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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山村喋血禦胡虜 暗室療傷種禍根

  耳邊風聲呼呼吹響,司馬瀟渾然不覺,一雙深邃星眸死死盯緊瞭村口谷場內的數十韃兵。

  坡頂突然有一騎飛馳,村前韃子早有發覺,呼喝聲中,各自手持兵器,有反應快的,直接跳上馬背上前攔阻。

  一個蒙古大漢本在村前汲水洗馬,見一騎如電奔來,自恃騎術高超,也不套鞍具,赤身驏馬,揮舞著一根鐵骨朵直向司馬瀟迎去。

  這蒙古漢子在族中素以勇力聞名,見司馬瀟來勢便心存輕視,這般遠的距離不惜馬力狂奔疾馳,待得近瞭馬力已疲,如何交戰!漢人孱弱又不習馬性,活該被俺們蒙古人搶掠殺戮。

  二騎漸近,待看清馬上赤手空拳的騎士容貌時,這蒙古漢子心底更是發笑,這長相白嫩和女人一樣的傢夥,哪裡經受得起某一骨朵,當下手中骨朵不砸司馬瀟,而是沖她騎乘的馬兒砸去,待摔這傢夥一個狗啃泥,若是命硬沒折斷瞭脖子,再和族人們慢慢消遣。

  二馬相錯,如嬰兒頭顱大小的鐵瓜即將碰觸馬頭時,那名蒙古大漢忽看那俊秀如女子的漢人微微一揚手,自己便覺胸口好似遭瞭一記重錘,光禿禿的馬背上無處借力,一跟頭便墜落馬來,頭暈腦脹的他強撐著準備爬起,睜眼卻見到一個碗大的馬蹄倏然而落……

  踏碎這個不開眼的韃子腦袋,又用劈空掌力將兩個手持環刀上前的韃子擊落坐騎,司馬瀟未做任何停留,縱馬直驅。

  見部中勇士一個個莫名其妙墜馬,剩餘韃兵人人驚駭,張弓搭箭,弓弦聲響,一波羽箭飛射而來。

  司馬瀟大袖飛舞,真氣激蕩,將飛蝗逐一震落,那匹一夜奔馳不停又被她下坡時放血激發潛力的馬兒卻沒那般好運,身中數箭,傷痕累累,終於悲嘶一聲,失蹄翻倒。

  司馬瀟雙臂急展,兩腳甩鐙輕點馬背,恍如一隻穿雲大雁,乘風疾飛,射向谷場。

  圍聚村頭的韃兵見來人竟然如鳥一般凌空飛起,大驚失色,蒙人生於塞北苦寒之地,性情兇頑,勇猛善戰,便是再強大的敵人當前,也敢沖上前戰上一戰,可這漢人飛騰如同大鳥,再想想適才一靠近「他」便莫名墜馬的族中勇士,以為這漢人身懷妖術,頓時慌亂得驚呼連連,一時亂瞭陣腳,再射出的弓箭稀疏零散,又如何擋得住司馬瀟。

  司馬瀟沖飛之速甚疾,兩個起落已飛落場內,轉眼見場上綁縛的十餘名被當成箭靶的村民,個個如同刺蝟一般慘無人形,地面夯實的打谷場上血跡斑斑,不知見證瞭多少無辜冤魂。

  內心大怒的司馬瀟身軀急縱,落入韃子兵群中,輕輕旋身,揮掌如刀,登時四名韃兵慘嚎倒地。

  同伴死亡激發瞭餘人兇性,呼喝聲中,韃兵如潮水般向司馬瀟湧來。

  司馬瀟頭下腳上,凌空倒翻,閃過兩柄明晃晃砍向自己雙腿的環刀,雙手疾扣持刀二人頭頂,指尖用力,便聽兩聲淒厲慘嚎,兩個韃兵頭顱被硬生生抓住五個指洞,轟然栽倒。

  司馬瀟借勢飛出包圍,身軀一沉,迅墜而下,玉手連環拍出,轉眼間七名韃兵還未轉身便背心中掌一一喪命。

  司馬瀟出手凌厲殘狠,在人群中騰躍起伏,如虎入羊群,打谷場上眾韃子呼喝聲不斷,卻一時奈何不得。

  又以腳連踢兩名韃兵手中大刀,兩道精光疾如迅電射向瞭潮湧而來的五名韃子,兩聲尖叫才起,司馬瀟已幻出幾道殘影,迎向所餘的三名韃兵。

  隻見白影一閃而逝,三個韃兵連對方長得什麼樣子都未看清便痛呼翻倒。

  「這……這……這是魔鬼,有妖術!」佈日固德眼中滿是驚懼,再無平時乖戾。

  「這是漢人中所謂的江湖高手,不是妖魔,也是血肉之軀,一樣會累,會死。」一旁的訥古哷凱冷冷說道。

  「巴圖爾,阿爸一向說你見識多,你說怎麼對付這個怪物?」佈日固德似乎忘記瞭剛才還在用名字嘲弄對方。

  訥古哷凱知道這小子在部落中一向得父親羽翼呵護,平日沒受過什麼挫折,被寵壞瞭,姐姐嫁給貴人後,更加跋扈無禮,對他這番前倨後恭也未在意。

  「結陣。」訥古哷凱淡漠說道,「任他武功再高,也隻有等死。」

  不消訥古哷凱下令,這些自幼起學習騎射武藝,年長後便參加田獵訓練的蒙古兵士,在遇襲的短暫慌亂後,已然開始自發組織有效抵抗,在一個百夫長大聲呼喝下,除瞭繼續圍攻司馬瀟的兵士,其餘湧來的韃子已在四周組成瞭一個薄薄陣列,每方都有二十餘面盾牌緊密湊在一起,好似龜甲般層層堆疊,帶有鐵鉤的線槍長矛從盾縫中探出,另有十餘名射士在後集結,蒙人所用弓多是桑榆木為體,箭鏃大而闊,長約三四寸,大弓重箭,在如此近的距離平射,便是鐵甲也不能當。

  抓碎一名韃子的喉嚨,司馬瀟覺察圍攻的韃兵驟然少瞭許多,立時發覺瞭周邊危機,將被他抓斃的韃子作為盾牌呼地掄起,砸向村口還未成形的一處陣列,身形更是毫不停頓,直射村內。

