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綽和楊子同聲驚呼:“宇文化及!”
衛貞貞玉手緊緊抓著楊子的胳膊,嬌軟身子緊貼楊子,雙目流露出驚駭的表情。
楊子輕輕拍瞭拍她手背,定一定心神,向傅君綽道:“現下咱們怎麼辦?”
傅君綽嘆息道:“若非先前我走火入魔,還有六成機會脫身,現在……”
楊子道:“宇文化及乃是沖著長生訣而來,不若我把長生訣交給他,或有一線生機。”
傅君綽道:“你也知道是一線生機,宇文化及心狠手毒,又怎會放過我們?”
楊子搖頭道:“師父不用悲觀,宇文閥雖然權勢熏天,但師祖卻是武學大宗師,門人弟子也皆是高手,宇文化及怎能沒有一點顧忌?他想殺我們,隻怕也要掂量一下。”
傅君綽心忖:臭小子思維敏捷,可惜卻還稚嫩,此地和高麗相距千裡,宇文化及便是殺瞭我,也無人知曉,更何況,大隋和高麗本就是死敵,師尊門下高手雖多,宇文閥的高手難道少瞭?他何須顧忌?
這時楊子已飛快的從腰間取瞭長生訣出來,傅君綽眼神落在長生訣上頭,心念急轉,終於眼神堅定起來,飛快的道:“楊子,拿長生訣給我一觀。”
楊子以為她要妥協,雖然舍不得這件好寶貝,但小命畢竟更加珍貴,毫不猶豫的遞過去。傅君綽伸手接過的同時,突然出手如電,點瞭楊子和衛貞貞的穴道。楊子驚駭的瞧著她,立時明白她要做什麼瞭,可他非但動彈不得,連啞穴也被封瞭。
傅君綽淡淡的道:“若我僥幸不死,自會再找你。”
楊子眼睜睜的瞧著她翻身出去,心中冰涼,難道傅君綽的命運,當真無法改變麼?難道我楊子堂堂的男子漢,竟要一個女子犧牲自己來救命?楊子熱血上湧,急忙調動真氣,真氣運行之際,卻是怎麼也沖不出氣海,楊子拼命的指揮著真氣,而這時,外面傳來宇文化及的聲音。
“姑娘想不到我宇文化及還在恭候大駕吧?”
忽見傅君綽手中的長生訣,神情一動,道:“那便是長生訣吧?”
傅君綽冷冷道:“怎麼?你也想要?”
宇文化及笑道:“我對這鬼書沒多大興趣,但皇上想要,我也無法,姑娘,你是自己交出來,還是要迫我動手來取呢?”
傅君綽手按劍柄,環顧四周不斷圍攏而來的人一眼,淡淡的道:“宇文化及,你有這個本事麼?”
宇文化及笑道:“姑娘數年來兩次假扮宮娥入宮行刺聖上,我們卻連姑娘的衣擺都撈不到,姑娘的輕功,宇文化及望塵莫及。可惜,姑娘現下卻是受瞭內傷,而且現下漫山遍野都是我的手下,隻怕今趟姑娘插翅難逃瞭。你若肯交出長生訣,我宇文化及向你保證,必當恭送姑娘離去,決不再糾纏。”
傅君綽冷笑道:“說得好聽,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瞭,有本事,你來取。”
人影一閃,傅君綽早飄身而起,化作鬼魅般的輊煙,由四方八面加以進擊,手中寶刃化成萬千芒影,水銀瀉地又似浪潮般往宇文化及攻去,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宇文化及神情凝重,略感詫異,他探出傅君綽內力受損頗重,但卻不知她攻勢仍是如此凌厲,他身形避開鋒銳,中間拳掌變幻,招式似亂實詭,從容應對傅君綽的狂攻。兩人激戰之中,帶起強勁的氣旋,宇文化及的部屬竟是膚痛欲裂,難以睜目,不得不一退再退。
兩人激戰當中,洞穴內的楊子卻又是另一番情形。他知道傅君綽內傷嚴重,此次出去,實在是要引開宇文化及的註意,他怎麼也都是個男人,怎能讓一個女人擋在身前,而自己卻縮在洞裡當烏龜?哪怕是跟他們拼瞭,那又如何!楊子拼命運真氣沖擊,氣海中懸浮的劍形真氣不斷吐露光華,金芒湧現。
楊子並不自知,他的真氣實際上大異常人,尤其是丹田氣海中的真氣如有實質,和一般習武之人氣態成團的真氣絕不相同。前日傅君綽在教給他九玄功法的運氣法門之後,就如同一把鑰匙,開啟瞭一個寶庫,雖然內力修為尚算淺薄,但他的劍形真氣又怎會是普通的真氣?
