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捕蟬

  媸妍三人入瞭天都,不消半日,已經有忠義侯府的轎子前來迎接,直接將三人迎入府中。媸妍掀起轎簾,見這天都繁華更勝定州,到處可見買賣的小販,房屋樓舍也皆典雅大氣,她挑瞭挑眉,隨即閉目養神。

  若是將這萬裡山河都納入掌中,似乎也不錯?她心裡激起報復般的快感,隻不過,她對此興趣也並不大。

  從前她吃盡苦頭,及至後來掌控瞭能力,那些仇人已如鳥獸散,她現在心中仍然堵著一口戾氣。

  到瞭侯府賓客廳,一個錦袍神氣的老太監正坐在最上位的太師椅上喝茶,神色似有不耐,遠遠看見媸妍三人聘婷走近,並不起身,“蓮華閣主這一路遊玩的挺有雅趣?若不是侯府派人前去迎接,恐怕還要雜傢等上兩天吧。”

  媸妍這一路隻差沒昏倒,蒺藜體恤她勞累,當即也不客氣笑道,“我記得邀請我們來的似乎是忠義侯大人,怎麼忠義侯也忒寒磣,就派一個小小傢奴前來迎接?”

  曹榮祿怒道,“大膽!你……”

  “幹爹何必同後輩們計較呢?”

  孫玉龍一身紫袍玉冠,絲毫不見萎頓,從屏風後走來,止住瞭曹榮祿的怒火,提醒道,“皇上那邊一時可離不開幹爹呢,幹爹可有什麼要同蓮華閣主交待?”

  曹榮祿這才一口氣舒服些,從袖中拿出一卷聖旨,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蓮華閣主攘外有功,念在忠心可嘉,其心赤誠,特賜樓蘭紫翡鐲一對,凝雪蒼洱瓶一隻,東海鬥珠三顆,金銀萬兩,跪下謝恩哪!”

  媸妍挑眉:皇帝這是什麼意思?誰都知道她的忠心和赤誠是怎麼一回事,這皇帝顛倒黑白,在他自己地盤上先禮後兵?若是她不收,難免不識好歹,恐怕對方會派人直接請她去皇宮做做客呢,若是她收瞭,難免要認下“臣下”身份,她可不甘心。

  “蒺藜!”

  她也不叩拜,沖蒺藜笑笑,別人送禮,她何必不收呢?

  蒺藜會意,上前也不管目瞪口呆的老太監,直接就著托盤奪瞭過來,遞給朱錦,示意她收下去。

  “你你你……”

  曹榮祿呼吸困難,手指頭幾乎要點到媸妍臉上。

  蒺藜心中不快,正想著,幹脆將老東西手指擰斷,卻發現那太監自己先停住瞭。

  曹榮祿突然驚懼交加,手指顫抖,往後退縮瞭幾步,“你,你,你是鬼……還是妖……”

  媸妍皺皺眉,覺得有趣,往他面前走去,“我為何不能是人?”

  誰料那老太監不經嚇,竟然一個趄趔翻瞭個白眼,暈瞭過去。

  孫玉龍沒想到他這幹爹這般沒用,讀個聖旨都能昏厥,也不知他是否也知道媸妍什麼秘密,暗自琢磨間,幹脆吩咐幾個人將曹榮祿送回皇宮,省的出瞭事他擔待不起。

  他微微一笑,躬身道,“恐怕幹爹他見到閣主太過激動,失禮瞭,還請閣主前往宴席,容我好好招待。”

  媸妍沒想到他還會認瞭那老頭子做幹爹,嘴角輕輕一撇,再不多看他一眼,一行人向後院走去。

  這侯府本來是天山王傢,假山水泊都富貴逼人。

  宴席就落座在富麗堂皇的內堂,四周都是不知上瞭多少年代的古董花瓶,桌上更是擺滿鮮豔的芙蓉花,仿佛寓意來客比花嬌。

  朱錦跟隨孫玉龍的侍女一並撤下,眼下隻剩下孫玉龍和媸妍、蒺藜,再安靜私密不過。

  媸妍狀似費解,遙遙沖孫玉龍舉起酒杯,“看來,侯爺很是喜歡我上次送的見面禮。”

  孫玉龍面色一變,狠狠喝下一杯,聲音如常,“閣主的青睞,在下不敢忘。”

  媸妍瞇瞭瞇眼,笑瞭笑,沒說話。

  孫玉龍舉起酒壺,倒瞭兩杯酒,來到媸妍這邊,沖著她點點頭,飲下,“今日之前種種,不打不相識,在下仰慕閣主已久,此杯酒後,惱心事便當沒發生過。”

  蒺藜接過酒杯,自袖中自拿出一根郎阿裡特制的淬藥銀針為媸妍試瞭試,也對她點點頭,媸妍對孫玉龍回之一笑,一飲而盡。

  孫玉龍眼睛忽明忽暗,盯著她的一顰一笑。

  不可否認,美人就是美人,即使這美人風餐露宿,三天三夜沒合眼,眼裡佈滿血絲,卻依然散發著一種倦極令人心疼的美,她掩口打個呵欠,孫玉龍便想把她攏入懷中,讓她以自己小臂為枕,安生睡上一睡,她用手掐瞭掐頭部,孫玉龍便按捺不住指節,想幫她按摩按摩,讓她不要糟蹋自己。

  媸妍自然不會以為他毫無介意,要知道,上次她做的事還是很過分的,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無法忍耐。若不是孫玉龍想瞭什麼圈套,便是礙著皇帝的面子還有什麼所圖。

  媸妍眼中笑意不明,夾起一片藕片,咬瞭一口,帶出唇齒間的黏絲,成功聽到對面男人呼吸粗重許多,“看來,忠義侯大人似乎對我態度改善許多?”

