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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恩仇結糾紛不解

  府衙書房。

  丁壽靜坐案前,呆呆凝望手中的一張素箋。

  「妾命之不辰,淪落風塵,蒙君見顧,始脫泥淖,本意洗手羹湯,聲色侑歡承奉君前,謹獻殘軀以作報答,奈何君詩禮之傢,行止乖悖,受人蠱惑,先有借種荒唐之舉,又施滅口歹毒之行……妾與丁郎並枕數月,情愫漸生,竊聞噩耗,痛不欲生……」

  「身蒙君恩,本該舍身相報,不敢有中山豺狼之念,唯不能奴顏媚骨,一如常日,更不願無辜遺腹,認兇為父,受閻羅果報,故留箋作別。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勸君好自為之。妾殘生當粗衣糲食,茹齋禮佛,減消君之業障,再拜頓首。」

  幾行留書多處湮暈模糊,似是寫信人流淚書就,丁壽一聲嘆息,輕聲道:「張恕也不知瑞珠去向?」

  「是,據他所言張福歸來後向他稟述……」下首肅立的張禴偷觀丁壽神色,徐徐說道:「稟述謀害緹帥之事始末,不慎被瑞珠夫人聽到,遂留書出走,張恕尋覓不得,隻好聽瞭管傢張福的主意,假說瑞珠夫人回鄉待產,掩人耳目……」

  原以為這小子隻是惦念張恕老兒嬌妻美妾,沒想還挖出這麼一樁不光彩的往事,這等發跡前的隱諱秘辛,從來都是大人物逆鱗所在,恨不能所有知情人死絕瞭才好,此番空辛苦一場,搞不好還要搭上自傢性命,自己也是吃飽撐的,管這閑事幹嘛,張禴後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緹帥,依下官愚見,張恕年老昏聵,語多虛妄不實,一些話當不得真的。」張禴指望能將自己開脫出去,剩下的事你和張恕倆人玩兒去吧。

  看著箋上熟悉的娟秀字跡,丁壽笑容苦澀,「是瑞珠的字,張恕主仆皆以為丁某必死,不會多費一番手腳偽造信函。」

  自個兒是摘不幹凈瞭,張禴心中哀嘆,本意是說張恕供詞你丁壽信不信無所謂,反正他張汝誠對這種破壞當朝緹帥光輝形象的胡言亂語是一個字不信,隻求丁大人開恩,讓他從這灘泥水裡抽出腳來,沒想到這小子反開始給張恕背書瞭,看來已把自己當死人看瞭。

  如今府衙已被錦衣衛掌控,平陽又查出瞭白蓮教黨羽,張禴自覺如今的處境還不如當初在驛館裡,輕松把口一滅,隻要隨便向朝廷報一個白蓮教餘黨報復,連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從剛才錦衣衛審問張恕的手段,張禴已經可以預見自己是何下場。

  「張恕盜瞭多少公帑?」

  來瞭,張禴暗道一聲,張恕這老兒知道最多,換他來做也是先滅瞭這老傢夥,自己怕會緊跟其後塵,雖有兔死狐悲之嘆,可人在屋簷下,張禴隻得收起心中悲憤,假作平靜道:「其侵盜庫銀及贓罰款計有八千八百……」

  「行瞭,那零頭不計較瞭。」丁壽打斷道,「按八千兩算,告訴張恕吐出十倍的銀子,留他一條命。」

  「緹帥不殺張恕?!」已經打算寫絕筆的張禴眼睛一亮,這老小子都不被滅口,自己豈不是更沒事。

  「那得看他能否交出罰銀,本官才能上表奏請論減其罪。」丁壽此時心灰意冷,答得有氣無力。

  「大人放心,下官定讓張老兒交足銀錢。」張禴有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急忙告退,打算使出手段榨幹張恕這把老骨頭。

  「等等。」丁壽突然出言制止。

  張禴心裡咯噔一下,又跌入谷底,惴惴不安道:「大人還有何吩咐?」

  雖然奇怪張禴神情變幻莫名,丁壽也無心探聽緣由,隨口道:「此番查盤你功勞不小,丁某具本保舉你升任刑部員外郎一職,提前恭賀一聲。」

  見張禴驚訝地長大瞭嘴巴,丁壽會錯瞭意,皺眉道:「刑部雖不比言官清貴,可也是實務官員,你可是嫌小?」

  「不不不,下官絕無此意。」 張禴急聲解釋,他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的二甲進士出身,那一年的狀元公倫文敘現在還隻是翰林院修撰,他一步便從七品禦史升到從五品的員外郎,後來居上,這是一大餡餅從天而降拍到瞭腦袋上啊。