幾經沖擊之下,楊子終於沖開瞭傅君綽封住的穴道,真氣立時暢通無阻,遊遍全身各處經脈。楊子精神一振,轉頭向衛貞貞輕聲道:“貞貞姐,我要出去幫師父,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捏一捏她柔軟小手,親吻一下她光潔前額,沖著滿臉擔憂的衛貞貞展顏一笑,爬出洞去。
至少三十多人將正在激鬥中的傅君綽和宇文化及圍在中心,當楊子出來時,竟是無人察覺,場中,傅君綽劍招凌厲異常,勁風蕭殺,完全放棄瞭防守,全力進攻,那宇文化及卻隻守不攻,落在下風。
楊子心中大定,伏在暗處,猶豫著自己若此時出去,會否令傅君綽分心,躊躇不決時,隻聽宇文化及身形一長,縱躍開來,朗聲道:“姑娘,你已是強弩之末,不若束手就擒,我宇文化及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斷然不會虧待瞭姑娘,哈哈哈!”
傅君綽握劍的玉手微不可察的顫抖,方才拼力一戰,正如宇文化及所言,實已強弩之末,她早已打定主意,先拼殺一陣,若能擊傷宇文化及,便立即逃走,吸引他們追逐,那楊子和衛貞貞自然就安全瞭,至於長生訣,那是一定要帶在手裡的,否則宇文化及不會死心,必定還要命人搜索此地,楊子他們兩姐弟勢必被擒。不過他想得到長生訣,那也妄想,大不瞭便毀瞭它。
傅君綽冷笑一聲,從腰間取出長生訣,道:“宇文化及,這長生訣你是否很想得到?放我離開,我便將它給你。”
宇文化及雙眉一挑,道:“姑娘,長生訣對姑娘來說隻是身外之物,何必弄得玉石俱焚?交出來,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傅君綽道:“看來,你真的很著緊長生訣瞭,有本事就來拿。”
傅君綽轉身信步而去。
宇文化及身形一動,正待要追,傅君綽將長生訣高舉過頭頂,喝道:“你要逼我毀去此物麼?”
宇文化及登時站住,面容一沉,忽然一眼瞥見藏匿在一株樹後的楊子,疾聲喝道:“給我抓住那小子!”
楊子嚇瞭一跳,暗叫糟糕,搞什麼飛機瞭,自己又弄巧成拙瞭,假若自己不出現,宇文化及還對長生訣有所忌憚,傅君綽說不定就此離去,現下……
無暇多想,宇文閥的武士已經圍攏過來,楊子高聲叫道:“師父,你先走,別管我!”
情勢陡變,傅君綽愕然瞧著楊子,又氣又急,大罵道:“你這蠢蛋!好好的跑出來做什麼!”
腳尖一點,飄身向楊子所在處掠去。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原來姑娘也有把柄在我手裡瞭,你交出長生訣,我宇文化及保證你們安全。”
傅君綽出手如電,劍光閃爍中,已擊殺一名武士,穿過人群,來到楊子的跟前,瞪瞭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收你作徒弟,算我倒黴。”
楊子懊悔不已,但事已至此,也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瞭,長嘆道:“是我不好,我擔心師父有事,太魯莽瞭。”
傅君綽心中一暖,一種從所未有的情緒湧上心頭,臉上卻仍是冷冰冰的,道:“那你現在出來瞭,可有退敵之計?”
楊子搖頭無奈的道:“除非開作弊器。”
傅君綽眉頭微蹙:“什麼作弊器?那是什麼?”
楊子嘿嘿一笑,道:“算我沒說罷。”
宇文化及見他們毫不理會自己,慍怒喝道:“殺瞭那小子!”
眾武士一擁而上,傅君綽擋在他面前,劍光如雪,頃刻間便鬥瞭十餘招,隻是她內力幾乎耗盡,立時便陷入瞭纏鬥的局面,若在平素,這些武功平庸的無名小卒如何放在她眼裡?
一聲悶哼,傅君綽力所不能及,在挑飛數柄長劍之際,另一名武士趁機一劍刺來,傅君綽招式用老,雖強行閃避,仍是被劍劃傷手臂,楊子驚呼一聲,俯身撿起一把劍,怒吼一聲沖上前去。
他哪裡學過劍術武功瞭,以劍當刀,惡狠狠的朝人群撞去,情急之下,竟也有幾分威勢,一武士擋下他來,雙劍相交,同時斷折。
就在楊子手中長劍斷作兩截的一霎,他忽然精神一振,腳下不停,斷劍揮舞,劍聲呼嘯,隻聽慘嚎聲傳來,那武士躲避不及,左臂剜心般劇痛,隻是頃刻之間,武士的上臂血肉翻飛,一片片的肉混合著鮮血拋飛,連骨頭也瞧得清清楚楚。
眾武士被他閃電般的手法震撼住,氣勢為之一奪,傅君綽趁機回返,靠在樹下,左臂下垂,抬不起來。
宇文化及在遠處瞧得仔細,倒吸一口涼氣,楊子剛才那精巧的手法,快如閃電,而且運用起來圓轉自如,宛若行雲流水,非浸淫十年以上方能有此嫻熟,宇文化及年紀雖然隻是三十多歲,但見識卻不淺,竟從未見過這種劍法。
長聲喝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此時的楊子亢奮雀躍,他從小在老爸的廚房幫忙,練就一身不可多得的刀法,他的手指和手腕的靈活度及配合方面,乃是天生,並不是說一個廚師雕個十年二十年蘿卜都能有他這樣的成就的,方圓百裡,遠近聞名,無人能及,號稱刀神,雖然這刀神的稱號僅限於……廚房的菜刀,但也足可笑傲一方,不知多少名廚大廚都對他的刀功贊不絕口,剛才長劍斷折,其長度剛好比他平常用的菜刀尺寸略長一寸,電光火石間,將那武士的手臂就當成瞭一隻蘿卜,雖然沒有雕出花來,但卻絕對驚世駭俗,也無怪宇文化及猜測他是哪一個高門大閥的子弟。
宇文化及一開口說話,那些武士自然停手罷鬥,隻是肅然的將兩人圍住。
“本少爺是……”
楊子忽然心中一動,他本想說自己是高麗傅采林的門下,但卻立刻想到,高麗和大隋相隔太遠,八竿子也打不著,宇文化及哪裡會顧忌?眼珠兒一轉,挺直腰桿,昂然道:“你聽過當世的天下三大武學宗師沒有?”
