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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南山含憤懲嬌蠻 淑貞念恩薦優伶

  背心一痛,郭彩雲驚得魂飛魄散,隻忖必死,前方卻驟然生出一股大力,扯著她身不由主向前飛出。

  郭彩雲本就在運氣提縱,這股力道牽引之下,輕盈嬌軀便如風中落葉般輕飄飄飛瞭出去,人尚在半空,另有一道人影如離弦之箭疾射而來,將她一把抄在懷中,在空中輕輕一旋,翩然落地。

  劉青鸞劍至半途,陡覺肩井穴上一麻,一條手臂登時酸軟,莫說刺出,連握劍也提不起絲毫力道,“當”的一聲,寶劍墜地。

  捂著香肩,劉青鸞驚愕地看向場中來人,隨即暴怒嬌喝道:“姓丁的,你竟敢暗算於我?!”

  丁壽寒著臉一聲不答,隻是將懷中郭彩雲輕輕放下,見她背後衣衫血跡殷然,不由怒火中燒,冷冷道:“若是丁某出手,你此刻還能站著!”

  “不是你還能有誰,做瞭又不敢認,無恥!”劉青鸞不為丁壽言語所嚇,她本就對丁壽好感缺缺,此刻認定瞭是他趁人不備,偷施暗算。

  “是白某所為。”白少川緩步而入,凝眸劉青鸞,劍眉輕攢,“二小姐,你新傷初愈,不在府中靜養,來此何幹?”

  “白……白公子!”劉青鸞心中設想是替劉瑾報仇,為白少川除瞭這個勾引人的狐貍精,盡管動手之際為自己找足瞭理由,但當正主出現,她心中又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慌亂,那些義正辭嚴半句也說不出口。

  “白大哥……”見白少川返傢,郭彩雲忍不住輕聲呼喚,扯瞭背後傷口,不由蛾眉緊蹙。

  “莫要亂動!”丁壽急於探查她背後傷勢,也不顧劉青鸞在前礙眼,直接雙手用力,裂帛聲中,將郭彩雲後背衣衫撕開兩片,露出大片光潔玉背。

  郭彩雲驚呼出聲,想要閃身急避,卻被丁壽抬手摁住,“你身上哪裡我沒見過,害羞個什麼!”

  丁壽說得理直氣壯,當日溫泉裡三姐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確是被他看瞭個通透,可此時當著白少川的面,郭彩雲臉上如同蒙上瞭一層紅佈,又羞又窘,恨不能有個地縫鉆下。

  “呸,不要臉!”郭彩雲那一聲脫口而出的“白大哥”,已引得劉青鸞心頭泛酸,又見她裸著後背讓丁壽驗看,更生鄙夷,果然青樓女子,不識廉恥。

  “你——”郭彩雲也不知這女子緣何這般與她作難,甚到痛下殺手的地步,隻看白少川對她言語客氣,估計來頭不小,不想與他惹來麻煩,滿腔愁苦隻好吞進肚中。

  背後傷處一陣清涼,痛意消減許多,隨即身上一暖,一件外袍披在肩頭,郭彩雲回首,隻見丁壽笑意溫煦,沖她輕輕點頭。

  “如何?”白少川覷向丁壽。

  “無妨,這一劍入肉不深,傷勢並無大礙。”丁壽敷藥後慶幸之餘又有幾分後怕,幸虧白少川尋他來時未曾耽擱,若非他二人恰巧趕到,及時出手,郭彩雲怕就要香消玉殞瞭。

  白少川也籲出一口濁氣,凝睇劉青鸞猶自倔強的臉龐,喟然一嘆,摺扇在她肩頭輕輕一拍,劉青鸞右臂酸麻之感立消,又急忙轉瞭轉胳膊,並無不適,立即喜道:“多謝白公子。”

  小娘皮怕是忘瞭是誰發的暗器吧,丁壽一聲冷哼,冷言冷語道:“白老三,你什麼時候又和這丫頭糾纏不清瞭?”

  “誰糾纏不清瞭?你……你莫要血口噴人!”劉青鸞柳眉豎起,厲聲嬌叱。

  “喲,說兩句便聽不得瞭,適才你可是用劍殺我老婆呢!”丁壽吊著眼睛,陰陽怪氣道。

  “誰讓她……什麼?她是你老婆!”劉青鸞訝然。

  “別胡說!”郭彩雲羞赧萬分,急忙否認,眼神不安地瞟向白少川。

  白少川早已習慣丁二秉性,並不在意,隻是凝視劉青鸞,拱手道:“不知郭姑娘何處得罪二小姐,還請示下。”

  “郭姑娘?她不是那個玉堂春麼?!”劉青鸞驚愕萬分。

  “妾身周玉潔,也是玉堂春,但不知姑娘因何要將妾身置於死地?”周玉潔旁觀許久,已明瞭這莽撞姑娘是尋錯瞭人,害得郭彩雲受此無妄之災,便是明知兇險,她也無法置身事外,當即上前斂衽一禮。

  “你……你才是玉堂春?”這還怎麼比啊!看著眼前如花玉容,又瞅瞭瞅一旁俊逸瀟灑的白少川,劉青鸞油然升出一種無力感,心底莫名覺得萬分委屈。

  緊抿著櫻唇,劉青鸞一字一頓道:“是你毒害我二叔?”

