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心裡咯噔一聲,“這麼巧?”
“誰說不是呢。五歲那年,我有次去廚房偷東西吃。聽到廚娘說小姐又鬧笑話瞭,居然說我們活在一個球上,球的另一邊還有人——那不掉下去瞭?”
袁天罡捏住鼻梁,喃喃道:“直到那天我才能確認,我腦子裡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中的臆想。也是直到那天,我才開始分清真實和夢境。”
程宗揚忍不住道:“你們不會是熟人吧?居然穿到一塊兒去瞭?”
“不知道。”
“你沒去找她?畢竟是小姐,隨便賞你一點,你也不會整天餓肚子瞭。”
“我倒是想過。可是沒過多久,她就被老爺送廟裡瞭。”
“廟裡?”
“小姐總是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在外面都傳成笑話瞭。我聽到廚娘說話的第二天,有個番僧上門,說小姐有魔癥,會妨礙傢人,要送到廟裡修行,才能化解災厄。”
“她同意瞭嗎?”
“哪裡由得瞭她?小姐那年大概十七八歲,因為是庶出的,親娘死得早,再加上外間風評不好,也沒許下親事。老爺就把她送給番僧帶走瞭。”
“後來呢?”
事隔多年,袁老人眼角仍然抽動瞭一下,“死瞭。”
程宗揚沉默半晌,“真倒黴。”
“是啊。被人喝瞭腦漿,頭骨制成法器,那麼漂亮的人皮被人一點一點剝下來,當作畫佈……”
程宗揚瞳孔猛然收緊。
“那些番僧笑瞇瞇的,背底裡都是妖魔。”袁天罡道:“從那之後,我就沒敢吐露過一個字。”
“你怎麼知道?”
“我去廟裡見到的。算我運氣好,沒人理會我這個小狗崽子。”
“他們……”
“不知道。”袁天罡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不知道他們是針對穿越者,還是偶然遇到。我不敢去問他們。”
“然後你就一直隱瞞身份?”
“我不敢顯露出任何異樣。好在我還記得一些字,就跟著少爺一起讀書,還不敢比他學得快。後來主傢遭瞭回祿之災,莊子被大火燒為白地,我的父母也死在火中。我就離開故鄉,孑然一身,四處奔波,直到今日。”
“為什麼來這裡?”
“聽人說起白員外的傳說。雖然忍不住害怕,可還是想來看看。”
程宗揚深深看著他,“真的嗎?”
袁天罡不安地挪動瞭一下,半晌才道:“坦白地說,我有一點預知能力,能占卜自身的兇吉。”
“來留仙坪是吉?”
“別處都是死路一條。”
“誰想殺你?”
袁天罡臉上再次露出懼意,隔瞭一會兒道:“我不知道。自從我覺醒瞭預知能力,每隔不久,便會出現大兇的預兆,一邊是生,一邊是死。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我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殺我。”
“還有這樣的能力?那現在呢?”
袁天罡毫不猶豫地說道:“留仙坪是唯一的生路。”
“所以咱們就遇上瞭?”程宗揚微笑道:“這緣分,呵呵。”
袁天罡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信。但至少我現在還活著。”
“別的呢?”程宗揚盯著他道:“都死瞭嗎?”
“我不知道。你是我遇到的唯一一個幸存的穿越者。”
程宗揚忽然道:“白員外的傳說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吧。”袁天罡道:“穿越未必假,遇狐未必真。隻不過時隔百餘年,其中真假已經無從考證瞭。”
“最後一個問題……”
程宗揚話音未落,袁天罡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露出恐懼的表情,眼睛緊緊盯著他。
這倒黴的傢夥,顯然是嚇壞瞭。
程宗揚無奈解釋道:“別誤會,我是說天太冷瞭,咱們聊完天趕緊回去,不是要滅你的口。”
袁天罡這才松瞭口氣,“你想問什麼?”
“你是從哪年來的?”
袁天罡聽懂瞭,“我也說不準,好像……”他皺起眉頭,不太確定地說道:“那年太陽爆炸,地球飛走瞭?”