宇文化及心中一跳,淡淡的道:“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西域第一高手畢玄,中原第一高手寧道奇,難道你都認識?”
楊子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神情來,朗聲道:“畢玄畢大師……本少爺沒見過。高麗傅大師是我師祖,而我的刀法,卻是寧老頭所授,如何?本少爺的刀法還算沒給寧大師丟臉吧?”
楊子記得,三大宗師當中,寧道奇這位中原第一高手在武林中影響是最大的,就連邪王石之軒也不敢輕易惹他,傅采林或許因為離得太遠,宇文化及不怎麼畏懼,但寧道奇本就是中原人,他宇文化及能不在意?本少爺一下就把三分之二的當世頂級高手給頂在瞭腦門上,這光環,比昨晚的月亮還亮,本少爺還嚇不死你?
此語一出,果然,宇文化及臉上抽搐瞭一下,受瞭傷的傅君綽也忍不住驚呼道:“原來你和寧大師也有淵源!怪不得我扣住你脈門你也可以掙脫!”
楊子露出一個“蒙娜麗莎”式的微笑,道:“對不起,師父,弟子絕非有意隱瞞,寧老頭生性閑散,喜歡雲遊天下,隻教瞭我一些粗淺的武功就叫我自己出來行走江湖瞭,我不想墮瞭他的名頭,所以也就沒說。”
宇文化及見到傅君綽驚奇的表情不像是假裝,不由得更信瞭幾分,但隨即眉頭一皺,冷笑道:“小子,你以為把寧大師搬出來就可以嚇到我宇文化及麼?少在這裡裝蒜,你既是寧大師的弟子,又怎會拜瞭她為師?吹牛皮也不怕閃瞭舌頭!”
楊子哈哈大笑,道:“本少爺有說我是寧老頭的弟子麼?不錯,老頭子的確教過我一些武功,也曾提過要收我為徒,不過本少爺卻沒答應。”
傅君綽露出惋惜的神情來,他居然傻到這種地步,連寧道奇這等高人宗師他都不拜師,居然肯拜自己作師父!猛然想到,自己也曾提過讓他拜在師尊的門下,可他卻堅持要拜自己為師,難道是因為自己是女子……
宇文化及果然被他話語所吸引,奇道:“寧道奇收你為徒你也不肯?”
楊子傲然笑道:“寧老頭想要收我為徒,我就一定要答應麼?我若要學他的武功,他難道還能不教我?何必定要拜師,本少爺隻喜歡拜美女為師!”
說到這裡,向傅君綽瞧瞭一眼。
宇文化及聽得頭皮發麻,他口口聲聲稱呼寧道奇為寧老頭,又說寧道奇肯無償的傳授武功給他,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才能有這樣的能量,難道是自己孤陋寡聞,難道這世上還有能令寧道奇這等身份的高人宗師忌憚的人物?
宇文化及心念急轉,盯著面前的少年,像是要看透他似的,這少年頂多隻有十六七歲,但容貌俊美異常,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莫非還真是大有來頭?
可是,既然已經同時得罪瞭傅采林和寧道奇,索性神不知鬼不曉,就在這裡將他除去,最多今日在場的人,過後全部殺瞭滅口就是!
宇文化及目露兇光,獰笑一聲,道:“小子,少在我宇文化及面前裝腔作勢,當我是三歲小孩瞭!給我上!全部格殺!”
楊子暗叫糟糕,牛皮吹得太大,吹破瞭,人傢要殺人滅口瞭!面色微變,大聲罵道:“宇文化及,你敢殺我,將來你就等著宇文閥被鏟除吧!”
斷劍橫於胸前,繼續恐嚇。
宇文化及心中一顫,索性豁出去瞭,此時此刻,就算是得不到長生訣他也不在乎瞭,大不瞭被那蠢皇帝責罵一番,少不掉一根汗毛。疾聲喝道:“殺!兩個人都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