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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死灰復燃萬馬堂

  「杜姑娘你回來早瞭。」丁壽舉著的手臂無奈放下。

  「你知我要回來?」杜翩翩雲鬢凌亂,喘息未定。

  丁壽對著灰頭土臉的杜翩翩好好端詳瞭一番,見她衣裙略有破損,還沾染瞭些許血跡,微微搖首道:「雖說想著不久再會,可杜姑娘這副模樣丁某卻屬實沒想到。」

  「還不是你害得!」杜翩翩狠狠剜瞭丁壽一眼。

  「我?」丁壽望瞭慧慶一眼,無奈攤手,「而今我可沒那閑工夫。」

  慧慶肉臉顫動,「隻怕是被施主的銀子味兒引來的同道。」

  「同道?那幫人可從不講什麼道義。」杜翩翩沒好氣道。

  ***    ***    ***    ***

  夜色蒼茫,荒涼的黃土高原上丘陵起伏、溝壑縱橫,忽然間數百條人影好似狼群般從千溝萬壑間鉆出,快速向荒原間的客棧奔去。

  一個身材高大,蒼髯如戟的褐衣大漢屹立在山坡上,冷冷註視著荒原上奔跑的幢幢黑影,神情陰狠。

  「老徐,那幾個露瞭行藏的兔崽子怎樣瞭?」

  「除瞭被殺的兩個,其他人按老規矩,打斷手腳扔在原上喂狼。」一個肩寬背闊面黑如炭的漢子上前與大漢並立。

  「娘的,弟兄們窩在谷裡吃瞭兩天的沙子,幾筆買賣從眼皮子下過去都忍著沒動,眼瞅著肥羊要上門瞭,這幾個小子竟然起瞭色心,若隻殺人劫色也就罷瞭,偏偏還沒那本事,走瞭人去,若是驚跑瞭肥羊,老子滅瞭他們滿門。」褐衣大漢罵罵咧咧,餘恨未消。

  「放心吧老顏,方圓數十裡沒個人傢,你我兄弟聯手,能跑得瞭誰去。」黑臉漢子執著黑黝黝的鑌鐵長槍,用力往地上一頓。

  「萬馬堂基業毀瞭後,咱們兄弟苦心經營這些年,才攢下八百人馬,待這筆買賣成瞭,定要招兵買馬,殺上快意堂報仇雪恨。」大漢揮舞著手中鋸齒鋼刀,張牙舞爪。

  這兩人當年也是萬馬堂一寨之主,分別是「惡屠夫」顏日春與「萬裡遊龍」徐九齡,當年總瓢把子馬行空被殺之後,二人自立山頭,憑著好勇鬥狠,心狠手辣的酷烈手段,又聚集瞭一班亡命之徒,在西北荒原縱橫馳騁,殺人越貨,惡行斑斑。

  徐九齡嘬瞭嘬牙花子,沒有接茬,報仇?當年萬馬堂聲勢浩大,兵強馬壯,還被蕭別情那小子殺瞭個七零八落,憑如今這幫烏合之眾還想報仇,那不是上門送死麼。

  心頭不以為然,徐九齡卻沒說什麼,顏日春脾氣暴躁,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犯不著為他一時意氣的話較真。

  「二位當傢的,客棧已經圍住瞭,怎麼辦?」一個嘍囉上前稟告。

  「裡面有什麼動靜?可有人外逃?」徐九齡問。

  「馬廄中馬匹都在,客棧中燈火通明,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怎麼可能!」徐九齡滿腹猶疑,逃走的小娘們輕功雖不弱,可己方一路追趕並沒丟瞭蹤跡,店內肥羊應該已得瞭信兒,方圓幾十裡內又無處可去,上策便是乘馬外逃,怎會一切如常。

  「老顏,店裡怕是有古怪。」

  顏日春可不管那些,「什麼古怪!怕是這幫傢夥嚇破瞭膽子在裡面哭呢。」

  「他們為何不乘馬逃走?咱們弟兄的馬匹都在山坳裡存著,這一時間可攆他們不及。」

  「他們哪知道這些,再說人跑瞭,銀子跑得掉麼,八成舍不得銀子或者不曉得你我弟兄的手段……」

  顏日春笑容凌厲,鋸齒刀一揮,「今夜就給他們開開眼,弟兄們,沖進去,男的殺,女的奸,老子隻要銀子!」

  眾匪大聲呼喝,手舞鋼刀,怪叫著沖進瞭客棧。

  沖進大門的悍匪們張大嘴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瞭,空曠的大堂上一無桌二無凳,隻有散落一地的雪白銀錠。