“啥?!”程宗揚當時就驚瞭。
袁天罡拍瞭拍腦袋,嘆道:“腦子裡亂紛紛的,都記不清瞭。哦,我記得這個——”
他忽然想瞭起來,清瞭清嗓子,沉聲道:“行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
程宗揚怔怔看著他,“你是出車禍穿過來的吧?”
袁天罡認真道:“好像是地球行車不規范出的事,當時鬧得挺大的。”
“那能不大嗎?你不會是公元三千年穿過來的吧?”
“你呢?哪年的?”
“奧運第二年。”
“啊?那咱們兩個隔得不遠啊!我記得我來的那年就是奧運。”袁天罡驚喜地說道:“上海的!二零四四年!”
程宗揚無語半晌,最後吐出一個字,“幹!”
◇◇◇
客棧東院,大主灶昔名博絮絮叨叨地說道:“少主,以你的身份,何必跟那個破落戶談那麼久?還又賞瞭他錢。那人就是個講古討飯的,一百句裡不定有半句實話,當不得真。”
周飛冷著臉,沒有作聲。
大主灶還在絮叨,“出來這麼久,少夫人想必掛念得緊瞭。眼下年關將近,還不趕緊回去,偏偏還要去找白員外的墳……”
“白員外都死瞭上百年瞭,哪兒還有墳……哎?少主,你去哪兒?”
周飛昂著頭,冷冷道:“茅房。”
客棧的茅房在院子西南角,族中隨從大都喝得爛醉,此時已經睡下,周飛也沒叫人,自己一個人出瞭門。他一手伸在懷中,摩挲著一隻小罐子。
這罐子是他在長安城的西市好不容易買來,與當日那隻有七八分相似。隻是裡面再沒有一個白胡子的老爺爺瞭。
夜深人靜,月色如霜,周飛心頭同樣涼冰冰的,一片陰冷。
不小心遺失瞭小罐子還在其次,要命的是自己去瞭太泉古陣之後,不知為何突然有瞭難言之隱……
周飛鉆進茅房,解下腰帶掛在脖子後面,然後蹲在坑上,雙拳握緊。
他並沒有便意,隻是不想跟大主灶待在一起,尤其是聽見他口中提到的少夫人。
離開太泉古陣之後,他便在廣源行的搓合下,與黎錦香成親。
這也是噩夢的開始。
正如廣源行說的那樣,黎錦香是一個完美的妻子,可正是因為太完美瞭,他才寧可在寒冬臘月,年關將近的時節,遠遠離開長安城,來到這處山間小鎮。
每次看到妻子的笑臉,他都心如刀割,甚至有種狂躁的沖動,想要親手掐死她。掐死她,就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瞭。
他沒有動手的唯一原因,是自己的妻子似乎還不知道那個無法啟齒的秘密,也許知道瞭,但不知道它究竟意味著什麼。
大主灶抱怨不該去找白員外的墳,那是因為他根本體會不到自己的痛苦。再荒誕不經的傳說,再扭曲誇張的謠言,隻要有一點希望,哪怕再虛無縹緲,他都要緊緊抓住。
周飛咬緊牙關,一拳擂在墻上。潮濕而簡陋的土墻被拳風搗碎,無聲無息地切開一個拳洞。自己一個傲骨錚錚的大好男兒,居然……
難以啟齒!