  周玉潔一怔,白少川輕聲解釋道:“劉二小姐的叔父便是劉公公。”

  周玉潔“哦”瞭一聲,頷首道:“不錯,此事確是妾身冒昧行事,難辭其咎,姑娘若要為長輩討個公道,妾身甘心領受。”

  “小丫頭,我這義女那日一時誤會莽撞,尋錯瞭仇傢,劉公公早已冰釋,你這做晚輩的還狗拿耗子,計較個甚!”丁壽挽著郭彩雲緩步上前。

  沒理會話裡譏嘲之意,劉青鸞圓睜杏目,不敢置信道:“她……她是你義女?!”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系啊!

  “沒錯,血濃於水的乾女兒!”二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一手攬住郭彩雲香肩,“這是賤內。”

  郭彩雲不安地扭瞭下肩膀,非但沒有把他甩開,這廝的另一隻手反自然而然地搭到瞭白少川肩頭。

  “所以……我們一傢四口在這裡其樂融融,共用天倫,某個不相幹的外人可否自行離開?”丁壽歪頭挑釁。

  周玉潔玉頰微紅,郭彩雲似已認命,低著頭不敢看人,白少川目不轉睛,攏扇回手一敲,丁壽那隻不規矩的怪手如被蠍蟄般從他肩上縮瞭回去,二爺面不改色,仍舊笑嘻嘻地望著劉青鸞,“聽懂瞭麼?”

  瞪著眼前四人,劉青鸞怒火越燒越旺,猛地一瞥周玉潔,恨意難捺,俯身拾起寶劍,咬牙道:“賤人受死!”劍光耀眼,直刺周玉潔。

  光芒一閃即逝,劉青鸞眼前一花,頓時兩手空空,她驚愕地望著猶如鬼魅突現眼前的丁壽,怔怔不語。

  “讓你走你不走,不給你個教訓怕是長不瞭記性。”丁壽手腕一振,當的一聲,手中那柄奪自劉青鸞的長劍瞬間斷為兩截。

  “你……你要做什麼?”劉青鸞不想丁壽武功如此瞭得,見他目露兇光,不由大駭,強自硬氣道:“我是為二叔報仇,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替劉公公教訓你!”丁壽將斷劍丟在地上,反手一巴掌抽瞭過去。

  這一掌去勢甚快,劉青鸞還未看清,隻聽“啪”的一聲脆響,腦中嗡嗡轟鳴,臉上火辣辣地一陣疼痛。

  “你……你敢打我?!”劉青鸞錯愕半晌,驚怒交集地怒叱道。

  “顯而易見,”丁壽甩瞭甩手,“可要再證明一次?”

  “二小姐……”白少川顰眉,欲待勸解。

  劉青鸞一聲尖叫,捂著臉飛奔瞭出去,出院前還被門檻絆瞭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她回身狠狠踹瞭門檻兩腳,恨恨顧睇院中,扭身一去不回。

  “義……義父,女兒無知闖下大禍,罪有應得,以命相抵本就……”周玉潔春山微蹙,雲恨雨愁。

  “閉嘴,”丁壽粗魯打斷,“你娘等著你平安回去,偏是為她,你也該愛惜自己。”

  周玉潔立即緘口不言,她已險些累死母親,難道真讓娘親為她肝腸寸斷不成。

  “可那畢竟是劉公公的侄女啊!何必招惹?”郭彩雲小聲囁喏,她自知曉白少川為誰做事,如今劉瑾權傾天下,晚輩親眷受辱豈肯甘休。

  “她刺瞭你一劍,我隻賞瞭她一耳光,她已占瞭便宜,”丁壽看著郭彩雲,肅然道:“我答應你兩個姐姐,好好看顧你,自不會食言。”

  郭彩雲心頭一暖,此人雖荒唐輕浮,心底卻也不壞,可惜……偷偷覷瞭白少川一眼,暈滿雙頰。

  “你背上有傷,上藥不便,可要與我回府靜養?”丁壽問道。

  郭彩雲粉頸低垂,一言不發,自己上藥不便,不是還有白大哥麼,反正人傢身子也不是沒被他看過……

  看三燕子隻是低頭不說話,俏臉上泛漾著一層甜蜜紅暈,丁壽哀嘆:看臉的世界,心地善良終究抵不過盛世美顏啊!

