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玥姑她們到達,飯桌已經擺好,大傢直接吃起來,瑛姑父依然喝酒,中午的悲傷完全不見,又談笑風生,尤其和玥姑,談得似乎還很投機,大概是玥姑特別喜歡看書的緣故吧。

  玥姑和琳姑在***邀請下,也喝一點果酒,但都上臉,暈生兩頰,美艷如花,瑛姑父真心感嘆,「天下美女好像都跑你萬傢去瞭,真不公平。」

  「還不公平?」琳姑笑道,「你攤上瞭萬傢最美的女人,還要怎樣?」

  「我不是為自己抱屈,而是為天下人抱屈。」

  「得瞭,」瑛姑又開始損他,「別顯你‘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臭德行瞭。--琳妹,你也別打趣我,我可沒有嫉妒你比我美。」

  「我是打趣你嗎?我有資格打趣你嗎?你瞧瞧姐夫對你的恩愛,瞧瞧姐夫對你的耿耿忠心,要是我那位有他一半,我就心滿意足瞭。」琳姑開始說的時候也許是玩笑,說到後來卻是真心,語氣裡有一點傷心。

  可瑛姑卻不領情,說,「忠心耿耿有什麼瞭不起?誰傢的狗不都忠心耿耿?」

  顯然對瑛姑的態度,玥姑琳姑也耳熟能詳,絲毫不以為怪,隻有馨馨詫異地望一眼瑛姑和瑛姑父,我想,在他們傢裡,她爸爸媽媽大概很恩愛,對這樣極不平等的夫妻,難免要覺得奇怪。而瑛姑父卻是毫不介意,反而轉頭對我說,「你說的老罵你的美貌妹妹,是艾艾,還是另外一個,或者兩個都是?」話裡幾乎是帶著一絲羨慕,一絲嫉妒。這個姑夫有趣。

  但我表面則裝得非常尷尬,怕艾妹怪我在外面胡說八道,趕緊岔開話題,「那是艾妹的同學,來我傢住兩天。」

  「怪不得我沒見過,原來你不是萬傢的人。小妹妹,看見你我特別開心,這才知道天下美女不是都在萬傢啊。」

  馨馨臉微微一紅,艾妹又湊到她耳邊不知嘀咕些什麼,馨馨的臉越發紅起來,兩人的臉都紅艷艷的,卻低聲吃吃笑個不停。

  奶奶接著琳姑的話題,為琳姑的離婚感嘆瞭幾句,又勸道,「我可不希望你和玥兒一樣,孤苦伶仃單過十幾年,趕緊另找,世上好男人有的是。」

  琳姑說,「那阿姨你怎麼不另找?」

  「誰說我沒有另找?我隻是不想結婚,男人我可不是隻有你爸一人,你們倆人誰敢說這話?」奶奶幾乎是帶著挑釁地說。

  玥姑和琳姑的臉紅起來,低頭不語。奶奶笑著說,「我可是真心希望你們過得好,才說的,可別誤會瞭我老太婆。」

  「是的,奶奶,」我感覺玥姑和琳姑都滿尊敬奶奶,也想借此機會,讓奶奶勸玥姑復婚,可剛開瞭個頭,玥姑就狠狠瞪瞭我一眼,把我要說的話又嚇回肚子裡瞭。

  奶奶看出瞭點什麼,鼓勵我說,「癡兒想說什麼,盡管說,別害怕。有我呢,你玥姑不會罵你,我的老臉她還是會給的。」

  於是我就說,「我想勸玥姑和李叔復婚。奶奶,你也幫著勸勸。我覺得李叔和瑛姑夫一樣,是個好人。」我想我這話,一下就討好瞭桌上很多人啊。

  奶奶呵呵呵笑起來,說,「其實我早就勸過你玥姑,你李叔絕對是好人,當然我是按照常理說。按照你玥姑的完美主義理想來說,這世上就沒有好男人瞭。十多年過去瞭,你不會依然是這樣不可救藥的自討苦吃的完美主義者吧?玥兒?」

  「奶奶,你又說笑瞭。」玥姑當然不想在這裡討論這個問題,也就打哈哈過去瞭,我突然發現,瑛姑父看玥姑的眼神炯炯有神,心中不免一動,是啊,月下老人的紅繩總是亂牽一起,要是當年把李叔和瑛姑父對換一下,也許都成絕配?

  飯後,大傢稍稍漱洗一下,就出發去大劇院,看艾艾她們的匯報演出。奶奶和我同坐萌姐的車,萌姐平穩地幾乎沒有知覺地起動,萌姐的車技絕對是一流。奶奶說,「老瞭,骨頭顛不起瞭,要不我真想體會一下萌萌的快車究竟快到什麼地步,竟然能讓鼎蕤吐出來。」

  「奶奶!」萌姐叫道,好像不願意奶奶說這話。看來奶奶是真不喜歡那個英俊小生,有機會就要損損他,可萌姐好像對他舊情未斷,--也許還不僅是舊情?我心裡冒出的這個念頭,讓我醋意頓生,不管萌姐會不會生氣,我說,「我聽玥姑說過這事,不過玥姑說隻是傳言,沒想到是真的!」

  萌姐狠狠瞪我一眼,說,「他隻是沒有你的色膽罷瞭。」

  我本想回擊,但想起自己的打算,就咽瞭回去,說,「哪是我色膽大啊,是你萌姐太美,美人都不怕,我怕什麼?大不瞭和美人同歸於盡,還是福分呢。」

  「不許胡說,」奶奶說道,「開車的時候不許說死啊死的。」

  我嘴上趕忙答應,心裡卻暗暗好笑,到底是個老太太,要做到真正的灑脫,談何容易。

  很快到瞭大劇院,我們的座位就在第二排中間,極佳的座位。奶奶坐中間,左邊是玥姑瑛姑和瑛姑父,右邊是琳姑馨馨我和萌姐,我特意坐在馨馨邊上。坐定之後,我問馨馨,「艾妹什麼時候出場?」