周飛拔出拳頭,就在這時,他看到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茅房外面是一間柴房,一處堆著木柴,四面漏風的棚子。為瞭過冬,裡面積滿瞭木柴,足有一人多高,地上灑落著掉落的麥秸和乾枯的枝葉。地面凝著一層厚厚的寒霜,潮濕而又冰冷。
然而此時,一雙雪白的玉足正踩在上面。
那雙腳沒有穿鞋子,赤裸著踩在污泥上,腳掌白軟而又柔潤,纖美的足弓,精致的腳踝,光潔的小腿……每一寸每一分,都完美得如同夢幻一般不真實。
周飛像被吸引一樣湊近拳洞,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就像是害怕把眼前的夢幻吹跑一樣。
那女子被柴堆遮住,隻能看到半邊身子。時值深冬,寒意侵人,她卻隻穿瞭一條紅羅肚兜,赤裸著雪玉般的手臂和玉腿。
漆黑的夜色下,那具凸凹有致的玉體仿佛在發光一樣,白膩晶瑩。她柔頸昂起,一點紅唇猶如丹塗,挽好的鬟髻軟軟歪在一邊,流露出萬種風情。
她勉強踮著腳尖,從柴堆上方吃力地抽出木柴,雙眉顰緊,眉眼間帶著濃濃的哀怨。帶著樹皮的木柴被她玉臂抱在胸前,那對高聳的乳峰柔軟得仿佛春水一般,在羅衣下微微顫動著,蕩漾出豐腴的肉感。在她揚起的皓腕上,赫然戴著幾隻嵌滿寶石的金鐲,金光閃閃,貴氣逼人。周飛失神地望著柴房。他並不是沒有見過美女,自己的妻子就有著過人的美貌。可眼前的女子美得分外不同,即使神情幽怨,依然流露出入骨的嬌態,尤其是她眼角那抹妖嬈的嬌媚,讓周飛心頭都戰栗起來。滴水成冰的寒夜,一名貴婦卻光著腳,半裸著被趕到柴房取柴,這樣的遭遇讓周飛心都抽疼起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名女子,心頭陣陣翻騰。
忽然那女子轉過身,剎那間,周飛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瞭。
那女子身後赫然挑著一條銀白色的狐尾,那條狐尾足有半人多長,毛絨絨地從她身後挑起,在那隻水蜜桃般的雪臀上搖曳著,妖異而又媚艷。沒等周飛看清楚,她整個人就一閃而逝,消失在柴堆後。
周飛兩耳“嗡嗡”直響,凝結的血液仿佛一下湧到頭頂,整個人就像喝醉一樣,陣陣眩暈。
他清醒過來,人已經風一般沖出茅房,闖入四面漏風的柴棚。
方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柴房中空蕩蕩的,隻是空氣中還殘留著一股令人心神恍惚的香氣。
周飛原地轉瞭一圈,然後往通向柴房的一處角門沖去。
剛一靠近,身前猛然多瞭一個人影。那人黑衣黑冠,臉色慘白得跟鬼一樣。他雙手攏在袖中,面對強大無比的周族少主,非但絲毫不讓,反而挺胸凸腹,一副“有種你來打我”的欠揍模樣。
周飛心頭像火燒一樣,兩眼通紅,毫不含糊地施出一記撩陰腿。那人不閃不避,“篷”的一聲悶響,正中襠部。
周飛怔瞭一下,便看到那人雙手從袖中伸出,一手扣住他的下巴,一手掐住他的脖頸,往後一擰。
周飛脖頸被扭到背後,幾乎能看到自己的屁股。
那人斜著眼睛,似乎在奇怪他居然是狼顧之相。緊接著那雙手一錯,一上一下,用力分開,像是要把他腦袋掰下來。
周飛渾身打瞭個冷戰,那人手掌冰涼,就像死人一樣。他脖頸一扭,從那人手中掙脫,然後屈膝一提,重重撞在那人腹下。
腹下是人體要害,無論男女受此重擊,都有性命之憂,可那人連受兩擊,依然面不改色,反而紮瞭個馬步,硬將他這一膝頂瞭回來,接著一拳轟出,正中周飛小腹。
周飛猝不及防之下,丹田幾乎被這一拳轟碎,險些閉過氣去。他踉蹌著往後退去,然後腿一軟,半跪在地。
黑衣人從袖中抽一根鐵尺,“啪啪啪!”朝自己襠中一連抽瞭數記,然後陰森森笑著,慢慢伸出舌頭。
眼看著那條鮮紅的舌頭越來越長,越來越長,一直垂到胸口……周飛終於從撞見狐仙的瘋狂念頭中清醒過來。
黑色的衣冠,慘白的面孔,恐怖的長舌,冰冷的溫度,非人的身體……
周飛咽下喉頭的鮮血,一手提著褲子,慢慢向後退去,然後一頭鉆進茅房,抓起掉落的衣帶,風一樣掠回客房。
昔名博已經睡下,聞聲坐起,“怎麼瞭?”
周飛臉色時青時白,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有鬼!”
昔名博揉瞭揉老眼,“鬼?”
“無常……黑無常……”說完,周飛打瞭個哆嗦,渾身戰栗起來,牙關格格作響。
“索命的?”昔名博像中箭的兔子一樣,一骨碌爬瞭起來,“快走!”
