬌軀顫動,哭得更烈瞭。
天麟將兩手撫在麗蓉的香肩上,輕輕搖撼著,低聲說:“蓉姊姊,原諒我,我無意讓你傷心。”
麗蓉緩緩伸直腰身,玉手撫面,淚水,泉湧般由她的纖纖指縫間流下來。天麟的心,亂極瞭,他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清麗絕塵,武功高絕的蓉姊姊。驀地,麗蓉伸手抱住天麟,哇的一聲,放聲哭瞭,看來悲痛已極。
天麟嚇得手足無措,也伸臂將蓉姊姊攬在懷裡,不禁慌急地說:“蓉姊姊,不要哭,我以後不再惹你生氣瞭。”
麗蓉停止哭泣,緩緩將粉面仰起來。天麟全身一個冷戰,星目中熱淚倏然流下來。這才幾天,一位清麗絕塵的林麗蓉,竟然變得神色憔悴,粉面蒼白,一雙鳳目紅腫,清澈剪水的眸子,佈滿瞭血絲。天麟一陣愧疚,心情激動異常,他忍不住將蓉姊姊抱起來。
麗蓉偎在天麟懷裡,淚下如雨,顫聲說:“弟弟,你如此任性,逢人誅戮,掌劍之下,向無人幸免一死,你一味制造殺孽,終會觸犯眾怒,那時你將如何在武林立身……”說著,偎在天麟懷中,已經泣不成聲瞭。
天麟驟然一驚,急問:“姊姊你都看到瞭?”
麗蓉點頭悲聲說:“自那天夜裡起,我一直跟蹤著你。”
天麟輕輕撫摸著麗蓉肩上長長的秀發,兩眼茫然望著天際,似自語又似對麗蓉說:“我曾對天發誓,我要殺盡迫害蒙頭老前輩的惡人,如果我不能實踐誓言,天定不會容我的。”
麗蓉又復抬起頭來,輕聲問:“你殺的人,個個都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惡人嗎?”天麟沉默瞭,他似乎在想,這三天來,究竟殺瞭些什麼人?
冰雪聰明的林麗蓉,似乎已看透瞭天麟的心,她兩眼望著天麟神色凝重的俊面,緩緩地說:“西嶽雙星、駝背鬼鉤、狂蜂頭陀、四勇士、悟色、悟凡,今夜的玄清真人,幾乎劍透前胸的黃袍老道……”
林麗蓉輕輕摟著天麟,說得極柔和,極平靜,似乎生怕觸怒瞭天麟。她看到天麟面色逐漸蒼白,額角已滲出瞭汗水,她感到天麟的身軀微微發抖,逐漸激烈。她心裡非常欣尉,覺得天麟終於被感動瞭,於是繼續柔聲說:“弟弟,兩天三夜來,死在你手下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這些人中,除瞭粉面人魔,有哪幾個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人?”
天麟劍眉一豎,冷哼一聲,忿然說:“我殺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徒。”
麗蓉微微一愕,低聲問:“弟弟,這些人中,你自信沒有殺錯一人?”
“哼,我想沒有。”
“黃袍老道瞭悟,如非金刀老英雄喝阻呢?”衛天麟機伶伶打瞭一個冷戰,沒話說瞭。
林麗蓉輕輕一嘆,說:“弟弟,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是偏激的做法……”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問:“姊姊,像靜安寺的悟色、悟凡、以及乘人之危,恩將仇報的狂蜂頭陀和鬼鉤,這些人又該如何?”
麗蓉毫不猶豫地說:“巨惡元兇,十惡不赦之徒,當然應該鏟除。”
“但……姊姊,你可知殺人有時是迫不得已?”
“唉,弟弟,姊姊隻希望你竭力避免狂怒,加強鎮定功夫,姊姊就放心瞭。”
麗蓉說著一頓,又問:“弟弟,娟妹妹呢?”
“她和師母可能回終南山去瞭。”
麗蓉哀怨地一嘆,說:“弟弟,我不怨你,我知道你們相識比我早,我隻怨自己命苦……”
衛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毅然說:“姊姊放心,我不會辜負你。”林麗蓉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顯示著內心無比淒涼。衛天麟看瞭心中很難過,立即肅容朗聲說:“姊姊,我衛天麟如對姊姊負心……”
林麗蓉倏伸玉手,疾將天麟的口掩住,鳳目含淚,微搖螓首,顫聲說:“弟弟,不要發誓,那會害瞭你。”說著一頓,又輕輕一嘆,說:“弟弟,我必須盡快趕回衡山紫蓋蜂,這些天沒回去,師父不知該是如何地焦急。我現在不能陪你西去,希望你一路保重,我稟明師父後,會立即西上找你。”說著,輕輕推開天麟,淚,再度簌簌地滾下來。
天麟輕握麗蓉的玉手,神色黯然地問:“姊姊,你現在就走嗎?”
