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雖然睡得晚,但是不表示也要起得晚,一大早楚江南坐著轎子出府去瞭。
跟在轎旁的兩個侍從,尚言和尚語兩兄弟,一直聽到轎子裡不時傳出打呵欠的聲音,兩人不禁對看瞭一眼。
尚語悄悄的跟哥哥尚言道:“少主不是回房休息瞭會兒嗎?怎麼好象還是很累似的?”
依公子的體力,及習武練出來的強壯體魄,照理說就算一兩天不睡,也應該不會露出如此疲態才對,更何況他還回府休息瞭兩個時辰左右,精神早該恢復瞭。
看瞭弟弟一眼,尚言涼涼的回瞭句:“你忘瞭,少主房裡還有兩個騷丫頭呢!”
尚言的個性與尚語不同,他平常不愛開口說話,不過隻要他開口,通常說出來的都是嘔人的酸話,而尚語則完全違背他名字的含意,既囉唆又聒噪,一樣是開口就讓人心煩。
不過對楚江南來說,他們倒是提供瞭他不少樂趣,畢竟如果身旁的人全部對自己畢恭畢敬,謹言慎行,做事說話都一板一眼,那還有什麼樂趣,就好像鈴鐺這呱噪的丫頭能夠留在雲裳身邊是一個道理。
“是呀!我倒忘瞭這回事瞭。”
尚語被哥哥一提醒才想起來,少主房裡還有兩個侍寢丫頭。
隨著轎子走沒兩步,尚語又開口瞭:“說起來咱們少主真是艷福不淺,房裡有兩個美丫頭服侍,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其實尚語也不是真的多羨慕,隻是閑著無聊,嘴上胡亂聊著,再說紅茜綠波雖然雙生絕色,但是比起楚江南的嬌妻美眷來,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他看瞭哥哥一眼,沒有得到響應,繼續胡扯,反正紅茜綠波隻是服侍的丫頭,在少主的眼裡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隻是他風流快活的對象罷瞭,對於東溟派諸女,他是不敢亂嚼舌根的。
“就說那書香世傢的俏寡婦吧!死瞭丈夫沒多久,就有傳言說她在外面有人瞭……那股子騷勁,房裡的丫頭們哪比得上呀!”
一路上他就這麼胡亂說嘴,也不怕轎裡的楚江南聽見,直到快到書香世傢,尚語忽然將話頭轉到瞭雲裳身上,“不過這向夫人的確是很漂亮,而且很有氣質,就算是配我們少主也是金童玉女,隻不過身份是個寡婦……”
尚言聽到弟弟將話題轉向瞭雲裳,急忙想阻止,卻還是遲瞭一步。
“放肆!掌嘴!”
轎子裡傳出楚江南森冷的話語,口氣很平靜,聽不出是否生氣。
聽到楚江南的話,尚語渾身一顫,立時僵在原地。
楚江南聽到尚語輕浮的提起雲裳,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忿怒,他不允許有人用輕薄、調笑的語意來羞辱雲裳,畢竟是自己的女人。
抬轎的侍從一聽到楚江南動氣,立時停下腳步。
尚語驚惶的聽命用力自行掌嘴,不敢稍有遲疑,更不敢保留力氣,連連掌瞭二十幾下,將臉打得紅腫發脹,連嘴角都流出血來。
掌摑的聲響讓眾人膽戰心驚。
他們不曾見過楚江南對府裡的下人如此嚴厲,更何況現在被懲的是貼身侍從。
就連尚言都不敢開口為弟弟求情,隻求掌嘴就能讓主子消氣,否則尚語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終於,轎裡的楚江南開口瞭。
“可以瞭,你即刻起到義訓門去報到,兩個月後才準回來。起轎!”
這對尚語來說是最重大的懲罰──被主子趕回義訓門是多大的恥辱呀!他的榮譽心受到莫大的挫折。
“少主……”
尚語嘴腫得連話都說不清,他沒想到楚江南竟然氣到要將他趕回義訓門去。
尚語心急不已,連忙想開口求情,身後的尚言忙伸手拉住他,低聲警告,“閉嘴!現在什麼都別多說,給我滾去義訓門好好反省反省,看自己說錯瞭什麼!”
