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天麟再睜開兩眼的時候,他竟躺身在一個方圓不足一丈的洞裡。洞內幹燥,積塵很厚,洞口已被一塊千斤巨石堵住瞭,一絲陽光由石縫間射瞭進來。衛天麟試行運氣,真氣暢通無阻,胸間已沒有一絲痛苦。他翻身坐起,不覺呆瞭。
自己身邊尚放著一個白綾綢包,不知裡面包些什麼東西?蒙面怪人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動也不動,衛天麟心中一驚,立刻撲到跟前,大聲叫道:“老前輩……”可是蒙面怪人卻永遠也不能回答他瞭。衛天麟不能置信地伸手一探蒙面怪人的鼻息,不由痛哭出聲。
良久,衛天麟才恢復過來,他仰首看著洞頂,腦海裡浮著昨夜的事情。他忽然伸手去摸他臉上的面皮,覺得凹凸不平,柔軟如絲,用手一拉,應手而落。兩手撐開一看,竟是一張精工細制的人皮面具。他全身一震,頓時想起蒙頭怪人,他不知道蒙頭怪人為什麼不讓他以真面目去殺那些惡人。
走至洞口,看到那塊千斤巨石,他有些發愁瞭,他不知道是否能推得動?於是,功貫雙臂,兩掌平貼石上,盡力一推。轟隆一聲,巨石竟被推出一丈以外。衛天麟不禁一愣,他確不敢相信,他的功力較之昨夜又進步瞭不知多少。衛天麟微一定神,緩步走出洞外。麗日當空,正是午時。環顧四周,俱是花樹,樹上開滿瞭艷麗紅花,一望無垠,恰似一片花海。
他手伸入懷中,突然心中一動,探手取出一張紙箋,上面寫滿瞭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付天麟:當你發現這紙箋的時候,我已經離開瞭這個世界。到這個時候,也該是告訴你真相的時候。我就是昔年與你父親“龍騰劍客”相交莫逆的“魔扇書生”孫浪萍,我與你父年青的時候,都是英俊瀟灑,分流倜儻,因此得“武林四美”青睞。“武林四美”中,以飄風女俠最美,其次是玉簫仙子、珊珠女俠、銀釵聖女。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深愛你父親“騰龍劍客”,銀釵聖女和玉簫仙子,則癡情於我。”
“但是造化弄人,昔年我與爾父以及“武林四美”同赴苗疆,在一次與番僧妖女們激戰中,珊珠女俠誤中妖女毒粉,被四個妖女擄走。你父親與我、以及其他三位女俠,分頭搜尋營救,偏偏被我在一間秘室中發現瞭珊珠女俠。珊珠女俠被捆在一張大椅中,身軀全裸,僅覆著一層薄紗,但我又不能不救人。所以後來我便與珊珠女俠成婚,而爾父“龍騰劍客”則與“飄風女俠”成親。也因此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雖是一師學藝,情逾骨肉,但為瞭愛情牽纏,卻鬧得心存芥蒂,一直不和。”
“但是此後不久,我和你父親都突遭厄運,我想你母親會在適當的時候,告訴你父親遇害的真相。你母親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目前的功力還遜於仇人。而我則被那些刻在墻上的偽君子聚眾偷襲,雖然得以不死,但卻是身殘容毀,而且身中奇毒,全仗內力逼住不致毒發身亡,苦苦支撐瞭十五年。今日為瞭救雪梅,你遭“銀釵聖女”和我雙重攻擊,身負重傷,我拼盡全力,為你治好瞭傷,也為你打通瞭任督二脈,我也可以含笑九泉瞭。”看到這裡,衛天麟的眼淚止不住地流瞭下來。
““銀釵聖女”你已經見過瞭,她以為我負心,所以變得十分偏激,連帶將她的徒兒雪梅也變得偏激,日後你遇上她們,不可無禮,是我對不起她們。還有“玉簫仙子”,昔年我曾答應去見她,但以我這副人鬼不分的模樣,我怎麼能去見她?當然,你師母珊珠女俠,還有你的一個師妹,你一定要找到她們,並幫我好好照顧她們,我也能安心九泉瞭。包中的衣服和寶扇,是我昔年行走江湖之物,悉數贈你,你乃武學奇才,扇中蘊涵
一套詭異神奇的扇法,你要將之練成,殺盡天下惡人,瞭卻為師的心願。”
衛天麟蹲身打開那個白綾綢包,裡面果然有一套似絲非絲,似緞非緞的鵝黃公子衫,和一方粉藍儒巾。公子衫上,繡瞭不少折扇,扇形有開有閉,有正有斜,看來非常高雅脫俗。粉藍儒巾的前面,用銀線綴著一塊多角碧玉,隱隱閃著毫光。衣中夾著一柄描金折扇,分量沉重,形式與衫上所繡一般無二,左骨面刻有九龍,右骨面刻有九鳳。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將真氣貫註扇身,輕輕一抖,扇面陡然張開。頓時,彩毫繽紛,瑞光萬道。衛天麟一收真氣,扇面光華驟失,現出一幅風光綺麗的山水圖,與平常一把折扇毫無兩樣。再看銀絲扇墜上,那顆色呈碧綠,大如胡桃的寶珠,在毫光閃閃中,竟隱隱顯著無數形如蠅頭的小字。他細看瞭一番,仍是茫然不知所以。於是,迅即將衣扇包好,系在腰間。
然後,他將“魔扇書生”孫浪萍抱起,向天柱峰馳去,經過考慮之後,他將“魔扇書生”孫浪萍安葬在洞旁不遠處,他想到“魔扇書生”孫浪萍,相處一年,情如父子,想不到今日卻成天人永隔,不由黯然神傷,暗暗發誓要殺盡石壁傷的惡人。
正在他黯然神傷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響起一聲厲喝:“倒下吧。”喝聲中,砰然一響,輕微一聲。哇,嘔血的聲音。繼而,傳來數聲得意已極的狂笑。“哈哈……還不快快停下來受死。”衛天麟驟然一驚,前面又傳來瞭數聲狂笑。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將那幅凹凸不平的面具,戴在臉上。於是,上身微晃,立展曠古凌今的絕世輕功馭氣凌雲,直向狂笑之處掠去,身法之快,宛如青煙。衛天麟他看到身側景物,一片模糊,腳下地面,閃電倒逝。他覺得這時身法之快,已超過自己的母親,而自己的母親“飄風女俠”則是以輕功聞名江湖的,由此可見,自己的功力不知又增加瞭多少。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瞭“魔扇書生”為救他而致毒發身亡,心中又是一痛。
衛天麟立演凌雲身法,雙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凌空一看,前面竟是一座深谷。谷內,蒼松翠竹,怪石虯藤,流泉潺潺,野花遍地。谷底一座奇峰,插天矗立,凌空入雲。一道巨大瀑佈,經天瀉落,隱約傳來隆隆雷鳴。
一聲暴喝,夾著數聲狂笑,由腳下傳來。衛天麟低頭一看,忍不住心頭火起,在一片嶙峋亂石間,三道人影,疾追一個身形踉蹌,似乎已負重傷的人。於是,一挺腰身,頭下腳上,閃電向著三人身前瀉去。距離地面尚有兩丈,雙袖一抖,飄然落在地上。
在正飛馳中的三人,突覺眼睛一花,前面兩丈以外,竟多瞭一個身穿寬大黑衫的疤面怪人。三人暴喝一聲,驟然剎住身形,同時疾退一丈。衛天麟定睛細看面前三人,竟是一僧、一道、一老叟。和尚穿灰衣,身軀肥大,濃眉環眼。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削,鼠須猴腮。老叟著麻佈長衫,相貌獰惡,花白胡子,飄散胸前。三人六眼,寒光電射,看來俱是內功頗有根基的高手。僧、道、俗三人看瞭衛天麟的奇醜面孔,俱都嚇瞭一跳。
衛天麟冷冷望瞭三人一眼,回頭看看身後,隻見那人跑至七八丈處,已仆身倒在地上。細看之下,身材苗條,秀發蓬亂,竟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人。突然,身後胖大和尚發出一聲震耳狂笑。衛天麟回身冷哼一聲,不屑地說:“有什麼好笑?三人打一個女子,還覺得自豪嗎?”