他麻利地卷起鋪蓋、行李,卻見自傢少主一動不動,臉色也恢復瞭正常。
“怕什麼。”周飛握緊雙拳,冷漠地開口,“我把它打跑瞭。”
“啊!”昔名博張大嘴巴。
“睡瞭。”周飛抖開被子,蒙頭蓋上。
被褥都帶著深冬的寒意,周飛閉上眼,眼前卻浮現出一個妖媚的身影。接著一條狐尾漫天揚起,占據瞭整個視野。
周飛雙手握拳,心頭再次狂跳起來。直到無常鬼那條鮮紅的長舌驀然出現,與狐尾交織在一起,他渾身一震,還沒來得及硬起的小兄弟又疲軟下去。
◇◇◇
“怎麼瞭?”程宗揚回到宿處,就看到壽奴隻穿瞭小衣,半裸著跪在門外。
罌奴道:“蛇姊姊讓她去拿柴火,這賤婢手腳慢不說,還被人看到瞭。要不是中行說扮鬼把人嚇跑,這賤婢說不定就被人拐走瞭。”
孫壽忍氣吞聲地小聲道:“蛇姊姊催得太急……”
“中行說?”程宗揚看看那孫子不在,小聲道:“那廝本來就跟鬼一樣,還用得著扮?”
眾女都忍不住失笑。
阮香琳道:“相公這麼晚才回來,趕緊歇息吧。”
“哦,我回來跟你們說一聲,今晚我住北廂,跟賈先生談點事。”
諸女齊齊露出失望之色。
程宗揚進屋與飛燕、合德姊妹溫存幾句,出來時蛇夫人已經收拾好被褥,跟他一路送到北廂房。
袁天罡剛洗漱過,正在與賈文和交談。看得出,他在生人面前十分謹慎,隻泛泛說著自己的經歷、見聞,對自己的隱秘絕口不提。
賈文和憑幾而坐,半閉著眼睛,似乎昏昏欲睡,面前的幾案上扔著幾頁紙。
“今晚我們抵足而眠,好好聊聊。”程宗揚說著吩咐蛇奴,“讓姁奴熬點參湯,給賈先生和袁先生補補身體。”
袁天罡起身道:“何必勞煩?清水一盞足矣。”
他揭去偽裝,整個人似乎年輕瞭許多,隻是多年風餐露宿,身體終究有些虛弱。
賈文和咳嗽瞭幾聲,“先說哪個?”
程宗揚笑道:“老賈總是這麼直接。先說白員外吧。”
賈文和將案上的幾頁紙推過去,“打聽出來的都在這裡瞭。”
他說道:“我問過客棧的掌櫃,他是外來的,對白員外的傳言所知不多。倒是店裡一名小廝是本地人氏,多少知道一些。”
程宗揚仔細看著,白員外姓名不詳,出生年代約在一百到一百二十年以前。他的發傢經歷眾說紛紜,但可以肯定汪臻所說的中進士做官全是虛構。所有傳言中,幾乎都提到白員外原本蠢笨不堪,後來遇到狐仙,得到點化,才在極短時間內掙下偌大傢業。
白員外的故宅並不在鎮上,而是在留仙坪北邊的山間。白員外消失後,故宅被改成寺廟,如今也已經敗落多年。至於白員外所留下的詩文辭賦,都是口頭相傳,早已被演繹得面目全非,難辨真偽。
“消失?”程宗揚指著裡面的字句道:“不是死瞭嗎?”
賈文和道:“那小廝說白員外多年前出門遊歷,再沒有回來,隨後傢業被人侵占。汪臻則說白員外是壽終正寢,還留下墳墓。予取其中,未作定論。”
程宗揚與袁天罡對視一眼,“他會不會是……”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消失很像。”
“汪臻祖上可能也侵占瞭他的傢業,才一口咬定死瞭。”
“沒有後裔?”
“通常都沒有。”
“通常?”程宗揚立刻敏感起來。
“我瞭解的都沒有,比如趙鹿侯。”
“不對,我至少知道一個是能生的,漢國的武皇帝。”
袁天罡點頭道:“我也覺得他很像——會不會血脈有異?”
