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真假

  媸妍在霧瘴中行走,眼睛隻看得見一丈遠的距離,身邊似乎不時穿梭過以往的景象,像是她眼熟的,卻無一停留,再多的景象就如同霧裡看花,什麼都看不真切。

  不過這霧瘴似乎是沒有盡頭,除瞭霧還是霧。

  若是在這裡面迷糊個一陣子出不去,隻怕不會渴死餓死,也會發瘋而死。

  耳邊安靜的近乎沈悶,難以想象,在沙漠中會有這樣的感覺,腳下的觸感的依然是砂礫,臉上依然會覺得幹澀,但是身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風沙的感覺。

  既不會冷又不會熱,但是媸妍卻知道,搞不好在這裡忘記冷暖,他們便會熱死凍死在這裡。

  杜精衛應該不會叫他們輕易死在這裡吧?

  “雲霏?”

  她有些不安,若是把他弄丟瞭,以杜精衛的敵意,她擔心他的安全。

  “我在。”

  佐雲霏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這裡有幹糧,有水囊,我們暫時不會有事。”

  她心裡一暖,跟他十指交握,“我主要是擔心你,他不會殺瞭我的。”

  杜精衛對雲霏敵意很深。

  佐雲霏握住她的指尖輕輕一捏,“放心,我瞭解他的功夫稀奇之處,在這裡還能幫你,也未必能那麼容易被他弄死。”

  兩人扶持著探路,果然感覺和暖許多,又前行瞭小半日,媸妍嘀咕道,“走瞭這麼遠瞭,你說,我們是還在原地,還是真的深入沙漠之中?”

  佐雲霏沈默瞭一下,“仙侶城主身體資質有限,他的功夫乃是玄陰秘術,借助天地陰陽,卻無法真的阻擋自然之力。如果我們深入沙漠腹地,想必隻有仙人的境界才能支撐那種結界。眼下若是大傢出瞭事,他又如何達到他的目的?想必此處未必會太危險,隻是……”

  媸妍嘆道,“是瞭,他絕不會隻是想殺瞭我們那麼簡單,而隻憑幻界,他也做不到逆天之舉。”

  “你說我們會遇見他們兩個嗎?”

  她此時尚不知,嶽洛水他們也尋瞭過來。

  “陣中時空交錯,真假分裂,恐怕要遇上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佐雲霏皺眉,他們會遇上什麼,無非還是取決於杜精衛罷瞭。

  多說無益,二人正加速前行,卻發現前面霧開雲散,出現瞭一條山路。

  隻見一個清秀的婦人,穿著一身淺桃紅色的襦裙,肚子已經老大,正小心的揣好夫君給的銀錢,拿著幾包草藥,她臉上一會憂愁一會釋然,最終綻開一個歡笑。

  媸妍幾乎能體會到她左搖右擺的情緒,她擔憂自己失過貞,這孩子究竟是誰的,生下來會不會不像自傢夫君,到時候怎麼辦……又擔憂自己年紀小難產,再加上對陳傢兄弟親情居多並無愛情,惶恐不安,很不願冒險生下這孩子,可是八月懷胎下來,和腹中小生命血脈相連,她已經能體會到他到達這世上的決心,於是和腹中胎兒一起歡樂瞭起來。

  媸妍十指緊緊掐著手心,直到痛極破皮,才發覺自己已經站在茫茫山路上,空無一人,隻有她自己,略帶茫然無助的環顧四周,輕輕喚道,“雲霏?雲霏?”

  她感到害怕忐忑,是的,甚至是懼怕,她竟然重新回到幾年前!而雲霏不知何時起已經不在她身邊。想到馬上要面臨的一切,她驚懼的起瞭雞皮疙瘩!

  她閉上眼:不,不!不可以讓命運再重復一遍!

  杜精衛到底想要做什麼?想要趁機把她送回過去,然後讓她無助絕望之餘求他,和他在一起?

  還是她無意中在幻陣中進入瞭不同時空?

  她焦慮之間,鼻息嗅到一陣熟悉的,她永生難忘的香氣。

  幸好,功夫還在!

  本能的運起內功,想要反擊,若是她就此殺掉他,走瞭,是什麼結果?可是她絕不甘心。

  猶豫之後,她還是順勢暈瞭過去。

  再次醒來,她匍匐在地上,仰望著李慧心身著紗衣猶如仙女的清影。

  媸妍早已經醒過來,她用手摸著肚腹中久違的感覺,她知道,那是她的小豆芽。

  “小豆芽,別怕,媽媽不會叫你有事的,你會平安的來到這世上。”

  她沈靜的不像是被抓來的,隻虔誠的摸著肚子。

  李慧心輕輕嗤笑一聲,“平安?”