  要不說人傢年紀輕輕就執掌金吾呢,什麼叫用人不疑,自己隻想著滅口幹凈,從未想手段籠絡,這就是眼界手腕的差距,張禴心底很是鄙視瞭自己一番,同時不忘向丁壽表番決心,「大人提攜之恩,下官不敢或忘,必竭誠報效,有關瑞珠夫人之事必爛在肚內,絕不會向旁人吐露隻言片語。」

  「說瞭也無妨,這事皇上也知道。」

  二爺一句話,讓張禴的下巴再度掉瞭下來。

  ***    ***    ***    ***

  打發走瞭一頭霧水的張禴,丁壽推開書房軒窗,窗外是府內花園一角,遙見一角涼亭,青藤纏繞,花木叢叢,對植雙桂,枝繁葉茂。

  丁壽輕嗅丹桂飄香,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仍覺胸悶難暢,如有巨壘壓心。

  「一飲一啄,皆是天定。張老兒對你有恩,我留他一條性命作為報答,可你對我有情,我又該如何補償虧欠呢?」丁壽抑鬱難遣,凝望著花亭癡癡出神。

  「嗯?」

  一角女子裙幅在一棵桂花樹後一閃而過,速度極快,若非丁壽一瞬不瞬地盯望那處,幾乎錯過。

  如今府衙內除瞭丁壽從京城帶來的錦衣衛,還從平陽百戶所中抽調瞭一支人手,丁大人對自身安全素來看重,可信不過平陽衛的那些駐軍,而那位平陽的錦衣衛百戶當日聽聞地面上有白蓮教活動,自己不但一無所知,竟還是靠上面大老板給揪出來的線索時,當即便嚇尿瞭褲子,這兩日親自帶隊房前屋後的警蹕護衛,隻求能給這位緹帥留些好印象,保住眼前飯碗。

  重重戒備之下還能來去自如,可見來者不善,丁壽如今心煩意亂,正想找個人痛快打一架,當即翻窗而出,順著裙角飄過的方向追瞭下去。

  ***    ***    ***    ***

  「咳咳……」白壑暝伏案劇烈地咳嗽,聲嘶力竭,涕淚四溢。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白映葭捧著一碗湯藥進得房來。

  「爹,您怎麼瞭?可是舊傷又發瞭?」白映葭驟然變色,匆匆上前問道。

  「無事。」白壑暝費力地將身子扭向一邊,捂嘴強行抑住體內不適,胸口如同破風箱般喘著粗氣,聲音嘶啞道:「隻是喝酒嗆到瞭。」說罷舉起酒葫蘆便是一番牛飲。

  「爹,您身子不好,就不要飲酒瞭。」白映葭秀眉輕蹙,溫言勸說。

  「用不著你來管教。」白壑暝依舊故我。

  玉面一窒,白映葭垂首稱是,端藥強顏道:「您的藥好瞭,先喝藥再飲酒也不遲。」

  「我這身子藥石罔效,不如喝酒實在。」白壑暝並不看女兒一眼,繼續仰頭灌酒。

  「這副藥不比往日,多瞭許多珍貴藥材,咱平日裡……」白映葭突然住口,面上多瞭幾分窘態,抿唇道:「幸虧丁大人……」

  「哼!」白壑暝揮手一撥,將藥碗掀翻在地,「白某還沒淪落到靠人舍藥乞命的地步。」

  「女兒絕沒這意思。」白映葭螓首連搖,慌張辯解,「是丁大人他……」

  「他是誰傢大人?!」白壑暝白眉豎起,厲聲反詰。

  白映葭一時語塞,默默垂淚。

  掃見女兒面上淚痕,白壑暝目光一轉,瞅向別處,「覺得委屈?」

  「女兒不敢,隻恨女兒無能,無力為爹尋醫問藥,隻能眼睜睜見爹爹日夜為病痛困擾。」

  白壑暝哈瞭一聲,「老夫病痛不幹別人事,用不著你來擔心,你若覺老傢夥礙眼,盡可離去,天高海闊,何處不得逍遙快活。」

  「女兒萬萬不敢。」白映葭急忙跪倒,梨花帶雨,「當年若非爹爹恩德,我早已成路邊餓殍,爹爹救命撫養之恩,女兒粉身難償萬一,若有過錯,任憑您老責罰,隻求日夜能侍奉堂前,求爹莫要再提此事。」

