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孫元一感覺自己手腳冰冷渾身無力，腦子裡亂成瞭一團麻，隻感覺這事情越往細想真實性越大，而那些他原來沒有深想的事情也能解釋瞭，為什麼瑤瑤會忽然出現嚴重到不能做愛的婦科病？為什麼那段時間莉莉會那麼主動和自己做愛？為什麼媽媽會突然對瑤瑤的態度變得溫和起來？為什麼瑤瑤‘血崩’的那天媽媽的眼圈會那麼紅？難道真的是因為她跟瑤瑤的關系已經好到如同親生母女瞭嗎？還有阿雪……這一切的一切，無不在說明瑤瑤的確懷孕瞭，的確流產瞭。

　　睜開眼，看著眼前走動的四個女人，他的眼珠隨著她們的身形活動著，眼中的血絲變得越來越多，眼神也變得越來越深邃，一片霧氣將他的眼瞳都給遮蓋瞭起來。

　　“呀！兒子，你怎麼瞭？”兒子的不對勁最掛念在心的自然是媽媽，劉筱露一下就發現瞭孫元一臉頰上不斷流出的淚水，他的雙唇緊緊閉著，腮幫子鼓鼓努著，顯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這一喊，其他三女都圍瞭過來，看到孫元一的樣子都驚呼瞭起來。

　　孫元一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她們，雙拳握得緊緊的，甚至發出瞭‘嘎啦、嘎啦’的聲響。

　　眼見他如此，四女也也深感不妙，一個個都住瞭嘴，小心翼翼地互看一眼，卻都沒有再說話。

　　沉默良久，孫元一才呼出一口氣，緊咬著鋼牙，一字一字地蹦道：“你們……為！什！麼！要！瞞！我？”

　　他的樣子著實可怕，幾人都被嚇到瞭，更加不知道他所問何事。

　　‘唰’，孫元一倏地站起身，伸手在空中或是揮舞或是點指，嘴裡隻是哼哼出氣，卻發不出聲音來，鼻子裡更是‘吭哧吭哧’地發出重重的聲響，仿佛一頭滿身怒火卻無處發泄的公牛。

　　瑤瑤和莉莉都嚇得不知所措，關珊雪和劉筱露兩位母親連忙把她們都擋在身後。

　　“元一！元一！”劉筱露畢竟是孫元一的媽媽，對兒子的關心遠遠蓋過瞭恐懼，一把上去握住他的手，“元一你怎麼瞭？感覺委屈你說出來啊！！媽媽在這裡！！媽媽在這裡！！”

　　孫元一動作一頓，愣瞭半晌，猛地一跺腳，掙開瞭媽媽的手，指著瑤瑤，手抖瞭半天，又是握拳又是張指，仍舊沒有說出話來。

　　這時，如果其他人還不明白他想說什麼，那可真是白活瞭。

　　孫元一拍著胸口痛呼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瑤瑤懷孕瞭你們要瞞著我？！她都流產瞭！！為什麼還要繼續瞞著我！！！如果我早知道她懷孕瞭，那天，我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回出租屋！！如果她不回去！！又怎麼會因為救范穎佳而流產！！！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啊！！”

　　他這話幾乎就是吼著說出來的，眼淚止不住地順頰而流，加上他捶胸頓足的動作，更加顯得他痛心疾首！！

　　四女頓時都緘口沉默，孫元一所言所講無一處不正確，讓她們無從反駁，關珊雪更是心驚肉跳，擔心他悲痛之下把姐姐和侄女已經跟他上床的事情給抖摟出來。

　　“嗚……嗚嗚……”瑤瑤想起自己這小半年的隱忍，又想起肚子裡的孩子在父親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離開瞭，她頓時就抽泣瞭起來。

　　她這一哭，帶動瞭其他幾個女人都哭瞭起來。

　　莉莉哭，是為自己努力這麼久，卻仍然一無所出而哭，

　　關珊雪哭的理由與莉莉一樣，畢竟自己如果能懷上，也能瞭卻孫傢有後的這一心願，再加上女兒的身體情況，她的悲傷乃是雙分的；

　　劉筱露她哭的原因就復雜多瞭，既有因瑤瑤肚子裡的孩子沒瞭，自己抱孫無望而哭，又有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沒瞭勾起思念而哭，更有看到兒子傷心欲絕感同身受而哭。

