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閣坐落在長安北門附近的平康裡一帶,又稱北裡,頗為有名,對面是六福賭館,旁邊毗鄰並立著明堂窩,這三組各自獨立的建築組群,形成北裡的中心區和重點所在,其他規模較小的青樓和賭館,眾星拱月般更襯托出它們的氣勢。在這些青樓賭館門外,有人大做買賣,有擺小攤賣燒餅與脆麻花的,有炸油糕、賣雞蛋的,熱鬧非常。因為規范管理,所有的青樓風月場所都集中在這一片,長安人均知北門北裡,實際上也就跟現代的紅燈區一樣。
翠玉閣之所以聞名長安,並聲名遠播,確有其獨特的風貌,不像六福賭館和明堂窩般那樣用大量的彩色琉璃的三采磚瓦作裝飾,而是追求一種高貴淡雅、充滿書卷氣味的裝飾。入門後的主建築物最具代表性,大片的灰磚墻,屋頂是黑色琉璃瓦綠色的剪邊,簷下是青綠的采畫,支柱和隔扇欄桿都不施采繪而露出木材原色,柱上楹聯也是以硬木制作,溫文爾雅,難怪詩人墨客頌聲不絕。
反正也不擔心被人認出來,楊子大搖大擺的從雇來的轎子下來,走進翠玉閣,夥計恭敬的迎瞭出來,見到楊子哥的尊容,均是愣瞭一愣,但很快就註意到楊子哥身穿錦衣華服,頓時又笑臉相迎起來,楊子隨手打賞,出手甚是闊綽。
進門之後,向老鴇報上唐旭這個假名字,老鴇立即堆起撲滿瞭厚粉的笑臉,將楊子引到三樓的一間靠裡側的廂房。
“唐公子,易先生就在房中受恭候多時瞭。”老鴇的眼睛瞇成瞭一條縫。
楊子笑道:“有勞瞭。”取出二兩銀子打賞。老鴇笑得臉上的脂粉又撲簌的往下掉,令楊子今天晚上半點胃口都沒瞭。
推門而入,隻見一個中等個頭,狹長臉頰上留著五縷長須的中年人正在給自己斟酒,抬頭瞧向楊子,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易先生。”打瞭個招呼,中年人也離席站起,微微一笑,頗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
待那老鴇去遠瞭,楊子把房門關上,四周掃瞭一眼,向那易先生露出一個可想而知有多難看的笑容。
易先生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楊子愣瞭一下,想起這是宋缺安排的接頭暗語,呵呵一笑,接口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得瑟,宋缺這廝吃多瞭撐的慌,上面那句是楚辭,屈原的《漁父》,下面那首又是《越人歌》,據說是一個春秋時代的越國女子看中瞭楚國的一個帥哥,於是就唱瞭這一首求愛曲,然後楚國帥哥就拼命的找人翻譯,最後發現是一首求愛曲,樂不可支的把越國美女領回傢去瞭,真不知道宋缺是不是吃飽瞭撐的,用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那多順暢啊!
易先生點頭施瞭一禮,請楊子坐下。
“唐公子,在下封德彝,官拜尚書右仆射。”
“你好你好,原來是封大人。”
封德彝和善的點頭,給楊子倒瞭一杯酒,壓低聲音道:“閥主的密信裡說唐公子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不在閥主之下,沒想到唐公子這麼年輕。”
客氣的寒暄瞭一陣,封德彝隨口講述現今長安的一些情況,原來長安自李淵稱帝起,如今共有三股勢力,稱為兩黨一聯,兩黨為太子黨和貴妃黨,聯是京兆聯。
而長安形勢也開始變得涇渭分明,朝中朝外,除瞭李淵的親信大臣,都依附在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的麾下,然而,李世民雖然平易近人,卻也因為不是太子的身份而錯失不少人才,然而李世民天策府的班底卻依然雄厚,是李建成最有威脅的對手。
其實,李建成也絕非歷史書和電視上那樣碌碌無能,此人也是極有心計,賣力拉攏交厚李淵的妃嬪,出手闊綽,在後宮之中人緣甚好,很多妃子就跟李淵吹枕邊風。李淵本來就對李世民有所忌憚,加上三人成虎,謊言說的人多瞭,自然也就成瞭真理,如今李建成看起來風頭正勁,而封德彝雖然屬於李淵一派,卻也跟李建成頗有來往。
談瞭一會兒,封德彝便說出瞭這次的計劃,原來近來李世民招攬到突厥高手可達志,此人刀法出神入化,屢屢挫敗李建成這方的高手,前晚宮中兩方各自派瞭高手比試,李建成這方大敗虧輸,心中不忿,四處招攬武功高手,以盼能扳回面子。
封德彝知道時機已到,自然立即來見楊子。
一邊交談,一邊飲酒吃菜,許久,門外走廊忽然有人過來,楊子和封德彝均是停口不言,不一會,那人徑直走到門口,一個年輕男音在外面說道:“客官可需要姑娘唱曲作陪?”
封德彝搶先道:“我不愛聽曲,隻喜歡聽笛,有姑娘精通此道的麼?”
楊子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封德彝向他點瞭點頭,示意放心,門外人道:“吹笛的姑娘今天小恙,不會客,請客官見諒。”封德彝喝道:“既是如此,還來吵擾什麼,去去去!”
門外那人沒有繼續糾纏,賠罪著走瞭,封德彝站起身來,走向窗口,一邊說道:“太子已到翠玉閣,如果沒有料錯的話,可達志早就到瞭,一會兒,我的人會挑起他們的爭端,一旦發生爭鬥,就是唐公子一展身手的好時機瞭。”
楊子咂舌道:“挑起爭端?你的人?如果我沒猜錯,剛才在門口推銷唱曲姑娘的,也是封大人的眼線吧?”
封德堯笑道:“唐公子見笑瞭,封某當年在舊隋便出任內史官職,一直到如今投在李淵之下,經營多年,一點點的耳目眼線還是有的,況且來青樓的兩個男人,最容易因為什麼發生爭端呢?”
楊子不假索的道:“女人!”
封德彝笑道:“正是。唐公子,是時候商議一下你的身份問題瞭,不知唐公子對什麼地方比較熟悉一點呢?”
楊子心忖我除瞭對梁都和北海熟悉,還能對什麼地方熟瞭?可那些地方都是不能說的,忽然靈機一動,道:“封大人,偏遠一些行麼?”
封德彝笑道:“越遠越好,最好是遠到太子的人查不清楚的地方。”
楊子呵呵一笑,道:“高麗。”
封德彝瞠目結舌:“那也太遠瞭一點吧。”
楊子笑道:“不妨,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門下的外門弟子,我有個堂姐,叫做傅君綽……”
……
翠玉閣有四個貴賓堂,是四座獨立的建築物,以遊廊把主堂相連起來,遊廊兩旁是亭池園林的美景,環境清雅,與主堂的喧嘩熱鬧大異其趣。
一連串的刀劍互拼之聲傳出,早已站在主堂逗弄姑娘的楊子頓時暗叫一聲來瞭,朝三樓敞開的窗戶看瞭一眼,封德彝向他點瞭點頭。
正發生著的打鬥正是在其中一個貴賓堂,楊子拍瞭拍那姑娘的香,塞瞭一錠銀子在她的胸窩,在那姑娘嬌嗔不依的嬌嗲聲中,裝出一副很有興趣看熱鬧的模樣走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