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先生問：“石生，你幹啥？”

　　石生說：“邢爺爺，俺抓藥。”

　　“抓什麼藥啊？”

　　石生說：“俺抓專門治小芳阿姨病的藥，俺這裡有錢。”

　　石生努力踮起腳尖，將一把鋼鏰放在瞭邢先生的櫃臺上。邢先生先是吃瞭一驚，緊接著心裡一酸。

　　他知道兩個孩子心裡心疼小芳，想治好她。可這是大人的事兒，小孩子懂個啥？但是兩個孩子那份熱心很讓邢先生感動。

　　邢先生將一把鋼鏰抓起來，放回瞭石生的口袋裡，告訴他說：“石生，你爹來過瞭，邢爺爺這裡沒有為小芳阿姨治病的藥啊。我們已經盡力瞭。”

　　石生就很失望：“邢爺爺，那要怎麼樣才能治好小芳阿姨的病哩？她那麼可憐。”

　　邢先生縷縷潔白的胡子嘆口氣：“小芳阿姨的病治不好瞭，不要說邢爺爺，就是國傢的大醫院都治不好這種病。孩子，回去吧，我跟你爹都沒有辦法，你就別攙和瞭。”

　　二丫就擦擦眼睛問：“邢爺爺，那小芳阿姨會不會死？”

　　邢先生不忍把那個死字說出來，怕刺激到兩個孩子，但他不想騙他們，就點點頭。

　　石生跟二丫眼角濕濕的，兩個孩子感到瞭失去親人的痛苦，這是石生平生第一次對死亡感到恐懼，他害怕小芳阿姨會死。

　　別管村裡人怎麼罵小芳阿姨放蕩，下流，可是小芳對他們特別的好，孩子的天真無邪讓小芳不忍傷害他們。

　　石生問：“邢爺爺，那怎麼才能救回小芳阿姨的命呢？小芳阿姨真的治不好瞭嗎？”

　　邢先生搖搖頭：“除非找到千年雪蓮，或者千年燕窩才可以，可惜這兩種藥材很難找。”

　　石生跟二丫心裡一喜：“那哪兒才能找到千年雪蓮跟千年燕窩呢？”

　　邢先生說：“千年雪蓮生長在大雪山，那裡千年冰封，冰雪萬年不化，距離這裡很遠很遠，在幾千裡以外的天山。千年燕窩據傳咱們磨盤山就有，可惜從來沒人發現過。燕窩生長在高不可攀的絕壁上，一般人根本上不去，磨盤村隻有一個人可以采摘到，那個人就是你們的爹張大軍。可惜你爹縱橫磨盤山那麼長時間，也沒見過千年燕窩是什麼樣子。”

　　石生就問：“那怎麼樣才能找到，才能上去？”

　　邢先生說：“如果你發現有一群金絲燕飛上絕壁，那個絕壁上極有可能就會有千年燕窩。你要站在絕壁上，用繩子掉下去，把燕窩摘下來就可以瞭。金絲燕的燕窩是治療花柳最好的良藥。”

　　於是石生就暗暗記住瞭邢先生的話，拉著妹妹二丫回到瞭傢，當天晚上兩個孩子就拉著張大軍的衣服要求爹上山摘燕窩。

　　張大軍吃瞭一驚，問：“你們從哪兒聽到燕窩這個東西的？”

　　石生說：“邢爺爺告訴我們的，爹，邢爺爺說隻有你才能摘到燕窩，爹，你去唄，你去唄，俺們不想小芳阿姨死。”

　　張大軍的心裡也是一酸，孩子的純真跟可愛深深的打動瞭他。

　　他就蹲下，摸著兒子的跟女兒的臉蛋說：“石生，二丫，千年燕窩我真的沒見過，都說磨盤山有這種東西，可是爹踏遍瞭磨盤山，根本不知道哪兒有這種東西。”

　　石生說：“爹，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鬼愁澗就有，你從前不是幫邢爺爺摘過嗎？”

　　大軍苦笑一聲：“我是幫邢爺爺摘過那東西，可惜那些燕窩的時間都不長，治普通的病可以，治療小芳阿姨的病就不行瞭。”

　　石生跟二丫就抱著大軍的腿哭鬧，：“爹，你是不是不想救小芳阿姨的病？喔……我知道瞭，是娘不讓你去，娘可討厭小芳阿姨的病瞭，娘希望小芳阿姨死。”

　　張大軍大眼一瞪：“別胡鬧，再胡鬧小心脫褲子打屁股！”