  “梅傢的雪蓮生肌散,自己收好吧。”丁壽將傷藥交於郭彩雲,請她幫著周玉潔收拾行裝,二女去後,院中隻剩下他與白少川兩人。

  丁壽望著院外劉青鸞奔去方向,靜默不語。

  身後的白少川率先開口:“丁兄,劉二小姐是劉公侄女,公公視若己出。”

  “我知道。”

  “二小姐嬌蠻任性,劉公早已知曉,卻並無管束之意。”

  “我知道。”

  “縱使劉公對丁兄素來信重,二小姐受辱,恐劉公也不會坐視。”

  “我知道。”

  “那你還為何……”

  丁壽突然回頭,一張苦瓜臉糾成一團,再沒半分面對二女時的霸氣溫柔,“那丫頭實在太欠揍,我一時沒繃住……”

  ***    ***    ***    ***

  劉府後宅內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劉青鸞回到傢中,傢人見瞭她臉頰高高隆起,急忙詢問原因,不想這一問捅瞭馬蜂窩,劉青鸞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多寶格上擺放的珍玩器皿俱都成瞭劉二小姐遷怒之物。

  “青鸞,你的臉究竟怎麼瞭?哎呀,快停手,別傷瞭自己!”劉彩鳳苦勸著妹妹,以往對她言聽計從的劉青鸞今日卻一反常態,隻顧打砸,不肯稍歇,劉彩鳳身嬌體柔,哪裡勸得住。

  “嘩啦”,又是一聲脆響,一隻宣窯青花纏枝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劉景祥捶胸頓足,心痛不已,“你個敗傢女子,知道這值多少錢嘛!這可都是你將來的陪嫁!”

  “誰要嫁人啦!”劉青鸞厲喝一聲,一對松紋玉鬥杯在二小姐嬌叱聲中玉屑飛濺,化為塵埃。

  劉老頭心口如被刺瞭一刀,疼得要死,撫著胸叫道:“瘋瞭瘋瞭,二漢你個慫娃,還不快過去拉住她!”

  劉二漢離著遠遠的,捧著一個彩紋細砂蛐蛐罐貼著耳邊,聽裡面清脆的“咕咕”蟲鳴,咧著嘴笑得正歡,對二姐的瘋狂之舉視若無睹,聽瞭老爹召喚,腦袋一撥楞,“不去,二姐連大姐話都不聽瞭,豈會聽我的!再紅瞭眼,將我的寶貝也給摔瞭怎生是好!”

  “你……”這個不成器的小畜生,送他進瞭國子監,書未見讀得如何,卻胡亂添瞭許多花費銀子的癖好,女兒不像話,兒子不成才,劉景祥隻覺一陣心塞,指著兒子罵道:“你與我滾出去!”

  “滾就滾!”劉二漢也生瞭脾氣,二姐作妖,你罵我作甚!將蛐蛐罐往懷裡一揣,甩著袖子大步向外走去。

  才到門口,一個人影恰巧轉出,險些與劉二漢撞個滿懷,劉二漢大惱,破口罵道:“你眼瞎……二叔!”

  看清來人,劉二漢嚇得好似鵪鶉,縮著脖子退到一邊,劉景祥見瞭救星,迎上前急聲道:“二弟,你來得正好,快讓二丫頭停下來,傢業都快被她砸沒瞭!”

  劉瑾淡然一笑,“大哥別慌,幾個瓶瓶罐罐,兄弟我還賠得起,既然青鸞想砸,便讓她砸個盡興。”

  隨著劉瑾命令,一排婢女魚貫而入,手中托盤上盛放著各色官窯名瓷,珍寶玉器,一件件流光溢彩,寶孕光含,連劉景祥這外行也可看出,這些物事比之劉青鸞適才所砸的名貴百倍。

  婢女們團團圍在劉青鸞四周,齊齊跪倒,托盤高舉,“請二小姐隨意。”

  盤中之物隨手可取,劉青鸞反倒一時手足無措,怔怔看著劉瑾不知如何是好。

  “砸吧,這些砸完瞭再讓人送更多的來,定要讓我劉傢女兒開心盡興。”劉瑾抬抬手,示意劉青鸞。

  劉青鸞貝齒嚙著下唇,抬手便取瞭一件羊脂玉瓶高高舉起,劉景祥“嗷”地一嗓子,“二丫頭,你若敢砸,老漢我撞死在你面前!”

  劉景祥嗓子都喊破瞭,可見是動瞭真格,劉青鸞高舉玉瓶,砸也不是,放也不是,眼淚不爭氣地從面頰滾落。

  劉彩鳳輕嘆瞭一聲,上前將妹妹高舉的雙手拉下,玉瓶放回托盤,攬住妹妹,柔聲道:“青鸞,你有什麼委屈,說與姐姐聽。”

  “姐——”劉青鸞伏在姐姐肩頭,失聲痛哭。

  劉瑾擺手命下人退出,冷聲道:“既然不願砸瞭,便說清楚究竟怎生回事。”

  “還有什麼可說的,姐姐被人欺負瞭唄!”劉二漢籠著袖子,不陰不陽道。

  “要你多嘴!”劉青鸞回身怒叱。

  就知道沖我來,冤有頭債有主,有能耐找打你的人去啊!劉二漢撇瞭撇嘴,礙於往日淫威,憋在心裡沒敢還口。

  “哦?”劉瑾皺眉,凝目看清劉青鸞側臉上的五個清晰指印,厲喝道:“哪個幹的?”

