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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驚變

  去榮縣的山路,因爲山城早上的霧氣而變得比來時更加難走。更何況,此時開車的還不是東陽而是我自己。坐在我身邊的是老薑從上車以來就是一言不發,說的唯一一句話,隻是他讓東陽留下是要替他找一封年代已久的信件而已。

  「好瞭,老伯。我們現在離開山村已經十幾裡瞭,你可以給我說點什麼瞭吧。」我當然明白老薑讓東陽留下的用意,舐犢情深,他不願讓東陽過多卷入這個時間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所以等離開山村半個小時,我才輸出這句話。

  「張先生,」老薑嘆瞭口氣道:「對於此事,我本需要向故主恪守秘密。但昨天晚上東陽跟說瞭最近山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後。我才知道,原來無論是你,還是杜老板,都還沒有將那十一件的東西的事情告訴他。我在此之前之所以一言不發,主要是怕此事波及到東陽身上。因此,我很感激你們並沒有這樣做,也是這個原因,我才原因今天主動找上先生。」

  我對老薑知道煙雲十一式的消息,其實已經有預期,因此並沒有表現得很驚訝。隻是我挺好奇的事,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圍繞著煙雲十一式展開的事情,連阿虎都影響不大,更何況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陽呢。難道說,這對父子跟煙雲十一式也有什麼關系?

  「首先,昨日我已經暗示先生,目前周敬堯手中的兩件煙雲十一式,是從鄙人故主那裡得到的。」我點瞭點頭,老薑的這番話在我意料之中。隻是其中他對周敬堯的稱呼從昨日的周老板,改爲瞭今日的直呼其名,讓我不難猜出在此事中他對周敬堯的態度。

  「想必,周敬堯得到這兩件煙雲十一式,並非是李老板所願。」

  「記得昨日我跟先生說過,周敬堯年輕時候曾經遵從傢族規矩外出遊歷,而他也是在這個過程中認識瞭故主。其實,他們兩的結實並不是偶然,而是因爲一個影響瞭他們兩一輩子的人。」

  「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沈默瞭片刻說道:「難道說,是一個女人?」

  「不,是一個老人。」老薑搖瞭搖頭說道:「這個人,我相信先生定然聽過他的名字,他叫丁伯,也就是三十年前那個著名的山城謀殺案中被富豪之女黎欣欣殺死的那個老頭。」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切,果然很預想的一樣,周敬堯跟李琛二人,和那個塵封瞭三十年的案件果然有關系。

  「在警方的檔案裡,關於丁伯的資料記錄中,隻是提到瞭他是涉案人員黎欣欣跟王雪琳的宿管。這麼說來,這個丁伯背後的身份可不簡單。」我沒有立即告訴老薑,我已經從曹金山那裡得知,丁伯就是曾經和衷社的重要人物的小心。想要先聽他說出他知道的。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瞭,」老薑道:「關於這個丁伯的事情,東傢隻是告訴我,如果以後有人要調查他,就讓我帶他去找鳳巧爺,說他知道真相。」

  「然而你也知道,如今鳳巧爺已經不能說話瞭。所以你才帶我去找鳳巧爺的故人。」說到這裡,我不禁背脊一陣發麻。如果鳳巧爺牽扯到瞭當年的案件,那麼跟鳳巧爺一起失蹤的劉憲原,很可能也跟整件事情有關系。

  如果這樣的話,目前山城商界最有地位的幾個人,都跟這三十年前的案子有扯上瞭關系。劉憲原,周敬堯,李琛,甚至曹金山也算在內,都被籠罩在這張因爲煙雲十一式而結成的網中間。

  「可能張先生並不知道的是,鳳巧爺在手受傷之前,除瞭經營老鳳記銀鋪以外,還一直負責給周傢的首飾行做技術顧問。」老薑的話在:「大概是在一年前,當時我剛好從山城搬出來,我見過一次鳳巧爺。在當時,老板已經出事瞭,鳳巧爺看上去很焦慮,他總會覺得那件事情總也會落到他跟他女兒的頭上。」