胖大和尚倏斂狂笑,極輕蔑地說:“你這醜鬼,阻攔佛爺行事,難道不怕死嗎?”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怕死還來管這樁閑事。”
麻衣老者雙眼一瞪,怒聲問:“難道你敢架這場梁子?”
衛天麟也怒聲道:“莫說一場梁子,十場百場,又有何不敢?”
胖大和尚一聲厲喝,說:“好狂妄的醜鬼,佛爺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喝聲未畢,掠身而前,一舉右掌,閃電劈出。一道強勁掌風,向著衛天麟,疾卷而至。
衛天麟也厲喝一聲說:“不信你就試試。”試字餘音未落,右掌早已迎出。轟然一聲,胖大和尚竟被震退三個大步。
麻衣老叟一聲暴喝:“醜鬼再接老夫一掌。”掌字尚未出口,雙掌猛推而出。麻衣老叟似是三人中功力較高的人,雙掌挾怒推出,聲勢凌厲,威猛駭人。一道排山倒海的奇猛掌力,向著衛天麟滾滾襲來。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不叫你吃些苦頭,你也不知厲害。”說著,右臂一圈,單掌閃電迎出。
麻衣老叟見衛天麟如此狂妄,立將雙掌功力加足十成。轟隆一聲大響,麻衣老叟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撲通一聲,終於拿樁不穩,—屁股坐在地上。呆瞭,僧、道、俗,三人俱被衛天麟無儔的奇猛掌力驚呆瞭。衛天麟心裡也是一楞,雖知自己功力能推動一座千斤巨石,但卻沒想到閃電劈出的一掌,竟能將對方老叟擊跌地上。
麻衣老叟面色蒼白,渾身直抖,兩眼望著僧道兩人,似乎在說:江湖上何時出來這麼一個醜鬼?黔道三惡名震川貴,今天竟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醜鬼手裡,將來還有何顏面見黑道中的朋友?衛天麟見三人已被自己驚人的掌力震住,於是,冷眼望瞭三人一眼,轉身向著數丈外地上的青衣女子走去。
突然,身側人影一閃,紫袍老道一聲不響,越過衛天麟,直向數丈外的青衣女子撲去。衛天麟心下一驚,一聲怒喝:“鼠輩你敢……”喝聲中,身形已至老道身側,呼地一掌,疾劈老道後腦。
紫袍老道做夢也沒想到對方身法如此神速,要想還招已是不及,嚇得嗥叫一聲,一式“懶驢打滾”,直向橫裡滾去。就在這時,胖大和尚暴吼一聲,環臂一掌,劈出一股排山勁力,直劈衛天麟後背。衛天麟驟然一驚,滑步閃身,猛地一腿,疾踢和尚的左肋。
人影閃處,紫袍老道麻衣老叟兩人同時再向青衣女子撲去。衛天麟勃然大怒,厲喝一聲,放瞭和尚,折身再撲兩人。胖大和尚壓力驟失,閃過三人,依舊向前撲去。衛天麟頓時被鬧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隻氣得暴怒如狂,殺機陡起。於是,一聲厲嘯,疾演“幻影迷蹤”步,一陣閃電遊走。叭叭叭。一陣沉重的耳光聲,黔道三惡頓時被打愣瞭。三人俱都以手撫頰,但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痛,兩眼直冒金花。
衛天麟冷哼一聲,怒聲說:“今天饒你們一條活命,還不快滾。”
驀地,黔道三惡暴喝一聲,三人六掌,同時推出。三人羞怒交加,立意將天麟擊斃掌下,俱都全力施為,威力之大,勁道之強,可想而知。衛天麟劍眉一豎,臉色驟變,暴喝一聲,說:“至死不悟,可別怪我心狠。”喝聲未畢,雙臂運足十二成功力,兩掌閃電迎出。
轟隆一聲悶雷似的大響,勁風激蕩,砂石橫飛。人影搖晃,悶哼連聲,黔道三惡俱被震退五六個大步。再看衛天麟,嘴含冷笑,雙目射電,神情冷漠,傲然而立,僅寬大的黑衫,被勁風吹得微微飄拂。這一來,黔道三惡才知道這臉上有疤的醜人,身負絕世武功,掌力高得令人難以置信。
麻衣老叟嘿嘿一陣冷笑,說:“閣下掌力果然高得驚人,我兄弟三人,還要討教閣下幾招掌法。”
衛天麟雖然出手狠辣,但他心地卻極仁厚,在沒證實對方是惡人前,極不願仗劍殺人。這時,他一心關註數丈外的受傷的青衣女子,唯恐時間拖延過久,傷勢惡化,不易療治,因此,不願再與黔道三惡動手。於是,冷冷一笑,沉聲說:“在下與你們三人並無過節,隻是路見不平,伸手相助,如果三位再不見機快滾,當心此處就是你們埋骨之所。”
黔道三惡被衛天麟最後兩句一罵,頓忘方才厲害,再度怒火倏起。於是,三人暴喝一聲,身形閃動,有撲,有躍,各揮拳掌,徑向天麟要害打來。衛天麟縱聲一笑,厲聲說:“三招之內,定要你們血濺當地。”說著,身影一閃,已至胖大和尚身後,呼地一掌拍向和尚的大禿頭。
胖大和尚一招“餓虎撲食”,看看擊到疤面醜鬼,頓覺眼前一花,人影不見,不覺後腦,掌風已到。嚇得怪叫一聲,順勢向前疾縱。躍在空中的紫袍老道,即將擊下的雙掌,倏然一變,幻起漫天掌影,再罩衛天麟頭頂。一式“雙龍戲珠”的麻衣老叟,一折身,立變“橫斷巫山”,再攻衛天麟的肋胸。兩人再次出手,其勢如電,迅快絕倫。
衛天麟哈哈一笑,恨聲說:“在我未出第三招前,你們再不滾,便悔之不及瞭。”說話間,身形已至老叟身側,左掌疾出如電,直擊老叟肩井,右掌運足功力,遇空直劈紫衣老道。左腿飛起一腳,斜踢側裡再度撲來的胖大和尚。
衛天麟傢學淵源,武功頗深,又受到“魔扇書生”增長功力,藝業愈顯驚人。這時,一招三式,雖是有先有後,由於身法絕快,出手如電,有如同時施出。麻衣老叟驚叫—聲,滑步閃身,疾退五尺,再一縱身,飄身丈外。紫袍老道悶哼一聲,一挺腰身,掠空橫飛,飄落地上。胖大和尚,怪聲嗥叫,身形一滾,肥大僧袍已被天麟踢中。
衛天麟見三人驚惶暴退,立收身勢,舉目一看。麻衣老叟,頭發散亂,狼狽不堪。紫衣老道,面色蒼白,呼呼直喘。胖大和尚,齜牙咧嘴,環眼圓瞪。黔道三惡三人三副表情,他們唯一相同的是,臉上冷汗直流。衛天麟電目一掃,厲喝一聲說:“三招未至,你們還不快滾,再要遲疑,小心你們肩上的人頭。”說著,右手衣內一按,順勢一抖右腕。嗡然一聲龍吟,繼而輕輕一揮,立起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
麻衣老叟果真識貨,頓時全身一戰,疾退半步,脫口而呼:“騰龍劍。”紫衣老道胖大和尚聽瞭,俱都面色再變,驚得幾乎叫出聲來。衛天麟身形傲動,已至黔道三惡面前。三人一看,暴叫一聲,飛身一縱,再退一丈。
衛天麟真氣貫註劍身,輕輕一抖,光芒暴漲,耀人眼目,黔道三惡頓時不敢直視。衛天麟一揮手中薄劍,朗聲問:“你們怎地認識在下手中這柄寶劍?”