  劉青鸞抽泣一聲,恨恨道:“丁壽。”

  “壽哥兒?”劉瑾有些不信,“他為何打你?”

  哎呦,真是冤傢路窄啊,劉二漢耳朵一下支棱起來。

  “袒護他的女人們唄。”劉青鸞哽咽道。

  “青鸞,不要詆毀丁大人清譽。”劉彩鳳嗔怪瞭妹妹一句,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愁悶。

  “誰詆毀他啦?我去白……白公子傢中,找那個想害二叔的賤人報仇,那丁壽橫加阻攔,還打瞭我一耳光……”劉青鸞將滿腹委屈都吐瞭出來。

  劉瑾聽後嘿然,劉二漢立時湊瞭上來,“二叔,那姓丁的包庇兇手,辱打二姐,分明沒將您放在眼裡,斷不能輕饒瞭他。”

  “二漢!”劉彩鳳斥瞭兄弟一句,星眸微轉,“二叔,丁大人溫文儒雅,謙遜有禮,其中定有什麼誤會。”

  劉景祥連連點頭認同,“是啊是啊,丁大人對我們一傢畢竟有救命之恩,我看……這事就算瞭吧!”

  “算瞭?那丁壽已然騎在我們劉傢人頭上瞭,不好好收拾一頓,下次怕就直接拉屎瞭!”劉二漢不依叫嚷。

  “二漢說的是,恩是恩,仇是仇,師父曾教導過我,行走江湖,一定要恩怨分明!”劉青鸞難得與弟弟意見一致。

  “二叔,這件事要三思……”

  “好啦。”劉彩鳳還要勸解,遭劉瑾打斷,“事情我知道瞭,青鸞你隨我來。”

  漫步在劉府花園中,劉瑾觀賞著院中景致,一言不發,劉青鸞牽著衣角,尾隨而行。

  “二叔!”劉青鸞終於沉不住氣。

  “想怎麼處置他?”劉瑾淡淡道。

  劉青鸞摸著仍舊火辣紅腫的臉頰,恨聲道:“我……我要殺瞭他!”

  “殺瞭誰?”劉瑾回身。

  “丁壽啊!”劉青鸞莫名其妙。

  “你不是替我去報仇的麼?那個玉堂春就不管瞭?”劉瑾微笑。

  “我……”劉青鸞適才的確將那女子拋到瞭腦後,此時想起那個絕色麗人,立即道:“對,還有那個青樓女子,也一並殺瞭!”

  劉瑾挑眉:“彩鳳說丁壽罪不至死啊?”

  劉青鸞抿著嘴,不屑道:“姐姐是被他迷惑瞭,那個小賊好色無行,哪有她說得那般好!”

  “那你說的,可就一定是真的?”劉瑾凝視侄女,緩緩問道。

  “我……”劉青鸞心中一陣發虛,兀自嘴硬道:“自然是真的,千真萬確。”

  “好,那你便告訴我,你去小川傢中尋玉堂春,可真就是完完全全為給二叔尋仇?”

  “如果玉堂春不是安排在小川傢中,你是否還會對她,甚或對丁壽,有如此濃烈恨意?”

  “我……”

  劉青鸞張口欲言,劉瑾擺手阻止,喟嘆道:“青鸞,二叔自幼進宮,無兒無女,心中早將你們當成瞭親生骨肉,斷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白受委屈,你今日便對二叔說句實話,隻要你道聲”是“,莫說壽哥兒,就是天王老子,二叔也滅他滿門,為你出氣!”

  得瞭劉瑾保證,劉青鸞反而訥訥不言,秀頸低垂,玉手反復糾結著裙角衣帶,恨不得將之扭斷,良久之後,才抬眼迎著劉瑾目光,坦然搖頭。

  劉瑾呵呵大笑,“好!不錯!不愧是我劉瑾的侄女,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

  劉青鸞堅定道:“我恨那姓丁的小賊欲死,但自會勤練武藝,堂堂正正尋他晦氣,憑真本事報仇!”

  “嗯,那小子若是死在你劍下,是他學藝不精,活該命喪!”劉瑾似乎並不為丁壽死活擔憂,撫掌大笑。

  劉青鸞則為自己打氣地狠狠點瞭點頭。

  笑聲忽收,劉瑾正色道:“青鸞,你可是喜歡小川?”