  那個蒙人百夫長也未料到這漢人不知逃跑,竟然還敢奔向己方控占的村內,匆忙下令,打谷場內,呼嘯聲厲,都是羽箭來去破空之聲。

  司馬瀟厲聲長嘯,大袖盤旋,將數支破甲重箭遠遠擊飛,不等村口韃兵合圍,身形一展,掠入一間村舍之內。

  說來話長,其實從司馬瀟縱馬沖入,到韃兵結陣抵擋,也不過盞茶工夫,許多韃兵未曉外敵侵入,仍在肆無忌憚地搶掠殺戮。

  司馬瀟進瞭農舍,院內未見有人攔擋,立即穿房而過,到瞭後院。

  後院之內,黃色土地已被鮮血染紅浸透,兩名背著包裹的韃子正在笑著談論今日收獲,毫不避諱此間主人一傢的屍身就躺在腳下,聽得外間吵鬧,隻當又是同伴爭搶女人財物,還取笑幾句,抬眼見一道白影疾掠而至,心生不妙,急忙欲抽身側腰刀。

  兩人手掌尚未觸碰刀柄,便感頸喉之間喀喀連響,劇痛難忍,二人睜圓瞭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俊美秀逸的白衣南蠻,轟然倒地。

  格斃二人的司馬瀟略作調息,耳聽前院殺聲漸近,冷冷一笑,躥房越脊,又殺奔另一院落……

  「不要……求求你……放瞭我吧……啊——」

  方進入一個新的院落,突聽內裡有女子悲呼呻吟之聲傳出,司馬瀟眉峰一皺,循聲掠去,隻見堂屋內衣衫散落,裡間一名粗黑魁梧的健壯韃子,裸身壓在一名蓬頭散發的赤裸女子身上,狂聳著黑黢黢的屁股,大笑不止。

  一見此景司馬瀟怒火高熾,疾掠至那韃子身後,右掌疾伸,五指已緊緊扣住他背後脊椎,內勁急催。

  那韃子兵正自享受狂暴蹂躪帶來的狂歡,忽感後腰劇痛,驚駭下揮拳後擊,急欲掙脫敵人束縛,驟然一股巨大震力由後腰處傳遍全身,咔嚓連響聲中,脊椎斷成數截,這個牛犢般健壯的韃兵如同一灘爛泥般轟然埋進身下女子豐滿柔軟的嬌軀中。

  那名年約三旬的赤裸女子,驚見凌辱自己的壯漢突然雙目暴睜,舌頭吐得老長,軟癱在自己懷裡,嚇得驚聲尖叫。

  龐大身軀忽地從身上挪開,一名白衣的俊秀男子立在床前,嚇人的冷眸隻在自己赤裸身上一掃,便寒聲道:「穿上衣服。」

  那女子不顧身體上隨處可見的青紫傷痕,赤條條地滾下床榻,抱住司馬瀟雙腿,「壯士,求你救救奴的傢人……」

  ***    ***    ***    ***

  望見那白衣漢人沖入村舍,訥古哷凱面色漸趨凝重,來人隱身房舍之間,憑屋宇墻壁遮擋,蒙人射技大受影響,在各屋舍間分散的兵士還有被「他」各個擊破的風險。

  「吹號集結……」訥古哷凱正待下令,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條人影從地上蹦起,合身向回院的佈日固德撲去。

  佈日固德猝不及防被黑影撲倒,令他羞惱驚怒的是,撲倒他的人竟然是那個適才暈過去的村老頭,這個懦弱卑微的老傢夥,大草原的勇士包圍這間村子時,他讓抄著糞叉持著獵弓的村民們放棄瞭抵抗,主動獻出瞭一年辛苦勞作所打的糧食,還將全村用於慶豐的酒肉雙手奉上,自己的護衛將這傢的漂亮婦人拉走奸淫時,他苦苦哀求未做抵抗,自己選中他的小孫女時他除瞭跪著磕頭什麼也沒敢做,這樣一個如綿羊一般膽小怕事的老東西,此刻竟然敢撲在自己身上,是誰給瞭他這樣的膽量!?

  還沒等佈日固德回過味來,左耳上突然一陣劇痛襲來,那頭懦弱的老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混濁的老眼中散發出瘋狂嗜血的可怖光芒。

  「快來人!」身體的疼痛讓佈日固德大聲慘叫,老羊突然敢咬蒼狼的瘋狂更讓他心悸,隻想離這老傢夥更遠一點。

  院中親衛早已向此處聚攏,可這傢的其他人也一改初時的膽小懦弱,竟然紛紛撲上,或抓或咬,任憑刀劍加身,也死死拖住這幾個韃兵的腳步。

  「老東西,你不想活瞭,快松嘴!我滅你全村!」

  佈日固德哇哇大叫,不說他的話老人一句不懂,便是聽懂瞭,老人也不會在意,他隻是咬緊瞭牙關,從心底發出隻有自己能聽到的怒吼:狗韃子還我尕娃!!

  也許佈日固德的長生天聽到瞭他的呼喊,四五柄鋼刀幾乎同時砍在瞭老人身上,老人早已松動的牙齒迸發瞭他一生中最後的殘餘力氣,在佈日固德慘嚎聲中,將那一塊爛肉死死叼進瞭嘴中。

  捂著鮮血長流的耳畔,佈日固德如同瘋瞭般從地上蹦起,從身邊抽出一柄腰刀對著老人的屍身橫七豎八一通亂砍。

  「佈日固德,你沒事吧?」一名親衛上前問候。

  紅瞭眼睛的佈日固德一聲不吭,倏然出刀將那名親衛砍倒,「無用的東西,死瞭幹凈。」

  那名倒黴親衛的慘叫聲震動全場,沒人想到這小子會瘋狂到不分敵我,餘下的十幾名親衛不敢再向前一步。

  見眾人噤若寒蟬的模樣,佈日固德很滿意自己的威風展現,可耳邊的傷口又痛得他直咧嘴,用刀隨手指著一個親衛道:「你,過來。」

  那親衛面容一窒,還是硬著頭皮上前,離瞭足有三步遠便停步施禮,「佈日固德,什麼吩咐?」

  「給我裹傷。」

  那名親衛松瞭口氣,急忙上前服侍,忽聽得一聲巨響,磚土飛揚間,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隔壁沖瞭進來。