  “你也想得太多瞭,”

  她聲音清揚,心情極好,“這個孽種,怎麼能留在這世上呢?”

  媸妍抬起頭來,怨毒的看著她,“呵呵,孽種?我的兒子父母光明正大,哪是你這樣無情寡義的孤兒可比的?隻怕孽種說的是你才對!”

  李慧心被觸動心弦,她確實無父無母,從小和少主一起相依為命,隻有少主不會遺棄她,她仰望著少主長大,從不稀罕什麼父母!

  她咬緊牙齒,靜瞭一下,突然笑瞭,“看不出,你這蠢婦脾氣還挺大,”

  她往前走瞭兩步,緊緊盯著媸妍,“你似乎是沒認清現實呢?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你以為,主人跟你一夜良宵,就會把你生死放在心上?若是我殺瞭你,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媸妍笑道,“是麼?你是這麼覺得?那倒也沒錯,不過,至少我得瞭你們少主白白凈凈的身子,我也不虧。而你,恐怕脫光瞭躺在他床上,都不會得他看一眼。在我眼裡,你不過是個賤婦!”

  “你!”

  李慧心聲音尖利起來,微微發抖,“你,你說什麼?”

  媸妍輕哼一聲,“我說,你是個賤貨!除瞭你身邊那隻綠頭龜,沒人會看得上你!”

  她得意的故作笑聲,“我還說,我這肚子裡搞不好就是你傢主人的種,我偏要生下他,到時候你不僅要對我男人俯首帖耳,還要對我兒子跪稱奴婢,你這賤婦,隻配給他們父子當洗腳婢!”

  “不!除瞭我,誰也不能生下主人的兒子!”

  她幾乎歇斯底裡,陷入媸妍有意的誘導刺激之中,聲音提高許多,與潑婦無異。

  媸妍嘻嘻一笑,看著她癲狂發作,羅廣目光冷冷,多看瞭她兩眼。

  李慧心身子抖瞭一會,突然冷冷道,“你很得意?我會叫你看到得罪我的下場。”

  她輕輕睨瞭羅廣一眼,“你去找十個最臟最臭的乞丐來,待會把她丟下去,讓他們玩個夠。”

  “哦,對,給那些乞丐先加加餐,省的玩得不夠痛快!”

  她說完看向媸妍,等待看她驚慌失措,跪地求饒的失控情景,當然,她是不會輕饒她的。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羅廣本來不忍,有些抗拒這麼做,可是剛才媸妍的話也激怒瞭他,不僅褻瀆瞭他心中最美的女人,還順帶羞辱瞭他,他冷冷看瞭媸妍一眼,毫不猶豫,“是。”

  於是兩人連找四大公子背黑鍋的心情也沒有瞭。

  這下媸妍便更肯定瞭,這裡絕不是什麼真情實景,因為誰都無法改變過去。但若是她無所作為,恐怕也會滯留在幻境渦流之中出不去,消耗殆盡。

  媸妍慢慢站起來,抖瞭抖身上的灰塵,“李慧心,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輕。”

  李慧心心一驚,不可置信,上前兩步,“你說什麼?”

  媸妍淡淡一笑,“我說,你可真是個瘋婆子。難怪難怪,你這副尊榮,連當替身的資格都沒有呢。”

  “你是誰?”

  媸妍根本不需要運作內力,隻輕輕手腕用瞭點巧力,就打落瞭她的幕離,嘖嘖評議,“果然,有的人就是再穿上青衫,妝容婉約,也裝不成菩薩,該是毒蛇還是毒蛇。”

  李慧心手指一捻,想要彈出迷藥,卻被人一把扯住袖子,甩在地上。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她不能相信,一個山野村婦,都能抵擋她的招式。

  “她自然是我的妻子,你們的主母,我唯一愛的人。”

  白衫男子冷冷註視著她,走到媸妍身邊,輕輕挽住她,充滿愛意的目光絕不是幻覺。

  “主人!”

  羅廣大吃一驚,連忙欲跪於李慧心身前,想要替她遮擋,卻不料隻覺膝蓋一痛,自己不由自主已經癱倒,隻見兩膝關節處插著兩把匕首,痛楚難當,膝蓋骨已經被廢瞭。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杜精衛。

  李慧心大驚失色,看見羅廣的傷勢心中不忍,卻依然將更多目光投註在杜精衛和媸妍之間。

  “不!她怎麼可以?她不過是山野村夫的共妻,下賤堪比娼妓!主人天地之才,怎可屈就這樣的女人?”