  物傷其類,同樣作爲父親,我完全能從老薑的嘴裡,體會到他們作爲父親對自己下一代的擔憂。心中想起某件事情,突然又是一顫。

  「因此在當時,鳳巧爺給瞭我一個木匣子。」老薑並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讓我想起瞭蘇彤的事情,而是繼續說道:「木匣子裡是一疊銀片。他說他將很多事情的真相刻在瞭那些銀片上。倘若他真的出瞭事情,那我手中的東西至少可以讓整件事情不至於石沈大海。其中一半,他放在瞭自己的親戚那裡,而另外一半,他想托我保管。今天我讓東陽找的,也就是這個東西。」

  「嗯,那我們要行動得快一些瞭。」我心中突然隱隱擔心,那個一直躲在黑暗中的和衷社,會在我們之前動手。於是用力加大瞭油門,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瞭榮縣的縣城。

  很快,我們見到瞭老趙。隻是他現在的狀態,跟心中焦急的我形成瞭強烈的反差。如果此時我手中有一根警棍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用這根警棍在這個老頭子頭上用力的砸幾下。

  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鳳巧爺給他的東西有多重要,竟然慢條斯理的從一大堆的廢棄的金屬零件中去刨出瞭一個已經被鐵銹摩擦得有些破損的盒子。若不是因爲這個盒子是用結實的楠木制成,恐怕此時早已經被蟲蛀壞瞭。

  「我說這位老板,如果你們再晚來幾天,我恐怕就把這塊木頭拿去換酒錢瞭。」這個老趙不光邋遢,而且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遊手好閑強調讓我對他更煩。而是接著喃喃說道:「我忘瞭我把鑰匙放到哪裡瞭,隻能把盒子撬開瞭。」說罷,就要去旁邊的地上拿起一個粗大的鑿子。

  「別,」我十分擔心這個過程中,老趙會讓我唯一的線索遭到破壞。於是一把將他手中的盒子搶瞭過來。隻是在手中打量瞭之後,我卻發現這個木匣子並沒有鎖眼。隻有在周身上有幾道不易察覺的狹小的縫隙。

  「這個盒子不需要鑰匙,是用九宮飛星的機關鎖制成的。」老薑來到我身邊,不慌不慢地接過木匣子翻看瞭一會兒說道:「在巧爺將這個盒子給我的時候,曾對我說過,他在盒子裡裝上機簧。我們如果強行打開,會傷到裡面的東西。」老薑一邊說著,一邊像解孔明鎖一樣,在盒子的不同位置的橫栓上一點一點嘗試著推按。

  我沒有去打擾老薑的思考,而是將那個老趙叫到一邊,跟他詢問起瞭鳳巧爺年輕時候的事情。而很快,我們就聊到瞭當年鳳巧爺手受傷的事情。

  「哦,你說那件事情啊,那你可是問對人瞭。在當時鳳娃子受傷後,他的銀鋪很快如同猢猻散,還是當時我照顧瞭他幾個月時間,就在我以前住的那個山村裡。」在傢中的地位,老趙長於鳳巧爺,因爲鳳娃子這個稱呼讓我始終覺得有些有趣。此人雖然有些不著邊際,不過從很多細節上還是聽得出,他的確跟東陽說的一樣,也算是個心地厚道的人。

  「這件事情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瞭。要說起,還要從這之前鳳娃子接的一筆據說是他鋪子裡有史以來最大的單子開始說。當時又一次我去山城辦事,就順道去鳳娃子傢裡走瞭一趟,結果呢,這小子竟然讓我吃瞭個閉門羹,讓他的徒弟來接待的我。當時他的徒弟告訴我,鳳娃子接瞭個大單,工期很忙,於是我也就走瞭。直到兩個月之後,我才從別人聽說,竟然疏於照顧自己一直以來身上有頑疾的婆娘。結果後來,我的那個弟妹身上的疾病突然復發,很快就走瞭。」

  「哦?是什麼頑疾?」

  「好像是心病吧,我也不太清楚。」老趙說道:「我這個弟妹吧,跟瞭鳳巧爺大概五六年的時間。平日裡一向是極少出來跑頭露面的。就算是我,也不過就見瞭她兩三回吧。一次是婚禮,一次是鳳巧爺帶著她來祭祖。不過實話實話,我那個弟妹還是長得很標致的。」

