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瑤姑的事會拖上很長時間。因為事後,瑤姑還是把今年的利潤交上來,而去年的事則一字不提,可白癡母親那裡卻傳來瞭話語,意思瑤姑去年做得不好,就不要追究瞭。我猜白癡母親給瑤姑打過電話後,瑤姑才會痛快交上來,表示對白癡母親的恭順,但同時也求得瞭一句話。李叔的意思也就暫時不動他們,我也表示瞭認可。
可是,突然出瞭一件事,改變瞭一切。
萌姐死瞭!
消息經過玥姑傳到我這兒,我霎時心痛如絞,我沒等玥姑細說,就猜道,「飚車?」
玥姑點點頭,說,「是的,和別人飚車,到底出事瞭!」
我靜默瞭一會,說,「我要頭去北京。」
玥姑以為我是隨口一說,也就隨口勸道,「癡兒,你去幫不上什麼忙,你還要上課呢,別胡鬧。」
我不接口,轉頭對李叔說,「我今晚就走。你叫人幫我安排一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回自己屋去瞭。
回到屋裡,我獨自坐下,悲從中來,忍不住淚流滿面。
萌姐答應過奶奶,不參加飚車,她又剛找到男友,本來沒有理由參加飚車。可見這事對萌姐的心靈產生瞭多大的打擊。外表看起來堅強的人,內心往往有柔弱之處,一旦被擊中,傷害很大。
我隨口一句話,就把這個疼我愛我理解我的姐姐,這個可以一生做我最好的朋友和情人的姐姐,送入瞭鬼門關!
我內心的那種絞痛,超出瞭我的經驗,萬瑤的失戀,其實帶給我的,是一種憂傷,甚至是帶有些許甜蜜情懷的憂傷,雖然他綿長,深遠,但從沒有如這次,如此絞痛般的感受。
琳姑進來,摟著我,我把頭埋入琳姑懷裡,痛哭失聲,我不記得自己曾有過這樣痛哭失聲的時刻,「我要去,琳姑,是我害死瞭萌姐,我要去最後看一眼萌姐。」
琳姑吃驚地說,「這和你有什麼關系?你何必自責,萌姐喜歡開快車,大傢都知道啊。」
「可萌姐答應過奶奶,不和人飚車,她是心情不好,才和人飚車,是我隨口胡說,讓萌姐傷心瞭,我知道,是我害死瞭萌姐。」
琳姑嘆氣道,「不要瞎想啊,癡兒--好吧,我陪你去。」琳姑看我心意已絕,又不放心我獨自出門,就答應陪我去。
飛機到北京已經深夜,我們沒有去驚擾別人,在飯店裡住瞭下來。
萌姐的葬禮定在後天,我讓琳姑幫我想辦法,想此前單獨和萌姐的遺體道別,可不知是琳姑辦不成,還是不想辦,我沒能在葬禮前單獨見到萌姐。
葬禮這天,走進擺放萌姐遺體的大廳,就聽見瑛姑悲慘的哭嚎聲。
萌姐的臉明顯經過很重的修飾,看來車禍已經毀瞭萌姐的美貌,躺在那裡的萌姐顯得很不真實。
我站在玻璃棺材邊上,看著萌姐的遺容,聽著瑛姑的慘哭聲,眼淚如決堤的河水般奔流而出,我很想痛痛快快趴在棺木上放聲痛哭,可男人的習慣,約束瞭我,使我不能盡興放聲地痛哭,這讓我的心更加疼痛!