這回的確是尚語失瞭分寸,還好楚江南對尚語還算留情,沒下令將他去職,隻是將他遣回當初受訓的義訓門去重新訓練。
之後,尚言轉身追上前行轎子,不再回頭看向被留下的弟弟。
留在原地的尚語,在聽瞭哥哥的話後,腦子才清明起來,明白自己犯的是什麼錯。
尚語感激楚江南為他留下後路,恭敬的朝楚江南離去的方向行瞭跪禮,才起身往回路行去,準備即日前往武昌府,立時回義訓門去報到,重新接受訓練。
書香世傢,門外已經排起瞭長隊。
楚江南此行的目的也正是書香世傢,因為是八派聯盟比武,所以隻有八派聯盟的人才能入住書香世界正院,其他零星人等自然沒這個機會,而一些獨行大俠,江湖地位不低的人物,也獲準在別苑擁有房間的權利,但是僅限於一二人,再多就恕不招待瞭。
憑借楚江南如今的身份和威望,想要入住書香世傢別苑並非難事,但是關鍵是他不止自己一個人想住進去,還有靳冰雲以及化名小雪的慕容蘭陵,現在紅茜和綠波兩個妮子也吵著要去,所以他隻能親自跑一趟瞭。
這件事情他昨天晚上也和雲裳商量瞭一下,但是雲裳在書香世傢說不上什麼話,向清秋還在的時候,她可以通過影響向清秋從側面,主導書香世傢的很多事情,但是現在隨著向清秋身亡,她的地位已經大不如前。
所以,楚江南還得自己想辦法,其實主意已經有瞭,隻不過操作起來,麻煩費事,所以他還是決定用武林人慣用的辦法,直接投拜帖比武,不管有理沒理,先兵後禮,打瞭再說。
出瞭城,在書香世傢占地巨大的豪宅前大概兩裡地位置,東面山腳的林間,有一座簡樸莊嚴的木房舍,建坪甚是寬廣,依著一條清澈小溪而立。旁邊樹木拴著幾匹馬,正在懶洋洋地低頭吃草。自外面看去,環境清幽,似乎是出傢修行的寧靜道場。
可是在這木舍裡,卻傳出一陣接一陣帶有鬥爭氣息的猛烈叫喊。
“著!”
又一聲呼喝。
一柄木劍跌落在木板地上,那原本握劍的高壯青年仰倒,左手捂著被擊中的右胸,手指緊緊抓著自己衣服,五官皺成一團,額上滿是汗珠,短促快密地用力透著氣,顯得呼吸困難。
站在他對面的是個中年人,頂戴混元巾,卻沒穿著道袍,隻是一身短褂,右手的粗糙木劍已垂瞭下來。那木劍前尖包裹著軟皮革,劍身上都是斑駁的凹痕,看得出是日夕比試中常用之器具。中年人臉容剛毅,膚色黝黑,木無表情地俯視那倒地者。
他搖搖頭,略一揮木劍。兩個少年中年人馬上上前,把那被擊倒的青年抬到木舍的一邊。
“下一個!”
中年人以粗啞的聲線叫著。
在木舍大門旁,排著一大堆人。其中一個也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略帶怯懦地舉起手。即時有少年中年人,把剛才那柄墮地的木劍交到他手上。這青年還沒走到場中,背項的衣衫已經濕瞭。
這座木房子名曰“見性館”乃屬書香世傢所有。
自古武諺有雲:“拳出少林,劍歸武當”但是這兩個門派對於門徒資質之高,實在是讓無數懷著江湖夢的年輕人夢碎心涼,書香世傢雖然比不上這兩大豪派,但是卻也有其獨到之處,否則也不能在白道八派聯盟中占有一席之地。
位列當今“八大門派”之一的書香世傢,源遠流長,出瞭多位大儒,武功同樣是一絕。
正因書香世傢名聲甚盛,歷來欲投拜以至討教武功的人太多,書香世傢遂在三十多年前,在門庭前建瞭這座“見性館”每月初七和廿二兩天,開放予任何武人上門試技,及讓要拜師的人接受考核,以免打擾書香世傢的弟子清修。
自從開設“見性館”後,歷來能通過此地拜入書香世傢門墻的,每年絕不超過二十人;至於上門討教,能夠破“見性館”驚動山上書香世傢本部的人,更是從來一個都沒有。
這名負責在“見性館”與人比試的中年人名叫陳泰奎,一年前才千辛萬苦升為書香世傢的“親傳弟子”心性還沒有定下來,很是好鬥,守護“見性館”門戶這個職務,對他來說簡直是份優差。每個月的其他日子,他幾乎都在期待這兩天的來臨。
另有一個身材壯寬、臉容和善的中年人,盤膝坐在陳泰奎身後的墻邊,雙手攏在灰衣的寬袖裡,半瞇著眼,似在入定,又似在微笑。他是陳泰奎的師兄駱泰奇,當上“見性館”的監館已有兩年——兩年來,他一次握起身邊木劍的必要也沒有。
步至場中那個青年,倒提著木劍,很謙卑地朝陳泰奎拱拳躬身。
青年左上臂處,早已綁著一塊白佈條。凡入“見性館”大門,必先申明,是要投拜書香世傢門下而來接受測試,還是來討教書香世傢武功。前者臂上纏白佈,後者纏紅佈。
歷來進“見性館”的,往往四、五十人裡也沒一個綁紅佈條——書香世傢武功,名滿天下,實力和地位早就超然,還有誰會來挑戰?不過偶爾還是有尋常民間的武癡,或是練過幾年武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小子,有膽到來用身體驗證,自己與名門大派的武功,真實的差距有多大。
這些人,大多都不能用自己雙腿走回傢。
剛才被擊倒那人給抬到館內一旁,仍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那拿著木劍的青年聽見這呻吟聲,眼神更增恐懼。面對陳泰奎,他久久還不敢把倒提的木劍變成比試的正握。
陳泰奎隻看瞭一眼,嘆氣說:“別浪費時間。下一個!”
青年沮喪,但也似如釋重負,把木劍交還給小中年人。駱泰奇看在眼裡,臉上滿是鄙夷厭惡之色。
被擊倒不是問題,而且是當然的事。否則還用來學嗎?可是連被擊倒的勇氣也沒有,那不隻沒有資格練書香世傢武功,就算踏足這兒的資格也沒有!
“見性館”這個名字沒有起錯——這就是看見來者本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