  「那後來呢?」我沒有興趣去關註那個死瞭十幾年的鳳巧爺女人的相貌,而是想要知道鳳巧爺是不是從那時就開始打不動銀器瞭。然而沒想到的是,老薑竟然否定瞭我的猜測。

  「其實在那之後吧,雖然鳳娃子整個人就像是換瞭一個人一樣,整天精神恍惚的。我曾經在他婆娘死之後一個月左右的時候又去瞭山城一趟,除瞭去看看他的情況意外,也想瞭解下爲什麼他沒有按照傢族的規矩將他的婆娘葬到祖墳。不過後來,我看他整個人那麼憔悴的樣子,也就沒有再細問什麼。」

  老趙頓瞭頓說道:「接過當我回來後,很快就聽人說鳳娃子好像走出瞭陰影。雖然婆娘沒瞭,但他也是從那時開始大量的開館授徒。並且在大概兩三年年後吧,老鳳記的名聲達到瞭頂峰。」按照之前我得到的關於老鳳記的發展歷程的消息,老趙所說的話倒是跟時間上完全扣得上。

  「隻是這一切,就隨著三年後,鳳娃子的婆娘祭日的那一次祭祀而變瞭。」

  「你的意思是,鳳巧爺受傷,實在他妻子的祭日?」

  「是啊,這件事情我隻是聽薇薇那丫頭說的。他說那日鳳巧爺整個人本來好好的,卻突然就像是看到瞭鬼一樣失心瘋起來,跌跌撞撞之間,竟然把滾燙的銀水打翻瞭。這一下,不光燙傷瞭手,還傷到瞭手筋。也是從那時開始,鳳娃子才打不瞭東西。」

  「你剛才說當時是你照顧他的,那當時他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反常舉動好像也沒有,就是有時候神志不太清楚,一會兒說自己見到瞭死去的婆娘的鬼魂,一會兒又說什麼對不起師父什麼的。我從薇薇那裡得知,自從婆娘去世之後,他就經常會有一些恍惚,尤其是喝瞭酒之後,經常會迷迷叨叨的發瘋說胡話,所以我也沒有太當回事。後來慢慢的,鳳娃子身子好瞭,就帶著當時六七歲的薇薇回瞭山城去瞭。在這之後,他也就回來過一兩次。所以之前他說有個重要的東西放我這裡的時候,我還挺奇怪的。」

  就在老趙說完這話的時候,老薑那邊終於傳來瞭一聲哢嚓的聲音。我扭頭過去,終於見到瞭老薑手上攤開的盒子裡的東西。鳳巧爺果然有些功力,木盒子裡的四張打得如同紙薄的銀片上,刻滿瞭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甚至還在左上角細心的刻上瞭頁碼。不過這些細節,遠不如銀片文字的標題對我來說有價值。

  「民國十九年,黎欣欣殺人案之前因後果。」

  而此時,在山城北邊的那個光明日報社的主編辦公室裡,另外一個姓趙的人,此時的內心也是充滿瞭喜悅。這個人,就是光明日報社的主編趙松。他之所以會狂喜,是因爲一個讓他愛上瞭幾年,卻連一句親熱的話都不敢說的女人。一個叫紫汐的女人。作爲山城發行量最大的報紙的主編,他在這個女人面前一直都隻能像是一條狗一樣的存在。這個女人很美,但也是高高在上。因爲她的特殊身份,趙松隻能在腦海中幻想著這個女人的身體。

  紫汐是軍統方面的人,也是他的絕對上司。雖然知道這個女人一直在山城的那些富豪中如同穿花蝴蝶一樣四處遊走,男人也隻能從對女人躺在那些富可敵國的富豪胯下婉轉承歡的變態快感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存在。

  然而這一次,女人終於決定給他一點恩賜瞭。女人坐在那個本來屬於他的椅子上,一邊看著他按照女人意思寫的今天的晚報,一邊用自己穿著絲襪的腳,在男人掏出來的黝黑醜陋的下體上摩擦。

  紫汐床第經驗豐富,她當然知道隻用這樣的方式不足以讓一個正常的男人享受到足夠的快感。但這就是她的獨到之處,面對饑渴的趙松,她隻打算如同蜻蜓點水一樣給男人一些甜頭。而這也是她多年來在歡場上積累下的經驗,一旦讓男人一次性得到太多,她身上的新鮮感的吸引力就會開始下降。

  「嗯,內容不錯。」女人放下報紙的同時,趙松的下體已經被她異樣的刺激弄得顫抖起來。女人知道眼前男人是個銀樣蠟槍頭,自己雖然隻是用腳行動,對方也堅持不瞭幾下。於是幹脆脫下瞭另外一隻鞋子,雙腳並用在男人的肉棒上摩擦瞭幾下。就在趙松的下體開始劇烈膨脹的時候,女人已經乖巧的將兩條腿收起來,躲避開瞭男人體液的侵蝕。