  司馬瀟隻是瞬間停頓,便發現瞭衣著最為華麗的佈日固德,足尖一點,貼地疾掠而來。

  佈日固德驚呼一聲,仰頭跌倒,身邊那名親衛反應也快,不及抽刀出鞘,隻用包瞭銅皮的刀鞘尖端直點來人面門。

  單手抓住刀鞘,司馬瀟手腕輕蕩,那親衛手中刀便拿捏不住,被反奪而去,司馬瀟握住刀柄,內力激發,刀鞘飛出將那倒黴親衛撞瞭開去,隨即清光閃動,如行雲流水,罩向倒地的佈日固德。

  佈日固德亡魂大冒,貼地連爬數步,又如何躲得開如影隨形的奪命刀光。

  「當」的一聲脆響,一柄鋼刀架在佈日固德面前,免去瞭這小子身首異處的下場。

  司馬瀟也是微微驚愕,不想韃子中還能有人擋住她的一擊,抬眼覷瞭一眼眼前韃子壯漢,也不多言,刀光翻轉,掀起一團光輪,飛向來人。

  訥古哷凱一腳將礙事的佈日固德蹬瞭出去,大吼一聲,疾如閃電般接連劈出一十三刀,疊成滔天刀浪,將司馬瀟揮出的光輪消弭無形。

  來者武功之高出乎司馬瀟意料,劈出的刀式不獨角度刁鉆,且用力恰到好處,又快又準,竟然連消帶打將自己的攻勢化解,韃子之中竟也有如此高手,司馬瀟好勝心起,將天冥斬的掌刀絕技化於刀鋒,一刀揮出,一股剛猛無匹的威壓之勢向對方迫去。

  訥古哷凱隻覺一座大山從天突降,壓向自己胸口,在這雄渾的壓力下,自己竟生出無力掙紮的哀嘆,隻能乖乖匍匐,任由宰割……

  不!如山的壓力突然出現瞭一絲縫隙,訥古哷凱仿佛看到瞭一線生的曙光,魁梧的身軀如靈蛇般倏地閃退,逃出瞭大山陰影,才得以喘息。

  司馬瀟刀鋒展開,正待取敵性命,真氣突然凝滯不暢,暗道聲不好,攻勢略緩,對方已然脫出圈外。

  死裡逃生的訥古哷凱不敢再做停留,立即帶人逃出莊院,牛角號聲四起,散落在村中四處燒殺搶掠的蒙古韃兵紛紛湧出村外。

  司馬瀟不逃不走,刀尖拄地,緩緩盤膝坐下,一日夜間連服碧靈丹的惡果開始顯露,丹田之內猶如烈火焚燒,烤得她唇幹舌燥,五內如焚。

  「恩公,您沒事吧?」被救的婦人小心翼翼地從隔壁院墻後探出,關切問道。

  「無事,去尋你的傢人吧。」運氣壓制住丹田躁動,疲憊的司馬瀟眼皮微抬,輕聲道。

  婦人弱弱點頭,才進來幾步,便看見滿院屍體,一聲驚呼,淚落如雨。

  撐起身體,司馬瀟搖頭輕嘆,緩緩道:「你等在這裡,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未等司馬瀟清查房間,忽聽「轟隆」、「轟隆」幾聲悶響,周邊幾所農舍房倒屋塌,塵土飛揚。

  「這……這是怎麼回事?」婦人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問道。

  司馬瀟頓時恍然,韃子在清除周邊房屋障礙,讓自己無處可躲,哈,看來今日的確兇多吉少,便宜瞭那姓丁的小子……

  ***    ***    ***    ***

  近百名韃子騎兵在訥古哷凱的指揮下,用馬索套緊屋宇梁柱,借助馬力牽扯,一棟棟村舍轟然坍塌,四周各有上百弓手張弓搭箭,防備司馬瀟從院中沖出。

  村內沸反盈天,村口谷場佈日固德則暴跳如雷,耳朵上裹好的傷口仍舊疼痛難當,讓他脾氣更加暴虐,對周邊人胡亂打罵。

  忽然農田中存放的戰馬一匹匹引吭嘶鳴,此起彼伏,焦躁揚蹄,連臨時立在田裡的拴馬樁都被帶起十幾根,那些負責看馬的韃兵連著被踢倒瞭數人。

  「怎麼回事?這些混賬鳥人連個馬都看不好麼!」心情煩躁的佈日固德破口大罵,令身邊韃兵快去彈壓馬匹。

  這些韃兵比他還要著急,蒙人犯邊,通常一人數騎,這些馬匹除瞭裝載劫掠的財物,與明軍對敵時更可作為安置傷亡同伴的乘具,每少一匹便多瞭一分被明軍拿首級去立功的危險,當下亂哄哄四野裡圍去,唿哨追趕逃竄的馬匹。

  「不頂事的廢物!」佈日固德捂著傷耳,望向煙塵四起的村內,狠狠往地上啐瞭口唾沫,「直接殺進去就是,弄得這般麻煩。」

  這小爺脾氣不好,身邊親衛識趣的遠遠站開,免得被他作為出氣筒,可偏有一個不識趣的從農田方向跌跌撞撞跑瞭過來。

  「幹什麼的?」一名親衛喝問道。

  來人還未答話,一跤跌倒,惹得眾人一通大笑。

  「把這廢物廝鳥帶過來。」佈日固德正閑得難受,正好炮制來人解悶。

  身材粗壯的親衛拎著那人後頸衣領,直拽到佈日固德面前。

  「你是哪個鄂托克的?」佈日固德大咧咧問道。

  來人抬起頭,露出瞭氈帽下遮擋的面容。

  嗯?佈日固德一愣,來人容貌清秀,不同大多蒙人的扁臉小眼,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似若桃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白牙。

