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的吵嚷聲終於驚動瞭張太輝,張太輝剛剛起床,打開街門一看,呀,外面這麼多人?
他疑惑不解問:“大傢是趕會哩,還是瞧唱哩?這是咋瞭?”
李大虎一馬當先,上去揪住瞭張太輝的脖領子,怒道:“張太輝,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張太輝一愣:“咋瞭,我哪兒得罪大傢瞭?你們為啥要跟我拼命?”
李大虎怒道:“都是你兒子張大軍幹的好事,他得罪瞭磨盤山的山神,挖斷瞭磨盤山的龍脈,磨盤山的靈氣徹底被泄掉瞭,老天爺一怒之下要報復磨盤山的村民,死瞭這麼多人,應該讓你兒子抵命!你讓張大軍出來!!”
張太輝聽瞭個莫名其妙,但是立刻聯想到李大虎不懷好意。
不用問,李大虎是借著這兩次大災難造謠,重傷張大軍,這是赤果果的挑逗。借機報復。
張太輝也是火爆脾氣,現在年紀大瞭,如果趕在從前,一定會掄起巴掌,將李大虎一耳光從門裡扇到門外。
他胸脯一挺罵道:“扯淡!無稽之談?什麼狗屁山神?什麼狗屁報應?如果真的有山神,那山神為什麼讓磨盤山窮瞭這麼多年?為什麼不讓我們過上好日子?李大虎你是不是想挑事?”
李大虎怒道:“怎麼是我想挑事?是村民們不服,非要找大軍討個說法不可?”
“李大虎,你就是想挑事!”張太輝激動極瞭,臉紅脖子粗,腰身一挺,跳在瞭旁邊的磨盤上,大手一揮說道:“鄉親們,靜一靜,大傢靜一靜。我理解大傢現在的心情,我理解你們的心裡都很難過,磨盤村一天的時間死瞭上百條人命,留下瞭孤兒寡母,留下瞭年老的父母雙親,很多人在這次意外中死亡,誰看到都傷心。但是這些跟山神無關,跟我們傢大軍無關。我從來都不迷信,從來不相信什麼狗屁山神之說。大傢都想想,大軍修路是為瞭誰?”
“還不是為瞭磨盤村千秋萬代的子孫??還不是為瞭我們能夠走出大山,過上好日子?我們已經跟外界封閉的太久瞭,必須要走出去,跟外面的世界融合。磨盤村不能再窮下去瞭。”
“為瞭讓大傢都過上好日子,我們張傢可以出錢出力,但絕對不能讓人侮辱!我張太輝跟兒子張大軍是問心無愧的。如果真的有山神存在的話,那好,我張太輝一個人抗下瞭,讓他報復我,天打雷劈有我張太輝一個人去承受,跟我兒子張大軍無關!如果大傢真覺得是大軍觸怒瞭山神,給你們的傢庭造成傷亡的話,那好,有什麼氣沖我張太輝一個人來,就是打死我都不是問題!”
張太輝站在磨盤上慷慨陳詞,就像一個革命烈士,將要走上刑場那樣從容淡定。又像一個為瞭尊嚴和榮譽而戰的將軍,心裡湧起一股慷慨赴死的豪邁。
老人的眼角濕漉漉的,他感到瞭委屈,感到瞭不解,也感到瞭淒涼,村民們開始猶豫瞭。
捫心自問,張傢從民國時期隱居在磨盤山開始,從沒有得罪過一個鄉鄰。
當初張太輝的父親張青堂,是遠近聞名的張大善人,他樂善好施面色慈祥。
也就是張傢來到磨盤山上以後,村民們才吃飽瞭肚子。
張青堂買下瞭磨盤山500多畝的土地,種桑養麻,開墾良田,飼養傢禽。雖然雇傭瞭大半個磨盤村的村民做佃戶,可從來沒有逼過他們的租子。
遇到災荒年的時候,租子能免則免。有時候看誰傢吃不飽肚子,他還要從自傢倉庫裡拿出糧食倒貼。
誰傢有個婚喪嫁娶,或者有老人死瞭埋不起,隻要你到張傢張開口,他從來都不駁回。眉頭都不皺一下。
可是再看看村民們是怎麼對待張傢的。
大運動來臨的時候,那些佃戶們全都把張傢當做瞭仇人,搖身一變,張傢從前的佃戶全部成瞭貧農,而張青堂卻成瞭黑心的地主資本傢。
他們把張青堂跟他老婆打成反革命,張太輝也被打成瞭狗崽子。
他們拉著張青堂遊街示眾,拳打腳踢,生生把他跟張孫氏逼死瞭,一個跳井一個懸梁。並且分瞭張傢所有的財產,分瞭張傢所有的田。
但是張太輝並沒有記恨大傢,因為錯不在他們,他們隻不過是那個時代的犧牲品。
在那個所有人都發瞭昏的年代裡,真理和謬論是混淆不清的。一種令人戰栗的真理充實著所有人的頭腦。
現在張大軍為瞭全村人能沖出窮山窩,跟外面的世界接軌,張傢毅然拿出瞭珍藏多年的財寶,幫村民們修路。
張傢的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張大軍是為瞭誰?還不是像張太輝說的那樣,為瞭磨盤村的村民?
