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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賭夜

  花飛飛見他手下留情,若有所思,借他停下的縫隙問道,“今天不巧撞在你這裡,看來是我忘瞭燒高香瞭,恐怕夠你回去向小皇帝邀功討賞瞭吧!”

  凌霜寒搖搖頭,“我今天是為一個女犯而來,不想跟你多糾纏。若是你今天比武勝過我,我可以放你走。”

  花飛飛心中轉瞭一圈,凌霜寒既然這樣說,可見那命令是下死瞭,他裝作不屑的嗤瞭一聲,道,“我好歹也是天下第一淫賊,怎麼,還不夠一個女犯有分量?”

  凌霜寒見他倒計較這個,冷哼道,“你嫌命太長,不妨去天都走一趟。”

  花飛飛輕哼一聲,“什麼樣的女子?還身價重過瞭我?”又問,“小皇帝要你抓那女子,抓住以後會如何?”

  凌霜寒似是想不到他突然問這個,但也不屑於撒謊,何況在他看來,一個弱女子在天幕山裡很難逃得出去,而殺完那女子再來追捕花飛飛依然來得及。

  “殺無赦──”

  花飛飛心中一涼,終於下定瞭決心,施展輕功往山那邊來路掠去,想要引開凌霜寒,嘴裡還挑釁道,“所謂禦用銀刀,不過如此罷瞭,追都追不上,何談殺呢?”

  凌霜寒見他要逃逸,也追瞭上去,可跟瞭幾步,見越來越遠,又覺得不妥,從懷中拿出一方通緝小像,上面的女子正是甘草,凌霜寒看瞭幾眼,又看看花飛飛去處,終究還是拔腿向林子深處走去。

  花飛飛見他不追過去也懊惱瞭,饒瞭一圈截住凌霜寒去路,“怎麼,想不到大內第一侍衛竟然是這樣的無用!”

  凌霜寒被他幾次三番攔截又出言相激,心中也生瞭疑,更恐生變,皺皺眉再不手軟,提起大刀果斷殺瞭上去。花飛飛糾纏著他左右來回躲閃,他的劍迎上那大刀幾乎不能相持。而他的糾纏在凌霜寒眼中竟然如同戲耍一般。

  凌霜寒大怒,痛下殺手,“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瞭你!”

  不到一刻,花飛飛身上便掛瞭彩,卻依然不肯離去。

  他的甘草應該不至於睡得這麼死,應該已經明白利害,逃走瞭吧?那他就放心瞭……

  突然花飛飛聽見杉樹後傳來的緊張的抽氣聲,心中又苦又澀又喜又甜,甘草竟然沒有丟下他逃走,她還是掛念他的安危,她心中是有他的……既然這樣,為她死瞭,又能如何?

  凌霜寒下意識看向樹後的女子,再想起通緝令上的小像,又驚又疑,“原來──你是她的同黨,怪不得……”

  花飛飛微微一笑,竟然是那樣光華無限無與倫比的美男子,他看著凌霜寒道:“凌霜寒,記得你的誓言──”在甘草的驚呼聲中,竟然一劍穿透瞭自己的胸腔!

  甘草再顧不得其他,連跑帶摔的撲上來,眼淚洶湧的落下來,“花大哥,你怎麼這樣傻?”

  花飛飛卻不看她,隻看著凌霜寒,想說什麼,卻止不住吐血,堅持道,“你沒能……殺死……我……是……是……我自己……你……輸瞭……”

  凌霜寒震驚,看瞭眼甘草,“你不用說瞭,我什麼都明白瞭──讓我放過她卻是不能,不過,我可以給她一夜時間……”

  一個弱女子一夜翻過這座山,幾乎不可能,不過,總是一線希望,何況,過瞭這山就是定柔瞭。

  凌霜寒搖搖頭,又嘆瞭口氣,離開兩人幾丈開外,席地坐下,閉目不語。

  花飛飛這才看向甘草,他無力的枕在他手臂上,血液洶湧的從口中湧出,“妹子……花大哥沒用……不能……不能幫你報仇……也無法保你的周全……”

  甘草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花大哥!你別這麼說!再沒人比你對我這麼好!你別死──!”