  「你是……」佈日固德直覺哪裡不對。

  「敢拎二爺的脖子,找死!」

  丁壽不在意佈日固德說什麼,反手咔嚓一聲,擰斷瞭背後親衛的手腕,那親衛慘呼聲未出,脖子已然在肩頭轉瞭一圈。

  佈日固德眼珠瞪得溜圓,一聲「救我」還未喊出,便被丁壽踹翻,腰間環刀也操在瞭對方手中,刀光翻滾,迎著剩餘親衛而去……

  ***    ***    ***    ***

  訥古哷凱從容淡定,指揮著手下不緊不慢地拆著房子,他不怕對方逃出來,那倒省瞭他的麻煩,這間大院周圍已經清出空場,蒙古甲士嚴陣以待,便是個人再武勇又能如何,甕中之鱉,差得隻是個火候而已……

  村前隊伍忽然開始混亂,訥古哷凱心生恚怒,今日被一人單槍匹馬殺進已夠失顏面,怎地這群傢夥還不知收斂,胡亂聒噪。

  「何事?」訥古哷凱喝問道。

  一名軍士上前低聲耳語,訥古哷凱聽得皺眉,「放他進來。」

  一群群的蒙古兵士潮水般退下,顯露出重重包圍之中的兩個人,一個穿著蒙人衣甲的年輕人,一臉賤兮兮的壞笑,手中鋼刀正架在佈日固德的脖子上。

  「漢人?」訥古哷凱用官話問道。

  「謝天謝地,總算有個說人話的瞭。」丁壽用刀背拍拍佈日固德光溜溜的頭皮,這小子就知道抹著鼻涕哭,番漢話夾雜不清,交流起來忒煩。

  看著嚇得站也站不直的佈日固德,訥古哷凱兩道濃眉攢到一處,沉聲道:「你待怎樣?」

  「我麼……」丁壽略作沉吟,振聲高呼:「司馬瀟,你還活著沒有?」

  兩扇木門「哐」地大開,司馬瀟與一名俏麗婦人走瞭出來。

  「司馬師侄,你無恙吧?」見瞭血染白袍的司馬瀟,丁壽粲然一笑。

  「你還活著,我死不瞭。」司馬瀟冷冷道。

  好吧,這天被你聊死瞭,丁壽討個沒趣,看看司馬瀟和畏縮在她身後的婦人,對訥古哷凱道:「第一,我要換他們兩個。」

  「這人殺瞭許多草原勇士,不能這麼讓他離開。」

  「那二爺就給你再添一個。」丁壽眼中兇光大冒,刀鋒已在佈日固德脖子上留下瞭一絲血痕。

  眼前人屠戮自己護衛的兇殘情景歷歷在目,佈日固德再無半點對旁人暴虐兇狠的模樣,哭喊道:「訥古哷凱,快答應他的條件,換俺回去。」

  訥古哷凱心中一嘆,孟克類英雄一世,怎會生瞭這麼一個廢物,「好吧,某答應放你們三人離開。」

  「第二,你們撤出村去,將這村裡人完好無損地交予我。」 丁壽繼續開出盤口。

  「抓某一個人便要求這許多,你不覺得這買賣有失公道麼?」訥古哷凱輕笑。

  丁壽的確心裡沒底,他隻看這小子在村口發號施令,周邊又有護衛,才選瞭他下手,至於身份有多尊貴,對方會不會賣他這面子,他並沒多大把握。

  見對方面色遲疑,訥古哷凱微笑道:「你們漢人常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不若你換個打算。」

  「不行,必須放瞭村裡其他人。」司馬瀟冷聲道。

  「師侄,你什麼打算?」丁壽拖著訥古哷凱來到近前,低聲問道。

  司馬瀟扭頭看瞭他一眼,再看看眼淚鼻涕糊瞭一臉的佈日固德,倏地出掌捏住他一隻手腕,在佈日固德殺豬般的嚎叫中,扭斷瞭他的一根手指。

  「把人都放瞭,不然每隔一盞茶我便斷他一根指頭,一炷香後斷他一隻手腳,過一個時辰我便擰瞭他的腦袋。」司馬瀟說完便反客為主,拎著痛暈過去的佈日固德退進瞭院子。

  空著手的丁壽指著訥古哷凱,「好好想想,我師侄脾氣不好,那小子沒多少零碎好拆。」忙不迭地退進瞭院內。

  ***    ***    ***    ***

  「我說司馬師侄,你覺得外面那韃子會為瞭這麼個廢物點心將村民放瞭麼?」將佈日固德結結實實捆在簷柱下,丁壽拍拍手掌問道。

  「那人曾冒險救這賊子性命,這小韃子的身份不低。」司馬瀟道。

  「可要是他沒你想得那般值錢,你我可就交待在這裡瞭。」丁壽心裡還是不敢托底。

  「這是我的事,並沒強求你來。」司馬瀟淡漠道。

  「在這種境遇下說這話,可真讓人心寒。」丁壽搖頭唏噓。

  「本座也奇怪,你丁大人乃堂堂錦衣緹帥,不是最善權衡利弊,惜身愛命麼,何以要以身犯險,自投羅網?」司馬瀟嘲諷中確帶著幾分好奇。

  「不客氣,便是而今,丁某也認為這般舉動是自蹈死地,不智之極。」丁壽仰頭打個哈哈。

  「那你為何還要來?」司馬瀟詫異。

  「人這輩子不能事事都以道理處之,或多或少總會做上幾件傻事,也許今日之事便是其中一件。」丁壽撇嘴聳肩。

  司馬瀟凝視丁壽良久,嗤的一聲輕笑,「兩個傻瓜。」

  「一對癡人。」丁壽從容笑應。

  一日夜追逐拼殺,此時的二人才算暫棄前嫌,冷靜相處。

  一聲突起的尖叫打斷瞭二人,丁壽扭頭看去,一個婦人捧著一具女孩兒的屍身立在身後,那女孩面容稚嫩,清秀可愛,卻全身赤裸,兩股間血跡斑斑,肩頸間一道深深刀痕將這個少女的青春胴體幾乎劈成瞭兩段。

