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奧——吉奧——吉奧,為什麼我每次看到你都會覺得討厭呢?你為什麼每次都要這麼傻乎乎的被我看到?看你今天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瞭,我以為昨天修理你的那一頓足夠讓你這種跳搔安靜個一兩天呢……看來我還是太仁慈瞭——」烏蘭卡有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吉奧,他有些無法相信這個窮小子一夜之間就能使昨天被自己狠揍一頓的那些傷都恢復如初瞭。烏蘭卡每天跟著傢中花重金為自己聘請的劍術老師學習完劍術都會出來找他那些狐朋狗友與仰慕自己的花癡女孩們炫耀一番,而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帶著那些人第一時間去尋找可憐的吉奧作為自己的練手對象。
烏蘭卡帶著鎮上的十幾個同齡少男少女又溜達到瞭位於小鎮邊緣的吉奧傢附近,準本用語言羞辱那個懦弱的窮小子一番,如果能激怒他出來最好不過,這樣自己就可以再狠狠的揍那個一直看不順眼的廢物吉奧一頓瞭。沒想到他(她)們居然在吉奧傢的柵欄外沒有看到馬車,由於吉奧一般每天都會很早就出去采集風蔴草,原本以為經過昨天的狠揍估計這幾天都會躺在床上的吉奧看來已經又出去幹活瞭。烏蘭卡正在猶豫是不是吉奧的母親阿琪婭駕車出去瞭,而自己的專屬沙包吉奧仍躺在傢中呢,身後馬蹄聲由遠及近,還穿著昨天被弄得全是破損與灰塵臟衣服的吉奧駕車載著滿滿一車風蔴草已經走到瞭面前。
吉奧有些畏懼的看著一頭藍色碎發、面容英俊、身材高大健壯,穿著一身幹凈嶄新武士服,外罩精致皮甲的烏蘭卡,又滿臉壞笑的盯著自己出言挑釁。深深吸瞭一口氣,盡量使自己平靜的說道:「烏蘭卡大哥你好,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招你討厭,我認為我沒有做錯過什麼,或者冒犯到你。至於我為什麼會被你看到,我覺得是因為我每天都會在天還沒有亮時就出門去荒原采集風蔴草,而你幾乎每隔幾天都會在我回傢的路上或者在我傢門口出現。我昨天確實被你打得很慘,但是我傢很窮,如果不抓緊時間在入冬前采到足夠的風蔴草賣掉的話,這個冬天會很難熬過去。所以,現在請各位讓開,我要先把草堆放好才行。」
「咦?突然變得伶牙俐齒瞭嘛——好,我就先大發慈悲的讓你幹完活,我在這裡等你,給你15分鐘的時間,然後給我乖乖滾出來陪我練劍!今天別想就這麼讓我饒過你!」烏蘭卡突然沒來由心中一緊,他看著馬車上依然有些怕自己的瘦弱少年,覺得這個一直被自己欺負的吉奧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瞭。確切的說,從一個月之前開始他就發現這個小子變得有些奇怪瞭,雖然樣子還是那副懦弱畏縮的樣子,就是總覺得好像變瞭一個人一樣,今天尤其明顯,烏蘭卡壓下心中的迷惑與剛剛莫名出現的那一絲緊張,繼續傲慢的吩咐道。根據以往經驗,他斷定吉奧是不敢不聽自己話的。
「……好的,謝謝烏蘭卡大哥……」吉奧低著頭,下車從烏蘭卡身邊走過,打開自己傢院子有些破舊雜的木柵欄門,趕著馬車走瞭進去。一個人手腳利索的將一捆一捆黃綠色長條形幹草搬下馬車堆放在院子角落的草垛上。柵欄外的少男少女們看著鎮上最貧窮傢裡的瘦弱男孩用幹瘦雙臂抱著似乎比他身體還要大一些的一捆捆風蔴草搬上搬下,不斷發出陣陣嘲笑,誰也沒有註意到,那個瘦弱的少年在幹這些對健壯的成年人來講都並不輕松的體力勞動時並沒有絲毫的停頓休息,甚至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他的呼吸頻率都和普通狀態沒有任何區別,額頭上也沒有一滴汗水出現。