  「就是有一個地方還要明白一點,雖然說關於當年黎欣欣的兇殺案的消息我們時道聽途說的。但我們此時把這個事情抖出來,是爲瞭震懾住周敬堯。很多細節的地方,你要寫的看上去有些含糊,卻給人一種我們已經知悉瞭全部,卻不願意明說的效果。記住,一定要顯得胸有成竹」說罷,女人拿起自己手提包中的口紅,在報紙上的幾處修改點上做瞭記號。整個過程中,竟然絲毫沒有在意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將一大片陽精灑在瞭自己面前的地毯上。

  「紫汐女士,」高潮過後的趙松終於回過神來,整理好瞭衣服,又像是一條狗一樣站在女人面前恭敬的說道:「這件事情一旦公佈出去,恐怕周敬堯跟張義那邊很快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我們如何應對?」

  「放心吧,周敬堯那邊投鼠忌器,不敢明裡跟你相見。因此他定然會想辦法私下約見你,最近山城警方盯他盯的緊,他不敢對你造次,因此見到你後定然是會要你開出你要的條件。而你,就把我之前給你交待的事情告訴他。」

  女人說完這番話,頓瞭頓又接著說道:「至於張義那邊,我自有打算。如果他來找你,你就說你的內容是來源於一封匿名信。而匿名信的原件,已經在昨天不翼而飛瞭。不過嘛……」女人頓瞭頓說道:「放心吧,張義不會來找你的,就算要來,恐怕也是物是人非之後。」說完這話,起身拿起提包,就要走出去。

  趙松見女人要走,急忙先走到門口,恭敬的打開房門後,又做出瞭平時那種高高在上的主編氣質對門外的一個小記者說道:「蔣秉,你幫我送玉蓉女士回去。」

  玉蓉就是紫汐,國民黨軍統在山城的特派員,負責調查山城商界富豪們近期可能存在的暗通日本殘餘勢力的事情。

  當然,這個消息是後來時隔很久我才知道的。如果這個消息我能早一點知道,也許我還不至於被她們當成一個笑話一樣玩弄那麼久。不過眼下,當得到瞭鳳巧爺留下的那些銀片時,我心中卻隻有那種似乎看到瞭真相的興奮感。因爲除瞭鳳巧爺留下來的那堆銀片之外,我還在那個木匣子內的盒蓋上,看到瞭一個讓我尋找已久的代表著和衷社身份的六芒星圖案。

  多日的混沌摸索,讓我此時就像是看到瞭太陽一樣。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鳳巧爺留下來的銀片,仔細的閱讀瞭起來。從鳳巧爺的「遺書」中,我得知瞭這個鳳巧爺雖然從小是鳳傢人,但其實是寄養的。他本姓李,他的父親,是山城曾經的一帶銀器大師黎強的大弟子李志。而更重要的是,在黎強的晚輩中,有兩個至關重要的人。其中一個是他的獨子,也就是之前我一直想要調查的那個山城富豪黎楚雄。而另一個更加關鍵的人,就是他的二徒弟華少欽。而這個人,曾經也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那個黎欣欣兇殺案中死亡的老者,丁伯。

  此人曾經是黎強手下最得意的弟子,也是黎強打算傳授衣缽的人選。但後來,作爲獨子的黎楚雄因爲對自己父親這種傳外不傳內的方式心生妒忌,於是竟然設計栽害瞭李志並造成瞭他跟華少欽之間的嫌隙。也是從那件事之後,繼承瞭黎強傢産的黎楚雄,開始有資本涉足山城商界,最後成爲瞭山城紅極一時的人物。

  跟很多故事一樣,這件事情很快就被人們遺忘。隻有在李志的兒子,也就是鳳巧爺的內心,留下瞭仇恨的種子。多年以後,他化身成趙小偉,想要借手中的「煙雲十一式」之一的「白龍抱珠」來揭示黎楚雄的醜惡往事,卻陰差陽錯引起瞭一場更大的糾葛。