  她紅瞭眼睛,聲嘶力竭的哭泣。

  杜精衛冷冷掃瞭她一眼,“娼妓?你這麼喜歡折磨我身邊的女人,拜你所賜,你很快就會嘗到娼妓的滋味。”

  “不!不!”

  李慧心花容失色,哭的妝容慘淡,“主人,我愛你啊!你不能這麼做!”

  羅廣強忍著劇痛,求情道,“主人,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求你饒瞭慧心!”

  杜精衛如同未聽見一般,看向媸妍,“你想怎麼處理他們?”

  語氣好似在說怎麼處理一堆豬肉。

  媸妍冷眼看他表演,心中已經有瞭底,恐怕這裡並不是什麼穿梭時空,還是幻境之主罷瞭。杜精衛想用這種方式討好她?未免太小瞧她瞭。

  不過看著昔日的仇人跪於腳下,那種感覺真是很舒服。

  杜精衛輕輕抱住她,“你一定會滿意的。”

  他將兩枚鐵鉤貫胸而入,拖住地上二人,帶著媸妍往前走去,地上傳來二人淒厲的呼救聲。

  媸妍冷眼看瞭他們一眼,就再也不回頭,假的就是假的,她若是沈溺於這樣的復仇,隻怕離吸毒也不遠瞭。

  走瞭幾步,原先的客棧已經不見,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獒圈,裡面養瞭十來隻如同巨獸般的黑色獒犬,個個齜牙咧嘴,吠聲不斷。

  有人去給它們喂食瞭些什麼,那些獒犬叫聲更大,更加焦躁。

  很快有人把李慧心拖瞭進去。

  她的衣服被獒犬撕咬開來,露出裸體。

  杜精衛移開眼睛,默默看著媸妍的每一個表情。

  李慧心更大聲的嘶叫,但她的嘶叫聲淹沒在獒犬興奮的吠聲中,十幾隻野獸在她身體上又嘶又咬,野獸毫不客氣的用牙齒啃咬她的身體,表示興奮。

  隻聽她尖利的嘶叫一聲,卻是一隻獒犬已經刺入她的身體,成為她第一個“男人”昏昏沈沈一心求死,卻不得又高聲尖叫起來,另一隻獒犬牙齒太尖利,一口咬掉瞭她的奶頭,大概滋味不錯,很快就吞下肚去。

  於是她一邊被群獸發泄,一邊渾身血腥,被分食開來。

  羅廣就被綁在旁邊的柱子上,清清楚楚的看著這一切,發瘋般嘶吼起來。

  很快,李慧心被分食的幹凈,那些獒犬又圍上瞭羅廣撕咬起來。

  杜精衛見她興致缺缺,輕輕道,“這不是幻境,這是真相,這裡每一幕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你高興嗎?是不是很精彩?很好看?”

  媸妍眼神閃瞭一閃,知道是真的,倒是舒爽瞭兩三分,但還是冷淡道,“發生過也是過去式,杜精衛,我還不至於靠回憶飲鴆止渴吧?還是你以為,你跟我同仇敵愾,共同演瞭一場戲,就能穿一條褲子瞭?”

  杜精衛深深看著她,有些憂傷,卻沒有半點放棄的意思。

  “杜精衛,你我之間已經說得很清楚瞭,我不可能再改變我的心意,即使這仇恨報瞭,事情也已經發生過瞭,於事無補。”

  他悲哀的看著她的眼睛,“你的心真硬,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能再看看我?”

  她垂瞭眼簾,“沒用的。”

  他神色冷淡下來,“你以為你的夫君就都是好人麼?”

  媸妍神色淡淡,“我相信他們。”

  杜精衛後退瞭幾步,“好,我會給你時間想清楚,就讓我們來看看,你們的信任有幾多?”

  一道黃沙席卷而過,從二人之間隔開一道簾幕,杜精衛身影模糊,消失不見,血腥的獒圈也不見瞭,隻剩下媸妍,站在灰沈沈的霧靄之中。

  “雲霏?”

  媸妍試探性又喚瞭兩聲,可惜,他還是不在,不知被分開去瞭哪裡?

  媸妍又不由想起嶽小川和甘莫離來,他們此刻又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

  她定瞭定心神,又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