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交鋒

  沈落雁目送他們兩人離開,心中起伏不定,方才楊子侃侃而談,治國方略信手拈來,絕非凡俗之輩,而他武功也頗為奇怪,那套刀法來來去去的十幾招,再無別種變化,但他內力修為卻極是奇怪,沈落雁竟看不出他深淺,雖然還不強大,但卻好像有種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的奇異特質。

  如此文武全才,實是比勇武的將領更勝一籌,沈落雁不願放棄,不過,最令她感到奇異的,還是這人的眼神,相貌平平,但眼神卻清澈晶亮,難以形容,令人一見難忘。沈落雁忽然想到他自信滿滿的說要自己做他老婆,不知怎麼,心中竟生出一絲波瀾,她媚態百生的一笑,自言自語道:“你輸定瞭,楊小風。”

  楊子和秦叔寶奔出三裡路,上瞭一座山丘之頂,後方群峰連接,前方則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泗水在左方五裡許外流過,窮山荒野,不見人蹤。

  秦叔寶在草地上坐瞭下來,道:“先休息一會,我們商量一下對策。”

  楊子笑著坐下,道:“秦兄,你猜沈落雁為什麼這麼有把握,竟敢放我們走,還豪言壯語說能捉我們三次。”

  秦叔寶皺眉道:“她是李密手下第一謀士,智計過人,既有把握再活捉我們,必非虛語。我們就和她玩玩,先來一招分頭逃走,教她不能兼顧,好亂瞭她陣腳。”

  楊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唐初名將,怎麼舍得就此分開?躊躇瞭一下,道:“沈落雁手下能人不少,怎麼可能就她一個人來追蹤我們?”

  秦叔寶心忖有理,他雖是一代名將,卻不以智謀見長,呆瞭一呆,問道:“楊兄弟,你比我聰明,你拿主意吧。”

  楊子早知道沈落雁的把戲,他記得大唐雙龍裡面的這一橋段,那沈落雁暗中灑下瞭無色無味的花粉,讓經過訓練的獵鷹追蹤,這樣一來,他們望哪裡逃都盡在沈落雁的掌握中瞭。

  “秦兄,你仔細看看你的衣服上面可有什麼不同。”

  秦叔寶一怔,細看之下,果然發覺衣褲之上沾瞭些細若微塵的粉末,若非全神留意,極難察覺。

  秦叔寶驚呼道:“怪不得沈落雁這麼有把握!搞這種把戲!楊兄弟果然機智慎密。”

  他伸手便要脫去衣衫,楊子伸手攔阻,道:“她把話說得那麼滿,恐怕不止是這一手,說不定還有人在暗中監視。”

  秦叔寶四下張望,卻不見人,奇道:“似乎沒有人。”

  楊子微笑道:“既然我們窺破瞭她的詭計,就有辦法逃脫,她不是給瞭我們兩日麼?秦兄,此地距離最近的城鎮遠不遠?”

  秦叔寶道:“此地距離彭城有六七十裡路,楊兄弟你有何計策?”

  這秦叔寶年歲大約在二十四五歲之間,乃是一軍之將,統兵打仗,雖然非是智將,卻也小有謀略,但他卻因起先楊子和沈落雁的那番話,對楊子很是敬佩,剛剛更是一口道破沈落雁的手段,更加服他,是以事事問他。

  楊子笑道:“這太簡單不過瞭,咱們就去彭城,尋間澡堂,洗得幹幹凈凈,再剃去些頭發,這些粉末還能留得住?咱們舒舒服服的大吃一頓,不醉無歸!坐等沈落雁那小妞兒當我老婆!”

  秦叔寶大笑起來,道:“我們現在就走麼?”