　　一時間，屋子裡哭聲一片，如果不是門窗都緊閉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傢裡出瞭什麼不得瞭的大事。

　　盡管憤怒怨懣，但孫元一卻沒有痛哭，隻是眼角的淚水從沒停過，他也不去擦拭，任由它們滿臉流淌著。

　　過瞭好久，幾女的哭聲才緩緩停瞭下來，房子裡頓時隻剩下瞭抽泣聲。

　　“元……呃……元一……其實……呃……我們……呃……我們也……呃……也不是……也不是故意……呃……要……要瞞你……呃……你的……”關珊雪一邊抽泣著一邊說，“瞞著你……呃……確實……呃……確實是我們……不對……唔……”隨著說話，關珊雪的抽泣也逐漸變少，其餘幾人也在她說話的時候漸漸恢復。

　　“你說得對……呃……作為孩子的父親……你確實應該有知情權……”關珊雪的語氣中還帶著哭腔，但已經平靜瞭許多，“筱露，你說是不是？”

　　她冷不丁地問瞭劉筱露一聲，同時也看向瞭劉筱露。

　　劉筱露剛從那種傷感中回復過來，聽得她的問話猛地一愣，抬頭看向閨密的眼睛，看到她正直視著自己，在看兒子的視線也看向自己，她的目光不自然地閃躲瞭一下，支支吾吾道：“對……對，他是應該有知情權，我贊同阿雪的說法。”

　　說著，她微微垂下瞭頭，可她心裡已經隱隱感到不安。

　　“元一……”關珊雪與孫元一對視一眼，將視線轉向瑤瑤，繼續道：“瑤瑤，雖然你的流產不是我本意，可正如元一所說，你懷孕的事他如果也知道，那天他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出租屋的，況且這本來就是出於我個人的私心，才讓你隱瞞，所以這個孩子，可以說，我是間接的元兇。”

　　“還有我！”莉莉這時挺身而出，“我也是元兇之一，一切都是我自己懷不上導致的，卻要瑤瑤來承擔這種後果，實在是太自私瞭，元一。”

　　她看向孫元一，目光堅毅道：“我自身就是最大的問題，你以後就是一輩子都不碰我，我也認瞭，如果……如果你想跟我離婚再娶瑤瑤……我……我也……我也不反對……”

　　說著，她的眼淚又流瞭出來。

　　看著老婆那張含春帶俏的面龐上梨花帶雨的模樣，孫元一心頭就是一痛，剛才的話儼然是刺痛瞭老婆的心。

　　“莉莉姐你說的什麼話！！”別人還沒說話，瑤瑤先開口制止瞭，她走到莉莉面前，握著她的手道：“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知道這世上有元一哥這樣懂得珍惜女人愛護女人的男人，又怎麼會有兩個將我當成親女兒一般的幹媽？我想融入這個傢裡，我想成為你的姐妹，而不是替代你的位置。你是元一哥的老婆，永遠都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這種話你隻要再說一次，我就離開這個傢，再也不會回來。”

　　說這話時，瑤瑤早已滿臉淚痕，那幾個月來的委屈，孩子流產之後一直沒能走出的陰影，在這一刻仿佛都雲開月明。

　　聽瞭她的話，莉莉感動得與她抱在一起，兩人又哭瞭起來。

　　孫元一閉上眼，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腦中想不明是什麼感覺，瑤瑤隱瞞懷孕這件事，既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別人的錯，那到底應該是誰來負這個責任呢？

　　想著想著，他臉上的表情更顯痛苦。

　　看他這個樣子，眾女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瑤瑤作為當事人，抹瞭抹眼淚，走到孫元一身邊坐下，剛要說話，孫元一道：“你們讓我靜一靜……瑤瑤……你……你留下……”