  「搶啊——」一個積年老匪嗷嘮一嗓子撲瞭上去,打生打死這些年圖什麼,還不就是為瞭這些,藏起幾錠就夠在老傢買田娶老婆的,誰再幹這刀頭舔血的買賣,誰他媽丫頭養的。

  「我的,是我的!」

  「別搶,你他娘找死!」

  這幫馬賊都是認錢不認人的兇惡之徒,此時銀子當面,哪還顧得瞭其他,爭搶起來就有紅眼拔刀的,未進店的聽前面說起店裡情形,也不管不顧死命往裡爭擠,本來還算寬闊的客店大堂一時擠進瞭百十個人,顯得擁塞不堪。

  客店棚頂懸掛的多層連枝燈突然墜下,直接將兩個倒黴蛋砸倒在地,飛濺的火花燈油更是燙得一眾馬賊吱哇亂叫,跳腳不休。

  隨著油燈墜地,手持連弩的錦衣衛突然從客店二樓四周廊柱後轉出,對著樓下眾匪攢射不停。

  大堂馬賊蝟集一處,眾錦衣衛根本無須瞄準,「嗤嗤」箭雨聲中,樓下慘嚎痛呼不絕,哀聲一片,僥幸生還者連滾帶爬地逃瞭出去。

  「死得好,活該!」手下死傷慘重,顏日春不怒反笑,這般不聽號令隻顧爭搶的混賬死光瞭也不心疼。

  「大當傢,怎麼辦?」一個馬賊湊前問道。

  「沖上去。」顏日春眼中兇光閃現,在嘍囉驚呼聲中,一把抓住他的脖領,以人為盾,上下揮舞著沖進店內。

  二樓錦衣衛不想賊人這麼快又殺瞭進來,立即再發弩箭,一匣射凈,便接過身後同伴重新裝填的連弩繼續發射,箭雨雖是不絕,奈何馬賊人數眾多,在顏日春的帶領下,悍不畏死沖向二樓。

  顏日春手中的嘍囉早已被射成瞭刺蝟,他仍舊步步緊逼,揮動不停,猛然舉起屍體向樓梯邊的兩個錦衣衛砸去,二人為他聲勢所嚇,偏身避讓,顏日春一個虎躍沖上二樓,刀光翻滾,砍倒二人。

  大當傢一馬當先上瞭樓,眾馬賊虎吼一聲,緊隨其後,正當顏日春自鳴得意時,忽感身旁暗流湧動,急忙側身,咔嚓一聲,半截護欄被劈得粉碎,未等顏日春看清來人,腰間一痛,被來人一腳從樓上踹瞭下去。