  不想劉瑾突然有此一問,劉青鸞一愣,隨即玉面羞紅,跺著腳嗔怪道:“二叔——”

  “任情率性,敢愛敢恨,有什麼好害羞的,直說就是。”傢中的女張飛也有這忸怩之態,劉瑾看在眼裡,不覺有趣。

  二叔莫不是曉我心意,欲待成全?劉青鸞心頭如小鹿撞個不停,偷瞟瞭劉瑾一眼,螓首微點,又急忙將頭深埋胸前,耳根都已臊紅。

  “難怪,小川的才貌容止,的確招女孩子喜歡。”見劉青鸞承認,劉瑾神情復雜,負手輕嘆。

  劉青鸞輕“嗯”瞭一聲,更是認同,那丁小賊與白公子站在一處,簡直雲壤之別。

  “好在發現得早,趁著用情未深,斷瞭這個念想吧。”

  “為何?!”劉青鸞不啻五雷轟頂。

  “萬般皆是命,小川背負的太多,非是你終身相托之人,”劉瑾悠悠一嘆,“春闈之後,二叔自會為你們姐妹覓得良人,忘瞭他吧……”

  “不!”劉青鸞眼中盈淚,嬌喝道:“我喜歡的,我自會去爭,什麼命不命的,我不信!!”

  劉青鸞哭喊著奔瞭出去,劉瑾沒有阻攔,隻是默默望天,忽然嗤地一笑:“咱傢也不想信你,可惜啊……”

  ***    ***    ***    ***

  與劉府的雞犬不寧相比,丁府如今上和下睦,歡聲一片。

  見瞭女兒平安歸來,譚淑貞歡喜不禁,領著周玉潔向丁壽拜倒,千恩萬謝,其他眾女自也替義母開心,借著由頭,丁壽將雪裡梅兩個也放瞭出來,當日關她本是為略施薄懲,既然始作俑者都已平安回返,再遷怒那小丫頭實在有欠風度。

  周玉潔見瞭雪裡梅心中有愧,畢竟是受瞭她的牽連,才害得二位妹妹有牢獄之災,拉著手兒噓寒問暖,賠禮請罪,雪裡梅擔驚受怕幾日,見玉姐兒平安無事也是口念彌陀,她與周玉潔姐妹相伴多年,豈會真個見怪,姐妹兩個互道平安,相擁而泣。

  鶯鶯燕燕的一團亂象,晃得丁壽眼暈,直讓眾女各自回房安歇敘舊,待屋內總算清靜下來,二爺開始抱著腦袋在椅上發愁。

  “老爺有心事?”伴著輕柔軟語,一杯香茗放在案邊。

  丁壽不用看也知來人是誰,緩緩直起身子,“此番你母女兩個有驚無險,也是造化,怎不去陪玉姐兒敘話?”

  譚淑貞侍立案旁,輕輕一嘆道:“聽玉姐兒言道,老爺為瞭救她掌摑劉公公侄女,奴婢擔心我母女二人又為老爺招瞭禍事,心中不安。”

  譚淑貞憂心忡忡,丁壽卻釋然一笑,“我惹下的禍事多瞭,這個又算得什麼,憑爺在劉公公跟前的面子,莫說賞劉傢二丫頭一巴掌,就是再饒上幾個,劉公公也不會見怪。”

  丁壽說得輕松,譚淑貞卻微微搖首,“既如此,老爺為何眉宇不暢,愁雲深鎖呢?”

  “看出來啦?”丁壽揉揉眉間,又狠狠搓瞭搓臉,大為懊惱道:“我還以為自個兒如今喜怒不形於色呢!”

  丁壽的誇張動作,縱使譚淑貞心事縈繞,仍不覺莞爾,嗔怨道:“奴婢真不曉老爺的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丁壽嘿嘿一樂,將譚淑貞拉入懷中,探入衣襟把玩著她胸前玉乳道:“實話說,爺心裡是有點煩心事,但與你們母女的關系卻是不大。”

  譚淑貞先調整瞭下身姿,既方便丁壽輕薄,又不致讓身軀重量過於壓迫於他,才徐徐道:“老爺若是不棄,可將煩心事說出來聽聽,奴婢不才,不敢說出謀劃策,但二人計長,或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

  譚淑貞話說得謙虛,丁壽卻曉得此女出身官宦,閱歷豐富,對官場人情世故確有獨到見解,當下也不隱瞞,開言道:“劉傢那莽撞丫頭理虧在先,劉公公縱然真個怪罪,大不瞭吃他一頓排頭,事情想來便也揭過瞭。”

  丁壽雖也不明劉瑾為何對他一貫青眼有加,但他被老太監栽培多年,諒來老太監也不會為瞭劉青鸞的一巴掌真就把他廢瞭,最多挨還就是,不過想想上次挨老太監的那一掌,二爺心底屬實有些發怵。

  丁壽心中有事,手下沒瞭分寸,扯瞭譚淑貞的一個乳頭長長揪起,譚淑貞不禁呻吟瞭一聲,丁壽醒覺,歉意一笑,手指輕挑慢捻,勾得她情欲漸升。

  譚淑貞喘息道:“那爺究竟為何事煩心?”