　　瑤瑤按著他的手，輕輕地‘嗯’瞭一聲。

　　其他人見狀，便打開門走瞭出去，留下瞭瑤瑤和孫元一兩人。

　　握住瑤瑤的纖手，孫元一另一手緩緩摸著瑤瑤的肚子，一會兒看看瑤瑤，一會兒看看她的肚子，眼含悲戚，與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四目相對，眼中熱淚又一次落下，嘴裡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這道歉，既是說給瑤瑤的，也是說給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的。

　　感受到他的心情也悲愴，瑤瑤輕聲道：“元一哥……我能懷孕，說明你的精子沒問題，不如多在莉莉姐身上加把勁。”

　　孫元一一時沉默，瑤瑤眼中也流出淚來，她故作笑意道：“沒事的，我能懷上一次，就能懷上第二次，我懷孕可比莉莉姐容易得多瞭。”

　　見孫元一還不說話，瑤瑤又道：“元一哥，這個孩子沒瞭，我作為媽媽固然很傷心，你也不用怪她們，她們也一樣很傷心，尤其是莉莉姐，她當時哭得比露幹媽還厲害。”

　　孫元一身子一震，頭不自覺地偏向瞭一邊，恨恨道：“事情都是她們隱瞞導致的……”

　　瑤瑤連忙攔下瞭他下面的話，繼續道：“的確，這事是因為雪媽和莉莉姐的私心導致的，但她們為的，也不過就是能在隱瞞的這段時間懷孕而已，說來也不是什麼大過錯。母女都在努力，卻都沒有懷上，反而是我這個跟你隻有零星幾次的外人懷上瞭，這種事，換位思考，換作是我在莉莉姐的位置上，一樣也會有私心的，你說是嗎？”

　　看到他的態度，瑤瑤就知道他心裡也怨懟莉莉母女倆，這讓她心裡好受許多，實際上話說回來，她自己心裡也同樣憤懣，可是想想如果不是自己當時硬要跟著莉莉回來，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孫元一一愣，望著瑤瑤沒有說話，緩緩地點瞭點頭，她說的他未嘗不能理解，人說到底還是自私的居多，真正大愛無疆的人實在鳳毛麟角，而且瑤瑤說的話也讓他想起瞭關珊雪為自己做的那些努力，也覺得她有些私心也不是不行，如果她沒有私心，就不會有針對媽媽以及阿玥的那些計劃瞭。

　　“何況事情已經過去瞭，後悔也沒用，都得看向未來，我隻希望今後你的寵愛能多一些，我不能做你法律上的妻子，但希望能做你第一個孩子的母親。”直到此時，瑤瑤才提出瞭她的一個要求。

　　孫元一微微怔神，思索良久，最後才微微點瞭點頭瑤瑤淚痕猶自未幹，卻綻出一個笑容，岔開話題道：“今天我還答應瞭雪媽這周去傢裡住呢！她上回說傢裡老是沒人住不好，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孫元一再次搖頭，澀聲道：“我……我現在還不想看見她們……你也別去，陪著我好嗎？”

　　瑤瑤臉上的笑頓時一僵，眼淚兀自又落瞭下來，說道：“元一哥，我們兩個單獨在一起，我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孩子，你等我……等我從這件事裡走出來……好嗎？”

　　孫元一頓時更覺心痛，這個女孩剛才一直在假裝堅強，一直在為他人考慮，直到此時才說出瞭心裡的真實想法，自己虧欠她的未免太多，恍惚間，他似乎明白她為什麼會遇到那麼多的渣男，原生傢庭中極度缺愛的她實在太渴望親情與呵護瞭。

　　“好……”孫元一沉重地點瞭點頭，“路上小心……”

　　說著，他又捏瞭捏瑤瑤的纖手。

　　擦掉臉上的眼淚，瑤瑤開門走瞭出去，那三人並沒有離開，忐忑不安地在門口那站著，此時門外已經是滿天星鬥，月光照射在大地上，映出一片雪白。

　　看到瑤瑤出來，三人都湊瞭過來想要詢問她情況。

　　瑤瑤頂著通紅的眼眶與滿是血絲的眸子，沖她們低聲道：“沒事，元一哥說要一個人靜靜，剛才我找瞭個理由，說周末要住雪媽傢裡去，一直沒人住不好。”