不到十五分鐘吉奧已經幹完瞭手裡的工作,他看著倚在自傢柵欄外揚起下巴,吹著口哨伸手正沖自己勾食指,打手勢示意自己出去的烏蘭卡,有些猶豫的躊躇不定。終於,在烏蘭卡不耐煩的催促聲中,吉奧轉頭深深看瞭一眼自己傢地窖方向,又回想瞭一遍伊莎阿姨對自己的那些叮囑與教誨,少年用力攥瞭攥雙拳,轉身在烏蘭卡躍躍欲試的以及他那些追隨者幸災樂禍的眼神中,走出瞭自傢院子的柵欄門。
秋日午後的微風吹拂著邊境小鎮外的沙棘叢發出簌簌鳴響,天際高掛的驕陽帶著略微刺眼的光輝灑下瞭並不太充足的暖意,雲朵投在大地上的陰影就像是不停流淌的黑色污漬一般在荒涼的原野上緩緩移動著。吉奧又被帶到瞭這個僻靜的,遠離成年人視線的,由沙石組成的小山包下面。孤零零一個人面對著不懷好意的烏蘭卡與他那群欺軟怕硬、慣於見風使舵拍他馬屁的擁護者們。
「準備好瞭嗎?廢物吉奧,快去選一把武器!」烏蘭卡將自己的佩劍搭在肩膀上,得意洋洋的喊著,他頗有劍士風范的不願意欺負沒有武器的對手。哄笑聲中,有人將長短不一的木棍和一些樹枝扔到瞭吉奧腳下。烏蘭卡並不會殺死吉奧,所以他也不會真正拔出長劍,每次都用帶著劍鞘拍打根本無力抵抗的弱小對手,拿吉奧的身體來反復練習自己從老師那裡學來的劍術技巧。
「不,我沒學過任何劍術,對我來說拿這些東西和空手沒什麼兩樣。烏蘭卡大哥請你……不要把我打得太狠,因為明天,我還要去更深處的荒原中采草,我不反抗,出瞭氣你就放過我吧……」吉奧還是沒能戰勝自己心底的恐懼,他又像以前一般雙手抱頭蹲在瞭地上。他知道決鬥什麼的根本就是烏蘭卡在戲弄他,自己拿什麼都是一個結果,拿棍子反抗反而會被修理得更慘。與其如此還不如就這樣護住要害任由對方打一頓,反正他發現最近自己好像變得比以前結實耐打瞭好多,基本都不會受到什麼嚴重傷害,挨打也沒有之前那麼痛苦瞭,即便有些皮外傷隻要睡一覺第二天就會痊愈。
「唉……吉奧,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現在無論怎樣都不敢面對我瞭嗎?你說你父親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兒子?」烏蘭卡擡腳踩著吉奧的頭嘲弄說道。
「……」吉奧頭埋得更低,雙手抱得更緊,他緊咬牙齒,壓抑著胸中逐漸開始積蓄起來的那些憤怒與暴虐情緒。
烏蘭卡收回瞭腳,過瞭一會,吉奧沒有等到預想中雨點般的狠揍,一股熱流帶著腥臊從他頭頂澆瞭下來,淋濕瞭他雜亂的棕色頭發與那身破舊的衣衫。
「嗚——舒服,吉奧喲——這個這個味道很適合你呢,就像你那個總喜歡爬到我父親床上被他玩弄的下流母親一樣騷的味道。」烏蘭卡尿完打瞭個哆嗦,輕蔑的踐踏著吉奧的最後一點尊嚴。
「吉奧,說實話,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那個中階戰士利維。蒙特先生的親生兒子,畢竟你的母親阿琪婭夫人可是咱們鎮上出瞭名的賤貨呀,你們大傢說對不對?如果你們不信的話,等吉奧的媽媽下次再去我傢時,我叫你們來看。話說阿琪婭夫人長得還是蠻漂亮的呢,身材也很不錯,雖然有點上歲數瞭,下次我拿出零花錢來看看能不能讓她到我床上來表演一下……嗯,就這麼決定瞭——!」烏蘭卡搖搖頭,轉身向他那些所謂的朋友們走去,邊走邊說道。
烏蘭卡的話語伴隨著男人們的大笑聲、口哨聲與女人們臉紅的尖叫聲充斥在抵伏塵埃中、滿臉尿液的貧苦少年耳朵裡,吉奧在得意洋洋的烏蘭卡身後,無聲無息緩緩站直瞭身體。
「我是利維。蒙特的兒子,吉奧。蒙特……烏蘭卡,我不允許你侮辱我的母親……」吉奧聲音沙啞的說道,他擡起頭,雙眼中爬滿血絲,少年身體內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股詭異的黑色物質開始沿著血管脈絡迅速流轉充斥到他全身。
「喲——,現在終於想要挑戰我瞭嗎?」烏蘭卡轉身,看到這樣一個睜著發紅眼睛凝視自己,木無表情的吉奧,沒來由心中又是一陣緊縮。他有些做作的用輕松語氣說道。
「……」吉奧沈默以對。