  “此番我與劉公公表像失和,王鏊老兒那一派人上躥下跳,很是不安分,我雖貶黜瞭他兩個門生,但這梁子已經結下,據聞今年春闈又是王老兒主考,眼見他羽翼更豐,將來怕是更要尋我的晦氣。”

  “莫說今年春闈,震澤先生名動士林,吳中及淮左名士多出其門下,放眼當今,恐隻有文章領袖縉紳的李西涯可與之分庭抗禮。”譚淑貞道。

  “李東陽那老滑頭,整個一好好先生,在朝中不爭不搶,偏又沒人繞得過他,指望他出頭,還不如日頭打西邊出來機會大些。”丁壽越想越氣,掌中狠狠揉搓瞭幾下。

  譚淑貞蹙眉呻吟瞭幾聲,嬌喘道:“劉公公難道也不肯幫忙?”

  “說是不做離間師生的事。”丁壽沒好氣道。

  譚淑貞頷首,“劉公公說的是,常言”疏不間親“,天地君親師關及人倫綱常,非同小可,一個不好,反要給陛下留下個搬弄是非的小人之評。”

  “你這婆娘究竟替誰說話,”丁壽不喜,掌心托著乳根,五指都深陷粉膩乳肉間,鬱悶萬分道:“你當我不知這道理,問題是……”

  丁壽向身後望瞭望,小聲道:“雪丫頭那相好的老爹馬上便要入閣瞭,屆時萬一這兩個曾經的東宮講讀聯手,爺怕就永無寧日瞭。”

  譚淑貞忍著胸前痛暢交織的快感,閉目沉思,倏睜美目道:“這鼓唇弄舌之事即便要做,也不能由老爺親自出面。”

  “那還能有誰?內廷劉公公不肯幫忙,外朝的奏本也要內閣走一遭,王鏊老兒又豈會不知!”丁壽撇撇嘴:“若是漏瞭先機,怕那老兒立時就有反制之策,偏偏遞小話這類事一次兩次又不見得能有成效……”

  “所以,還是要從陛下身邊著手啊,萬歲爺平時喜好什麼,身邊都有哪些人隨侍在側,爺您還不清楚麼!”

  “陛下身邊的……”丁壽琢磨一番,“咱們這位皇爺喜動不喜靜,整日不是隨喇嘛念經,就是跑馬射箭,喜歡的也無非是演兵佈陣,角抵百戲,樂舞雜耍,至於詩文書畫也未嘗不愛,總之興趣涉獵頗廣,身邊也無非養豹勇士,內侍黃門,樂工優伶等那一幹人等。”

  細數瞭一番,丁壽也覺小皇帝精力旺盛,天資聰穎,竟然什麼都能玩出花來,譚淑貞卻眼睛一亮,“那何不就在這些人身上著手呢?”

  “難!那些軍士們你沒看見,一個個傻大黑粗的,讓他們騎射沖陣或許還成,鬥心眼兒?怕是被大頭巾們賣瞭還給人數銀子呢!”

  丁壽不屑至極,“至於那些小黃門,分屬各監司局,誰曉得背後是哪個大璫老公,又有哪個與外朝掛著關系,當年宮變之事前車之鑒,別事兒沒辦成,再把爺泄個底兒掉。”

  譚淑貞兩臂環摟丁壽頸項,吐氣如蘭,“爺別喪氣,不還有別人麼?”

  “樂工?”丁壽一愣,隨即把頭連搖,“那幫子賤戶,在各衙門前連頭都不敢抬,還能指望他們詆毀王鏊!”

  教坊司雖名列大明官署,卻素為人輕賤,縱是其中官吏,衣制也有別其他官員,按大明祖制,樂工常服戴綠頭巾,以別士庶,教坊司伶官禦前供役,雖常出入宮禁,其所佩牙牌也有別大小臣僚,百官牙牌俱都一色,形制相同,唯刻官職如“文”、“武”、“勳”、“親”等字以別,教坊司的牙牌卻不類百官,與中官類似,眾樂工優伶也羞於示人,平日揣在袖中,入大內時才系在帶旁,更別提教坊司的銅印不知何時起從方印改成瞭四不像的長方條記,地位之低微,可見一斑。

  譚淑貞神情一黯,陡覺胸口一痛,不由“誒呦”一聲,隻聽丁壽道:“爺就事論事,沒輕慢你的意思,你母女連著雪丫頭她們,既已入瞭我府中,便與他人別無二致,若是再一味自輕自賤,不但作踐自身,連爺的一片心意也辜負掉瞭。”

  譚淑貞欣慰一笑,“老爺心疼奴婢娘兒幾個,婢子自然知曉,教坊司優伶雖大多自甘卑賤,也總有幾個不安於現狀的,其中挑揀出一二精細伶俐之人,結之以恩,使其常伴君側,總有機會進獻些老爺不方便去說的話。”

  丁壽躊躇猶疑,“優伶之言,陛下會當真麼?”

  譚淑貞展眉一笑,輕聲道:“老爺可曉得成化朝伶閹阿醜之事?”