  甘草突然魔障瞭般緊緊箍著他的身體,發狠般命令道:“淫賊!你別死!你還沒幫我完成交易!我已經虧瞭身子給你,你卻不兌現諾言,你做鬼我也不放過你安生!──”

  花飛飛伸出顫巍巍的手,摩挲著她的側臉,“其……其實……那件事……我早已查的……心中有數──你要找的人……應是……莫離公子……和……和……他的護法……紅綃女……”

  他的失血而破敗的臉上泛發出剎那的光彩,似穿透甘草的臉看到極為向往的事:“我……我原本,想利用……這消息……逼你……逼你嫁給我──你……你瞧……我多卑鄙?”

  如果他不一直固執的想給自己找一個答案,他大概不會被這個女人吃的死死的,落的身死心失吧?

  一切都源於他妄生的執念,可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瞭……

  話音落畢,他眼睛瞬間黯淡下來,如曇花開敗。

  甘草比她自己死瞭還要難過!之前素娥的死她還一路跟他置氣,現在想要給他臉色看,他也不能瞭──

  甘草此時覺得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後有追兵,她連放聲大哭都不能,她抱著花飛飛還有餘溫的身體,低下頭,在他滿是血腥的唇上印上一個虔誠的吻。如果花飛飛還活著,必定高興得跳起來,這是甘草第一次肯心甘情願的吻他。

  甘草回頭,眼睛猩紅,狠狠的望向凌霜寒,恨不得用目光剜他的肉!

  凌霜寒把大刀往地上一支,靜靜地道:“現在已是醜時,你再不走,已經沒有機會瞭。”說罷看看花飛飛,也有些敬他的氣魄,“你朋友的屍體我來收斂,你逃你的去吧。”

  甘草咬咬牙,把一綹發咬在嘴裡,從灌木叢扯下幾根藤蔓,她的手被荊棘紮的血肉模糊,她把花飛飛背在身上,綁在自己的背上,綁的結結實實,一步步往林子深處走去。

  凌霜寒看著他們交疊的背影,張張口,“你這樣是走不遠的。”

  甘草看也不看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那清瘦的小身子幾乎都被花飛飛的屍身壓垮,可是卻異常堅定,她現在還沒有能力替花飛飛報仇,她決不能再浪費他用命給她換來的生機!今天,她就是走到腳斷,也要走出這座山!

  山路多崎嶇,又是黑夜,四處還盡是低矮的樹叢,甘草好多次被樹根絆倒在地,身上的屍身像山一樣壓著她,摔倒起來這樣正常人都能簡單完成的動作在她卻要經歷萬般艱難。

  她的臉都給眼淚,汗水和地上的灰糊的亂七八糟,衣服也給勾破,玉雪的肌膚給劃得一道一道的,腳底板不知磨瞭多少水泡。

  許是被逼到絕境的時候,人總會爆發出超常的潛力,在第一縷曙光到來之前,甘草終於背著沈重的屍體,站在瞭通往定柔的官道上,這意味著,朝廷的密探將不敢明目張膽的來抓捕她瞭。她往天幕山看瞭一眼,那裡流盡瞭花飛飛所有的血,她贏瞭他的賭約,凌霜寒沒有跟得上她。

  她匆匆收回目光,找瞭傢農莊買瞭架馬車,緊繃瞭一夜的神經終於松馳,鬱結的傷痛得以宣泄,可是此時,她再也沒有仰天長吼和嚎哭一場的氣力,那種堵塞全身的壓抑痛苦從全身彌散開來,讓她無力,喉頭一陣翻滾,吐出大口的鮮血來。

  凌霜寒背著大刀站在山峰上,身形完全隱在樹影裡,他目送著那個瘦弱又堅毅的小身影離開,他隻要施展輕功飛身而下,就能取她的性命,然而,許是花飛飛那個惡徒的悲壯震撼瞭他,許是女子堅強的毅力感染瞭他,他終究隻是看著,直到馬車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