「那麼,就當你對我發出挑戰瞭哦,我讓你先出手!廢物!」烏蘭卡氣勢洶洶的開始對著吉奧喊叫,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把心中那些莫名的不安情緒發泄出來。
「……」吉奧仍然就這麼盯著烏蘭卡,即不回答,也不動手。
「可惡……好!既然你不出手,我可不客氣瞭!」不知道為什麼,烏蘭卡體內的煩躁不安開始一點點放大,終於,他沈不住氣的搶先出手,踏前一步,雙手握劍沖著吉奧用力斜劈而下。
烏蘭卡雙手緊握的連鞘長劍帶著風聲呼嘯而至,這看似簡單的斜劈斬實際是經過無數強者總結淬煉出的劍法招式,其中功防兼備,力道與速度已經到達一個完美的平衡。若由鬥神級別高手附著自身鬥氣使出,則可令對手避無可避。年輕的男爵之子烏蘭卡雖然實力並不出眾還沒有凝結出自己的鬥氣,但得到私人劍術老師指導的他這一劍運用得尚算熟練。他也十分相信自己這一下足以讓面前這個毫無天賦的平民少年再也站不起來。
「呃,好慢……」吉奧眼中烏蘭卡出劍的軌跡線路就如慢動作般在眼前展現,這是他第一次在挨打的時候睜開眼直視著眼前對手,以前懦弱的他從來都隻會抱頭閉眼蹲在角落任由對方欺辱。這樣想著,身形單薄的吉奧靈巧的向左側閃身,輕松避過瞭劍士侍從級別的烏蘭卡全力一擊。
來不及驚訝的烏蘭卡順勢轉身擡劍橫掃對手腰部,吉奧算計瞭一下佩劍長度後,踏地向後一跳脫離瞭劍刃掃擊的范圍。烏蘭卡根據老師傳授的劍技連擊之法馬上手腕回縮,同時向前再進一步,借助腰腿力量推劍直刺,拉近距離的同時猛擊對手腹部。然而,這無比迅捷的連環擊刺仍然被本應該不堪一擊的平民少年側身讓過。
「可惡!」眼見自己的得意劍術沒有奏效,短暫驚訝後,懊惱的烏蘭卡漲紅瞭臉,一聲怒吼,揮舞著手中長劍連綿不斷向吉奧砍去。在他身後圍觀的那些跟著起哄的小鎮少年們無不目瞪口呆看著在烏蘭卡舞得密不透風的長劍中來去自如、迅捷無比的吉奧那瘦弱身影,他們不由自主長大瞭嘴再發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女孩子們也都捂著嘴萬分震驚的看著這場出乎意料的決鬥。
同樣吃驚的還有一邊躲避著對手的瘋狂進攻,一邊有點陷入沈思中的吉奧。現在他眼中烏蘭卡揮劍的動作就好像是一個兒童般無力而又遲緩,對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吉奧按照昨天剛剛學會的那個「技巧」完全可以準確判斷烏蘭卡劍術攻擊線路與重點,隻要對手一個起手的蓄勢準備動作,他基本就可知他接下來要如何進攻、要攻擊哪裡、攻擊距離、速度、力道、以及會有什麼連帶的後續手段……
腦海裡恍惚憶起昨天在傢裡陰暗地窖中,那個被自己捆綁囚禁、幾乎已經完全淪為自己泄欲工具的大美人伊莎阿姨,依偎在自己懷中時用她那特有的沙啞誘人嗓音輕柔說出來的那些非常通俗易懂的奇異技巧;
「不要怕什麼高超的劍術,和強壯的身體,那些都不是關鍵哦,吉奧你要知道打架時最重要的是反應與冷靜……」
「吉奧,打架時千萬不能因為害怕而閉眼喲——,一定要盯緊對手的眼睛,從他的眼睛中找到他的目標是哪裡……」
「人的身體是無法改變的,一切所謂高深的劍術技巧的基礎其實就是對手的身體,人體的結構原理會清楚告訴你他將用哪裡、怎麼向你進攻。比如他若要用拳頭打你必會先收縮手臂,他若要用腳踢你一定會先擡起腿,根據手臂或腿部的彎曲角度你就可以知道他所使用的力量以及判斷他的攻擊速度。仔細觀察對手的臂長與腿長則會判定他的攻擊范圍,再加上他眼神緊盯的目標位置,你就能預先推測出對手這一擊的進攻路線……」
「吉奧,當你的眼睛看不清敵人動作時,記得趕快認輸,因為對方的實力遠超過你。當你覺得敵人的動作緩慢遲鈍時,也要知道,那是因為對方的實力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當你激發出體內鬥氣之時,那種力量將會覆蓋你身體各處,它會讓你看得更遠更清晰、聽到更微小的聲音、頭腦變得更加聰明、力量更強、速度更快、在幫你能抵抗住對手傷害的同時,也讓你的攻擊更加致命……」