  丁壽倒吸口涼氣,阿醜,成化時宮中小內侍,擅以滑稽戲做諷諫,西廠汪直提督團營,建功邊塞,力壓廠衛,聲勢一時無兩,更兼自幼養在深宮,深得憲宗信愛,廷臣中無一人敢中傷攻訐,卻被這小宦官數次以戲諷諫,逐漸失瞭聖寵,東廠提督尚銘聯合方士李孜省,趁勢彈劾,終致西廠罷免,汪直貶至南京,而言官隨後彈劾汪直的罪名,“與王越、陳鉞結為腹心,自相表裡”,“天下之人但知有西廠而不知有朝廷,但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下”,也恰與阿醜所諷內容相同,連從小被養在身邊的人,都因優伶之口而行疏遠,王鏊這個春宮講讀,能撐得過幾回呢……

  丁壽心中意動,卻還有一事為難,“可這精明伶俐之人一時哪裡去找,便是找到瞭又如何保他定能在禦前邀寵,陛下自己便深解音律,工於度曲,等閑樂工根本入不得眼!”

  “說難確是難,說容易倒也真是容易,婢子恰好知道這麼個人物……”

  “哦?哪個?”丁壽終於來瞭興趣。

  “究說起來,此人爺也見過……”

  ***    ***    ***    ***

  “臧賢,山西解州府人士,籍隸教坊司樂戶,頗解音律,能作小詞,臣特將其引薦於陛下。”

  紫光閣的小殿內,丁壽指著地上匍匐跪倒的臧賢,向朱厚照介紹道。

  朱厚照俯視進殿後便伏地不起的臧賢,唯唯諾諾,看不出有何過人之處,礙於丁壽引薦,隨口問瞭句:“你會度曲填詞?”

  臧賢額頭觸地,不敢稍抬,大著膽子回道:“是,時調小令,雜居南北曲,都略通一二。”

  “好大的口氣啊,”朱厚照哂笑,手指無規律地敲著禦案:“俗曲乃民間性情之響,朕要探察民意,則不可不聽,你都懂得那些曲牌?”

  “這卻不好說,從中原傳唱的《鎮南枝》、《傍妝臺》、《山坡羊》,到時下流行的《耍孩兒》、《駐雲飛》、《醉太平》,小人都可填詞譜曲,另外熟悉的還有《十二月》、《普天樂》、《快活三》、《江兒水》……”

  談及小令曲調曲目,臧賢初見龍顏的敬畏憂懼之心漸去,滔滔不絕講述起來,小皇帝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其貌不揚的教坊樂工,“這些曲牌你都熟悉?莫要大言欺君!”

  臧賢嚇得驚慌失措,連稱不敢,丁壽一旁笑道:“陛下放心,他這本事秉承傢學,其父就曾是宮中伶官,以技受寵於憲廟,得授中書舍人之職。”

  “哦?既然曾應奉皇祖,當有過人之才,爾父現在何處,可入宮覲見,閑談彼時宮中舊事。”朱厚照對那位沒見過面的皇爺爺很感興趣,突然想找人嘮嘮傢常。

  “陛下垂問,小人感激涕零,可惜先父福薄,已然歸天。”臧賢眼眶發紅,不住用衣角拭淚。

  “可惜瞭。”朱厚照惋惜不已,一時興趣寥寥。

  丁壽暗道不好,可別三兩句把人打發瞭,急忙笑道:“臣聽聞鐘鼓司康公公言,近來宮中音樂廢缺,似大有不妥。”

  “有何不妥?”朱厚照奇怪丁壽怎地操心起宮樂之事。

  “慶成大宴,天下華夷臣工共同觀瞻,當舉大樂,宜調精通藝業樂工嚴督教習,譜作新樂,方能顯朝廷之重。”丁壽道。

  小皇帝蹙蹙眉,覺得好像似乎差不多有那麼點小道理,無所謂道:“那就讓康能傳諭禮部,選三院樂工年力精壯者……”

  “陛下隆恩廣澤,豈止教坊樂工得幸,況朝夕承應辛勞,外郡樂工不宜獨逸,請詔禮部移文天下,各省才藝俱佳之樂伎送京供應,鐘鼓司一一甄選,籌備大樂。”

  用得著這麼大的陣仗?朱厚照聞聽一愣,抬眼見丁壽沖他擠眉弄眼,頓時恍然大悟,狠狠一拍桌案,嚇得臧賢渾身一顫,險些癱在地上。

  “豈有此理,你真是豈有此理,氣死朕瞭!”

  小皇帝每說一句,臧賢心頭就涼上幾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也未見說些什麼,這位丁大人怎就惡瞭皇爺爺,若是引薦之人獲罪,自己豈會有好果子吃!佛祖保佑啊,隻消過得此關,小人一定持齋把素,安守本分,再也不想出人頭地的事瞭!