  「當年救你隻是一時心血來潮,傳你本事也是老夫窮極無聊,為自己解悶而已,你從不欠我什麼。」白壑暝漠然說道。

  白映葭玉容慘淡,一片絕望,轉手從地上拾起一片摔碎的藥碗碎片,抵在喉前,決然道:「爹爹再提此事,女兒隻好死在您老面前。」

  長眉微挑,白壑暝哂然道:「你以死威脅老夫?」

  「女兒不敢。」白映葭語態恭敬,卻十分堅決,「隻是爹若要趕女兒走,我寧願一死。」

  白壑暝知道養女性子,言行舉止皆以他為范,說到做到,再說下去怕是真的會自裁當場,舉酒就唇,不再言語,父女二人一時僵住。

  「冷面魔儒白壑暝,你與本姑娘出來。」聲音又快又脆,如燕語鶯啼,十分動聽。

  聽人語氣對父親不敬,白映葭眸中冷光閃現,跪地的一雙秀足在地面一蹬,飛身而起,順手摘下墻上寶劍,整個人影破門飄出。

  將酒壺緩緩放下,白壑暝攢眉自語:「來得好快。」

  一個綠衫少女負手立在院內,見到躍出門的白映葭稍感意外,「你是誰?」

  「你又是誰?」白映葭手握劍柄,冷聲叱問。

  綠衫少女並不為白映葭冷冰冰的語氣著惱,淺笑施禮道:「在下戴若水,這位姐姐請瞭。」

  「白映葭。」對方笑意盈盈,白映葭未曾絲毫放松,仍舊警惕地註視對方。

  綠衫少女戴若水斜首看看門內,略微遲疑道:「敢問白姐姐,裡面還有何人?」

  「與你無關。」白映葭凝神戒備,準備應對對方反目。

  怎料戴若水頷首嫣然,「白姐姐說的是,小妹唐突瞭,想那白壑暝昔年威名赫赫,定不是藏頭露尾的無膽鼠輩,小妹定是尋錯瞭地方。」

  「你沒找錯,白某在此。」

  戴若水轉身欲走之際,白壑暝突然出現在瞭門前,昂然挺胸,蕭疏軒舉,不見半分病態。

  「那兩個傢夥確實沒騙我,你這老魔果然藏身此處。」戴若水帶著幾分雀躍,脆聲道:「天地門人戴若水代師父師公兩位老人傢向你問好。」

  「老夫與那二人沒什麼交情,有什麼話直說吧。」白壑暝強按胸口不適,緩緩說道。

  「早聞冷面魔儒快雨無形劍為武林一絕,本姑娘初涉江湖,鬥膽請前輩賜教一二。」擺弄著掌心玉笛,戴若水嘴角笑意盎然。

  「你也配與我爹較量。」

  一聲清叱,白映葭長劍出鞘,劍勢未展便覺眼前一花,掌上一輕,長劍已被人從手中奪去。

  白映葭莫名驚愕地看向戴若水,隻見她淡然屹立原處,衣袂輕飄,整個人仿佛從未動過,隻是手中多瞭自己的那柄長劍。

  「凌虛禦風,看來那對夫妻這些年至少調教出瞭一個好徒弟。」白壑暝點頭贊賞。

  「爹,女兒無能……」白映葭又羞又氣,緊咬貝齒,強忍住鼻尖酸楚,不讓眼淚滴下。

  「你除瞭劍法,其他所學皆未窺堂奧,輸得不冤。」

  「女兒愚鈍,未能習得爹本事萬一。」白映葭繃緊玉頰,語音幽咽。

  「與你無關,是我沒教好。」白壑暝淡然道,他說得也是實情,因自身之故,他不能如其他人般幫弟子開通經絡,導氣運行,白映葭武學進境自然緩慢。

  「如何,本姑娘可堪一戰?」戴若水眨瞭眨烏晶水眸。

  「自然可以,不過老夫與你隻比一招。」白壑暝道。

  「隻一招?」戴若水奇道。

  「隻一招,既分勝負,也決生死。」白壑暝泰然自若,「丫頭可有膽量?」

  「好,一招就一招。」戴若水也隻略一猶豫,便下定瞭決心,翻手將劍擲回。

  白壑暝抄手接過,手指緩緩從劍身拂過,眼神溫柔的如同撫摸自己的愛侶。

  「爹,您的……」

  「住嘴。」白壑暝喝止住白映葭,放緩語氣柔聲道:「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父親,便找個好人傢嫁瞭。」