  楊子沉吟片刻,道:“秦兄,我敬重你是個磊落漢子,我不想騙你,其實我不叫楊小風,我真名叫作楊子。”

  秦叔寶笑道:“楊兄弟哪裡騙我瞭,你隻是騙沈落雁那婆娘罷瞭。”

  忽見他伸手按在臉上,慢慢的揭下一層薄薄的皮兒,愕然相望中,見到一張英俊得無可挑剔的臉,瞠目結舌,驚嘆道:“楊兄弟……你……原來你生得這麼好看。”

  秦叔寶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但常年的軍旅生涯導致滿臉風霜,顯得較為出老,加上顴骨高起,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就顯得細長瞭,雖然不算醜陋,卻也平平無奇,若非身材雄奇,魁梧威風,實是賣相不佳,他見楊子俊秀異常,舉止高雅脫俗,不由得自慚形穢。

  楊子見他有些局促,笑道:“秦兄,人的外表隻是一張皮囊而已,很多人貌美如花,心如蛇蠍呢。”

  秦叔寶性格爽朗,片刻間便釋然,點頭道:“你是在說沈落雁那婆娘麼?”

  楊子笑道:“我怎會說自己將來的老婆呢?秦兄,現下該有兩三個時辰就天黑瞭,不如我傳一門練氣之術給秦兄。”

  這秦叔寶性格憨直忠勇,楊子已經有瞭初步計劃,去洛陽救人,多一個幫手也就多一份助力。

  秦叔寶卻是瞠目結舌,道:“楊兄弟,你說練氣之術?”

  其時,各門各派的武功,尤其是內傢真氣的修煉法門,都是不傳之秘,哪有人會好像派粥施餅子一樣問你要不要學武功的?

  楊子點頭道:“我看秦兄槍法精奇,法度森嚴,剛才對上沈落雁那樣的高手也不遑多讓,假若能以內力輔之,成就應該更高。”

  秦叔寶霍然站起,肅然施禮道:“楊兄弟,承你的情,秦某感激不盡。”

  楊子也站立起來,道:“秦兄無須客氣,我和秦兄一見如故,真心的想交你這個朋友,你若再這麼鄭重其事的跟我道謝,那就是瞧不起我瞭。”

  秦叔寶性情直爽,灑然一笑,一隻蒲扇大的手伸瞭出來,楊子和他互擊一掌。

  當下,楊子將傅君綽傳授的九玄功法轉授給他,秦叔寶雖然早已過瞭學習內傢真氣的最佳年齡,但他早年也曾跟同僚學習過運氣之法,已有些基礎,加上九玄功法乃是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的絕學,秦叔寶獲益匪淺,心中對這位初認識便肯傾囊相授的楊兄弟更是心存感激。

  楊子和他吃過幹糧後,便在小山頂上尋瞭個隱蔽之所在,各自練功,清晨還未天亮之際,楊子霍然起身,喚瞭秦叔寶下山而去。

  他輕功造詣已然有瞭不俗的火候,帶著秦叔寶一路疾行,他們沿著泗水河段行出三十裡許,忽見一個渡頭,停泊著一艘小漁船,兩人對望一眼,均是歡喜。

  因戰亂的關系,泗水河道幾乎沒有船隻經過,難得有一條小船,怎不喜出望外?臨近時,隻聽船篷內傳來打鼾聲,一個老漁夫面朝天躺著,睡得正香。

  秦叔寶正要喚醒老漁夫,楊子卻是伸手阻攔,心中一陣冷笑,此間正是上午,漁夫不打漁,卻在這裡睡覺,難道他不用討生活?沈落雁安排下這人,看來正是身上的粉末所致瞭,楊子拔出豁口的佩刀來,假裝壓低聲音向秦叔寶道:“秦兄,這老頭兒說不定就是沈落雁的人。”

  緊接著向他打瞭個眼色。

  秦叔寶會意,將長槍往船壁上一靠,抽出金鐧,惡狠狠的道:“寧可我負人,莫要人負我!”

  跳瞭過去,一鐧砸去。

  金鐧硬生生的在那老漁夫的胸口止住。

  楊子哈哈一笑,道:“應該不是瞭,我們喚醒他開船吧!”

  這時,鼾聲忽止,老漁夫被驚醒過來,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見到船上來瞭不速之客,一聲驚呼,由船篷另一邊鉆到船頭,大叫:“有強盜啊!”

  然後手顫腳抖的爬到岸上,沒命的走瞭。

  秦叔寶見他消失在岸旁的林中,笑道:“看來真的不是那婆娘的人。”

  楊子嘿嘿一笑,道:“秦兄你為人太忠厚瞭,我看他一定是沈落雁的人。”

  “楊兄弟何以如此肯定?”

