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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三顧茅廬

  在青田縣武勝村恬靜的田園風光中,最近增添瞭特別的色彩,在村外竹林中多瞭幾頂帳篷。

  張無忌踐行諾言,陪郭寧蓮回娘傢自己都沒回金陵,半路前去青田納賢,且有破釜沉舟之概。

  張無忌此時在帳篷外的竹林中漫步,偶爾用小鏟子挖一棵竹筍。陪他在林中走的是郭惠。

  郭惠很感興趣地欣賞著手裡鮮嫩的竹筍,說:“原來這就是竹筍啊。”

  她原以為竹筍像大蔥一樣,都是一片一片長在地裡的呢。

  張無忌笑道:“照你這麼說來,那豬肉也本來是一片一片長在豬身上的瞭?”

  郭惠天真地笑瞭起來。她問:“藍玉在這裡駐防嗎?”

  “在建德。”

  張無忌說,“離這裡不遠。”

  郭惠說:“你告訴過他,說我要來嗎?”

  張無忌一聽她提藍玉,心裡就不痛快,他說:“沒有。我帶你出來,是讓你開開眼界,和他沒關系。”

  郭惠噘起瞭嘴。張無忌不理睬她。

  郭惠說:“上次你說藍玉要回金陵戍守,可根本沒這回事,你騙人。”

  張無忌說:“將士征戰戍守,朝令夕改,這是常事。你想見他不難,你得告訴我,你是不是和他私訂終身瞭?”

  張無忌這樣關註此事,是耐人尋味的。

  “那倒沒有。”

  郭惠說,“因為他是沐英的武功教習,常到後花園去,他對我很好,常給我寫信問候。”

  張無忌說:“女孩子找婆傢,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沒打聽過,人傢有沒有妻子呀?”

  郭惠說:“他一定沒有。”

  張無忌說:“有空我替你問問。”

  郭惠問:“咱還要在這帳篷裡住幾天啊?蚊子咬得我都受不瞭啦。”

  張無忌道:“這沒準兒,那劉伯溫、宋濂一天不出來,我一天不走。”

  郭惠說:“你要請的人真的這麼要緊嗎?”

  張無忌說:“是的,是足以立國興邦的大儒。”

  郭惠說:“我看這幾個人也太不識抬舉瞭,再不露面,我有一招。”

  張無忌說:“我倒要聽聽咱們惠兒的計謀。”

  郭惠要張無忌把那劉伯溫的爹媽孩子全抓起來,帶回金陵去,看他要不要爹媽瞭!他一定老老實實聽張無忌的瞭。

  張無忌笑起來:“倒也不失為一個計謀,這招有人使過。當年曹操想得到徐庶,知道徐庶是大孝子,就派人把他老娘抓到瞭曹營中,徐庶果然乖乖地到曹操那兒去瞭。”

  郭惠道:“這不是成功瞭嗎?”

  張無忌說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徐庶人是歸瞭曹操,可心卻在劉備那裡,心裡雖有千條妙計,卻一條也不給曹操出,要這個人有什麼用?一個木頭人。

  郭惠說:“這我沒想到。”

  張無忌說她還小,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征服一個人、征服一個城市都容易,征服人心才是最難的。

  郭惠說:“所以才說得人心者得天下,是嗎?”

  張無忌說很對。他在這帳篷裡喂蚊子,他這樣苦苦地等待,這求賢的舉動,也不比當年劉關張三顧茅廬遜色瞭,他終究會感動劉伯溫的。

  郭惠說:“可他人不在,並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呀!去感動誰呀!”

  “知道,他全知道。”

  張無忌說,“我的一舉手、一投足他都看著呢!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上次胡大海叫他騙瞭,一個詐死,一個裝瘋,我一眼洞穿瞭,這次我來瞭,馬上去找劉基的墳,一下子不就露餡瞭嗎?”

  郭惠說:“你對他這麼好,又這麼心誠,他為什麼要拿糖呢?”