  “朕怎麼早沒想到,你有這好主意為何不早說!哈,有理有據,那些禮部官兒也推搪不得!”朱厚照悔恨得直拍大腿,早想出這麼個主意,興許劉傢姐姐早就尋到瞭。

  二爺也是被逼得急中生智,況且這一來麻煩事可就多瞭,丁壽陪笑道:“隻是各省樂戶進京,這衣食起居皆需供應,陛下看……”

  “供應不瞭許多,朕揀選藝業精者留下應用,供給口糧,其餘人等發還原郡,至於居室……”朱厚照琢磨一番,一指丁壽,“交給你瞭,選塊地皮,為來京樂工修建房舍。”

  我?熊孩子找我給你蓋房子上癮瞭是吧!丁壽強忍著喉嚨中一句“欠你的”沒喊出去,苦著臉道:“此事理應交給工部……”

  “合該如此,不過他們辦事沒你貼心,”朱厚照沖已經快趴地上的臧賢喊瞭一聲,“誒,那個誰……他叫什麼來著?”

  “臧賢。”丁壽沒好氣地白瞭小皇帝一眼。

  朱厚照不以為意,嘿嘿一樂,“既然子承父業,朕便授你教坊司左司樂之職,禦前聽用。”

  “謝皇爺爺!謝皇爺爺!”臧賢喜不自禁,連連叩首,教坊司左司樂雖隻從九品,官居末流,可大小是個官兒啊。

  “你覺得如何?”朱厚照不理千恩萬謝的臧賢,反問一旁丁壽。

  丁壽臉色稍霽,心理平衡瞭許多,“此事還應著禮部一人督辦,翰林院學士劉春去歲提調順天府鄉試,不辭劬勞,口碑載道,可當此任,隻是劉大人身在翰林院,名不正則言不順……”

  “加封劉春為禮部右侍郎,兼掌翰林院事。”朱厚照乾脆道。

  “陛下聖明。”

  “事兒總算說完瞭,各忙各的去吧。”朱厚照拍拍手掌,一臉輕松。

  “臣告退。”事情辦成,丁壽也不想多留。

  “等等,你——過來,你——出去。”朱厚照一指一個,差別對待。

  丁壽眼見臧賢退出小殿,訝然上前:“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

  朱厚照上半身拄著禦案,促狹道:“代替工部修房子,心裡委屈麼?”

  “臣不敢。”

  “不敢,不是沒有,告訴你個事兒,”朱厚照一臉神秘,“朕——是故意的。”

  迎著丁壽驚詫的目光,朱厚照一臉得意,“誰教你對朕耍小心思的,朕沒把你當外人,你想舉薦什麼人,做什麼事,盡管直說就是,不用藏著掖著的,朕和那些朝臣鬥心眼,已然夠心累瞭,你還要插上一腿,若不給你個教訓,朕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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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壽神色古怪地出瞭宮門,候在外面的臧賢一路小跑迎上前來,忙不迭地謝恩表忠心,什麼再生父母,恩同再造,定要結草銜環,湧泉相報等等,各種好話高帽不要錢的送上。

  丁壽面對鋪天蓋地的阿諛之詞毫無反應,臧賢心中沒底,不知在殿內丁壽又經歷瞭什麼,訕訕停瞭嘴。

  “臧賢!”

  “小人在。”臧賢急忙應聲。

  “往日在教坊時你對譚淑貞有過照拂,如今得官也算你的福報……”

  “大人言重,譚婆……”臧賢猛抽瞭自己一嘴巴,改口道:“譚夫人一見便不是凡人,小人能得照料一二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應該的,應該的!”

  原想那婆娘年老色衰,恐客人不喜,才讓她操持雜役,若是早知道她能巴結上這位貴人,我一早兒把她當親媽供著,臧賢暗道。

  “路本官已替你鋪好,今後如何走就看你自己瞭。”

  “大人您放心,您交待的話小人一句沒敢忘,隻要小人在皇爺爺身邊,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頭巾們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小人一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稟告您老知曉,有我臧賢在,這些窮酸們別想有安生日子!”

  臧賢咬牙切齒,他這些話倒不全是為巴結丁壽,有一多半是有感而發,臧賢父親去世時,他籌重金輾轉求托縉紳名士為其父撰寫墓志,可所求之人不是賤其出身,不肯撰寫,或就是在行文之中加以嘲諷戲弄,互相傳為笑談,受盡捉弄輕賤之苦的臧賢,對那班文人縉紳觀感如何,可想而知。

  “本官與你說的話,權都忘瞭吧,好自為之。”

  在臧賢目瞪口呆的註視下,丁壽似卸下瞭萬斤巨石,腳步輕快,悠然而去。

  註:小中官阿醜工俳優,一日於帝前為醉者謾?狀。人言駕至,謾如故。言汪太監至,則避走。曰:“今人但知汪太監也。”又為直狀,操兩鉞趨帝前。旁人問之,曰:“吾將兵,仗此兩鉞耳。”問何鉞,曰:“王越、陳鉞也。”《明史?宦者傳》

  正德中,教坊臧賢素多貲。其父卒,求墓志於浙江一主事,不能撰,托一友為之……時人傳以為笑。《九朝談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