  司馬瀟霍地站起,一雙星目被怒火燒得赤紅,切齒道:「韃子幹的?!」

  婦人婆娑淚眼指著眼神躲閃的佈日固德,「是他帶的人來……」

  「畜牲!」司馬瀟一聲怒喝,疾步上前,便要一掌劈出。

  「司馬不可,這韃子一死我等還如何換人!」

  「此等禽獸留他何用!」司馬瀟厲叱。

  「不要殺我,我阿爸會用萬千牛羊換我!」 二人對話佈日固德隻聽出一知半解,但看出瞭司馬瀟濃濃殺意,哭喊求饒。

  「這等廢物死不足惜,可幸存的村民又有何辜,不可因一時之怒害瞭他們。」丁壽扯住司馬瀟衣袖,苦苦相勸。

  「殺婦孺者死!」司馬瀟一聲怒喝,甩開丁壽,揮掌拍下。

  「轟」的一聲悶響,堅硬的烏漆松木廊柱上清晰地印出瞭一個五指掌印,佈日固德慘叫聲中昏死瞭過去,襠下濕瞭一片。

  司馬瀟面色鐵青的收回手掌,貝齒在朱唇上留下瞭幾個清晰血痕,「終有一日取這廝性命。」

  「不錯,讓他狗命暫存幾日。」丁壽連連點頭應和。

  才松瞭口氣,不想司馬瀟驀地面色赤紅,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

  「司馬你怎麼瞭?」丁壽一把攙住她,急聲問道。

  「無妨。」司馬瀟奇經八脈猶如火烤湯煮,痛苦不堪,兀自將丁壽推開,扶壁強撐道:「歇歇便好。」

  丁壽如何看不出她此時外強中幹的模樣,可昨夜糾纏到現在,自己也是強弩之末,身處險境大敵未退,若再費神為她療傷,今天這局面可就成瞭十死無生咯。

  「恩公他怎麼瞭?」婦人縮在後面嬌怯問道。

  「娘子怎麼稱呼?」時間匆忙,丁壽還未問這女子名姓。

  「奴傢姓王,賤名九兒,幸得恩公搭救,才脫虎口,可惜這傢人卻……」婦人悲聲又起,哀哀戚戚,如梨花帶雨。

  丁壽看這婦人柳眉杏眼,面若桃花,雲鬢歪斜,幾縷散發垂落香腮,頗有幾分媚態,暗道司馬瀟這手氣算是天胡吧,亂軍之中隨手都能救個美人出來。

  「勞煩王傢娘子將她送到裡面休息。」如今的麻煩是一件接著一件,該來的卻是一個不來,丁壽心中暗罵。

  王九兒依言扶起司馬瀟進瞭內間。

  丁壽看看靠柱癱坐的佈日固德,唇角輕勾,露出瞭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

  「嗷——」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佈日固德驚醒瞭過來。

  二爺連涼水都省瞭,直接用的痛苦療法喚醒病人,見這小韃子醒來,笑嘻嘻地松開斷指,「爺問一句,你答一句,別說廢話,免得受苦,明白?」

  佈日固德驚恐點頭,隨即又是一聲慘叫,一根手指又折瞭。

  「讓你說話,你啞巴瞭。」

  「明白明白,真的明白。」佈日固德雞啄米的連連點頭,用結結巴巴的官話回道。

  丁壽劈臉又是一個大嘴巴,「說不清楚,一樣挨打。」

  佈日固德感覺被打的半邊臉頰木木的都沒有感覺瞭,還是強擠出討好的笑容一字一句回答:「明白瞭。」

  「乖——」丁壽點頭嘉許,反看得佈日固德心底一顫……

  這下麻煩大瞭,丁壽揉瞭揉發酸的脖頸,心中想道,看不出這個小韃子來頭不小,竟然是來自韃靼永謝佈部,永謝佈部為右翼三萬戶之首,共分為十營,共尊野乜克力部的太師亦不剌為首,這小子的老爹便是掌有巴爾虎、佈裡亞特兩部的孟克類少師,三萬戶中來瞭兩部,看來此次犯邊的韃子實力超出預估啊。