瑛姑看見瞭我,似乎有點意外,愣瞭一愣,又大聲哭起來,「是我害死瞭你,我的萌兒,是我害死瞭你啊,該死的是我啊,萌兒,你醒醒啊……」
瑛姑的痛哭讓別人覺得意外,大傢都以為是一次意外,可我和瑛姑知道不是意外,隻不過瑛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猜想瑛姑以為萌姐知道瞭她和我的關系,才會情緒低落,才會和人飚車,她才會哭出這樣的話來。
有人去勸瑛姑瞭,可絲毫也勸不住瑛姑,瑛姑的自責達到瞭極點,真的有和萌姐一起死去的心情,她的反復自責,終於讓人產生瞭一些議論。
我聽著這些議論,內心痛苦無比。琳姑在邊上輕輕推我一下,我望望琳姑,琳姑用眼光示意我,我向門邊一瞄,看到白癡母親和一位老太太走進來,那老太太明顯是個混血兒,身材高大,穿著打扮莊重而時髦,顯然是白癡的外婆。
我心情痛苦,不想和她們招呼,就低下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她們。
過瞭一會,琳姑輕輕牽著我的手,要我跟她走。我知道是白癡外婆想見我,我雖然不願意,可也不願過於違逆琳姑。我就隨著琳姑來到大廳的一角。那裡站著白癡母親和老太太,還有瑜姨。
我低頭站著,不出聲,雖然剛用紙巾擦過,可眼睛裡卻忍不住總是汪上淚水。
瑜姨開口問道,「你怎麼也來瞭,不是還要上學嗎?」我想這話大概是白癡母親想問的。
我不回答。
「萌萌竟然會這樣去世,真叫人傷心!」老太太抹著眼淚說,「萌萌每次來,我都很開心,可是,再也見不到這孩子瞭!--可憐的瑛兒!」
老太太的話,又引來瞭我的淚水。我哽咽著說,「萌姐……對我最好。」我的性格一向內向,內心又多愁善感,悲傷的時候,就很容易流淚,卻又不想被人發現,所以我悲傷時,一向是無聲流淚。此時此刻,我的無聲的淚感動瞭老太太,老太太伸出手,把我摟進她的懷裡,哭道,「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我靠著老太太厚實的胸膛,心裡明白,老太太不僅在說萌姐,也是在說我。我趕來參加萌姐的葬禮,白癡母親的心裡會有疑忌,--琳姑就是這麼說的。可我和任何一個姐姐過於要好,她都會有疑忌,我不想去管她的感受,隻想按照我自己的感受去生活。可老太太,顯然對我的行為,隻有贊賞和同情,這或許會影響白癡母親對我的態度。
我摟著老太太,我們默默相擁,我是一直為萌姐流淚,老太太或許已經是為我流淚瞭。
瑛姑的哭嚎又升高起來,離別的時刻來臨瞭。我趕緊掙脫出來,趕進去,看見瑛姑抓著棺木不肯松手,我也在即將離別的此刻,趴在萌姐的棺木上,第一次當眾痛哭出聲。
我們都被拉開,棺木被移走。琳姑拉著我,讓我趕緊隨她離開,周圍的人都看著我,此時,他們對我的反應也有瞭古怪的感想吧。
到瞭賓館,我就對琳姑說,我要見瑛姑。此時我才想起,葬禮上竟然沒有看見瑛姑父和奶奶!
琳姑告訴我,因為萌姐的死,奶奶立刻病倒,已經住進醫院,命在垂危。而瑛姑父聽到死訊,瘋瞭一樣要自殺,也被送進醫院,請專人看護瞭。
聽到這些,想到孤單的瑛姑,心情格外難受,我要琳姑馬上領我去見瑛姑。琳姑的意思是現在最好不要打攪她,她已經夠悲傷的瞭。可我說,隻有我能讓瑛姑的悲傷減輕,讓她不至於悲傷過度,自尋短見,雖然琳姑和我都清楚,瑛姑不會自尋短見,但我說得很嚴肅,琳姑也就姑且信我,領著我去見瑛姑瞭。
到瞭瑛姑的賓館,那裡有許多親戚,還沒有散去。可瑛姑卻獨自一人關在房裡,誰也不見,大傢都很擔心,唯恐瑛姑真的想不開,一直在勸說著瑛姑把門開開。
我很想等大傢散去再找瑛姑,可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我就寫瞭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道,「害死萌姐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瑤姑父。詳情面談。」
我把紙從門縫下塞進去,叫道,「瑛姑,我塞一張紙條進來瞭,你看一眼紙條,看瞭紙條你不想見我,我就走。可求你一定先看一眼紙條!」
我聽見瞭動靜,瑛姑來看紙條瞭。一會兒,門打開,我進去,把跟在後面想進來的人都關在門外,包括琳姑。
我剛關好門,瑛姑就迎面狠狠地打來,我抬手抓住瑛姑的手腕,低聲說,「瑛姑,要是打我能讓你好過些,打死我也沒有關系。可事後怎麼對外面的人解釋呢?」
瑛姑冷靜下來,問道,「你說到瑤姑父怎麼回事?」
我說,「瑛姑,我知道你哭喊的意思,你以為萌姐猜到瞭你我的關系,才和人飚車,其實不是。」
「你怎麼知道?」
於是我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瑛姑,最後咬牙切齒地說,「石混蛋才是真正害死萌姐的兇手!」
瑛姑呆在那裡,過瞭一會,才喃喃說,「我怎麼會想不到?我怎麼會想不到!」又發瞭一會呆,咬牙切齒地說,「我-怎-麼-會-想-不-到!」
我抱著瑛姑,說,「瑛姑,我會為萌姐報仇,我會讓這老傢夥生不如死!」
瑛姑說,「你報仇?這是我的仇,我自己會報!」
我緊緊抱著瑛姑,說,「瑛姑,除瞭你們傢三個,我是第四個最傷心的人!萌姐的死,是我一生不會忘記的痛!」
瑛姑看著我,突然就把頭埋進瞭我的壞瞭,又傷心哭起來,我緊緊抱著她,也傷心哭起來,我們兩人相擁著,為死去的萌姐傷心流淚。我抱著這個美麗性感之極的姑姑,第一次心裡沒有欲念。後來知道,也是最後一次沒有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