  丁壽踢飛顏日春,又劈翻瞭幾個跟進的馬賊,大聲下令道:「於永,帶你的人繼續放箭;郝凱帶人隨我殺下去。」

  丁壽知曉賊人數量頗多,如果讓他們沖上來,己方定要被人潮淹沒,當下毫不猶豫,躍下樓殺進人群。

  顏日春扶腰站起,鋸齒刀一指丁壽,「滅瞭他。」

  殺紅眼的眾匪徒嗷嗷叫著沖丁壽撲來,郝凱等人緊圍在丁壽身側,拼命抵擋。

  厲聲嬌喝,兩道倩影從二樓躍下,慕容白翻手奪過一柄馬刀,以刀做劍,點刺撩掃劈崩,迅捷凌厲,轉眼便血染羅裙。

  相比慕容白,杜翩翩溫和許多,甩手幾枚飛鏢,轉身一蓬銀針,在懷間一掏,又摸出一方香帕,隻是聞過帕上味道的馬賊,立即七竅流血,去見瞭閻羅王。

  「好狠毒的婆娘。」徐九齡見之大怒,舞動杯口粗的鑌鐵大槍,疾迎而上。

  槍沉勢重,一擊隱有風雷之聲,杜翩翩才一抬頭,便覺驚風撲面,七寸三分的鑌鐵槍頭已到眼前。

  徐九齡面露獰笑,手腕發力,將鐵槍猛然前送,要將這婆娘一槍搠倒,卻陡聞一聲暴喝,大槍前端被一隻大手牢牢握住,難進分毫。

  徐九齡吃瞭一驚,定睛細看眼前是一胖大和尚,隻見那和尚手握槍端甩臂一震,徐九齡隻覺一陣劇痛,雙手虎口迸裂,鮮血長流,不自覺松開鐵槍。

  慧慶和尚奪槍到手,立即雙手一擺,變槍為杖,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擊來。

  還未及身,徐九齡便被破空呼嘯聲震得耳膜生疼,曉得厲害不敢硬接,倉皇貼地一滾,逃出圈外。

  隻聽數聲慘叫,鐵槍橫掃餘勢未消,幾名馬賊被打得骨斷筋折,倒地不起。

  「大和尚好威猛的伏魔杖法。」丁壽百忙之中不忘鼓勵他人。

  「南無阿彌陀佛。」慧慶和尚口宣佛號,寶相端嚴。

  半夜來還是頭一次聽這和尚口念彌陀,丁壽好生奇怪,一愣神的工夫險些被十幾把馬刀砍中,急忙連出數掌,劈死幾個倒黴蛋解恨。

  再宣佛號,鐵槍在慧慶手中大開大闔,如怒龍入海,轉眼之間,又是四名馬賊命喪伏魔杖法下。

  丁壽算是明白瞭,這和尚每逢殺人之際便要念聲佛號,你吃酒喝肉時怎不見這般虔心。

  「殺人就殺人,何必囉唣!」丁壽很生氣,爆瞭五個倒黴蛋的天靈蓋。

  「佛爺每殺一人,便是超度一人到彼岸世界,如此功德圓滿,豈能獨享,口念彌陀,是為我佛分潤功德。」

  慧慶手上不停,鐵槍飛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兩名馬賊兵器脫手,馬刀反砸自身,血光迸現。

  慧慶口念佛號,如魔神附體,勇猛難當,丁壽幾人下手狠辣,絕不留情,再有二樓於永等人弩箭助陣,眾匪片刻傷亡慘重。

  「他奶奶的,這買賣要蝕本。」顏日春兇性激起,舞動鋸齒鋼刀,向郝凱殺去。

  郝凱此時也殺得渾身是血,精疲力竭,猛然見一團寒光閃閃,隻見刀光不見人影,向自身裹來,驚慌失措下竟不知如何抵擋,眼見就要被刀劈而亡。

  驀地人影晃動,丁壽掠過,平空一指戳進耀眼刀光,「叮」地一記金鐵交擊之聲,顏日春手臂酸麻,鋸齒刀脫手。

  丁壽抄手接刀,反腕橫抹瞭過去,這一刀飄忽如電,直取顏日春項上人頭,顏日春無處可避,亡魂大冒,忽然間腳底一滑,向後摔倒,無巧不巧,那一刀正擦著他的唇邊掃過,切掉瞭他半截鼻子。

  滿臉是血的顏日春不敢再戰,向手下馬賊身後一縮,驚慌失措地逃瞭出去。

  其餘賊人哪敢再戰,潮水般退出店外。

  丁壽輕彈刀鋒,看著地下那一汪血水暗自皺眉,這小子命還真大,跌跤躲過這一刀,簡直是有「光環」附體麼。

  客店外,被「光環」拯救的顏日春大當傢正在跳腳怒罵,「死!他們必須死!不然你我兄弟在西北道上沒法混瞭,老徐,組織人手再殺進去!」

  「裡面人武藝高強,有備而來,再進去怕也是徒增傷亡。」徐九齡沉吟道。

  「那還算瞭不成?!」顏日春狂吼,損兵折將不說,兩個當傢的丟瞭兵器,自己還賠上一截鼻子,今夜算栽到傢瞭。

  「當然不能算,不過攻進去是進他們的埋伏,他們要是出來可就得聽咱們的算計瞭。」徐九齡狡黠一笑。

  「怎麼意思?」顏日春懵懂不解。

  「來人,叫弟兄們準備火把,把這店給燒瞭,前後門暗青子招呼,裡面出來的不論死活,打成刺蝟再說。」

  「燒店?可是……」

  「老顏,你放心,這銀子又燒不壞,事後再撿就是瞭。」徐九齡高聲笑道。

  鼻子上包著佈的顏日春心領神會,附和大笑,不想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躲在門邊的丁壽聽瞭外邊說話,與同樣面色難看的慧慶對視一眼,苦笑道:「這下褶子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