  丁壽正琢磨如何將消息快速通傳才寬,忽聽院外粗豪的聲音響起:「兀那漢人,某傢要與你談談。」

  ***    ***    ***    ***

  訥古哷凱站在院外,身後是戰戰兢兢跪伏的幾排村民。

  丁壽懶散地坐在院內石階上,一手按著佈日固德那顆肥大腦袋。

  「村民三十七人,算上你們三個,一共四十人,將佈日固德交給某,你們便可離開。」

  「當二爺是傻子,人交瞭出去,你們再一翻臉,我們能跑到哪兒去。」丁壽吊兒郎當地抖著腿。

  「蒙古人守諾重義,不會出爾反爾。」訥古哷凱陰著臉回應。

  「偌大一個村子,被殺得隻剩三十多人,你覺得我能信你的話麼?」

  「你們若是不來,很多人可能不會死。」訥古哷凱指著院內淡漠冷笑,「至少這傢人可以活下去。」

  「豺狼嗜血,卻要將罪過推到反抗的獵物身上,真他娘滑天下之大稽。」丁壽甩手給瞭佈日固德一個耳光,「你說是不是?」

  被抽得臉頰高高腫起的佈日固德連連點頭,你拳頭大,說什麼都對。

  訥古哷凱怒氣升騰,沉聲道:「你想如何?」

  「你們遠遠退走,半個時辰後我把這雜碎放瞭。」

  訥古哷凱怒極反笑,「我又憑什麼信你?」

  「你別信啊,有種沖上來把我們滅瞭,反正有這小韃子做陪葬。」丁壽笑嘻嘻地拍打著佈日固德肥腫的臉頰。

  「你當某不敢!」訥古哷凱上前一步,包圍宅院的蒙古軍將手持兵刃齊齊踏上一步,殺氣凝重如山。

  「試試看。」丁壽語氣淡淡,心頭卻急如擂鼓,狗韃子,千萬別沖動,沖動是魔鬼啊,嘿,二爺是不有些托大瞭,該不會裝逼不成反被肏吧。

  「巴圖爾你們快回去,阿爸那裡有什麼責罰由我來擋。」佈日固德真是被丁壽打怕瞭,隻求別再受這份活罪。

  他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讓周遭蒙人都覺恥辱,紛紛垂頭避視。

  註意到兵士神情變化,訥古哷凱知曉這事久拖不利軍心,放緩語氣道:「漢人,某傢無暇與你閑談,你最好拿出幾分誠意。」

  丁壽點著胸口,「誠意都在裡面,奈何你等蠻夷不信?」

  「你該知曉,爾等在蒙古勇士的包圍之中。」

  「你也該知道,此地在大明境內,」丁壽咧嘴一笑,「誰包圍誰,還未知之數呢。」

  一名蒙古哨騎飛馳而入,滾鞍下馬,湊到訥古哷凱近前一陣耳語,訥古哷凱聞言色變。

  訥古哷凱稍作沉吟,立即招過幾個蒙古軍將一旁議事,那幾人忽然面露驚疑,連連搖頭,訥古哷凱怒斥瞭幾句,眾人不再多話,撫胸施禮,匆匆離去。

  丁壽一直冷眼觀察對方神情,猜中瞭幾分情由,此時心中稍定。

  訥古哷凱大步而回,「好,便依瞭你,大軍撤走,可某傢要等在這裡接人回去。」

  「你不怕連自己也做瞭階下之囚?」丁壽略感意外。

  訥古哷凱盤膝坐在瞭丁壽對面,沉聲道:「某也要看看,你是否是個背信棄義之輩。」

  千餘胡騎得瞭上峰號令,整理馬匹,裝載劫掠而來的錢糧財物,分工明確,毫無推諉,片刻之後士馬奔騰,如風散去,隻留下一個被血火蹂躪遍地屍首的小小村莊。

  見韃子沒瞭蹤影,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左瞧右看偷偷窺視,有膽大的直起身子四下張望一番,驚喜大呼:「韃子走瞭!」

  死裡逃生的數十村民相抱而泣,有心思活泛的拔腿便跑,隨後省悟的眾人緊跟四散。

  「站住!」

  丁壽一聲暴喝,嚇住瞭眾人。

  「去哪兒?」

  「這位壯士,多謝您救命之恩,今後俺全村給您立長生牌位,早焚香夜禱告,保佑您老福壽綿長。」一個老實巴交的農人跪在地上咚咚咚連磕瞭幾個響頭。

  其餘人也滿口感恩戴德,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我問你們去哪兒?」丁壽盡量使自己語氣平和。

  「逃啊,恩公您與韃子說的話我們都聽到瞭,隻有半個時辰逃命的時間,若是不逃得遠遠的,等韃子回來我們就沒命瞭。」有人說著話,開始向村口挪動。

  「哪裡都不許去。」丁壽掃瞭眾人一眼,沉聲道。

  「為什麼不能走?難道留在這等死!」

  「你願意守著這韃子,還要拉我們陪葬不成!」

  「這後生心腸恁地歹毒!」

  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丁壽已從恩公淪落為歹毒後生,輩分降得快不說,已有人叫囂著給他點苦頭嘗嘗,至於罪魁禍首——按刀而坐虎視眈眈的訥古哷凱,眾人選擇性的遺忘,不是不恨,而是不敢,不說韃子大軍隨時卷土重來,便是看這韃子的兇惡模樣,到瞭陰間也是夜叉惡鬼,鬥不過的。

  能在蒙古兵刀下存活的村民無論男女都是體格健壯,好方便日後帶到草原奴役,至於性格麼,敢反抗的早死在蒙人手裡,而今活下來的,除瞭會下跪求饒,便是對人單勢孤者的口頭撻伐瞭,是以喊瞭片刻,敢動手的半個也無。

  丁壽被吵得心煩,再看訥古哷凱面帶揶揄,心頭火起,抬手往座下石階上拍瞭一掌。

  蓬的一聲悶響,石屑紛飛,青石臺階被生生震坍瞭一段,一眾村民面面相覷,哇的大叫一聲,作鳥獸散。

  「為這些人冒險可值得?」訥古哷凱面含譏笑。

  「二爺冒險不是為瞭他們,而是心中所守,心中若無一分堅持,人與禽獸何異。」丁壽灑然一笑,「與禽獸說人語,怕是對牛彈琴瞭。」

  訥古哷凱沒有反唇相譏,深深凝視對手,靜默無語。

  山野間蹄聲如雷響起,煙塵漫卷,不知多少騎兵匯集而來,正在四處奔逃的村民個個面無人色,韃兵果然言而無信,這離開哪有半個時辰啊,眼看走脫不掉,隻好跪在塵土中哭求哀嚎。

  漫山騎兵湧現,馬上騎士身穿鐵甲,頭戴明盔,鮮紅盔纓如火苗般跳蕩,如一股洪流向小村湧來……

  ***    ***    ***    ***

  「標下見過大人。」

  「屬下救援來遲,請衛帥降罪。」

  「卑職領才軍門將令,敦請緹帥回營。」

  面對滿面塵土的於永、郝凱、周尚文,丁壽展眉,「遲來總比不來好。」

  瞧瞧在大軍圍繞之中的訥古哷凱,丁壽戲謔道:「如今作何感想?」

  「你是南朝的官?」訥古哷凱面不改色。

  「可後悔瞭?」

  「難怪……」訥古哷凱微微點頭,「某傢無事可悔,隻問你可有膽履諾?」

  「大膽!」見這韃子對自傢大人無禮,郝凱等錦衣衛就要抽刀上前,被丁壽擺手阻止。

  「有種。」丁壽一挑拇指,下令道:「給他們兩匹馬,讓這二人走。」

  佈日固德未想真能離開,近乎雀躍,不顧傷痛地爬上瞭馬匹,連聲催促訥古哷凱。

  訥古哷凱不急離去,一雙銅鈴大眼盯緊丁壽,「漢人,可敢留下名字。」

  「丁壽。」二爺回得雲淡風輕。

  慢慢咀嚼二字,直到將這個名字揉碎瞭記在心頭,訥古哷凱才點頭道:「某傢記下瞭,後會有期。」

  見二人離去背影,適才不敢在眾人前當面質疑上命的於永湊前悄聲提醒:「衛帥,斬獲賊首可是大大的軍功啊,不如屬下帶人……」

  於永做瞭個舉掌下切的手勢,丁壽不以為然,「要搏軍功,隻到沙場去尋就是,何必在意這一兩顆韃子腦袋。」

  討個沒趣,於永訕訕退下。

  「周將軍,丁某有事請托。」

  「緹帥請講。」周尚文從固原一路護送丁壽到寧夏,二人算是熟識。

  「將這村裡人好好安葬,無妄遭此兵災,也是可憐。」

  「韃子未退,這村子待不得瞭,那些人……」丁壽指瞭指遠處那幾十個戰戰兢兢的村民,當他們知曉險些被恩將仇報的恩公真實身份時,哭得別提有多淒慘瞭,恨不得將肚裡腸子掏出來洗洗幹凈再塞回去,此時見丁壽對領兵將軍指向他們,以為要將他們斬首報復,哭嚎聲更是震天。