  張無忌說道:“這個你就不懂瞭,大凡是有大才的人架子都大。另外,他們都在鄉間閑散慣瞭,不願到官場過拘束的生活。”

  郭惠又問:“劉伯溫若是出山,你給他多大的官?”

  “給多大的官都不過分。”

  張無忌說,“也許,不給官更能保持他的高潔和狂傲。”

  郭惠不懂,也漸漸失去瞭興趣,發現一株新筍,跑過去挖。

  茅屋搭在茂密林中,一條潺潺山泉銀鏈子一樣從山巖中滲出,飛珠濺玉般跌下山巖,透過樹隙可見張無忌的帳篷。

  劉基和宋濂正在茅屋前的青石上下棋,棋枰就是刻在青石上的。

  宋濂下著棋,自然離不瞭張無忌的話題。宋濂說:“這張無忌是破釜沉舟瞭,竟在你這裡紮下營盤瞭,應當說,心是夠誠的瞭。”

  劉基說:“他倒是值得我們花一生心血去輔佐的人;不過越是這樣,越讓人看不透他的城府有多深!”

  宋濂下瞭一子,嘆道,“這麼不戰不和地久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吧?”

  劉基說:“咱們這局棋,也是不戰不和呀。”

  宋濂說:“你這人,這就太苛求於人瞭。反正天下之事,如果能結束紛爭,也是一個好事。我看這張無忌對待百姓還是很好的,至少他能吸取歷朝歷代的經驗,能嚴明軍紀,能約束下屬……”

  劉基說,“你聽這口氣,恨不得把自己賣給張無忌似的!”

  宋濂哈哈大笑起來,人生在世,每個人都在兜售自己,趁現在還能賣個好價錢。說得劉基也笑瞭,拂亂瞭棋局,又是一局沒有勝負的棋。

  宋濂說:“何不占一卦?”

  劉基說:“自己的事,我向來不問卜,自己的刀削不瞭自己的把。”

  宋濂說:“正因為不濫卜,才更靈驗。”

  劉基一笑,拿出三枚制錢,連搖六次。宋濂湊在一邊看,原來是晉卦。

  劉基說,是晉卦。坤下離上,此卦下經卦是坤地,為母,性馴順,上經卦是離火中女,性依附。《象傳》說,明出地上,晉。意思是說,太陽升上天空,大地一片光明,萬物得以生根發芽,引申其義,是暗指人的前進、升遷。《象傳》還說,君子以自昭明德,君子要自己顯示內在的光明正大的品德,讓君主和天下黎民都知道。

  “好啊,這正應瞭你的抱負啊。”宋濂擊掌道。

  再看晉卦的第三爻,六三,眾允,悔亡。

  宋濂道:“這是指眾人應允,就可消除後悔之心瞭?”

  “正是。”

  劉基解釋,“六三為陰爻,體性柔弱,卻處在陽剛位置,不當位又不中,因此可能有後悔之心,這正是我出山與否舉棋不定的原因。不過,這裡表明,如果六三以其德幹出豐功偉業,得到天下人認可,就很值得瞭。”

  宋濂說:“既如此,就不必猶豫瞭,投奔張無忌,是天意人心合而為一呀。”

  別說郭惠被蚊子咬,胡大海陪張無忌在竹林茅棚裡住瞭幾天,挨瞭不少蚊子叮咬,早不耐煩瞭,他見張無忌臉上都讓蛟子咬出瞭大包,就勸張無忌還是回金陵去吧。這劉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就是個薑子牙,這麼端架子也太可恨瞭。

  張無忌讓他不要急,人心總是能感動的。

  正說到這裡,門外有人高叫:“主公,劉伯溫府上來人下書瞭。”

  張無忌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我得到劉伯溫瞭!”

  胡大海不屑地看瞭馮國用一眼,說:“說不定那劉伯溫又玩什麼花招呢。”

  馮國用說:“這回不會是花招瞭。”

  進來的人正是劉基的兒子劉璉,他雙手捧上一封信,說:“傢父請大元帥到傢裡去。”

  張無忌喜不自勝,一疊聲叫:“拿衣服來,換吉服。”

  又吩咐胡大海、馮國用等人也換衣服。

  胡大海不情願:“我這不是很好嗎?見皇帝,這身戎裝也說得過去瞭,是新的呢。”

  馮國用也催他馬上去換禮服,見高人賢者,是不能穿軍服的。胡大海悻悻地說,“說道還不少!”