麻衣老叟一定神,冷然說:“十七年前,老夫曾親見騰龍劍客在甘肅省三危山凌雲巖,獨戰哈普圖三佛,那時衛大俠手中用的就是這柄軟金薄劍。自那時以後,再沒見騰龍劍客現身江湖。”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雙目電射,厲聲問:“騰龍劍客是否被哈普圖三佛所害?”
紫袍老道三角眼一轉,答道:“是否被三佛所害,沒人知道,不過自那時起,衛大俠就再沒現身江湖。”
衛天麟渾身微抖,劍眉豎立,疤臉上罩滿瞭煞氣。黔道三惡看得心頭一凜,俱都身不由主地打瞭個冷戰。衛天麟倏然哈哈一陣狂笑,笑聲淒厲,悲痛至極。黔道三惡聽得一愣,俱都心神慌亂,氣血浮動,趕緊運氣行功。衛天麟倏斂狂笑,厲聲間:“你們三人是誰,快些報出萬兒來?”三人面色同時一變,不知對方疤面人這一問是何用意?
麻衣老叟一定神,於咳一聲說:“我兄弟三人,已多年不用真名,川貴各路英雄,俱稱我兄弟三人為黔道三傑,不知閣下為何有此一問?”
衛天麟冷冷地說:“好個響亮的萬兒。”說著一頓,看瞭三人一眼,又說:“還煩你們三傑轉告哈普圖三佛,在下不出一年,必去三危山,定要三佛項上的腦袋,以泄心頭之恨。”
黔道三惡聽得心神一震,齊聲問:“閣下尊姓大名,可否見告,我等也好代轉三佛知道。”
衛天麟略一沉思,指著自己的疤臉說:“在下無名無姓,我的名字就在我的臉上。”說著,咔噔一聲,光華驟失,軟金薄劍,已系在腰裡。衛天麟見三人兀立身前,仍無要走的意思,不覺心中怒火又起。隻聽他厲聲大喝,說:“你們三人還不快走,難道在此等死嗎?”
麻衣老叟冷笑一聲,說:“我兄弟三人,與閣下素無……”
衛天麟見三人仍羅嗦不休,不禁勃然大怒,厲聲說:“少說廢話,快快滾吧,如你三人不服,可在三危山等我,那時我們一並結清今天這段過節。”
黔道三惡,同聲應“好”,六隻兇眼,又狠狠地瞪瞭天麟一眼,轉身疾馳而去,幾個起落,已消失在前面林中。衛天麟見三人走後,轉身一看,頓時呆瞭。人呢?倒在數丈外的青衣女子,竟然不見瞭。衛天麟心中一陣焦急,飛身縱上一座大石,四外一望,仍沒有青衣女子的影子。
怪,就在這幾句話之間,就在這短短的數丈之內,青衣女子的行動,衛天麟竟會沒有發覺。一個意念在天麟心頭閃電掠過,她會不會讓野獸拖走瞭?衛天麟搖搖頭,心說:不可能,自己看不到,方才三人也會看到的,莫非她人已蘇醒,乘機跑瞭?
他飛身又縱上一株高樹,仍然毫無發現,乃展開輕功,一陣穿梭般地飛掠,四野依舊一片寧寂,沒有一絲衣袂帶風,和踉蹌奔跑的聲音。衛天麟知道再找也是無益,飄身飛落地上,認定方向,直向紫蓋峰馳去。半個時辰後,已登上紫蓋峰頂。
衛天麟一見巨大森林,心情立顯激動,好似回到瞭自己的傢,覺得無比親切。於是,身形驟然加快。這時,天色已近黃昏,林內更顯黑暗。幾個飄身,已至洞前。剛才他並未進入洞口,但是已經發現洞前青石上的小玉琴不見瞭,因為“魔扇書生”的遺言中並沒有交待玉琴的下落,他也心中迷惑。
驀地,衛天麟的眼睛一亮,右袖—拂,身形如電,越過一片如林怪石,穿過那道松林,直向南峰射去。他來至草坪一看,竟然嚇呆瞭。那圈整齊的竹籬和木屋,已變成瞭一堆殘灰。草坪上的幾具屍體,悉數不見瞭,那幾灘黑紫色的血跡,仍赫然留在地上。“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卻已不知去向。
夜幕初垂,燦星數點,月亮,還沒有升起來。衛天麟拖著一顆沉重的心,回到瞭巨木林中的洞裡,他在洞中頹喪地徘徊著,兩眼不時望著洞壁上的人像。他默默地向天宣誓,他要殺盡洞壁上的所有惡人,為“魔扇書生”報仇。
他想到腰間的白綾綢包,於是,立即由衣內解瞭下來。打開綢包,全洞頓時大亮。衛天麟心裡一驚,發現描金折扇的九龍九鳳,栩栩如生,活躍扇骨上,扇墜上的那顆碧綠寶珠,這時竟然漲大如拳。拿起折扇,細看寶珠,瑞光柔和,毫不刺眼。細看之下,上面蠅頭小字,已變得非常清晰,頂端四字,色呈金黃,“萬象一元”。
衛天麟頓時想起,“魔扇書生”遺言中曾說在這珠上刻著一套詭異神奇的扇法,看瞭這四個金字,可能就是叫做萬象一元扇法。他將寶珠湊至眼前,一陣旋轉,看瞭半晌,仍找不到第一招的起式。他隻得先讀其中較大的四個銀字“經天長虹”。細讀心訣,一遍剛完,毫光漸漸刺目,寶珠逐漸縮小,片刻已經復原。
衛天麟覺得很奇怪,寶珠為何大而復小?大時,字跡清晰,小時,毫光刺目,字小如蠅,筆劃模糊。他將折扇掛在洞壁上,兩眼一直望著那顆寶珠。但,一直到天明,寶珠依然如舊,再沒漲大跡象,隻得盤膝打坐,渾然入睡。
一覺醒來,日已偏西,他再度走出洞外,細看洞前放琴的青石,平滑如鏡,光可鑒人。俯首一看,頓時嚇瞭一跳,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的臉,竟是滿面大疤,奇醜如鬼。難怪看到他的人,俱都驚叫色變。他仰面望天,
心中突然有瞭一個大膽的念頭:難道這是“魔扇書生”容貌被毀後的面容?他心說,是的,是這樣,我必須按著孫叔叔的心意去做。