“不可能。武皇帝的血脈是驗證過的。”程宗揚道:“你還知道幾個?”
“疑似的有五六個吧,不過都是古人瞭。最近的就是這位白員外。”
“武穆王,你聽說過嗎?”
袁天罡想瞭想,然後搖瞭搖頭。
“不會吧?”程宗揚愕然道:“你沒有聽說過武穆王嶽鵬舉?”
袁天罡苦笑道:“我多半在鄉間走動,消息比你想像得要閉塞得多。鄉間很多人一輩子的生活范圍,都不超過自傢周圍三十裡。別說武穆王,換瞭皇帝都未必有人知道。”
“不拾一世呢?大孚靈鷲寺……”
袁天罡打瞭個寒戰,“就是靈鷲寺!那些番僧就是靈鷲寺下院的!”
程宗揚怔瞭片刻,然後罵道:“幹!”
那位不拾一世大師一統十方叢林,背地裡還養瞭一批番僧,很可能就是針對穿越者采取的捕獵行動,不然也不會主動找上門來。至於食腦剝皮,頭骨制成法器,很可能是掩蓋他們對穿越者的研究。他們對穿越者是怎麼研究的?不會是切片吧?
白員外一去不回,會不會也被人切片瞭?不過白員外的生存年代還在不拾一世之前,說不定運氣沒那麼壞。
“說回白員外。”程宗揚道:“傳說他小時愚笨,說不定跟你差不多,無法接受現實,才整天坐在山梁上發呆。”
袁天罡道:“為什麼開竅瞭?”
“想通瞭吧。”程宗揚道:“接受現實,然後改變現實。”
“契機是什麼?”
“狐仙?”程宗揚道:“說不定因為遇上一個狐族女子。白員外受瞭刺激,才開始振作?”
袁天罡猜測道:“或者是魂魄穿越?本來的白員外就是低能兒,被穿越,然後拿狐仙作借口?”
“也有可能。不過所有傳說都提到遇狐,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遇到狐族的可能性很大。”
“會不會是紅丸?”袁天罡道:“傳言紅丸是狐仙法力所聚,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白員外吞下紅丸而誘發穿越,魂魄附體呢?”
程宗揚整理瞭一下思路,“目前我們可以確定的穿越降臨有兩種,一種是你的情況,魂魄穿越,另一種是我的情況,直接肉身穿越。武穆王很可能是我這種情況,而漢國武皇帝的情況很可能跟你相似。具體到生育能力,武皇帝顯然是能生的,還能留下血脈。”
“等等,你怎麼這麼關心生育能力?”
“廢話,我能不關心嗎?剛才的艷婢看到瞭嗎?這樣的我身邊還有十好幾個呢。”
袁天罡捶胸道:“核能工程師啊,我怎麼就混這麼慘呢?”
“棄核用愛,你還來得及。”
眼看話題就往不知所雲的路子上狂奔而去,賈文和咳瞭一聲,“你們說的穿越什麼的,我不懂。不過兩位隻在爭論白員外,為何忘瞭另一位?”
“誰?”
“那名狐仙。”
程、袁面面相覷。
賈文和道:“如果是狐仙化為白員外,行走世間呢?”
“等一下,我們換換思路。”程宗揚拍瞭拍腦袋,“老賈說得對,為什麼不能是那個所謂的狐族是穿越的呢?隻不過用瞭白員外的身份?”
“理由?”
“傢世清白,能經得起調查。”程宗揚道:“魂穿還好說,很多肉體穿越的都有一個來歷問題,不得不煞費苦心地掩飾。比如我,都把傢搬到盤江瞭。”
“北盤江?”
“你知道?”
“北盤江大橋啊,我還去過呢。不過是上輩子瞭。”
“說到這個,我一直有個疑問——這個世界與原來的地球是什麼關系?如果說這裡就是地球,可為什麼我看到的星空和地球很不一樣,而且這個世界比地球大得多?如果這裡不是地球,為什麼有許多地球的遺跡,連歷史也那麼相似?”