  年老荒淫的黎楚雄,竟然開始覬覦自己女兒的身體。而與此同時,以趙小偉身份潛伏在黎楚雄身邊的鳳巧爺,知道瞭這個事情後,鳳巧爺將此時告訴瞭丁伯,並一度決定借助這個事情,讓黎楚雄的醜聞被公諸天下。然而在當時,一直嘗試力勸鳳巧爺不要極端行事的華少欽,就借丁伯這個假身份,潛入到瞭黎欣欣的身邊。想要在關鍵時刻維護好自己師門的名聲。

  然而沒想到的是,最後黎楚雄還是喪心病狂,找到瞭當時負責替很多山城富豪牽紅線找情人的私傢偵探張海坤幫忙。也是從那時開始,整個事情開始逐漸失控,最後以一種醜陋的方式收場。

  在鳳巧爺的筆書中,保守倫理精神摧殘的黎欣欣,成爲瞭一個殺人惡魔。她連連向涉案人員出手報復,華少欽,張海坤,甚至是被圈禁在傢中的父親,都成爲瞭她的報復對象。反倒是鳳巧爺,因爲涉嫌謀殺未遂被逮捕瞭,反而躲過瞭那一場風波。幾年後,被放出來的趙小偉離開瞭山城,潛心研習瞭當年自己師公留下的銀器制作方案,這才有瞭後面的一帶銀器大師。

  看完這十幾張銀片上些的短短的故事,我心中雖然心緒不寧,但卻也是疑問重重。首先,在整個鳳巧爺的回憶錄裡,無論是對周敬堯還是李琛,都隻字未提。另外,關於煙雲十一式,也隻是提到瞭其中之一,也是目前在曹金山手中的那一件「白龍抱珠。」似乎在當時的案件中,這些煙雲十一式隻是驚鴻一現,而不像現在這樣成爲大傢瘋狂爭奪的對象。

  我把銀片遞給瞭老薑,讓他也看瞭一遍。而快速讀完信件的他,也是同樣對於信中的內容充滿瞭疑惑。這封信似乎並沒有寫完,而目前來說,我們隻能寄希望於另外一個盒子當中,能有一些關於周敬堯跟李琛的消息。

  「張先生,有個問題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回去的路上,我跟老薑之間幾乎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臨近山村的時候,老薑才說道:「黎欣欣隻是一個小姑娘,就算是偷襲,她怎麼能做到一個人殺瞭幾個大男人的?是不是……」

  「你的懷疑也是我在想的。」我打斷瞭老薑的話說道:「根據警局的檔案,這幾個男人遇襲都是中刀身亡,如果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尋常女子絕對不會有這個能力靠匕首連續刺殺三個男子。尤其是那個張海坤,還是前警察出身。所以我也在懷疑,這個黎欣欣是不是還有別的幫兇。」言下之意我說得很清楚,那個身受刀傷,卻不敢去醫院就醫的周敬堯,可能就是當時黎欣欣的幫兇之一。

  「當時話又說回來,如果周敬堯跟你的老板,真的是當時的涉案人員。他們當時爲何參與到這個事情,就又是一個謎瞭。」

  「是啊,隻能希望東陽能夠盡快幫我找到那個盒子。我老瞭,腦子不好使瞭,竟然忘瞭那麼重要的東西是放在哪裡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老薑的聲音突然停住瞭。就好像是高速行駛的汽車,突然撞在瞭一面墻上一樣。而就在這時,我的臉色也立即大變。因爲就在臨近山村的時候,我們突然註意到山村中正在冒起一股黑煙,而這股黑煙,竟然是老薑的方向。

  「薑大爺,你傢出事瞭。」我們的車一開進山村,還沒有來得及停下,就立即又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跑來圍著我的汽車叫嚷道。車還沒有停穩,老薑就用顫抖的手急不可耐的打開瞭車門,顯然,他此時心中不好的預感會比我還要來得強烈。

  果然,在那個黑煙滾滾的燃燒中的薑傢房舍一旁的空地上,我們見到瞭被衆人從火堆裡救出來的東陽。然而此時,我們面對的不是那個幾個小時前還彬彬有禮的少年,此時我們面前的東陽,隻剩下瞭一句因爲窒息而死的屍體。

  身邊老薑淒厲蒼老的哀嚎聲,並沒有讓我失去理智。我急忙跟那些救火的人打聽是否有見到過一個楠木做的盒子。然而讓我失望的是,衆人在救出東陽的屍體時,周圍已經是陷入瞭一片火海。別說是個不防火的楠木盒子瞭,就算是個鋼鐵罐子,此時也怕燒融瞭。