  「你手裡不是拿著節目單嘛。」馨馨似乎有點緊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在邊上,或者是我沒話找話的緣故。我望著她的側影,熟悉的心痛又升上來,幾十年前和萬瑤在電影院的情景,歷歷在目地浮現出來。

  我轉過去跟萌姐說話,想排遣內心的傷痛,可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想說什麼?」萌姐奇怪地問我。

  「我剛才在車上想起一件事來,可突然又忘記瞭,讓我想一想。」我掩飾道,「哦,我想起來瞭,給艾妹準備瞭花籃沒有?」

  「你應該問玥姑啊,怎麼問我呢?真是白癡。」萌姐笑話我。

  「可應該你準備啊,自己的媽媽準備有什麼意思?當然其他人準備才有意思啦。」我強詞奪理地說。

  「好好,算你說的有理,我幫你去訂一個花籃,到時你上去獻。OK?」

  「OK.」我也給萌姐一句洋文。

  我仔細閱覽節目單,看到艾妹的節目排在倒數第三個,她演奏的曲目是《少女的祈禱》,艾妹最喜歡的曲子,我也喜歡,但總覺得比肖邦的鋼琴曲要膚淺一點。

  演出開始,學生的節目和老師的節目交互出現,以學生的節目為主,教我鋼琴的鬱老師,沒有單獨演出,卻為好幾個學生的演出做鋼琴伴奏,我突然想到,隻給艾妹送花,不給鬱老師送花,好像是重色輕師,大大不妥,於是我又求萌姐幫我再定一個花籃。萌姐說,時間太晚,來不及瞭。可我堅持,還拍她馬屁說,「萌姐,你能做到,我知道你的能耐大著呢。」

  萌姐沒辦法,隻好又發瞭一條短訊,教人立刻再送一個來。

  快輪到艾艾出場瞭,為瞭獻花,我就先去瞭後臺,花籃在那裡放著呢。艾艾看見我,驚訝地說,「你上來幹什麼?」

  我說等她彈完瞭我要給她獻花,她聽瞭臉紅起來,教我不要瞎鬧,我說我沒有瞎鬧,花籃都訂好瞭,我指給她看,那是好大的一個花籃,我一個人根本拿不動。艾艾也嚇瞭一跳,說,「幹嗎弄這麼個大花籃?」

  我說不是我弄的,是萌姐幫我弄的,艾妹又求我道,「白癡哥哥,別送瞭,好不好?同學會笑話的,好像就我傢會小題大做,多不好。」

  「不行,」我說,「別管別人,她們怎麼能和你比?我一定要送。」

  艾妹咬著嘴唇,半嗔半喜地瞪我一眼,準備她的演出去瞭。我則去找鬱老師,一來打個招呼,二來到時要她幫我把花籃抬上去。

  輪到艾妹上場,艾妹坐到鋼琴前,劇院的燈光聚在她身上,她穿著緊身翠綠無袖短裝,下面白色繡花長裙,婀娜苗條,搖曳多姿。她靜靜地在鋼琴邊坐著,似乎在祈禱著,然後慢慢抬起纖細的手臂,落下去,幾個強烈音符,跳躍而出,似乎昭示著少女內心的痛苦焦慮和渴望,接著,音樂變得舒緩抒情而略帶憂傷,少女的痛苦焦慮和渴望化為聖潔的祈禱,緩緩從心底流出,仿佛一股清澈溪流,流向少女心儀的聖母。

  我在後臺,如癡如醉地聽著,我不是第一次聽艾妹彈這曲子,但艾妹似乎第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她的音樂中,開始,她低著頭演奏,慢慢的她仰起頭來,似乎正在仰望著天空,仰望著她祈求的聖母。我看到艾妹的眼睛裡淚光閃爍,我心頭一熱,眼淚也流淌下來。

  鬱老師在我邊上,不想讓她看見我流淚,我轉過頭去,從帷幕的縫隙裡看到瞭臺下,我略略拉開一點,尋找馨馨,我看到她正雙手握拳,輕輕托著她的下巴,清麗的臉兒仰起,明顯不是看著舞臺,而是和艾妹一樣,望著她心中想象的天空,她也是淚花點點。馨馨用她完美的身姿,詮釋著《少女的祈禱》。

  演奏結束,掌聲一片,我趕緊拭幹眼淚,低著頭和鬱老師一起,抬著大花籃走上舞臺,底下又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艾妹剛給觀眾行完禮,準備下去,看到我們抬著花籃上去,她不禁停住腳步,可當她和我對視一眼,突然滿臉通紅,一聲不吭地快步跑向後臺。

  鬱老師開玩笑說,「她不領你的情呢,要不送給鬱老師吧。」

  我低聲說,「鬱老師,我送你的花籃另外準備瞭。」

  鬱老師詫異地看我一眼,不再出聲,我們把花籃放在鋼琴旁,下去瞭。

  演出結束,全體演員謝幕,我動員馨馨和我一起上去,給鬱老師獻花,她開始怕羞,可經不住我反復勸說,同意瞭。當我把一個碩大的花籃,獻給鬱老師,鬱老師情不自禁摟住我,在我的兩頰上輕輕一吻。

  我看到馨馨臉紅瞭,不遠處的艾妹臉也紅瞭,可讓我奇怪的是旁邊的其他老師,她們都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樣地望著我和鬱老師。難道他們以為鬱老師對我有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