　　石生跟二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個孩子就不敢哭鬧瞭。

　　兩個孩子從小就怕爹，張大軍著急起來嗷嗷大叫，把兩個孩子的膽子都嚇破瞭。石生就拉著妹妹躲進被窩裡哭。

　　張大軍的心裡也很糾結，他也聽說過千年燕窩可以治療百病，就是你一條腿已經邁進瞭鬼門關，隻要一副燕窩下去，也能從無常的手裡把命勾回來。

　　可千年燕窩這東西真的不好找，大軍真的沒見過。

　　那不是一種普通的燕窩，是金絲燕或者血燕用唾液編制的窩窩。

　　金絲燕跟血燕每年在山崖峭壁上築巢，用自己的唾液跟粘泥混合，壘築巢穴，每年修補一次，年復一年。千年以後就會形成一種網狀物，人吃瞭以後是大補。

　　那種燕窩不是普通的白色，一般都是紅色，傳說血燕在年老的時候，唾液分泌不夠，就用血跟粘泥混合築巢，久而久之那種燕窩就變成瞭血紅色。

　　千年燕窩隻不過是個傳說，千百年來根本沒人摘到過那東西，如果可以的話，當初大軍的爺爺張青堂跟他爹張太輝早告訴他瞭。

　　大軍也產生瞭再下鬼愁澗的想法，那裡的確有燕窩，而且荒涼的山洞也多，保不齊就能找到，那樣的話小芳的病就真的可以治瞭。

　　鬼愁澗那個地方除瞭他張大軍沒人下去過。於是大軍就想，不如明天去試試，他就連夜準備瞭繩子，也準備瞭幹糧，喂飽瞭獵狗阿黃，做好瞭再下鬼愁澗的準備。

　　第二天醒來以後外面已經天光大亮，旁邊的玉環睡得正香，大軍剛要起床，忽然外面啪啪有人拍門：“大軍，不好瞭，不好瞭，孩子，孩子不見瞭……”

　　張大軍一聽，外面是娘張何氏的聲音，老太太拍門的聲音很急，嚇得他趕緊穿上衣服去開門。

　　“娘，咋瞭？”

　　張何氏氣喘籲籲：“大軍，孩子，孩子不見瞭，石生跟二丫都不見瞭。”

　　“啊，咋回事？啥時候不見的？”

　　張何氏說：“半夜，應該是半夜不見的，我醒來往旁邊一摸，二丫跟石生的被窩是空的，他們應該是半夜走的，不知道上哪兒去瞭。”

　　“會不會去外面玩瞭？”

　　“不會，我找瞭好幾個他們的小夥伴，都說沒見過他們，大軍，孩子是不是半夜被狼拖走瞭？”

　　張大軍有點想笑，老太太喜歡孫子跟孫女喜歡得有點溺愛，完全超過瞭當初對張大軍的那種愛，從來不讓兩個孩子受屈。

　　隻要大軍沖他們一瞪眼，兩個孩子就往爺爺奶奶的背後躲，兩個老人永遠是孩子的保護傘。

　　野狼沒那麼無聊，敢從他張大軍老娘的被窩裡把他的兒子拖走，除非是那些野狼活夠瞭，二丫跟石生一定是出去瘋耍瞭。

　　大軍說：“娘，你別著急，小孩子貪玩，咱們出去找找，找到以後，我非打他們屁股不可。”

　　張大軍回屋拉起瞭睡夢中的玉環：“快起，快起，孩子……孩子不見瞭。”

　　玉環還沒有睡醒，一聽孩子不見瞭，嚇得差點丟瞭魂，哇地就哭。她急急慌慌穿上衣服，跟著丈夫沖出瞭傢門。

　　這時候張太輝已經在村子裡找瞭一圈，根本沒發現兩個孫子的下落。於是大軍就發動瞭村裡的一幫子年輕人，漫山遍野的找。可惜把五個村子的角角落落全部找瞭一一遍，也沒有發現一雙兒女的蹤跡。

　　傍晚的時候張大軍氣餒瞭，一拍膝蓋：“糟糕，石生跟二丫……不會是上山去瞭吧？難道他們到山上摘燕窩去瞭？”

　　張何氏一聽，往地上一坐，摸著膝蓋哭開瞭：“俺滴天兒啊，俺滴地兒啊，俺滴孩兒啊……這日子沒法過瞭，山上那麼多狼，俺倆孩兒還怎麼活啊……”

　　老爺子張太輝在旁邊氣的胡子都翹瞭起來：“怎麼回事？兩個孩子為啥會上山？”

　　張大軍說：“他們聽說燕窩能治小芳的病，估計上山摘燕窩去瞭。”

　　張太輝的老臉變得鐵青，一腳就踢向瞭張大軍的屁股：“告訴你，不把我兩個孫子孫女兒找回來，老子給你拼命！你馬上上山，把石生跟二丫給我找回來，找回來啊！！！”

　　張太輝幾乎是在嚎叫瞭。石生跟二丫可是兩個老人的命根子，他們要是有個好歹，張太輝跟張何氏非疼死不可。

　　張大軍不敢怠慢，收拾瞭繩子，帶上瞭幹糧，領著獵狗阿黃連夜上瞭磨盤山。

　　讓張大軍猜對瞭。石生跟二丫果然是上瞭磨盤山，他們的確是幫著小芳采摘燕窩去瞭。

　　兩個孩子是半夜出發的。起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石生跟二丫已經商量好瞭，帶上幹糧，半夜趁奶奶跟爺爺睡著以後，從兩個老人的火炕上溜瞭出去。

　　兩個孩子悄悄出瞭門，石生的後背背瞭一條繩子，胸前掛滿瞭幹糧，他還偷走瞭父親張大軍的那把鐵弓跟一壺利箭，以防不測拉著妹妹的手出瞭村子。

　　石生聽說過磨盤山野狼的故事，他害怕遇到危險，偷走鐵弓是為瞭自衛，爹知道瞭也不怕。

　　外面的天很冷，兩團熱氣呼出去老遠，地上是腳脖子深的大雪，一腳下去能沒過膝蓋。

　　二丫說：“哥，咱們真的上磨盤山啊？爹跟娘知道咋辦？”

　　石生說：“不怕，爹知道瞭，最多打屁股，娘知道瞭最多會哭鼻子，可是隻要咱能找到燕窩，就能救活小芳阿姨的命。”

　　二丫也不想看著小芳阿姨死，小芳阿姨待她可親瞭，二丫頭上的羊角辮子就是小芳阿姨當初教她紮的。小芳阿姨有什麼好吃的，自己舍不得，總留給她跟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