  失去瞭獨子的老薑幾番昏厥,在他的臉上,寫滿瞭那種讓人隻能感受到死亡氣息的悔恨。我知道,老薑定然是在悔恨爲什麼會讓自己的兒子留下來。而顯然,從他看我的眼神中,我也知道他定然會對我的出現引發的這一串事情而感到仇恨。

  然而眼下,我卻想知道,東陽的死到底跟那個木匣子有沒有關系。尤其是他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而非行動不便的老人。怎麼可能因爲房屋著火而窒息而死。

  我雖然不通驗屍,但基本的檢查能力還是有的。很快,我就從東陽後面那個已經硬瞭的血塊中得知,這個年輕人的死絕非意外,而是一場典型的謀殺。奪走他生命的並非烈火,而是來源腦後的這一下重擊。

  是誰要殺東陽?他的目的又是什麼?面對毫無線索的現場,我隻能從犯罪者的動機分析入手。目前來看,對方行兇最有可能的目的還是沖著這個可能裝有什麼驚天秘密的木匣子而來。但是這事早不來晚不來,卻偏偏選在瞭這個時間動手,唯一的解釋是此時已經被人盯上瞭。其實也許對方也不知道是否有這樣一個木匣子的存在,直到這次山村之行,對方才意識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沒想到,本來是一次臨時性起的走訪,竟然成瞭東陽的催命符。

  我帶著懷疑的目光,仔細的看著周圍每個人的眼光。從刑事學來看,兇手在犯案後,大多數會返回現場以確認是否留下瞭線索。然而面對這些一臉黝黑跟質樸的山民,我實在也判斷不出來其中是否有兇手。那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對方是一個訓練有素的人,並且已經得到瞭自己想要的東西離開瞭這裡。

  「今年上午,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陌生的人。」雖然我知道,倘若對方真的是一個訓練有素的人,就絕對不會讓人如此容易的發現什麼端倪。然而我知道,此時我必須要認真瞭解每一個線索,才能讓痛不欲生的老薑心裡對我的怨恨少一點。

  果然,衆人又是一臉茫然的表情,給瞭我預料之中的答案。然而就在此事,那個攔住我們汽車叫嚷的孩子卻又突然又跳瞭出來說:「我知道,我知道。」

  「哦?你知道什麼?」我彎下腰,立即仔細去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

  「今天早上,我見到瞭張駝子,他一直是在這裡轉,這個很不正常。」

  「張駝子是誰?」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一個身形粗壯女人從人群中走出來,一把拉著小孩說道:「去去去,胡說八道幹什麼,張坨子不是天天在這裡轉麼,有什麼不正常的。」從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來看,她似乎應該是這個孩子的媽。她關系自己的孩子,不像讓他惹禍的心理我理解,但眼下這個孩子的話,幾乎成爲瞭我唯一的線索。很多時候,這些小孩子眼裡,總是會看到一些大人註意不到的細節。

  「這個張坨子,是我們這裡的一個乞丐。他是吃百傢飯的,每天沒事瞭就到處轉悠。」我身邊一個中年男人,簡單的告訴瞭我張坨子的身份。然而此時,那個被他媽拉到一邊的小孩,還是不依不饒的說道:「你們看到的那個不是張坨子,昨天晚上我看到張坨子在破廟被人打死瞭,今天這個不是他。」

  那個女人見小孩越來越起勁,於是幹脆用巴掌在他的屁股上重重的打瞭兩下,然後連拉帶拽的把他拖走瞭。我本來想要亮明身份強行要那個女人留下,但想到她護子情深,也算是一片苦心,於是也沒有難爲她們。心中隻想檢查完現場後,去她們傢裡私下走訪一下,看看能不能瞭解到更多的東西。

  「嗯,剛才那個小孩子說的那個破廟是在哪裡?」我對剛才給我說話的那個中年男人說道:「能帶我去看一下嗎?」

  「行,離這裡不遠,就在村西頭。」這個男人,倒是顯得很爽快。

  那個小孩所說的破廟的確離此處不遠,我們隻用瞭幾分鍾就來到瞭這個破廟的門口。來這裡的路上,我知道瞭眼前這個叫崔三的男人是這裡的村長,而他也告訴瞭我,這個張駝子的傢人在十年前就死光瞭,是吃百傢飯長大的。後來村裡也是可憐他,叫他幫忙看護破廟門口僅存的幾個神龕,然後好從村裡領幾個宗族的銀子。而就在我們來到破廟後,我們很快就證實瞭那個小孩子所說的話,因爲在一個神龕上,有著很多血跡,而且這些血跡,應該是昨天晚上留下的,雖然別人用水沖刷過,卻清理的並不幹凈。