  孫玉龍愣瞭愣,隨即道,“閣主大手筆把那些門派治的服服帖帖,就連皇上亦是佩服此等女中豪傑,皓然又怎敢冒犯?”

  媸妍聽到皓然的名字,皺瞭皺眉,“哦?看來,是陛下要您來做說客的嗎?”

  孫玉龍淡笑,“陛下自然有這個意願,希望閣主能放下偏見,江湖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更好,畢竟閣主如今作為,朝廷可是少瞭很多稅收,若是讓陛下以為威脅,恐怕就隻能做些我們並不願的事瞭。”

  媸妍冷笑道,“那是你們的事,眼下盟主是白宇臻,幹嘛要同我說呢?”

  孫玉龍點點頭,“白大俠那裡已經派人去說瞭,不過閣主蓋世武功,亦值得尊重。”

  媸妍心中明白,這是提防她手腳伸得太長,也是個警告,現在是禮,若是不聽,之後便是兵瞭。

  若是皇帝真的沒成見,便不會隻讓孫玉龍來見她。

  不過這又怎樣?她全不在乎。

  酒過三巡,媸妍突然扶額,似乎有些不支,然而不管怎麼掐按穴位,終究抵擋不住暈瞭過去。

  孫玉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的機子前停住,用手挑瞭挑她的下巴,見她毫無反應,隨即呵呵一笑,“終究落在瞭我手裡,該說是蓮華閣主太大意呢,還是太過輕信呢?”

  蒺藜沈默一會,才道,“你最好不要太過分。”

  孫玉龍聲音有些發冷,“我能對她做什麼?她不是很厲害嗎?”

  頓瞭一下他又不在意道,“好瞭,你該走瞭。回頭,我會派人把她送回去的。”

  “不過,我實在奇怪,你不考慮我的建議,讓我把她拘下來?要知道,她回去萬一醒瞭發現什麼蛛絲馬跡,知道你背叛瞭她,恐怕你難逃一死?你要知道,我同她恩怨很深,很難不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的……她若不在鄂南瞭,你接替蓮華閣不是更好?”

  蒺藜冷冷拒絕道,“不用你費心。”

  便像是逃避一般消失瞭。

  孫玉龍難掩得色,將媸妍輕輕抱起,捂在懷裡粗魯的揉瞭揉,隨即消失在屏風之後的地道之中。

  媸妍小睡一覺醒來,見自己被豎著固定在一張極為柔韌的絲線綁成的一面大網上,那網由縱橫交錯的絲線結成瞭一面網墻,她又被獵物般綁在上面,整個人獻祭一般的姿態固定著。

  她低頭,沈思。

  其實,她那會不過是因為日夜兼程,困倦之極,又多喝瞭幾杯酒,便昏昏欲睡,這倒不足以讓她倒下,隻不過覺得孫玉龍見到她著實有些反常,她便裝作昏睡試上一試。

  至於那些酒菜──她重生之後向來難以輕信,更是從未真的相信過蒺藜。

  隻不過,蒺藜的背叛也有些出乎意料,她心中終究有些涼瞭,閉上雙眼,腦子裡出現的是凌紅綃和蒺藜交錯的面孔,讓她有些凌亂。

  孫玉龍碰到她的時候她便醒瞭,也聽到瞭那些話,這更讓她起瞭一些好奇心,想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難道孫玉龍隻是想報復回來,玩玩她的後庭?冒著被皇帝監視的風險動她,想想也不是那麼回事。

  她想不出頭緒,幹脆打瞭個盹養養精神,誰知道待會會出現什麼情況?這會小風一吹醒瞭過來,頭腦清晰瞭許多。

  不久,那一身紫色錦袍似模似樣的清俊侯爺便走瞭進來,他提著一盞琉璃燈,媸妍原以為這裡是什麼密室,沒想到這才發現,這裡竟然是挨近郊外的密林深處,想是剛才從地下道一路走到瞭這裡。

  媸妍看瞭看周圍,瞳孔微縮。

  東方有枯木,北方有死水,南方燃燼灰,西方銹銅堆,四野樹陣累累,正中天網恢恢。

  好一個困獸之陣!

  對於陣法她幾乎白紙一張,最早接觸的也是嶽洛水院子裡那個桃花樹陣,她最終也隻能閉瞭四識,隻靠耳力才勉強過得去。若是讓她直接破解,她是不行的。

  若是沒有事先參詳便宜爹那本書,恐怕她還沒發現,隻是現下即使發現瞭,她依然奇怪:隻是想困住她,孫玉龍有必要用這般滅絕陰損的陣法?

  要知道,困獸之陣極為決絕,入陣人本身要承受反噬後的等同風險。

  更何況聽他們之前對話,他們是要瞞著她進行的,那麼又何必如此?作傢的話:蒺藜背叛原因番外五蒺藜之刺裡最後一段寫過,她也不是多恨女主,不過心情有點復雜。本章標題裡“捕蟬”的“蟬”不是媸妍,是孫玉龍。這幾章小高潮結束之後很多謎底會挨個揭開瞭,大概下周之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