袁天罡道:“這有什麼不理解的?地球不是飛走瞭嗎?星空當然不一樣瞭。至於變大瞭,可能是捕捉到別的行星和衛星,面積大瞭幾倍。”
看著老袁坦然的眼神,程宗揚幾乎都要相信他的說法瞭。沉默半晌,程宗揚才開口道:“這麼說,這個世界是在我們之後的?然後重新演化瞭一遍?所以才會有六朝並存?”
“假說嘛,為什麼不可以?”袁天罡道:“我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大傢都是穿越的,你憑什麼混這麼好?看在大傢是同行的份兒上,要是有路子,拉老夫一把啊。”
“也沒幹什麼,就是屠個龍,平個叛,立個天子,辦個登基大典之類的。”
這回輪到袁天罡沉默瞭。大傢平平都是穿越,可自己一把年紀,簡直活到狗身上瞭。
賈文和吐瞭口氣,“原來如此。”
兩人齊齊扭頭,註視著他。
賈文和道:“董破虜死得不冤。”
“你還在糾結這個?”程宗揚苦笑道:“我這可是把你當成鐵桿心腹瞭,這些話,我連老秦都沒說過。”
“兩位既然來歷不凡,觀六朝之事,當如觀掌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亦非難事。”
兩人齊齊搖頭。
程宗揚道:“畢竟隔瞭上千年,誰能都記得住?而且六朝歷史跟我們知道的頂多有一兩成相似。比如趙皇後和董破虜,前後相隔一二百年,居然都生到一起瞭。”
“我呢?”
“老賈,你不妨猜猜,我為什麼拼瞭命也要招攬你?”
“看來賈某亦非無名之輩?”
“你在後世的名聲,可是大得不瞭。”
賈文和盯著他,細長的眼睛微微一閃,“看來不是什麼好話。”
程宗揚乾笑道:“你就是這點不好,反應太快瞭。”
“撇開秦會之,卻與賈某謀暗室。想來賈某是長於陰謀瞭。”
“這你可說錯瞭。老秦也是個玩陰謀的大師,恐怕不比你差。”
袁天罡愕然道:“秦檜?”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我們商會的大管事。”
袁天罡怫然道:“為什麼不砍死他?那個漢奸!”
“我要說我手下還有吳三桂,你是不是更火大?”
袁天罡重重哼瞭一聲。
“石敬瑭我也熟。等他老板死瞭,估計也跟我混瞭。”
“還有誰?”
“還有你剛才進來時遇見的那個死人臉,中行說。”
漢奸鼻祖啊。袁天罡警惕起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招攬瞭這麼一大窩子的奸賊,能是好鳥嗎?
“別這麼看我。他們這會兒還沒幹出來壞事呢,難道就把他們都殺瞭?我倒是覺得吧,沒有誰是天生的壞人對吧?再說瞭,如果把他們變成好人,不也相當於把壞人消滅掉瞭嗎?”
袁天罡默然良久,最後嘆道:“當年我給李林甫相面,忍不住說瞭他一句口蜜腹劍,最後不得不倉皇逃出長安。連李淳風的名字也不敢再用,隻能打著天命相士袁天罡的名號……”
“你真行啊,兩個大賢的名字都用瞭。哎,老袁,你不是有預知能力嗎?怎麼混這麼慘呢?”
袁天罡無奈道:“我隻能預知自傢兇吉。至於旁人的兇吉,隻能靠蒙瞭。”
這能力真夠雞肋的。程宗揚也無語瞭。說沒用吧,老袁全靠著這能力才活到現在;說有用吧,連個燒餅都換不到,說來還比不上匡大騙呢。
“既然撞見,不能就這麼錯過瞭。”程宗揚道:“明天一早,我們去白員外的故居,看看有什麼線索。”
袁天罡又露出懼意,最後一咬牙,“去就去!”
程宗揚笑道:“老袁,你也太膽小瞭吧?跟我一道,還有什麼好怕的?”
袁天罡苦笑道:“你要是被人追殺數十年,也會跟我一樣膽小。”
“要是我,早就殺回去瞭。別怕,等回頭到我的封地,保你平安!”
袁天罡吃驚地說道:“你還有封地?”
“沒想到吧?正經的一方諸侯!在我的地面上,我說話就是王法!”
程宗揚鼓動道:“老袁,打起精神來,我的發電廠可全指望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