  「先生,要不要我組織村裡的壯丁四處找一下?」那個崔三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言語之間也是十分的賣力。

  「不用瞭,」我仔細看著那個染血的神龕發瞭好長一陣子的呆,然後才說道:「對方肯定是有備而來的,現在估計早就離開瞭。我們會現場再看看,看下能否再找到什麼更新的線索。」

  「那我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嗎?」

  「我再仔細看看這裡的現場吧,」我說道:「這裡的廟宇都已經破敗成這個樣子瞭,爲什麼你們也不修繕一下,反而隻是讓人打理著這幾個路邊的神龕。」

  「是這樣的先生,這廟宇是很多年前和尚修的,一直也不怎麼靈,所以破瞭也就破瞭。而這些神龕,卻是後來的鄉親們根據傳說自己修的各種菩薩的供桌。因此大傢才對這些神龕更加敬重一點。」

  對薑傢老宅的調查,一直持續到瞭下午。我幾乎在已經被燒成木炭的房屋中檢查瞭個遍,卻沒有更多的線索。東陽的屍體已經被人用棺材裝瞭起來,我知道這裡要盡快收斂屍體下葬的風俗,所以並沒有執意要讓縣裡的法醫來調查。隻是在又檢查瞭一邊東陽的屍體後,就讓他們把東陽的屍體擡到瞭義莊。所幸的是,雖然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但肢體沒也沒有受到很嚴重的損害。這也算是對老薑來說最大的寬慰吧。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這樣的行爲不光對老薑來說是一種寬慰,而且對我來說,是一件更加幸運的事情。在東陽的掌心中,有著幾條極其不自然的灼燒的痕跡。在剛才,因爲身上沾染滿瞭木炭灰燼,所以我並沒有註意到這個細節。但此時我卻發現,這些灼燒的痕跡應該是人刻意爲之的。我拿筆小心翼翼地在筆記本上拓下瞭這幾個痕跡,而筆下還沒有結束,我就已經知道瞭東陽想要留給我們的答案。

  他手中的痕跡,連起來是幾個夕陽字母,C,H,O,W。雖然我洋文不認識幾個,但卻稍微知道一點洋文的反應規律,這幾個字母組合在一起,發的音,就是中國姓氏裡面的「周」。

  「這個周,指的是周敬堯?是他的人殺瞭東陽?難道說,昨天周敬堯跟我在山水莊園的見面隻是一次投石問路,其實他們是想以我們爲釣餌?」這一個猜測,也許是一個最大的可能性,然而卻很快又被我質疑。從那個虎娃嘴裡的線索得知,張坨子是昨天在破廟被人打死的,死亡時間至少有一整天瞭。而我們,卻是昨天傍晚才來到瞭這裡。從時間上來看,肯定不是因爲我們的到來而下手。既然如此,那麼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對方已經實現知道瞭老薑手中的這件東西的存在,他們此次前來,也是沖著這件東西的。

  我帶著這一個猜測,見到瞭幾乎是在短短兩個小時就被人攝走瞭靈魂一般的老薑。此時雖然他在崔三的勸說下,服用瞭一點粥水。但卻依然如同一句行屍走肉一樣坐在那裡發呆。我不忍心看到這個晚年喪子的老頭再遭打擊,但畢竟揭開東陽死因才是我應該做的。於是當下,我將我的猜測一五一十的告訴瞭老薑,而這一次,我終於從他的嘴裡,得到瞭我想要的答案。

  「在三十年前,周敬堯還是青年時期,按照傢族的慣例,他需要離傢修行一年。而他也是在這個過程中,認識瞭我傢主人,這事是先生知道的。」老薑的語氣雖然遲緩,卻比昨天說話的語氣要更加鏗鏘一點。顯然此時,東陽的死已經讓他打算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瞭。