  張無忌悄聲問馮國用:“禮品帶著嗎?”

  馮國用有幾分猶豫,他聽說方國珍、張士誠聘他的禮重得很。言下之意,比富貴比不過人傢。

  張無忌受瞭啟發,便說:“什麼禮品都不帶,隻帶我的聘書。”

  馮國用會意地笑瞭,這反而格外清高,以清高對清高。

  少頃胡大海已換瞭吉服,看上去像個抬轎的轎夫,很不順眼。他向侍從吩咐,“快備轎!”

  張無忌忙擺手:“不用轎。”

  胡大海說:“那就備馬。”

  “馬也不要,”

  張無忌說,“我們走著去。”

  胡大海驚訝地瞪圓瞭眼睛:“這趕上去見皇帝瞭呀!”

  張無忌不理他。

  劉基傢風火墻大宅院宛如多少年不遇的喜慶日子到瞭一樣,門前打掃得幹幹凈凈。

  劉伯溫、宋濂大開中門迎接張無忌一行,但見大門兩側有楹聯: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華夏天。當張無忌一行步行來到時,劉基說:“鄉人劉基大有不恭,多有得罪。”

  說罷又把宋濂介紹給張無忌:“他就是你要請的宋濂。”

  宋濂忙拱手。

  張無忌向他二人深深一揖,謙恭地說:“張無忌不才,當此天下黎民生靈塗炭之時,願解民於倒懸,為安天下,特來請二位賢人幫扶。”

  說著竟要跪下去,被宋濂一把扯住瞭:“這如何使得!”

  劉基也說:“我和宋濂不過是山野草民,粗通文墨,哪值得先生這樣隆重施禮,叫一聲,我們去就是瞭。”

  張無忌身後的胡大海忍不住瞭,說:“你這酸秀才也太難纏,上次好心來請你,你說你死瞭,他說他瘋瞭,這會兒又說叫一聲就去!”

  張無忌忙制止胡大海,並且笑著對劉基說:“先生別介意,他是個武夫,說話不知輕重,但心腸好。”

  劉基哈哈笑道:“又是詐死,又是裝瘋賣傻,也怪不得胡將軍惱火。宋濂啊,今後可得小心瞭,端瞭人傢飯碗,別惹怒瞭胡將軍,會新賬老賬連本帶利一起算,你我可吃不瞭兜著走瞭。”

  眾人都笑起來。劉基在前引導,一行人沿著青石板甬路向正房走去。

  大廳裡正面墻上掛著宋徽宗的真跡《寫生珍禽圖》房中圖書汗牛充棟,有很多是孤本,他的藏書在江浙一帶是很有名的。一進屋胡大海就吸鼻子,說:“好大的臭油墨味。”

  馮國用糾正他,這叫書香氣。

  “這麼多書。”

  胡大海說他小時候念一本《三字經》頭都疼好幾天,若把這些書都念完瞭,不是早沒命瞭嗎?說得人們都笑。

  張無忌說治國、治傢,都憑著書啊。劉先生的高祖就是宋代有名的大儒,他們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傢呀。

  大廳正中有一長案,是寫書法用的,上面放著文房四寶。案前擺著幾隻大紅包金箱子。

  分賓主坐定後,劉基問張無忌:“先生所帶的聘禮怎麼不見?一定很重瞭?”

  張無忌離座,雙手捧上一個大紅封套,說:“我的聘禮,是世上最輕,又是最重的。”

  劉基嘴角露出譏誚的笑,接在手,抖開,臉上掠過滿意的笑,他轉遞給宋濂。

  宋濂看瞭說,“一兩銀子都沒有,一張薄薄的紙,這聘禮確實太輕。然而這裡面稱劉基為江山柱石,這四個字是萬金難買的,難道不重嗎?”