很多村民聽瞭張太輝的話感動的黯然淚下,有的人甚至開始低聲哭泣。
可是李大虎卻不依不饒:“張太輝,你別裝的那麼可憐,沒人心疼你,你閃開,我們找的不是你,是張大軍,要不是他修路,村裡根本不會死那麼多人。”
“你放屁!”張太輝終於火山爆發瞭。上去揪住瞭李大虎的脖領子,他額頭上的青筋條條暴突,幾乎要將李大虎一口吞下。
張太輝一陣冷笑:“李大虎,我還不瞭解你?你就是看著大軍領著全村人修路不舒服,你就是想報復,想看著我們張傢斷子絕孫對不對?你打錯瞭算盤,現在不是文革那會兒,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也可以把白的說成黑的。現在憑的是實力,是能耐,你有能耐也修一條路出來?讓我張太輝佩服一下!”
李大虎後退一步,嚇得面如土色,因為他看到張太輝張牙虎爪想動手。
跟張太輝交手他還不配,張太輝那雙長滿老繭的手很有力氣,一巴掌扇瞭過去,生生打瞭李大虎一耳瓜子,一巴掌下去就把李大虎打得滿地找牙,嘴角上鮮血淋漓。
李大虎嚎叫一聲倒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爬起來以後開始尖叫:“張太輝打人瞭,大傢看到瞭,張太輝打人瞭!”
李大虎的老婆大白梨一看男人受瞭委屈,在人群裡氣急敗壞,她兩腳一蹦,跟練成瞭絕頂的輕功一樣,就從人群當中跳在瞭張太輝的前面。
大白梨指著張太輝的鼻子就罵:“張太輝你個老不死,你憑啥打俺傢大虎?你個老狗日的,老狗養的,老狗下的……”
大白梨一邊蹦一邊罵,兩個大白梨一樣的nai子也上躥下跳來回的蹦躂,給她擂鼓助威。
張太輝才不鳥她呢,真想也給她一巴掌,可惜的是好男不跟女鬥,巴掌揮起來半天,怎麼也落不下去。
大白梨一看張太輝沒動手,她更加得寸進尺瞭:“咋?你還想打俺?你打死俺吧,打死俺吧,不打死俺你就不是張青堂的種!就不是張傢人下的。”
大白梨開始耍賴皮,一頭一頭向張太輝的胸口上撞,把張太輝給逼到瞭死角。
玉環在傢裡聽到瞭外面的吵嚷聲,心裡急得不行,憑著玉環的脾氣,也想跟大白梨大鬧一場,不能看著公爹這麼吃虧啊?
可是迫於小花的面子,玉環沒好意思下手。
就在這時候,張大軍回來瞭。
張大軍從槐花的被窩裡鉆出來,準備回傢吃飯,沒進門就看到傢門口一大片人,他感到瞭不解。
走近一看,我日,大白梨正在他爹張太輝的胸口上撞,把張太輝逼得連連後退,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張大軍的怒火竄天而起。
他也不能出手打人,因為沒水平。
還好拉著傢裡的獵狗阿黃,阿黃就跟在張大軍的身後頭。
阿黃一看大白梨欺負它傢老主人,獵狗的尾巴就翹瞭起來,胡子撅起來老高,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嘴巴裡發出瞭憤怒的嗚嗚聲。
阿黃“嗷!”地一聲呼叫,尾巴一搖沖著大白梨的那對大白梨就撲瞭上去。
阿黃的動作非常迅猛,閃電一樣,叫聲未落身子就撲到瞭跟前,撕拉一聲,大白梨前襟的衣裳就被阿黃給撕扯瞭。
大白梨前面兩個白光光的nai子顯露出來,當真梨一樣的白。
把大白梨嚇得,也是“嗷……”地一嗓子,飛身就從磨盤上跳瞭起來,抹頭就跑。
阿黃的厲害大白梨上次就領教過瞭,她最害怕張傢的那條狗,那不是狗,分明是獅子。
大白梨嚇得落荒而逃,被阿黃整整攆瞭三條街,一條褲子也被獵狗撕扯瞭,幾乎露出白梨一樣的腚溝子……
噼裡啪啦的冰雹整整砸瞭一天一夜,時大時小,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才停止。
張大軍走上瞭磨盤山,他的心情很不好,他遇到瞭修路以來最大的障礙,就是村民們的誤解。
雖然村民們散去瞭,對張傢不再仇恨,但是張大軍的威信卻大大降低,再也沒人跟著他修路瞭。
這兩天上山的人幾乎沒有,除瞭張大軍和李大壯,再沒有第三個人來工地上。
工地上擺滿瞭鉆機,柴油機,發電機和各種開山的工具,顯得空蕩蕩的。
天上地下一片銀白,整座磨盤山銀裝素裹。兩腳踩在二尺厚的冰雹上咯吱咯吱作響,那些冰雹又圓又大,腳底下發滑,一不小心就會滑一跤。
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射出萬道霞光。氣溫一下子驟降瞭20多度,很多人穿起瞭棉衣棉褲,整座磨盤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光禿禿的一片,樹枝跟綠葉的殘骸漫山遍野到處都是,包括地裡的莊稼,已經被冰雹和驟風糟蹋的不成樣子。
現在還不到中秋,七月降雪千年不遇。
人們的心情沒有從天氣好轉中得到興奮,反而被鋪天蓋地的雹子蒙上瞭一層陰雲。
地裡的莊稼全部毀盡,玉米還沒有膝蓋高就被冰雹給砸的片葉不剩,高粱跟谷苗也沒能幸免,今天秋季的莊稼是收不到傢瞭。
經歷瞭大旱災,大地震和大冰雹的洗禮,磨盤村變得一蹶不振。
張大軍坐在鉆機上,看著滿目狼藉的工地愁眉不展。
他嘴巴裡叼著煙卷,狠狠將煙屁股扔在瞭地上。
大壯在旁邊說:“大軍,這路還修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