  「然而先生不知道的事情是,周敬堯跟我傢主人的認識並非偶然。今天,鳳巧爺留下的銀片上,講述瞭三十年前那樁命案的很多細節。但其中還有一件事,恐怕鳳巧爺自己的不知道。其實在鳳巧爺身份揭露之前,黎楚雄就已經預感到他身邊有人在打著他的主意。於是爲瞭引出這個人,還有煙雲十一式,黎楚雄曾經暗中向山城的幾個大的銀鋪送瞭密信,說在山城中有一潛藏在民間的銀器大師,手中掌有至寶。要幾大銀鋪聯手來找出此人。而無獨有偶,遊歷中的周敬堯,偏偏就結實瞭一個銀器大師,而這個人,就是丁伯華少欽。」

  老薑接著說道:「而在當時,丁伯自己是有一個徒弟的,這個人就是一度對銀器充滿瞭狂熱的我傢主人。所以,那日在驛站中的相會雖然是我傢主人跟周敬堯的初次相會,但其實我傢主人早已經知道周敬堯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關於我先前的猜測,周敬堯受傷是否跟丁伯的命案有關。這一點你能告訴我更多線索嗎?」

  然而沒想到的是,老薑這一次還是搖瞭搖頭說道:「這個猜測,我傢主人幾乎用瞭一生的時間想要去解開。在丁伯遇害後,我傢主人雖然知道已經無法挽回這個局面,但周敬堯的受傷卻還是讓他無法不懷疑他是其中一員。然而,我傢主人也知道,以周傢的勢力,倘若真要掩藏此時,作爲局外人的他很難找到什麼有力的證據。何況更重要的是,老爺曾對我說起過,周敬堯手中一直掌握著一個對丁伯,還有很多人很不利的秘密。一旦這個秘密公諸於衆,後果將十分嚴重。也是這個原因之下,我傢老爺隻能先選擇跟周敬堯成爲朋友,然後再設法尋找其中的證據。」

  「可是,這件事情已經過去瞭三十年瞭,難道你傢老爺一點進展都沒有嗎?」對於老薑的說法,我雖然覺得他此時說的應該是真的,但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般來說,一個人要虛與委蛇的接觸別人,時間都不會太久。哪有跟別人一結識就是三十年,而且這三十年還情同手足的道理。

  「之所以這件事情一直拖瞭三十年,是因爲曾經老爺對此事動搖過。老爺說,周敬堯曾經以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跟他談判並要求跟他聯手,在當時,老爺沒有拒絕他。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時那一次的聯手,竟然成爲瞭周敬堯一步算計瞭他三十年的棋子。」

  「哦?怎麼說。」

  「先生之前有問起過,我傢主人手中的兩件煙雲十一式是從何而來的。」老薑說道:「其實,我傢老爺手中的花開並蒂,銀蛇吐信,都是丁伯傳給我傢主人的。煙雲十一式的秘密不用我說,想必先生這段時間的調查已經知道瞭。我傢主人曾以爲周敬堯對他示好是處於對丁伯的敬重,因此著三十年來他一直將周敬堯這人當成自己的親兄弟。」說道這裡,老薑的嗓音中除瞭沙啞,更多是一種憤怒。顯然此時,在他的心中,已經認定瞭周敬堯就是殺害自己孩子的兇手。

  老薑的每一句話中,都充斥著一種有些刺耳的仇恨。他所說的每一個詞,都像是一把在臉上不斷滑動的小刀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然而,當我的老爺認清瞭這個人面獸心的人的真面目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完瞭。那天晚上,老爺十分痛苦的告訴我,周敬堯竟然已經覬覦我傢老爺手中的銀器三十年之久瞭。當時,當時他自己已經落入瞭對方的圈套,爲瞭盡量保存自己的妻小,他不得不像對方投降。所以,這一次周敬堯的拍賣會用意如何,別的不說,但有一點我可以百分百肯定。」

  老薑鼓足瞭氣力,就像是在講自己顧主留下來的一個重大的使命托付給我一半,一字一字的說道:「我可以百分百保證,周敬堯並非真心想要出售這兩件銀器。他不光想借這件事情挑起山城兩大傢族的內鬥,而是想以此爲釣餌,引出其他的銀器然後一網打盡。所以,張先生,你一定要做好準備。」

  我看瞭說完這番話後,老薑的那張有著一些視死如歸的神色的臉龐,默默的點瞭點頭。雖然,這一切都還隻是我們的推斷,但現在,我已經知道我需要做什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