衛天麟坐在石床上,兩眼望著折扇,苦思良久,毫無頭緒,仍然不知如何著手去完成這樁心願。突然,洞中光亮,漸漸弱瞭下來。心中一動,飄身掠至折扇之前,果然,那顆碧珠又有漲大的跡象。於是,伸手取下折扇,細看字跡,清晰可讀。
衛天麟已有瞭昨日的經驗,立即旋轉寶珠,去找那招“經天長虹”。他慢慢地找,“珠空星幻”、“翠屏朝陽”、“慘絕魂嶽”、“經天長虹”找到瞭。衛天麟立即凝神去慮,摒除雜念,細讀“經天長虹”的心訣。一遍、兩遍、三遍,直到碧珠恢復瞭原狀,才閉目又默讀瞭一番。
衛天麟按照心訣,在洞中演習瞭幾次,俱都不能找到“經天長虹”的至佳境地。於是,掠身飛出洞外,真氣貫註扇身,頓時光華大盛,周圍十數丈內,照射如同白晝。倏然,一陣噗啦響聲,破空傳來。緊接著,無數黑影,挾著疾勁風聲,向著衛天麟閃電撲至。
衛天麟頓時大驚,騰空一躍,折扇順勢一揮,一道寬約近丈的刺眼光華,劃空而起。頓時,血肉四射,羽毛紛飛,哀鳴之聲,不絕於耳,撲來黑影,悉數被擊落地上。呆瞭,衛天麟細看地下,竟是二三十隻彩羽小鳥。
衛天麟在心駭之間,本能地施展瞭那招“經天長虹”,他卻沒想到,威勢竟然如此凌厲。看看那些被折扇光華驚醒撲來的小鳥,缺頭斷翅,血肉模糊,心中一陣歉然。衛天麟回至洞中,仍不斷背誦著那招“經天長虹”的心訣。
自此,衛天麟便孤獨地住在這個大洞裡,每天日以繼夜,苦練騰龍七絕劍法利萬象一元扇法。他也曾經回過傢一趟,發現母親“飄風女俠”已經回來過,並給他留瞭封信,告知他自己在什麼地方。衛天麟目前正是練功的緊要時刻,他準備練成之後再去找母親。
半年過去瞭,衛天麟又長高瞭一頭,在外形上看來,沒人說他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大孩子。半年中,他學會瞭曠古凌今的萬象一元扇法,他也參悟出其中最具威勢的兩招扇法,是“萬象幻生”和“一元定中”。他覺得他該是下山的時候瞭。
衛天麟穿上那套乳黃公子衫,頭上束好那方粉藍儒巾,將寬大黑衫和人皮面具包在白綾綢包內,懸掛肩上,極像一個書生離傢的小行囊,顯得異常輕便雅致。緊瞭一下腰間的騰龍薄劍,手持龍鳳寶扇,掠身飛出洞外。幾個飄身,已至林外。仰首看天,天色蔚藍。俯視峰下,雲霧彌漫。
驀地,掠空飄來一聲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小玉,小玉。”這聲音,似在空際,又似在耳邊,不知究竟由何處飄來,但聽來卻有一些熟悉。
衛天麟心頭一震,知道這是一種內功已達化境千裡傳音的上乘功夫。正在這時,一點銀光,由峰下雲霧中,閃電升瞭上來。衛天麟轉首一看,正是那隻會說人話的雪白鸚鵡。那隻白鸚鵡,飛上峰頂,閃瞭一閃,直向西南方飛去,速度之快,捷逾電掣。
倏然,白鸚鵡一個急轉,掠空而下,直向巨林前的衛天麟電射而來。衛天麟看得一驚,閃身向一株插天大樹之後縱去。抬頭再望,白光一閃,白鸚鵡已落在不遠處一株矮樹上,偏頭蹺尾,閃著金瞳,正對他望個不停。白鸚鵡兀自展翅一陣跳躍,並高聲叫著:“衛天麟,衛天麟。”看來高興已極,顯得驚喜萬分。
驀地,空際又飄來那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小玉,你在喊誰?再不回來,當心我拔掉你的尾巴。”白鸚鵡一聲不響,振翅飛走瞭。
衛天麟頓時大悟,“小玉”就是白鸚鵡的名字。這一剎那,衛天麟對白鸚鵡倍覺可愛,一年半未見,它仍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在心理上也似乎親近瞭不少。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前面,衛天麟差點叫出聲來,原來是那天衛天麟偷看她練劍的那個白衣少女,衛天麟於是決定跟上去,看看她想幹什麼?
衛天麟屏息緊跟,處處謹慎。穿過一座松林,飛越一道河溪,白衣少女一直向左繞去。衛天麟不覺有些懷疑瞭,心說:不要是環峰練習輕功吧?果是如此,陪她繞峰一周,那才真叫冤枉呢。這時,前面濃鬱松竹間,隱約現出一片屋脊,並斷續飄出一陣悅耳的聲音。這悅耳的聲音,一入天麟的耳中,他驚得幾乎脫口呼出“神秘莊院”。
而前面白衣少女的飛行速度,竟然絲毫未減,直向松竹間射去。衛天麟疑惑地忖道:難道她是這座神秘莊院裡的人。心念間,再看白衣少女,已飛身越墻進入莊院。衛天麟雙袖連拂,身形如電,縱至莊前,騰身飛上高大紅墻。
就在衛天麟雙腳剛剛踏上墻頭之際,一聲震耳厲喝:“什麼人?”喝聲中,一道白光,挾著刺耳驚心的銳嘯,閃電射來。
衛天麟頓時大驚,閃身隱入暗影中,心中暗叫一聲:“厲害。”當啷一聲,瓦屑橫飛,火花四射。那飛來的白色物體,已擊在前面一道屋脊上。定睛細看,前面屋脊的暗影中,正伏著那個白衣少女。這時,衛天麟才知道白衣少女,竟是前來夜探這座武林盡知的神秘莊院的。隻是不知她為何獨身前來,窺探這座被武林人物視如龍潭虎穴,莫測高深的莊院?難道她自恃武功高絕,有把握勝過這座莊院的主人,和如雲的高手?