  「爹!」白映葭悲呼一聲,以往從未覺得自己眼淚有今日之多。

  白壑暝左手微引,右手長劍當胸平舉,似乎攪動瞭周邊氣流,白映葭被氣息壓迫得不禁退開兩步。

  戴若水並不作勢,絲毫感覺不到如泰山壓頂般的迫人氣勢,兩臂自然下垂,呼吸間似乎有一種奇妙的韻律,使她與天地萬物,花草樹木融為一體。

  對方年紀不大,心境修為已到如此境界,白壑暝也在意料之外,隨即心中釋然,如此也好,自己也能求個解脫。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樹梢上一個憊懶的聲音傳來,「這一仗讓給我如何?」

  丁壽輕飄飄地落在二人之間,舒展瞭一番筋骨,才覺得好受瞭些,這二人蓄勢待發,引得藏身近處的他險些氣機紊亂,胸氣難抒,好不別扭。

  玉笛背後,戴若水上前兩步,巧笑嫣然,「是你呀小淫賊,且閃一邊,待我與這老魔比試完再與你敘舊。」

  「姑娘反正要找人比試,我也想尋人打一場,我二人各取所需,有何不好。」丁壽道。

  「本姑娘又不是逮人便打的武瘋子,這是天地一脈與魔門的舊恩怨,你小孩子不懂,快讓開。」戴姑娘比丁壽還年輕幾歲,這副老氣橫秋的語氣卻似模似樣。

  「那就更要鬥上一場瞭。」丁壽今日心中鬱悶,也懶得費心機算計利害,「我也是魔門中人,要打便來尋我。」

  「你?!」戴若水先是一驚,隨即嗤笑道:「我問過人瞭,魔門中沒你這一號,別胡鬧。」

  「你與魔門無冤無仇,隨意登門尋釁,還敢說我是胡鬧!」

  「你懂什麼,魔門肆意妄為,濫殺成性,乃武林公敵,本姑娘是替天行道。」戴若水傲嬌地揚起下巴,大義凜然。

  「哈,說得好聽,當年與九大門派聯手攻入黑木崖的,可不乏血案累累惡跡斑斑的黑道高手,彼時那些俠義中人怎不知替天行道!姑娘不妨回去問問尊師,他們與魔門間恩怨究竟因何而起,看這些前輩高人能否坦言相告!」

  換做往日,丁壽見著這位武功奇高的漂亮姑娘,即便不化身舔狗,也會和顏悅色,以禮相待,偏偏今日因瑞珠之故心境不佳,言辭再無往日客氣。

  「你找茬?」夾槍帶棒一番話,還捎帶著質疑天地仙侶的人品,戴若水不免來瞭火氣。

  「不敢,是姑娘先找上門來的。」丁壽並不退縮。

  戴姑娘被氣樂瞭,「好,我成全你。」

  話落人到,綠影閃動,戴若水飄至近前,素手伸張,印向丁壽胸前。

  對方身法太快,丁壽不及抵擋,含胸吸氣,身形瞬間後移數尺,堪堪避過這一掌。

  戴若水得理不讓人,後手連綿而至,招式飄忽靈動,變幻莫測,丁壽先機已失,連退數次,幾乎被逼入墻角,猛然一指斜出,凌空點向戴若水肩胛。

  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勁仿佛從虛空中迸現,倏然而至,戴若水驚呼一聲,施展凌虛禦風身法向後退開。

  「好個狠心的小淫賊,你來真的!」

  戴若水嬌叱一聲,身形比方才還快的速度疾返而回,這一遭抽笛在手,翠影重重,漫天都是持笛漂浮的仙姿魅影,將丁壽包圍其中。

  丁壽稍得喘息,再不敢大意,雙掌天魔手連環使出,不時出其不意地點出一記搜魂指,與戴若水鬥個旗鼓相當。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中生有,有無相生。天地仙侶以道藏所學,融匯武功之中,確有獨到之處。」

  白壑暝雖然心脈受損,武功打瞭折扣,眼力仍在,見兩個兩個年輕人各出所學,一個飄飄欲仙,一個魔氣縱橫,舉手抬足無不是大傢風范,不由感慨自己是否真的老瞭,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今日的江湖已不是他昔日縱橫的時候瞭。