「你說怎麼才能自由隨心的激發並使用鬥氣?怎麼說呢,我可愛的小吉奧你現在太善良瞭,善良得都有些懦弱,在你沒有殺死或是傷害對手意願的情況下想激發你體內這種鬥氣似乎很難呢……」
「憤怒,目前來看,隻有燃燒的怒火才是激發鬥氣的唯一捷徑。如果要使用潛藏的力量打敗對手,就積蓄壓抑自己怒意,直到它變得難以控制,轉化成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惡念殺意,到那時,你就會感受到那種偉大力量充斥在自己身體的每一滴血液之中……」
想到這裡,吉奧長出瞭一口氣,擡起頭,看著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烏蘭卡,輕笑瞭起來。這個笑容在烏蘭卡眼中卻成瞭一種極大的諷刺,他怒吼著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握劍飛身躍起,對著吉奧當頭直劈下來。吉奧這次選擇不閃不避,而是上舉右臂,用手握住瞭下劈的劍鞘,烏蘭卡憋紫瞭臉,幾度發力卻無法讓自己長劍在吉奧手中動彈分毫。
「原來這麼簡單……」吉奧自言自語道,沖著面前驚怒交集的烏蘭卡露出一個詭異而又危險的笑容,左臂探出,一拳打在瞭烏蘭卡腹部。
這一拳擊碎瞭烏蘭卡腹部護身皮甲,隨著吉奧那幹瘦的手接觸到他的身體,一股狂暴氣息從吉奧的小拳頭上註入到烏蘭卡體內。他感受著腹腔裡內臟被這股陰森恐怖的力量肆意破壞,這就如同被數把匕首刺入後再用力攪動般的巨大痛苦瞬間傳遞到大腦,烏蘭卡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瞪大眼睛隻看到瞭吉奧保持出拳姿勢的身影距離自己迅速變遠後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烏蘭卡高大的身軀像炮彈一樣橫飛瞭出去,飛行瞭大約30米後才撞在一顆樹上停瞭下來,口中溢出的鮮血點綴在他飛行路線地面上。倒地不起的烏蘭卡手中還攥著他那把已經出鞘的長劍,而劍鞘則還握在吉奧手中。吉奧擡起手臂,有些呆楞的看著自己的拳頭,片刻後他笑瞭,第一次在人前笑得這樣恣意自信,笑得他那臟兮兮的臉上眼淚橫流。他邁著輕松的步伐走到像隻死狗一樣趴在塵土中的烏蘭卡身邊,對著已經失去戰鬥力的目標擡腳一跺,「哢吧」一聲,他踩斷瞭烏蘭卡一條腿,而因為重度昏迷,被打斷腿的男爵之子都沒有出現一點反應。
「你們……要一起過來幫他嗎?」吉奧擡起頭對著那些跟著一起來看自己熱鬧的烏蘭卡所謂的那些朋友笑著問道,說話間,他又伸腳踩斷瞭烏蘭卡的另一條腿。吉奧看著那些狐朋狗友烏合之眾臉上扭曲畏懼的表情,在自己難以言狀的愉悅心情中,又分別踏斷瞭腳下對手的雙臂。
「怪!怪物!」
「吉奧殺死瞭烏蘭卡!」
「啊——!!殺人啦!」
在一片嘈雜的尖叫聲中,那些無知的鄉下少男少女們爭先恐後的作鳥獸散。根本沒有一個人敢過來扶烏蘭卡一把,此時瞬間打敗烏蘭卡並不停殘酷折磨對手的少年吉奧,在他們的眼中已經變成瞭一個無比恐怖的怪胎。過往曾經隨著烏蘭卡一起欺負嘲弄吉奧的他們害怕受到遷怒與清算,無不恨不得自己多長兩條腿般飛快的逃跑瞭。
「……真的就像伊莎阿姨說的那樣呢,這些膽小鬼一個都不敢站出來幫忙……嗬嗬嗬,還是伊莎阿姨最瞭不起瞭,什麼都知道,可是,她到底是什麼人呢?這樣看來伊莎阿姨應該是很強的……算瞭,不管是什麼人她以後都隻能是屬於我的東西,我要永遠永遠把她捆在身邊……」吉奧喃喃自語的這樣嘀咕道,扔掉手中的劍鞘,也轉身離開瞭,再沒有看爛泥般癱倒在地的烏蘭卡一眼。凜風吹過,帶起黃塵發出尖銳鳴嘯,就像是在這片荒原中奏響的哀歌,提前悼念著這片即將被恐怖所籠罩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