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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漕運總兵

  揚州府衙。

  方未然一身疲憊的走進班房,將手中的包裹輕輕放在桌案上。

  正在桌案後辦公的揚州府捕頭竇三寶抬起頭來,看瞭來人立刻笑逐顏開,“方捕頭回來瞭,快請坐。”

  方未然點瞭點頭,指著包裹道:“陸天成的腦袋,驗明正身,即可銷案瞭。”

  竇三寶驚喜道:“您把陸天成的瓢兒摘瞭?!”

  急忙打開包裹,盒子裡面是一顆石灰醃制的人頭,四十來歲年紀,面目依稀可辨,竇三寶仔細驗看人頭左頰的一顆銅錢大的黑斑,興奮道:“不錯,正是陸天成這惡賊。”

  竇三寶恨恨道:“這賊子的奪命地躺刀陰險毒辣,兩淮六扇門裡不知多少弟兄被他廢瞭雙腿,今日終是得瞭報應,小的代弟兄們謝過方爺瞭。”

  “職責所在,不須客氣。”方未然語氣淡漠,自斟瞭一杯茶飲下,“衙門裡怎這般冷清?”

  竇三寶才緩過神來,訝異道:“方捕頭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方未然皺眉。

  “五十萬兩漕銀失竊,聖上震怒,運河兩岸如今是風聲鶴唳,您一點風聲也沒得到?”竇三寶納悶道……

  方未然搖頭,“這陣子一直在荒山野嶺裡追捕陸天成,並未得到消息。”

  “哎呦方爺,那您還耽擱什麼,三法司傳令過來,六扇門全力配合平江伯偵破此案,段爺先得瞭消息,已經抽調揚州鎮江二府的快班好手趕赴淮安瞭。”竇三寶急得直跺腳。

  “淮安……”方未然眉頭輕鎖,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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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漕運鎮守總兵府公署。

  漕運總兵平江伯陳熊坐在正堂,臉上陰晴不定地看著團團亂轉的右都禦史漕運總督洪鐘。

  “洪都堂,您老要麼就好好坐著,不然就回您西邊的總督公署,這樣轉得我眼暈。”

  雖然洪鐘比陳熊大著幾十歲,陳熊的語氣並不客氣,《大明律》裡從沒有過以文馭武的扯淡規定,武官變得和爛白菜一樣不值錢那是嘉靖朝軍屯敗壞以後的事,漕運總兵又歷來是超品的武勛擔任,漕運總督按慣例無論會議還是相互拜見,都要位居漕運總兵之下,誰教丫是後設的呢,連總督衙門都是就著漕運總兵府公署建的,中間再打穿瞭連在一起。

  當然,牛掰的漕運總督也不是沒有,東林大佬李三才就是一位,這位托塔天王可是敢直接誣陷捕殺萬歷皇帝派出的稅監的,和他搭夥的漕運總兵是王守仁的孫子新建伯王承勛,李三才是真把這位當孫子對待,結果是這位漕運歷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漕運總兵打鋪蓋回傢,奏表裁撤漕運總兵官,徹底把自己的官職掃入歷史塵埃。

  洪鐘沒人傢李三才的膽子,聽瞭陳熊奚落的話也不著惱,苦笑道:“下官初督漕運,便逢上這驚天大案,難免手足無措,教爵爺見笑瞭。”

  “文督催,武督運,便是有罪也是本爵大頭,你操個什麼心。”陳熊嘴上說得輕松,心裡也是波翻浪湧。

  漕運起自永樂,陳熊祖上陳瑄自永樂元年督理漕運,兼管地方三十年,根深蒂固,他老子陳銳同樣督漕十四年,本來守著這一條運河繼續發財多好,偏偏弘治十三年韃靼蒙郭勒津部火篩進犯,陳銳與許進兩人搭檔督師救援,那火篩驍勇善戰,豈是好相與的,陳銳與許進畏縮不前,最後陳銳以逗留獲罪,京城裡還把他老子愛喝涼酒的習慣給編成瞭段子,什麼“平江不飲熱酒,怕火篩”,姥姥,要不是你們這幫大頭巾把剛取得賀蘭山大捷的王越給氣死瞭,韃子敢往河套跑麼。

  熬瞭這麼些年,總算自己又能接班瞭,倒黴事一個接一個,先是來瞭一個四六不懂的戚景通礙眼,接著漕銀又丟瞭,老陳傢這些年怎麼就走瞭背字兒,翻不過身來瞭。

  洪鐘哪知道這位爺心裡的小九九,入仕三十年才熬到今天,要是再經蹉跎,此生中樞無望,老大人心憂如焚,話也直白瞭許多,“爵爺,下官與您不同,您京裡有長輩護著,與幾位部堂大人也都交善,下官這些年,唉!”

  悵然一嘆,洪鐘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弘治十一年老夫便是順天巡撫,可流年不利,整飭邊備,挖山山崩,分渠無水,科道言官彈劾老夫濫用民力,欺君妄言……老夫走到今天不容易啊!”

  說到動情,洪老大人還滴下幾滴眼淚,看得陳熊挺不落忍。

  “右憲,既然你不把本爵當外人,那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京師來信,隻要能盡快結案,追回漕銀,幾位閣部自會為我等開脫。”

  洪鐘抹瞭下眼睛,“此言當真?”

  “當然,咱們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瞭你,蹦不開我。”陳熊哂然。

  “可是,連個活口也沒留下,毫無頭緒,如何結案啊?”洪鐘一副苦瓜相。

  “這事的關節是漕銀,至於誰犯的案子不重要。”陳熊惡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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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平底漕船停靠在清江浦碼頭,四邊運軍嚴加戒備,將周圍船隻遠遠隔開。

  段朝用還不到三十歲,高瘦的個子,狹長的臉頰呈灰白色,一雙狡黠明亮的眸子精光爍爍地掃視著船上的每一個角落。

  “段爺,這是仵作的驗屍格目。”一名捕快雙手遞上一份表冊。

  段朝用掃瞭一眼,並沒有去接,淡淡說瞭聲“念。”

  “是。”捕快應聲,“死者一名千戶,四名百戶,二百運軍,及十二名船工,總計二百一十七人,俱為利刃所殺,一招斃命。”

  “一招斃命?”段朝用看著由船頭延續到船尾的七丈船身,所有死者倒地及手握兵器俱有炭筆描畫的影像,雜七雜八地重疊在一起。

  “賊人輕功不錯呀!”段朝用不由發出感慨。

  “再好的輕功也抵不過段爺的千裡獨行啊。”捕快恭維道。

  段朝用自得一笑,一拐一拐地向船艙處走去。

  艙內昏暗,身後捕快慌忙晃出一個火折子,點燃火把跟瞭進去。

  火光晃動,映得艙門內側一個角落裡些微亮光一閃即逝,微不可察。

  “別動。”段朝用一聲厲喝,嚇得捕快連忙止住腳步。

  閃身回到艙門,段朝用手按門板細細摸索,突然指尖用力,一枚飛鏢從艙門內挖瞭出來。

  看著熟悉的燕形鏢身,段朝用笑容中帶著酷寒,“燕子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