  白映葭更是看得目眩神迷,沒想到隨隨便便的一招一式,場中二人使出便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效,後招變幻之繁雜精妙,更是想所未想,回想那日林中交手,不由暗暗後怕,那丁壽當時竟手下留瞭情的。

  戴若水手中玉笛突然滴溜溜一旋,微微上揚,直罩丁壽頭頂、咽喉、胸前七處要穴,笛尚未到,笛孔中溢射的氣勁已催逼得他眉目生風,隱隱有炸裂之感。

  翠玉笛一尺有餘,在戴若水手中如同一柄短劍般鋒銳,其勢快不可言,瞬間已到眼前,丁壽腰身驀然後仰,躲過來勢,左手並掌如刀砍向皓腕,右手飄然一指如天外飛出,挾帶著一道強勁真氣襲向戴若水咽喉。

  丁壽反擊如電疾閃,戴若水隻得松開玉笛,玉掌翻轉如花瓣綻放,迎向攻來的一記掌刀。

  兩掌甫接,丁壽身形一凝,戴若水則如秋葉般翩然飄出,躲開指風,身在半空,纖腰微扭,電閃般再度折回,一掌拍向方直起腰來的丁壽。

  丁壽立足不穩,匆忙施展天魔迷蹤步,身形旋風一轉,繞瞭開去。

  二人這一來回兔起鶻落,變化無端,丁壽雖逼得戴若水玉笛脫手,人卻一退再退;反觀戴若水應變迅捷,玉笛尚未落地,人已佇立原處,笛子輕巧巧地落在小蠻靴上,連灰塵也未蹭上半點。

  秀足輕翹,玉笛如龍騰轉,再度落回手中,戴若水自得一笑,「勝負如何?」

  「棋逢對手,算是平局吧。」驚心動魄的一番交手,丁壽心中鬱結消散不少,恢復瞭沒皮沒臉的憊懶樣子。

  戴若水小嘴一撇,「不服再來。」

  白壑暝突然眉心一皺,「丫頭,你說話中氣不足,真氣未繼,可是有隱疾?」

  「誰說……」戴若水還要嘴犟,突然眼前一黑,噗通栽倒。

  「姑娘,你怎麼瞭?」丁壽沖上前扶起戴若水。

  戴若水牙關緊閉,一言不發。

  「白師兄,她怎麼回事?」丁壽扭頭問向圍攏過來的白壑暝父女。

  白壑暝闔目搭脈,片刻後睜眼道:「這丫頭中瞭謝師姐的太素陰功,傷勢未愈,又強行動手,氣血疾行,舊傷復發。」

  「可有施救的法子?」丁壽問道。

  「有又如何?我為何要救她?」白壑暝反問。

  「這……她曾對我施以援手,師兄權作幫小弟一個忙,來日必有厚報。」丁壽知道天地仙侶和這幫老傢夥的梁子,隻能自己許諾。

  「白某不圖回報,也不輕易施恩。」

  白壑暝的回答讓丁壽失望透頂,還待繼續勸說,老傢夥卻突然又道:「不過念著你曾替映葭療傷,此番便還你個人情。」

  松瞭口氣的丁壽連忙道謝,白壑暝緩緩道:「這小妮子該是自行運功療傷過,傷勢本已壓制,天地一門武學講究的是有無相生,陰陽互補,單憑她一人的陰柔內力想驅除體內的太素陰功,談何容易!」

  「依師兄之見,又該如何?」

  「沖脈為氣血要沖,你照我所說,依次打通她……」白壑暝驀地大喝一聲,「丫頭你做什麼?!」

  隻見一旁白映葭運氣於掌,正向戴若水當頭拍下。

  丁壽翻手出掌,天魔手拂字訣立時使出,指尖及體,白映葭手臂酸麻,再也抬不起來。

  白壑暝反手一掌,抽得白映葭櫻唇腫裂,「乘人之危,我便是這麼教你的麼!」

  「爹,此女對您心懷惡意,何必還要救她!」白映葭倔強回道,斜睨丁壽,「我欠你一命,還你便是。」

  說罷舉起另一手向自己百會穴拍去,掌在半空便被白壑暝一把攔住。

  「白某仇人無數,你殺得完麼?」

  「殺一個少一個,誰碰您,我殺誰!」白映葭堅定言道。

  「癡兒。」白壑暝輕聲一嘆,不再怪罪於她,轉首對丁壽道:「覓一靜室,為她療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