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離開王傢之後左眼皮跳得更兇,倒不是為瞭老縣長責怪他帶瞭一身騷味去他傢,而是依據這些年他們合作的經驗,直覺上他認為老縣長要將水電工程交給小阿姨陳秋香去做,總有什麼不對勁之處,若照以往他純粹江湖人的思考邏輯來想,老縣長必是要回饋那個常令男人私下手淫的公眾人物,但自立足商界之後他腦袋瓜子裡的紋路已比起從前多瞭那麼幾條,因此感覺就不一樣瞭,但要他從中找出什麼蹊蹺之處,說句實話他老大還沒這能耐,要有的話,那縣長寶座豈不該他坐啦!
張靜波可不同,他已從王炳那次的談話當中察覺出他故鄉的政壇正在起微妙的變化,不管是王老先生是否有行將就木之感,想做最後的人事安排,以確保他王傢子孫在政壇的地位,或者他另有所圖;至少可以確認一點,他的所作所為都與他張靜波的政治前途有極大的牽涉,致使他不得不有所防范。
王炳曾是他的恩人,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會變成仇人,政治上尤其有可能。
要想窺探其中的奧妙,隻有找王娟談一談瞭。他約她出來喝咖啡。
一杯咖啡換來的代價,有時很驚人。
紅娘子王娟這天穿著一身墨綠色赴約像個小情人,很教張靜波心動,一時間忘瞭本來的目的,猛在心裡邊占她便宜。
“你是來看我時裝表演的嗎?”王娟似笑非笑地說:“有一雙不老實眼睛的男人,不叫政客,叫色狼。”
他收斂起瞭眼神。很可惜有一副伶牙俐齒的女人,不叫女人,叫政客。
“小娟,奶有沒想過還奶女人的本色,擺脫政壇上紅娘子的包袱?”他還不打算進入正題,先跟她鬥嘴玩玩。
“如果我這樣做,你肯結束你名存實亡的婚姻,再來娶我?”她永遠是挑釁的姿態。
“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笑瞭出聲。
“當然,若有這種姻緣,我老爹規劃的縣長人選可能不是我而是他的女婿瞭。”她也笑瞭出聲。
多愉快的開始,像一對小情人討論著美好的未來。
“可惜呀!可惜。”王娟話鋒轉得挺快:“你的心目中隻有小阿姨,卻沒有紅娘子。”
“奶胡說,這種暗語極危險,很可能毀瞭我的政治前途。”張靜波立即辯解。
“這可不是我說的喲!”紅娘子也立即頂回去:“地方上許多人都這麼說,可見不是空穴來風。”
他又立即聯想到一道謎語:一個裸體女人坐在石頭上,打一四宇成語:“空穴來風。”
真他媽的絕,他又笑瞭出聲。
“你笑什麼?”紅娘子王娟被攪糊塗瞭:“我絕不是危言聳聽。你在臺北、她在臺中,我可是道道地地的本地人,這些流言我聽多瞭。”
“奶也承認是流言?”
王娟遭他這一問也傻瞭,思索一會方道:“別人以為你是新好男人、以為那是謠傳,我可不以為然。”
張靜波輕啜一口咖啡,眼神忽然迷蒙起來,呆呆地望著窗外的街景,似答非答地說瞭句:“養在傢裡的女人就叫內人,對嗎?”
“張大哥,”王娟發覺愈來愈不瞭解他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忽而又回過神來把手一揮道:“小娟,我們愈扯愈遠瞭,有的沒有的說瞭一大堆,該回到正題瞭。”
“好吧,你說,約我出來幹什麼?”
“還不就是奶老爸上回談的事嘛!”
“我的政治前途嗎?將來選縣長嗎?”她一連串的問。
“當然,為瞭避免未來兩隻母老虎相爭,我得先勸退小阿姨,對不對?”張靜波馬上分析道。
“小阿姨是一個阻礙,難道,”王娟斜睨他一眼:“你就不是?”
“小娟。”他正色道:“奶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奶爸一手調教出來的,他說的一句話抵一萬句,我怎敢從中作梗?說實話,縣長,我還沒看在眼裡。”
“那你要怎麼勸退小阿姨?像我爸爸那樣施舍一些工程,她就會退選?”
“我自有我的方法。”他順著她的話反問:“放工程給小阿姨,是奶出的點子?”
“不是。”小娟面露不屑說:“我跟她誓不兩立,這種事我幹不出來。”
好瞭,這丫頭片子畢竟隻是初生之犢,看來整件陰謀還是掌握在她老子手上。
這老狐貍要怎樣揪出他的尾巴來呢?
“其實,小阿姨的政治前途完全掌握在我手中,我不明白恩公為何不敢放手讓我去做?”他又試探性地問。
“我老爹會相信你嗎?以你和小阿姨的曖昧關系,說不定被出賣的是我們父女。”
蛇終於被引出洞瞭。很明顯地她父親的意圖他並非完全不知曉,至少他知道她父親對他已不信任瞭,尤其牽涉到小阿姨之事,王炳便有所疑懼,那麼為瞭小阿姨之事,他會遭“連坐法”亦不無可能。
“恩公多疑瞭。”他故意將她的說(想)法推到她老爸頭上:“如小阿姨跟恩公對上瞭,我不幫恩公的話那我還算是人嗎?”
“一個是你師父、一個是你徒弟。”小娟冷哼瞭一聲:“你走的每一步,我老爸都在看。”
至此,張靜波完全瞭解瞭,原來王炳是在考驗他,利用這個機會看他張靜波的“風向”。這樣看來,王炳早就對他的忠誠度起瞭懷疑,甚至可以這麼說王炳已經知曉他和小阿姨的親密關系瞭,怕這層親密關系超越他們之間的恩情才來考驗他的;好在他並未過早選邊站。這就是他這些年來的政治歷練,沒讓自己步入險境。
“小娟。”他忽然舉起瞭右手:“我在這裡發誓,我對奶爸爸恩公是忠心不貳的,無人可取代。對於小阿姨陳秋香,我會讓她調整腳步配合恩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