  「煩勞帶他們回花馬池安置。」丁壽也不打算對那些白眼狼解釋,以他的身份雖犯不上與這些人計較,可讓這些不分好歹的傢夥多提心吊膽一陣子,二爺還是樂見其成的。

  周尚文點頭應允,另派出邏騎偵查四野賊蹤,安排隊伍打尖進食,隨時準備啟程,丁壽才想起還有一位病人在裡面。

  ***    ***    ***    ***

  內間房中,司馬瀟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俊面赤紅如火,一派痛苦之色,額頭上汗珠滾滾落下,濕透衾褥。

  一隻潔白柔嫩的手掌探向昏迷中的司馬瀟。

  指尖才觸光潔皮膚,手腕倏地便被握緊,引得婦人一聲嬌呼,司馬瀟雙眸精光熠熠,一臉警醒。

  「你是誰?做什麼的?」

  「恩公,妾身九兒啊。」婦人強忍著腕間劇痛,怯生生回道。

  似乎認出瞭眼前人,司馬瀟緩緩松開手掌。

  「恩公,你覺得如何?」名喚九兒的婦人試著為她擦拭額間汗水。

  司馬瀟搖搖頭,「外間怎樣瞭?」

  「韃子已然退瞭,你怎麼樣?」丁壽接口踏步而入。

  司馬瀟略松口氣,隨即目射利芒,「你把那畜生放瞭?」

  「放瞭,」丁壽點頭,見司馬瀟銳利得如同刀子般的眼神,又急忙解釋,「炎黃世胄總不能失信胡兒,況依那小子的草包能耐,實實一個豬隊友,將來還不是手到擒來。」

  「人是你抓的,是殺是放隨你,要……殺……我自會……去……」司馬瀟表情突然痛苦不堪,身體蜷縮一團。

  「司馬,你沒事吧?可是昨夜內傷復發?」丁壽對自己功力還有幾分自信,司馬瀟受傷之後能撐到現在本就是奇事一樁,還把自己追得和狗一樣,想來就覺晦氣,如今的表現才符合丁壽的心理認知。

  司馬瀟驀地反手緊扣丁壽手腕,將他拉至近前,英氣勃勃的面容現出萬分糾結,「我服碧靈丹過多,心火反噬,內息鬱結紊亂,若無疏導,輕則傷及經脈,功力大損,重則性命不保。」

  這男人婆功力大損丁壽絕對舉雙手雙腳歡呼,可人要是死在這裡……想想那個不知在何處逍遙的秦九幽,丁二不禁打個寒顫。

  「可有救治之法?」甭管心裡作何想法,面上丁壽還是假作關切。

  「需你助我療傷。」

  拜托,你我很熟麼,別這麼不見外好吧,二爺心中吐槽,嘴上卻道:「可是要替你梳理引導真氣?大傢師出同門,丁某做這個倒是熟稔。」

  司馬瀟略一沉吟,輕輕點頭,對婦人九兒道:「你出去候著,不要讓人進來。」

  婦人應瞭一聲,乖順地退瞭出去。

  「坐到榻上來。」司馬瀟虛弱地撐起身體,讓出瞭半邊床榻。

  這樣的命令口吻盡管讓丁二不爽,還是依言盤膝而坐。

  司馬瀟身子虛弱,呼吸沉重,丁壽急忙扶正瞭她的身子,二人貼面相對,近在咫尺,她噴出的熱氣直撲丁壽面上,雖無其他女子的口脂香氣,卻別有一股如蘭馨香,令人心醉神迷,頗生遐思,若是換瞭旁的女子,丁壽少不得要借機親狎一番,可惜眼前人是司馬瀟,這娘們飆起來的模樣,丁壽還心有餘悸。

  「從何處經脈開始引導?」穩住心神,丁壽正色問道。

  「你離得近些,說與你聽。」司馬瀟輕聲道。

  丁壽向前挪挪屁股,將耳朵貼近對方,不想司馬瀟陡然玉手翻飛,瞬間封瞭他幾處重穴,丁二頓時直挺挺地仰倒在榻。

  「不是疏導真氣麼?你這又是幹什麼?!」丁壽真的怒瞭,幹嘛,過河拆橋?念完經打和尚?可這河還沒過去呢,就想把橋給填河裡,儂腦子是不是瓦特啦。

  司馬瀟面現淒苦之色,喃喃道:「太遲瞭,太遲瞭……」

  「遲你個大頭鬼,二爺好心替你療傷,你卻恩將仇報,告訴你,外面都是二爺的人馬,隻要我一句話,你……」

  司馬瀟迅捷地伸手點瞭丁壽啞穴,令他開口不得,搖瞭搖頭,「你不要多問!」

  丁壽如今想問也問不得瞭,眼見司馬瀟又取出一粒碧靈丹含住,暗道這娘們怕是嗑藥上癮瞭,不知她恢復後又該怎樣折磨自己,外面那些都是死人啊,進來看一眼啊……

  兩片豐盈鮮艷的朱唇一下貼在瞭丁壽嘴上,突如其來的艷福讓他還不及反應,一條柔軟香舌已頂開牙關,在他的口中不住回旋伸縮,纏繞不停。

  丁壽腦際掠過一陣昏眩的感覺,眼前的事讓他不可思議,這個自詡為天下第一有為男兒的天幽幫主,在丁壽眼中患有性別認同障礙的瘋婆娘,此時竟捧著自己的腦袋,如膠似漆地與自己纏綿擁吻,放在片刻之前,二爺做夢也不敢想。