突然,全莊燭火驟熄,眼前立即一片黑暗。接著,前面小閣樓的暗影中,閃掠出一個人影,向著這邊電掣撲來。隻見白衣少女皓腕一揚,立時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彈指聲音,就在那聲輕微彈指聲響的同時。一聲悶哼,前面撲來的人影,身形一個踉蹌,頓時不見瞭。撲通一聲,那飛撲而來的人影,竟由屋面跌落地下。
衛天麟心頭一震,他萬沒想到,白衣少女竟身懷失傳近百年的武林絕學——遙空彈指神功,身形本能地向暗影中又移瞭半步。這時,白衣少女輕轉螓首,竟向他綻唇微微一笑,牙齒潔白,齊如碎玉,一雙鳳目中,閃著柔和的光輝。
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做夢也沒想到,白衣少女早就知道他在身後。驀地,白衣少女倏伸玉手,疾掩櫻口,想是看瞭衛天麟的呆相,忍俊不住,幾乎笑出聲來。衛天麟一陣茫然,低頭看看自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身上穿的公子衫,竟然隱隱閃著暗光。尤其,衫上繡的各形折扇,顯得格外透明晶亮。
衛天麟一陣暗暗叫苦,心說:真糟,穿著發光的衣服,在夜間行動,還要偷偷摸摸,閃閃躲躲,怎不叫人笑掉大牙?難怪白衣少女早就發現瞭自己。心念間,抬頭又向白衣少女看去。驀見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倏揚玉腕,向著自己身後遠處,屈指一彈,一絲疾勁指風,掠頂而過。
衛天麟心頭一震,本能地將頭一低。一聲悶哼,由身後傳來。回頭一看,隻見身後不遠處的屋面上,人影一閃而逝。緊接著,撲通一聲。身後偷偷撲來的那人,又被白衣少女用遙空彈指的功夫,點瞭穴道,跌下房去。附近房屋之上,仍有不少人影,隱身在暗處,但這些人卻再沒人敢撲過來。
衛天麟趕緊收斂心神,暗暗警告自己,在這殺機重重,步步驚心,偶一疏神,即會喪命的處境中,尚神不守舍,心不集中,豈不是自找死路?他深信,由於自身的長衫隱隱泛光,所有隱身暗處的人,目光必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因此,他格外提高警覺,謹慎小心。
嗖的一聲,一支短箭,由前方暗影中,迎面飛來。衛天麟輕揮折扇,幻起半輪光影,對準飛來的短箭,輕輕一敲。吱——的一聲,短箭登時震瞭回去,飛行速度,較之來時,尤其快一倍。喳。那支短箭,竟射入一座高樓的樓窗上,入木極深。一聲驚咦,掠空飄來,不知發自何處。
寂靜,無聲,全莊立呈一片死寂。那悅耳的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瞭。天上烏雲很低,滾滾飛騰,遙遠的天際,閃著劃破天幕的電光,傳來隆隆沉悶的雷聲。這正是暴風雨的前奏,因此這座神秘莊院,愈顯得陰森、可怖。
這時,遠處黑暗中的人影,驟然不見瞭,到處響著噓噓如舞蛇的聲音。這聲音聽來,令人膽戰驚心,毛骨悚然。白衣少女和衛天麟,俱是初入江湖,閱歷淺鮮,雖覺這種噓噓如舞蛇的聲音,有些怪誕,但卻不知這正是莊中遇到勁敵的訊號。
這噓噓的聲音,是莊中有始以來,第一次發出的警號,正告訴全莊武功低,根基淺的人,速退本位,免送性命。衛天麟乘機向莊內看去,但見房屋櫛比,閣樓林立,俱是紅磚琉瓦,畫棟雕粱,端的美侖美奐,堂皇之極。莊中院落,大小參差,高樓小閣,位置不一,房屋形式,長短不齊。
衛天麟看得心中不停地叫怪,這莊院似乎含有某種陣勢。再往後看,則是他所熟悉的那座高樓,那裡面正住著黃衣女孩和小翠。兩個年頭不見瞭,她們一定變成瞭亭亭玉立的少女。衛天麟神情微微有些激動,他幾次忍不住要向那座高樓撲去。
這時,那噓噓的聲音,仍在響著,衛天麟轉首看看白衣少女,心中驟然一驚,見她伏在屋面上的嬌軀不停地移動,並不時望著左右附近,神色顯得異常惶急。衛天麟不覺一陣茫然,但他卻知道,這定與那噓噓怪聲有關。於是他連忙察看自己伏身的的瓦面,俱是光滑發亮,一塵不染的琉璃綠瓦。
突然,白衣少女眼露驚急,連連向他招手。衛天麟絲毫未加考慮,伏在瓦面上的身形,原勢不動,竟然飄身平飛瞭過去。白衣少女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穿著發亮長衫的少年,竟真的飛瞭過來,芳心又嚇得噗噗跳個不停。
衛天麟稟性仁厚,心地憨直,飄至白衣少女跟前,原勢伏在她的身邊。自衣少女見衛天麟靠得如此之近,一陣男孩子特有的氣息,薰得她沉沉欲醉,粉面如火,皓腕也欲舉無力瞭。衛天麟轉首一看,身邊的白衣少女,粉面上不知何時已罩上一層薄紗。
薄紗掛在耳上,黛眉、鳳目、白如凝脂的前額盡露紗外,瓊鼻、櫻口,美如桃花的粉頰,俱都覆在紗內。但由於距離過近,白衣少女清麗絕塵的粉面輪廓,仍隱約可見,顯得更美,更富神秘感,較之半年前,尤覺惹人愛憐。
衛天麟玉人在側,近在咫尺,竟然看呆瞭。雖然,絲絲似蘭的處女幽香,撲進他英挺的鼻中,但他這時已兀自不覺瞭。白衣少女意亂神迷,芳心狂跳,細看身邊少年,竟是一個劍眉星目,薄唇挺鼻,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乳黃長衫,頭束粉藍儒巾,手拿描金折扇,如非自己親眼看見,誰會相信他是一個身懷卓絕武功的人?細看眉宇間,英氣過人,憨直仁厚中,卻又帶著凌威。白衣少女見對方一雙朗眸,直望著自己的粉臉,頓覺眼簾沉重,一對鳳目,再也睜不開瞭。
憨直的衛天麟,見白衣少女神態有異,立時慌瞭,不禁急聲問:“姊姊,你怎麼瞭?”白衣少女聽得一震,她確沒想到這個看來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十剛剛十九歲的少女為“姊姊”。她雖然覺得好笑,但她的心裡,卻是甜甜的。當然,她不會知道,天麟實際的年齡比她還小瞭兩歲。
衛天麟見白衣少女不理,又親切地急問一聲,說:“姊姊,你叫我來有事嗎?”
白衣少女頓時想起那“噓噓”的聲音,立即睜開鳳目,有些緊張地問:“他們會不會放蛇出來咬我們?”
衛天麟不覺暗暗好笑,繼而一想,他真的笑瞭,因為,他想到瞭“十個女人,九個怕蛇”的諺語。白衣少女見衛天麟笑而不答,又問:“你不怕蛇?”
衛天麟微微一笑說道:“武林兒女,身懷絕技,豈畏蛇蠍。”白衣少女粉臉一紅,兩眼一直望著衛天麟,看來,對衛天麟的不怕蛇,似乎顯得欽佩至極。於是,櫻唇一陣啟動,似乎要說什麼,似又不好開口。
衛天麟一出口,自知說錯瞭,心中非常後悔。此刻見白衣少女粉面羞紅,兩眼一直望著自己,櫻唇微動,誤認白衣少女已在生氣。於是,輕輕向前靠近瞭一些,柔聲不安地問:“姊姊,你生氣瞭?”
白衣少女眨著一雙鳳目,輕搖螓首,笑著說:“沒有,我在想,你叫什麼名字?”
衛天麟一笑,說:“我叫衛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聲問:“你就是衛天麟?”衛天麟心頭一震,看來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一雙朗朗星目一直盯在白衣少女的粉臉上。白衣少女冰雪聰明,看瞭衛天麟的愕然神色,不由掩口嬌笑,說:“你還是我們頑皮小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時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衛天麟頓時想起那隻雪白可愛的鸚鵡,因而也想起白鸚鵡的主人——那個慈祥的老尼姑。於是,低聲問:“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師太是誰?”