麗蓉微點螓首,一臉幽怨關切地說:“弟弟,凡事小心,你先走,姊姊會盡快趕上你。”說著,撤出玉手,轉身向前走去。
天麟顫聲輕呼:“姊姊保重,我會記住你的話。”
麗蓉又回頭深情依依地望瞭天麟一眼,然後,翠袖微拂,衣袂飄飄,身形如流水般,向著遠處一片竹林飄去。天麟呆呆地望著麗蓉的背影,他的眼模糊瞭。他舉袖拭去眼中的淚水,麗蓉纖纖的背影,已消失在蒙蒙的薄霧中。
天麟轉身失神走到矮樹前,伸手一摸那件黑衣和面具,已被夜風吹幹瞭。拿出綾包匆匆束好,仰首一看夜空,灰白如銀,疏星數點,天快亮瞭。於是,認準方向,盡展輕功,身形如煙,徑向山區以外馳去。
太陽剛剛升起,天麟已達山麓。官道上,冷冷清清,尚無行人,但天麟為免驚世駭俗,爭取時間,仍遠離官道,在原野上飛馳。朝陽艷麗,給大地灑上一片金紅,照著天麟隱隱發亮的身影,宛如一道拂曉流星,在蔥鬱碧綠的茂林田野間劃過。
天麟僅在中途一個小鎮上略進酒食,繼續越野前進。日落西山,晚霞似火。一座雄偉的大城,已遙遙在望。天麟心中一陣欣喜,立即繞上官道,大步疾進,直奔安化城門。進入城內,已是暮色四合,萬傢燈火瞭。街道寬大,商店林立,華燈羅佈,行人接踵,好不熱鬧。
天麟無心觀看街景,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顧右盼。他信步走進一傢酒樓,人聲嘈雜,座無虛席。天麟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戰,面色倏然驟變。全樓近百酒客,俱都眼露惶恐,面顯緊張,比手劃腳,口沫橫飛,題材談的俱是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
天麟凝神細聽,全樓幾個較高的聲音說:“啊,好厲害,他的騰龍劍,較之十六年前,大為凌厲,一揮之下,頭飛臂斷,鮮血四濺……”
“……騰龍劍客這次重現江湖,必給武林帶來一場莫大浩劫……”
“……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必然殺人……”
叭,拍桌子的聲音。天麟側目一看,是一個滿面通紅,已有八分醉意的大漢,右手仍撫在桌面上。隻見大漢紅眼一瞪,一晃腦袋,對同桌一個禿頭漢子,高聲說:“禿子,真想不到,三天殺瞭十幾名高手的恐怖人物疤面人,竟是昔年威震武林的騰龍劍客衛振清。”
禿子豆眼一掃左右,低聲說:“霸王莊今天戒備森嚴,勁裝配刀,個個神色緊張,老莊主愁眉苦臉,整日不出書房。”
禿子說著,顯得特別謹慎,竟將嘴附在大漢的耳上,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麼。大漢翻著一雙紅眼,神色凝重,連連點頭。天麟看得心中一動,心說,這霸王莊的老莊主,莫非與父親有什麼過節?心念間,驀聞臨街一桌上,發出一聲嘻笑,說:“騰龍劍客天生情種,他怎忍心讓鋒利無比的騰龍劍,刺進那女魔頭的酥胸,哈哈……”接著,是一片哈哈大笑。
天麟俊面一紅,頭也不抬,轉身急步走下酒樓,他心裡悔恨交集,心中不停地狂喊,為什麼不殺瞭她,當時為什麼不殺瞭她。他忿忿地一連走瞭幾傢酒樓茶肆,俱是人聲鼎沸,高談闊論著騰龍劍客重現江湖,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即是騰龍劍客的事。整個安化城,大街小巷,議論紛紛,顯得風雨飄搖,一片混亂。
天麟心中焦躁不安,怒火漸升,想不到他下山僅短短的三天,便震撼瞭整個武林,帶來瞭一場狂風暴雨似的震驚。最後,走進一傢較大酒樓,酒客更盛,除瞭大談疤面人,竟無一人猜拳行令。天麟在樓的一角,找瞭一張小桌,隨意要瞭一些酒菜,悶聲獨酌。
他心裡越想越氣,他確沒想到在一般無聊酒客的口中,疤面人被形容成一個手起劍落人頭飛的殘酷人物,並給人們帶來無限的神秘恐怖。衛天麟不禁握拳輕擊桌面,忿然冷哼一聲,輕輕自語說:“哼,疤面人還有更驚人,更恐怖的事給你們看,你們等著吧。”
就在他自語剛落的時候,急步走過來一個酒保,神色慌張,滿面堆笑,向著天麟一躬身,笑著說:“爺,您老別生氣,非常抱歉,讓您老委屈在這個角裡。”
天麟一定神,頓覺自己失態露形,於是,微微一笑,說:“沒什麼,沒什麼,此處很好。”說著,遊目一看,見無別人註意,又輕聲問:“小二哥,去霸王莊如何走法?”
酒保一聽,立即連連躬身,說:“出西關大約六裡,在一片廣大茂林中,便是霸王莊。”說著,轉首一看全樓,並說:“他們莊上,每天有人在此喝酒。”
天麟慌瞭,立用手中折扇,一碰酒保,急聲說;“不要招呼他們。”
酒保轉身,歉然一笑,說:“爺,不巧得很,今天全樓竟無霸王莊上的人。”
天麟微微一笑,說:“明天我自會前去。”說著一頓,輕搖手中折扇,又問:“小二哥,老莊主也常來此樓飲酒嗎?”
酒保不解地問:“您老問得是回風掌老爺子?”天麟極自然地點點頭。
酒保滿神氣地說:“他老人傢是我們這裡的常客。”這時,遠處已在高聲呼喚酒保,酒保一躬身走瞭。天麟酒罷,付資下樓,找瞭一傢客棧住下,倒身床上心緒萬端,思潮起伏。他想得太多瞭,愈想愈亂。最後,他決定今夜前往一探霸王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