  劉基哈哈大笑,他命傢人:“把那幾隻箱子打開。”

  然後對張無忌說,這兩隻箱子的聘金是方國珍送的,當時他不在傢;這三隻箱子的聘禮,是張士誠差人從姑蘇送來的,昨天剛送到。

  五隻箱子全打開瞭,屋子裡立刻煥發出奪目光彩,照得人眼花。胡大海叫瞭聲:“天哪!這兩個人真下工本啊,把天下的奇珍異寶都搜羅來瞭!”

  劉基卻視珍寶如糞土,他更看重的是人品才幹。天下是有德者的天下,不是有錢者的天下。說畢他又對傢人吩咐,把箱子封好,差人護送退還他們,告訴張士誠、方國珍,他跟張無忌走瞭。

  張無忌感動得熱淚盈眶,忙站起來:“先生肯出山,不僅是我張無忌的幸事,也是天下蒼生的福分啊。”

  劉基說:“我怕你日後後悔。說不定我自己也是一念之差,悔恨終生。”

  張無忌問:“先生是什麼意思,請指教。”

  劉基道,“大凡請人出山,都是請時恭敬,過後便吆喝來吆喝去不當回事瞭。”

  張無忌忙說:“先生放心,我朱某人今生今世奉先生為師長,朝夕求教。”

  “那又抬得太高瞭。”

  劉基說時間久瞭,言語沖撞是免不瞭的,他不聽不好,聽,心又不甘,他怕自己有善始而無善終。

  張無忌說:“看起來伯溫先生還是信不過我張無忌啊,我可以發誓,立血書。”

  “我相信你此言是出自內心。”

  劉基道,“隻怕到後來,你自己也做不瞭你自己的主瞭。”

  張無忌問:“此話怎講?”

  劉基說:“不說瞭。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說也無益。”

  他看瞭宋濂一眼,問:“想給我個什麼官呀?我辦事,是喜歡醜話說在頭裡的。”

  張無忌顯得很費躊躇,說:“我深知先生是清高的清流大師,向來不把官位看在眼裡。”

  “不,不,”

  劉基故意說:“我是凡人,豈有不貪圖榮華富貴之理?”

  張無忌沉瞭一下,說:“我決定不給先生任何官職,因為多大的官你也不稀罕,都是對你人格的褻瀆。我終生稱你為先生,朝夕請教,先生以為如何?”

  “此話當真?”

  劉基樂瞭。

  “當然,隻要先生無異議。”張無忌說。

  他們的對話令胡大海大為驚奇、納罕,有這樣傻的人嗎?不要名也不要利?

  他悄悄地問馮國用,馮國用告訴他,這樣的高士,是不能用世俗眼光看待的。胡大海仍是搖頭,他無法理解,這樣的清高太不實惠瞭。

  劉基說:“這樣最好。日後你給我官職,我可不要,你不要感到沒面子。”

  張無忌說:“一言為定。”

  “宋濂呢?”劉基又問。

  宋濂忙說,他更不宜為官瞭,也沒資格當先生,他當個幕中食客,吃一碗閑飯足矣。

  劉基說:“你呀,就重操舊業,當教書先生,元帥的孩子歸你教瞭。”

  “太好瞭,”

  張無忌說,“我沒念過多少書,從前是劉先生的老師佛性大師教過我幾天,今後要拜宋先生為師瞭。”

  宋濂說:“這可不敢當。”

  張無忌說:“浙西四賢我已有其二瞭,另外兩位,還望先生為我請到。我走前,已令人在金陵修瞭禮賢館,是專為你們預備的,希望擇日啟程。”

  劉基說:“章溢、葉琛包在我身上就是瞭。”

  “當真?那就太好瞭!”

  張無忌簡直就是喜出望外,沒想到浙西四賢自己一下就全部收歸帳下,這何愁天下大事不成啊!

  張無忌自己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三顧茅廬於青田,今天終於如願,以後天下大事,不愁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