“是我的師父。”
“我知道,我是問她老人傢的法號。”
白衣少女一陣猶豫,說:“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衛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轉,又問:“你師父的名字不告訴我,你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極怕天麟不高興似的,立即輕點螓首,笑著說:“我叫林麗蓉。”衛天麟聽瞭微微一笑,立即親切地喊瞭聲“蓉姊姊”。
正在這時,一陣哈哈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閣樓間響起,聲震山野,入耳錚然,在低沉的夜空裡,歷久不散。天麟、麗蓉,循聲望去,兩條幽靈似的人影,由西北方一座側院中,衣袂輕拂,緩緩飄來。兩人心頭同時一震,蓉姑娘不禁脫口喊瞭聲麟弟弟,說:“麟弟弟,這兩人內功深厚,輕功卓絕,動手時千萬小心。”
衛天麟急聲問:“蓉姊姊,你認識他們?”
林麗蓉搖搖頭,說:“不認識,我是依據他們的笑聲和輕功,斷定他們是這莊院中的高手。”
衛天麟不解地問:“蓉姊姊,你看發笑的這人,會不會是這莊院中的主人?”
林麗蓉略一沉思,說:“恐怕是的。”
衛天麟一聽來人是莊主,也正是自己急欲一見的人,立即微哼一聲,說:“哼,我正要見他。”說著,挺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電射撲去。
林麗蓉見天麟未按陣勢前進,嚇得急聲高呼:“弟弟快回來。”衛天麟心頭一驚,頓時想起莊中院落樓舍的奇異形勢。於是,雙袖一抖,一提真氣,一式騰龍七絕劍中的“飛龍回天”身勢,硬將閃電疾撲的身形,騰空五丈。
就在這時,萬點銀星,疾如電射,勢如驟雨般,向著空中的衛天麟灑下。蓉姑娘尖叫一聲,手足顫動,由於芳心過度關註天麟的安危,竟然嚇呆瞭。前面飄來的兩道人影,也一斂狂笑,立頓身形,停在院中大廳的廳脊上。
身在空中的衛天麟,冷哼一聲,折扇疾張,驟然一式“經天長虹”,一道耀眼光華,直向漫天灑下的銀星,閃電揮去。頓時,萬點銀星幻起無數銀絲,挾著尖銳刺耳的嘯聲,直向全莊屋面樓房上射去。一時之間,叮當連聲,火星四射,銀丸跳躍,瓦片橫飛。
繼而,全莊瓦面,暴起一陣銀丸滾動的“格拉拉”的聲音,房下,叭叭之聲,不絕於耳,銀丸墜地之聲,此起彼落。大廳上的兩道人影,同時暴喝一聲,飛舞雙袖,疾揮飛射而來的銀丸。衛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折扇,雙袖微拂,衣袂飄飄,已落在蓉姑娘的身邊。
林麗蓉被衛天麟這種美妙的身法,駭人的絕技驚呆瞭,這時一定神,想起方才漫天灑下的銀丸,心中猶有餘悸。於是,粉臉一沉,嗔聲說:“你怎的一聲不響,亂闖一氣,害人傢為你擔心?”
蓉姑娘話未說完,粉臉一陣緋紅,立時停止不說瞭。想是發覺那句“害人傢為你擔心”,說得太露形瞭。衛天麟對蓉姑娘的呵責,毫不在意,隻是一雙星目,註定蓉姑娘的粉臉,傻笑不止。突然傳來一陣沉聲大笑,繼而朗聲說:“魔扇儒俠孫浪萍兄,老友西嶽雙星洪玄、貢元兩人在此恭候大駕,你我兄弟久違已近二十年,就請孫兄過來一敘吧。”
林麗蓉聽得芳心一陣狂跳,不禁脫口急問:“你是魔扇儒俠孫老前輩?”說話之間,鳳目閃閃,顯示內心有著無比的驚異。
衛天麟一陣憨笑,幽默地說:“我要是老前輩,還呼你姊姊嗎?”
蓉姑娘粉面一紅,羞澀地垂首笑瞭,心說:我真傻,師父明明說,當年與騰龍劍客交往莫逆的魔扇儒俠,兩人聲威同震武林,不知為何驟然息隱俠蹤,已近二十年未歷江湖,算來,年齡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說是衛天麟,自己還偏偏去問人傢是不是孫浪萍。心念未畢,大廳脊上,又傳來瞭西嶽雙星的笑聲,說:“孫兄不必多疑,全莊機關盡皆撤去,孫兄與那位女俠,盡可放心過來。”接著,右手一揚,一道耀眼火花,直上半空。
頓時,全莊通明,光華大放,所有院落樓房,俱都相繼燃上燭光。蓉姑娘瓊鼻微哼—聲,倏然立起,轉首對天麟,說:“麟弟,跟著我走,他們在譏笑我倆不識陣勢。”說著,香肩微動,疾向橫裡飄去。
衛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訓,不敢逞強,於是緊隨在蓉姑娘身後。隻見兩人一陣騰躍,橫飄前掠,幾個縱身,已達大廳廳側的一排高房之上。天麟舉目一看大廳脊上,一俗一道,並肩而立,四目精光閃射,正全神盯著蓉姑娘與自己。左立者,是一個老道,青袍長髯,白襪雲鞋,背插長劍,看來年齡至少五旬開外。右立者,是一老叟,禿發細眼,葛佈短衣,背負雙手,傲然而立。
青袍老道一掃二人,朗聲說:“兩位小施主,夤夜入莊,定然有事,小施主雖不是魔扇儒俠,但身穿孫兄寶衫,手持龍鳳魔扇,必是孫兄傳人,就請進廳入座詳談來意吧。”說完,上身微晃,兩人飛身飄下大廳,離地尚有七尺,雙袖一旋,橫飛兩丈,直落大廳階上。
衛天麟知二人有意炫露輕功,於是,轉首看瞭蓉姑娘一眼,似乎在問:下去吧。林姑娘輕點螓首,面含嬌笑,神色泰然已極。天麟細看廳前,井院寬大,亮石鋪地,兩側廂房,階高九級。大廳之上,宮燈高懸,明如白晝,廳內陳設,金碧輝煌,令人看來,宛如皇宮王府。天麟迅速一瞥之後,立演凌雲輕功,緩緩飄落地上。蓉姑娘,輕拂翠袖,衣袂飄拂,緊跟而下。
西嶽雙星何等人物,兩人面色同時微變,不禁互望一眼,似乎在說:這娃兒輕功,實不在當年孫浪萍之下,回頭動手之時,務必要小心。衛天麟見西嶽雙星神態有異,眼色不正,不敢進廳,依然立在院中。青袍老道單掌胸前一立,說,“貧道洪玄與拜弟貢元,昔年與尊師魔扇儒俠曾有數面之識,小施主不必多疑,盡管入廳就是。”說著,側身讓路,作勢肅客。
倏然,一聲暴叱,掠空傳來:“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深夜跑來撒野。”喝聲未畢,一道黑影閃電射下。衛天麟本能地退後半步,舉目看去,竟是一個蓬頭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龍頭鐵杖的老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鳳目含威,輕輕瞟瞭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說:“姑娘前來撒野,與你何幹,要你這醜婆婆來管?”衛天麟一聽,不禁笑瞭,這個突來的老婦,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醜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兇光閃閃,厲喝一聲說:“哪個敢說我瘋婆婆醜?”話聲未盡,掠身而前,一掄手中鐵杖,呼的一聲,一招“風掃落葉”,直擊蓉姑娘的纖腰。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連聲說:“我偏說你瘋婆婆醜,難看,像個鬼。”說著,身形一閃,輕輕讓過瘋婆婆的凌厲一擊。
瘋婆婆被罵得怒火高燒,加之一擊未中,隻氣得哇哇怪叫,厲叱一聲,說:“賤婢找死。”厲喝聲中,揮舞手中鐵杖,挾著風雷之勢,宛如怪蟒出洞,惡狠狠地再向蓉姑娘撲來,聲勢凌厲,觸目驚心。
蓉姑娘一聲冷叱,怒聲說:“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說著,身形電閃,羅袖雙飛,一雙潔白玉掌,倏伸如電,覷準杖端,疾拍而下。啪的一聲,拐杖脫手而飛,直向大廳之內飛去,其勢之快,捷逾離弦之箭。瘋婆婆頓時一驚,嗥叫一聲,閃身暴退。就在瘋婆婆怪叫暴退之際,嘩啦一陣大響,廳內桌翻椅倒,斷木橫飛。啷的一聲,那根龍頭鐵拐杖,竟有一半射入廳壁中。
蓉姑娘望著驚得發愣的瘋婆婆,冷冷地說:“老乞婆,還不去找你的成名招牌,還立在這裡發什麼呆?”