　　三女都沉默著，關珊雪看瞭一眼瑤瑤，卻是緩緩點瞭點頭，的確，目前給孫元一一個私人空間會更好一些。

　　看三人臉色都很是凝重，瑤瑤再次說道：“真的沒事，我已經開導過元一哥瞭，我作為第一當事人都說事情過去瞭，他也不會想不開的。”

　　三女仍舊沉默，過瞭好久，劉筱露才又是無奈又是無力地嘆瞭口氣，揮瞭揮手道：“你們去吧……你們去阿雪傢，他這樣，我也放不下心來，在傢看看情況也好，我是他媽媽，他就算有意見，也得摟著點吧？”

　　關珊雪和莉莉瑤瑤互看一眼，覺得她說得也對，便都步履沉重地離開瞭孫傢。

　　劉筱露推門進屋，孫元一臉色晦暗地抬頭看瞭媽媽一眼，動瞭動容，張瞭張嘴，似要說什麼，卻又緩緩閉瞭起來，而後把臉扭瞭過去，鼻子裡傳來抽泣的聲音，肩膀也一聳一聳的。

　　看兒子這種明明很傷心卻又強忍著的姿態，劉筱露也心疼不已，想走過去，卻又頓瞭一下，想不走過去，可內心的關切與憐愛又讓她心生不忍。

　　想瞭想，她還是走到兒子身邊坐瞭下來，她心裡也明白，現在兒子需要的是一份安慰，哪怕瑤瑤開導過瞭，可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哪裡會這麼快就過去的，心裡肯定還是憋悶的。

　　“元一……”話剛出口，孫元一就站瞭起來，向著樓梯口走去，根本就不接她的話茬。

　　“元一！！”劉筱露喊瞭一聲急忙跟上去，孫元一頓瞭頓步，緩緩側過臉來。

　　看著兒子那滿佈血絲的雙眼，劉筱露腳下一滯，伸出去想要拉他的手也停在瞭空中。

　　“咕……嗬……”孫元一咽瞭口唾沫又呼瞭一口氣，言語冷淡道：“你是我媽，是那個孩子的奶奶，你卻跟她們一起對我隱瞞。”

　　“我……”劉筱露張瞭張嘴，發現自己也確實找不到理由來辯駁，就聽兒子繼續道：“對你，我不能發怒，但是現在我也不想聽你說……”

　　劉筱露眼眶再紅，微微咬瞭咬下唇，點瞭點頭，澀楚道：“好……媽給你時間平復一下心情……有些事……”

　　她話還沒說完，孫元一已經徑直往樓上去瞭。

　　呆呆地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重重地坐回瞭沙發上，劉筱露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中的熱淚滾滾而下，內心更加痛苦，她的痛苦也是雙份的，瑤瑤的孩子沒瞭固然令她痛苦，可她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沒瞭也同樣讓她痛苦得徹夜難眠，那畢竟是她身上的一塊肉，更何況那孩子已經有瞭胎動，寒夜裡，夢境中更是時不時向她的父親發出瞭求救的訊息，隻無奈，那孩子是亂倫的結晶，自己內心再不忍再不舍，也不能留下她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劉筱露一早就起來瞭，一晚上她很是擔心兒子，並沒有睡好，起來後發現樓上兒子並沒有什麼動靜，她也顧不得洗臉刷牙，連忙上樓去看看他的情況。

　　“元一……”在房門外輕敲幾下，劉筱露喚瞭兩聲，房裡沒有絲毫的聲音。

　　“元一！”心急之下，劉筱露一把推開房門進去，就見兒子靠在床背上，神態蕭索，精神萎靡，對於自己的呼喚無動於衷，走進一看，他臉上依舊滿是淚痕，雙眼竟然是睜著的，眼中滿佈著的盡是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