  楊子道:“沈落雁說,兩天捉我們三次,這已經就過去瞭一整晚瞭,還有一天半的時間,若她還不出手,哪裡來得及?你再想,這大好的晴天,老漁夫不去打漁,卻在此睡大覺,你覺得這有可能麼?”

  秦叔寶覺得有理,但卻仍是發問道:“漁夫睡覺,或許因為他昨晚酒醉也不一定吧?”

  楊子淡淡的一笑,道:“如今正是亂世之秋,尋常老百姓有幾傢能吃得飽飯的?還有閑錢喝酒?還有閑心睡覺?”

  秦叔寶欣然道:“還是楊兄弟心細,我們現在怎麼辦?”

  楊子得意笑道:“既然是人傢饋贈,我們不收也太不識抬舉瞭,秦兄會操槳駕船麼?”

  秦叔寶靦腆一笑,老老實實的搖瞭搖頭,楊子笑道:“那就由小弟來操槳吧!請秦兄斬斷纜索!”

  槍尖銀光一閃,繩索立斷,小船順著水流飄去,楊子舉槳便劃,岸上那老漁夫從林中走瞭出來,放聲叫道:“強盜搶船啦!強盜搶船啦!”

  “這個白癡,還在裝蒜!”

  楊子笑罵一聲,道:“秦兄,我想我們倆已經打亂瞭沈落雁的部署瞭,不過,我們身上仍是有粉末,她始終能追上我們,說不定下一張網就在前面等著我們,所以我們得和她比快,我教你劃槳。”

  秦叔寶贊道:“楊兄弟運籌帷幄,倒真的和那婆娘天生一對。”

  楊子哈哈一笑,忽然心中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倘若自己先前接受瞭杜伏威的邀請,現下有秦叔寶幫忙,屆時再把李靖邀上,沈落雁又成瞭自己老婆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有些機會問鼎中原哩……

  正滿腦子YY時,秦叔寶忽然驚呼道:“你看!”

  楊子轉頭瞧去,隻見岸上的樹林裡,那老漁夫行走如飛,迅速離去,同時還有好幾個矯健身影四下裡跟在那老漁夫的身後。

  秦叔寶嘖嘖搖頭,執槳在手,道:“我們要加快瞭。”

  楊子笑著點頭。

  他和秦叔寶飛快的劃起槳來,那秦叔寶整夜修煉九玄功法,此時力量更增,小漁船也行得頗快,此時距離彭城還有四十幾裡的水路,若無意外,兩個時辰之內應該就能抵達。隻是走瞭不久,楊子忽然見到一隻藍色羽毛的小鳥在上空盤旋飛翔,心中一動,道:“秦兄你看!那應該就是沈落雁追蹤我們的法寶瞭。”

  秦叔寶一震,道:“我們身上有這些粉末,肯定就是給這受過訓練的鳥兒辨認,像獵鷹般助獵人追捕獵物。所以現在我們就算用佈把整個人蓋著,又或脫去衣服,仍瞞不過鳥兒的眼睛,因它已認準瞭我們。”

  楊子眉頭微蹙,道:“我有個法子,不若秦兄你繼續劃船前往,我藏入水中,一先一後分開走,那扁毛畜牲見兩個目標變成一個,看它怎麼追!”

  秦叔寶咋舌道:“水中?你想遊水去彭城?”

  楊子笑道:“秦兄放心,我練的內功比較特異,在水裡無須換氣,除非鳥兒能飛到水底來,隻是不知道會否有船經過讓我搭個順風船,否則遊去彭城,一定累死我。”

  秦叔寶聽他說到在水裡不須換氣的內功,眼中露出羨慕神往的神色,道:“也好,我已經懂得劃船瞭,去彭城還是沒問題的,不過楊兄弟你自己要小心。”

  楊子點頭道:“你若先到彭城,立刻找間客棧住下,我自然會去找你。”

  兩人商量瞭一陣接頭的事宜,楊子離船潛入水中,秦叔寶奮力劃船離開,不一會兒,果然那隻藍色怪鳥在上空盤旋幾圈之後,發出一聲鳴叫,再望空沖去,消失不見。

  秦叔寶大喜,暗道:“楊兄弟又猜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