瘋婆婆驚得一身冷汗,麻面鐵青,這時一定神,突又怪叫一聲,說:“賤婢,老娘與你拚瞭。”說著,疾伸雙臂,十指如鉤,直向蓉姑娘拼命撲來。
蓉姑娘見瘋婆婆不知進退,不由芳心大怒。於是,黛眉倏立,鳳目圓睜,身形不閃,已至瘋婆婆身後,一聲嬌叱:“去吧。”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旋轉勁力,直擊瘋婆婆的後胸。
一聲暴喝:“丫頭找死……”喝聲中,人影一閃,禿頭老叟貢元飛身撲來。蓉姑娘鳳目一瞟撲來的禿頭貢元,左掌推向瘋婆婆的掌勢依舊不變,右掌疾向飛撲而來的貢元閃電劈出。砰然一響,嗥叫悶哼,人影滾動,蹬蹬蹬連聲。
瘋婆婆一聲嗥叫,身形急轉,終於拿樁不穩,仰身跌倒,直向兩丈以外滾去。禿頭貢元悶哼一聲,身形踉蹌,一連後退數個大步。呆瞭,老道、老叟、瘋婆婆,俱都驚呆瞭。衛天麟手搖折扇,氣定神閑,看看發呆發愣的西嶽雙星,又看看麻臉蒼白,運氣行功的瘋婆婆,似是一個前來觀戰的人,今夜偷探入莊的事,似乎與他無關。
蓉姑娘看瞭衛天麟的悠閑樣子,芳心微微生氣,不禁嗔聲說:“喂,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們該走啦。”說著,一雙鳳目望著衛天麟,等著他的回答。
禿頭貢元一聲暴喝,說:“賤丫頭,神君仙莊豈是你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地方,你們可知未得允許,擅入莊院者死,除非你衷心歸服神君,加入本莊,否則,哼,休想活著走出莊院一步。”
蓉姑娘一聲冷笑,不屑地說:“莫說你攔阻不住姑娘,就是你們神君在此,姑娘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就在蓉姑娘的話聲剛落,禿頭貢元正待暴叫之際。
一聲震撼峰谷劃破夜空的狂笑,驟然由後院傳來。衛天麟心頭一震,蓉姑娘粉面色變。西嶽雙星和瘋婆婆俱都精神一振,發出一陣嘿嘿冷笑。禿頭貢元望著蓉姑娘,陰惻惻地說:“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濺當地。”衛天麟聽瞭不由有氣,正待怒聲叱問。
一陣風聲,大廳之上燭火微動,一道如煙的人影由大廳內疾射而出。天麟、麗蓉,同時一驚,心說:這人必是莊主。果然,老道、老叟、瘋婆婆,俱都恭身而立,面帶肅容。衛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個身高不足五尺,駝背獨目,顎下蓄有短須的糟老頭子。
蓉姑娘一臉不屑地看瞭駝背老頭一眼,又望瞭正在轉首望著她的衛天麟一眼,兩人竟忍不住笑瞭。的確,兩人確沒想到,這座震驚江湖的神秘莊院的主人,竟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糟老頭子。駝背老頭獨目中冷電一閃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著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對階前肅立的三人,問:“今夜何人值巡?”
西嶽雙星兩人雙雙上前一步,同時躬身說:“啟稟掌院,是卑職地院督巡洪玄、貢元兩人。”
天麟一聽,頓時又是一驚,心說:原來這糟老頭子並不是莊主,隻是數個院落之中的一個掌院,看來這座莊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驚人的高手。心念未畢,隻見那駝背老頭,又對瘋婆婆毫不客氣地問:“瘋婆婆,今夜並非輪你值巡,為何擅自離開本位?”
這時的瘋婆婆也不瘋瞭,臉上狂態盡失,恭謹地說:“方才聽這丫頭言語狂妄,目中無人,竟敢來此撒野,辱罵神君,是以,忍氣不住,貿然與那丫頭動手。”
駝背老頭一聲冷笑,獨目冷電暴射,冷冷地問:“可曾將那丫頭擊斃?”
瘋婆婆麻臉一紅,立時躬身說:“老婆子一時急怒,違犯院規,特向掌院請責。”
駝背老頭獨眼一瞪,厲叱一聲,說:“退下去。”瘋婆婆立時喏喏連聲,退至一側。衛天麟與蓉姑娘俱都看得心頭一震,心說:想不到一個分院掌院,竟有如此權威,那被武林人物一直矚目的莊主,又該如何?
兩人心念未畢,駝背老頭冷冷地望瞭兩個人一眼,一手捻須,神色傲然地問:“你們兩人快將師門姓名及為何深夜入莊,一並報出來,老夫駝背猿或許念你兩人年幼無知,放你倆一條生路。”說著,老氣橫秋晃瞭晃腦袋,一隻獨眼,直在衛天麟手中的折扇和蓉姑娘背後的劍柄上,閃來閃去。
衛天麟看看駝背猿那副倚老賣老的神氣,心裡就有點火往上沖,於是劍眉一立,星目電射,刷的一聲,折扇倏然緊合。這時,蓉姑娘冷哼一聲,不屑地先說瞭:“別在姑娘面前耍威風,有本事盡管使出來,何必羅嗦套交情。”
駝背猿嘿嘿一笑,陰沉沉地說:“你倆不說師門屬誰,也瞞不過老夫一雙眼睛……”
蓉姑娘噗嗤笑瞭。於是,立即一繃粉臉,頑皮地問:“你有一雙眼晴?”