  二爺很難說得出現在是什麼滋味,對這個不男不女的師侄,丁壽一直有些抵觸,可此時不得不承認,這娘們的吻技確實不凡,也不知是那位秦師姐調教得好,還是這位司馬師侄領會得妙,鼻尖這股淡淡的女子體香甚或掩蓋瞭她今日所沾染的血腥氣,閉上眼睛不想其他,此情此境也算得香艷……

  嗯——正當丁壽魂遊天外,一粒圓滾滾的東西被口內的靈巧雀舌突然頂進喉嚨,直接滾進瞭肚內。

  丁壽睜大眼睛,又驚又怒,這娘們給自己吃瞭什麼!立時封閉全身經脈,運聚功力,對抗腹內之物。

  司馬瀟松開丁壽,此時的她臉若丹朱,鼻息粗重,胸脯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不用怕,適才給你服下的是碧靈丹,有助你恢復損耗的內力,也可以……」司馬瀟停頓不言。

  不消她的解釋,丁壽也已感覺到,一道道熱流自丹田升起,通散四肢百骸,連夜奮戰的疲憊驅散不少,可也有股熱流經小腹燒起,直沖下陰,胯間之物也為熱氣所激,蠢蠢欲動。

  看丁壽面頰騰起兩片赤紅,司馬瀟明白藥效已然發作,她緩緩站起身子,立在床邊,默默無聲地解開身上的染血白袍。

  若是不知將要發生的事,丁壽也就白活瞭,他現在的心情可謂出離的憤怒,沒錯,就是憤怒,其實司馬瀟若溫言相商,丁壽或許會拿捏做作一番,但絕對最後會口嫌體正直的欣然為之,畢竟雖然不敢茍同這位師侄的性取向,但丁壽也不得不承認,無論如何司馬瀟長相絕算不得醜,若是沒有什麼後顧之憂的情況下,二爺絕對可以下得去屌,可現在這種情況算什麼,霸王硬上弓?都不問問自己這個當事人的決定,這和「強奸」有什麼區別!

  丁壽心中無比的屈辱,打定主意寧死不從,絕不讓對方的禽獸行徑得逞,二爺還不信瞭,牛不吃草還能強摁頭!沒老子小兄弟的配合,你還想成事?呸!!

  在給小丁壽做思想動員的時候,司馬瀟已然卸下瞭全身衣物,白皙如玉的皮膚泛起一片誘人的光澤,丁二雖決定此番守身如玉,可送上門的眼福還是要飽覽一番的,不然豈不太虧瞭。

  隻見司馬瀟一雙玉乳圓滿挺實,乳峰微微上翹,平坦小腹上展露出隱隱塊壘的肌肉線條,顯示這具腰身是多麼的緊繃有力,一片卷曲茂盛的黑色叢林覆蓋在微微凸起的山丘上,勾連著她那兩條健美修長的大腿,承托著兩瓣蜜桃翹臀微微顫動。

  丁壽縱橫花海,所遇女子各有千秋,如杜雲娘身材之豐腴,可人柔情之嬌弱,仁和氣質之雍容,李鳳慕容白玉腿之無暇,蕊兒年少青春之活力,自以為已遍采群芳,不想今日再為司馬瀟的胴體所驚嘆,這是力與美的完美結合,將體相之美盡展無遺。

  一雙玉手輕輕地解除丁壽身上衣物,寬闊堅實的胸膛慢慢展露,玉手沒有停歇,慢慢下滑,松開褲腰,連著內褌拉扯向下,在經過小腹時碰觸到一片粗硬毛發,手指微微一顫,還是一擼到底,徹底甩瞭出去。

  此時的丁二爺光腚精赤躺在榻上,更讓他窘迫萬分的是那根蠢物不聽他的諄諄教導,竟然紅光滿面,昂然挺立。

  看著眼前青筋暴露的猙獰巨物,司馬瀟略作停頓,便大張五指,一把握住瞭這根堅硬粗實的肉柱。

  居然一手還握不過來,握著玉杵根部,司馬瀟不由心頭一驚,從底向上丈量,兩把之後還多出一個大如鴨卵的紫紅菇頭。

  玉手匆忙下探比量一番自身緊窄穴口,司馬瀟心頭如擊亂鼓,這如何能容納得下!此一番後下身裂傷恐要將養數日才可,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丹田刺痛愈烈,若沒瞭這身功力,縱然茍全性命,她還是那個飄零無依任人欺侮的弱女孤稚,既然事到臨頭也隻有下狠心熬過此劫瞭。

  雖決心已定,可司馬瀟瞅著那支赳赳昂然的巨大肉柱,暗暗搖頭,這樣莽撞成事,怕是要痛昏過去,如何能再消散心火,她思量再三,決然蹲下身子,湊到瞭獨眼巨物近前,隻見一道道青筋如蚯蚓般纏繞柱身,獨目微微開合,陣陣腥熱之氣撲鼻而來。

  從昨夜打鬥奔逃,丁壽無片刻停歇,此時胯間之物混雜著汗水腥臭,氣味自不會好聞,司馬瀟素來排場鋪陳,喜凈愛潔,被這刺鼻味道熏得幾欲作嘔,定定心神,想著保全功力為要,銀牙暗咬,司馬瀟強將螓首低垂至他胯間,一手握緊棒身,檀口大張,不顧臟臭地將這根幾乎能將她朱唇撐裂的粗巨肉柱吞進嘴中,另一隻玉手順著自己緊實腰腹而下,撥開雜亂毛發,將長長的三根手指探入幹澀的幽谷之中……

  註:孟克賚阿古勒呼:沈曾植先生清譯本箋證雲:孟克類即《續文獻通考》之少師猛可。張爾田先生校補雲:案《明史》作伯顏猛可王。所以本文引用少師之說。

  有些學者認為「阿古勒呼」是鄂爾多斯音譯,如同此時的鄂爾多斯萬戶滿都賚阿哈剌忽名字裡的「阿哈剌忽」一樣,實際上這兩個都是北元的官職稱呼,有為首之意,用在首平章、首知院這類官稱中,而且孟克類掌握的是永謝佈部中的孛來(即佈裡亞特)、叭兒厫(即巴爾虎)兩部,怎麼看也和鄂爾多斯沒多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