駝背猿勃然大怒,一聲厲喝,須發俱張,雙臂一伸,格格作響,枯瘦的兩手,頓時大瞭一倍。正在這時,一聲哈哈大笑,由左側房面上響起。這聲大笑來得突然,所有在場之人,俱都不禁一愣。衛天麟立即循聲一看,差點笑出聲來。
不知何時,左側房面上,竟坐著兩個任何人看瞭,都要發笑的人。左邊一個,蹲腿而坐,蓬頭垢面,一身鶉衣,兩手抱著大酒葫蘆。右邊一個,盤膝而坐,光頭油臉,破舊僧衣,手中拿著一隻熟狗腿。這兩個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來俱有八十多歲,兩人喝酒吃肉,似乎是一對特地趕來看熱鬧的人。
衛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陣好笑,心說:這座莊院中真怪,怎的盡是一些奇形怪狀的人呢?再看院中幾人,俱都面色大變,即是蓉姑娘,也顯得有些緊張。衛天麟心中一動,暗說:莫非這就是莊主,叫什麼神君的人?心念間,又向房面上看瞭一眼。
左邊蓬頭老丐咚咚喝瞭兩大口酒,舉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過破衣和尚手中的狗腿,啃瞭一口,說:“老二,你看駝子活瞭這大把年紀,還硬要與小娃兒們動手打架,真不要臉。”
破衣和尚嘿嘿一陣傻笑,瞇著一對小眼,一晃禿頭連聲說:“嘿嘿,真不要臉,真不要臉。”廳上的駝背猿,一聲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罵起來。
“蓬丐、禿僧,你們不要自認武功高絕,便仗著那幾手鬼畫符前來欺人,須知我們神君一向禮待你們,是為瞭保全你們武林二怪傑數十年的聲譽,並不是怕瞭你們。”衛天麟一聽,心頭驟然一驚,他確沒想到,房上坐著的兩人,竟是嫉惡如仇,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兩位武林怪傑。
隻見蓬頭丐轉首對禿頭僧說:“老二,聽到沒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不是老哥哥瞧不起你吧,人傢駝子也說你那是鬼畫符呢。”
駝背猿隻氣得老臉鐵青,渾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響,想是恨透瞭這兩個武林出瞭名的“活寶貝”。於是,獨眼一瞪,兇光暴射,大喝一聲:“值巡何在,快將這丫頭拿下,看誰敢管。”喝聲未畢,青袍老道,飄身飛下廳階,鏘一聲,寒光閃閃,長劍已然在手。
蓉姑娘神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聲響,一片耀眼光華籠罩瞭整個庭院,周圍宮燈立被逼得黯然失色。蓉姑娘長劍一出,駝背猿立即沉聲警告說:“洪玄小心,這丫頭手中是柄寶刃,極像傳聞中的伏魔寶劍。”
房上的蓬頭丐又說話瞭:“老二,人人都說駝子獨具慧眼,看來所傳果然不虛。駝子這隻獨眼還真識貨,寶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婦孺皆知的伏魔劍。”說著,將酒葫蘆交給禿頭僧,不禁又極輕蔑地哈哈一笑。
駝背猿看瞭,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隻獨眼,兇光閃爍,一直瞪著房上又喝酒又吃肉的兩位怪傑,不禁咬牙恨聲說:“臭要飯的,你除瞭一張貧嘴,還有什麼能耐?”
蓬頭丐聽瞭,毫不生氣,仍嘻嘻哈哈地說:“獨眼駝子,少廢話,你的老道不出三招準現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極狂傲,手中一柄長劍頗具功力火候。駝背猿也自信洪玄憑手中劍,定能將白衣少女擒下。這時,蓬頭丐嘻嘻哈哈一陣譏笑,頓把個手持寶劍緩緩逼進的老道洪玄,氣得面色發青,雙臂微抖。於是,一聲怒叱,起劍欺身,一招“秋風送雨”,手中寶劍,恰似一道白練,宛如劃空銀虹。繼而,右腕一抖,劍尖指向眉心,刺咽喉,削肩刺胸。
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電閃,勢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娘罩到。蓉姑娘一聲冷哼,力透劍身,順勢一揮,光芒暴漲。嬌軀一閃,已至洪玄身側,一聲嬌叱,劍勢倏變,頓時,寒氣砭骨,勁力萬鈞,劍光如雪片紛飛,直向洪玄肋背各大要穴點到。
洪玄心神一凜,立取守勢,抱元守一,企圖拖延時間,以待駝背猿出手,無奈對方劍勢凌厲,身法奇妙,頓覺頭暈眼花,虛實莫辨。蓉姑娘一聲嬌叱,身形疾轉,銀芒如雨,劍氣彌天,立將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老道洪玄,頓感手足無措,心神紊亂,硬著頭皮,掌劍齊揮,亂舞一陣。
倏然,劍光一旋,哧的一聲,白影閃處,蓉姑娘飛身飄落丈外。再看洪玄,手持長劍,滿面羞紅,呆立場中,兀自發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眾人細看,俱都心頭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緞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帶圍腰”齊腰削斷,兩片下擺,倏落腳前。
一陣哈哈大笑,發自武林二怪傑之口,蓬頭丐一斂大笑,說:“怪哉,怪哉,真怪哉,三招不到,劍削下擺。”說著,兩手抱著酒葫蘆,咕嚕嚕又喝瞭兩大口酒。
駝背猿一聲怪叫,發須俱張,兩臂又發出瞭格格響聲。於是,獨眼一瞪,綠光閃閃,圈著兩臂,緩步向著階下走來,面目猙獰,怕人已極。突然,蓬頭丐的雙唇一張,噗的一聲,天上驟然灑下一陣疾雨,銀絲閃處,落地有聲,火花四射,石屑橫飛,頓時之間,滿庭俱是濃醇的酒香。
再看駝背猿,面色驟變,倏退五步。因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頭丐噴出的酒雨,已擊瞭數以千記的小孔,深約一寸,整齊如錐,蓬頭丐功力之厚,由此可見。駝背猿氣得一陣哇哇亂叫,暴喝一聲,說:“臭要飯的,你要怎麼?”
蓬頭丐大腦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陣冷笑,說:“你要以大欺小,違背常規,我老花子可就坐不住瞭。”
駝背猿面現猙獰,眼佈紅絲,厲聲說:“什麼叫以大欺小,我可不管這一套。”
蓬頭丐縱聲一笑,說:“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試試。”說著,抱起酒葫蘆,“咚”又是一大口酒。
駝背猿獨眼望瞭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隻氣得渾身劇抖,怪叫一聲,說:“臭要飯的,這丫頭是你的什麼人,要你來袒護她?”
極少講話的禿頭僧說話瞭:“駝子,你妄自活瞭這一把年紀,你不認識這位姑娘,難道你還不知道伏魔劍的主人嗎?”駝背猿聽瞭,身不由主地打瞭個冷戰,臉上獰惡神色頓時全消。
衛天麟一直手搖折扇,冷眼旁觀,幾乎忘瞭自己是處身強敵環伺之中。尤其,對房上一僧一丐,與這駝背老頭,是友是敵,一直沒搞清楚。是敵,雙方卻盡說不打。是友,雙方又怒眼相對,聲色俱厲,劍拔弩張。正在這時——“當”地一聲巨鐘大響,聲震屋瓦,地顫燈搖,鐘聲嗡嗡,歷久不絕。
武林二怪傑面色一沉,立收嬉笑之態,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肉。駝背老人飛身縱上廳階,閃至一側,恭謹而立。老道洪玄、禿頭貢元和麻臉婆婆,俱都面色肅穆,垂手躬身。蓉姑娘輕翻玉腕,光華驟失,伏魔寶劍咔的一聲,收入鞘內。隻有衛天麟,手搖折扇,氣定神閑,星目註視著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