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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入宮告狀

  東華門,兩名身穿麒麟服的中年人氣勢洶洶地穿過內金水河,一路向宮城北邊行來。

  路上所遇宮人見瞭二人都躬身行禮,二人神態倨傲,不理不睬,唯有眼中怒火看得宮人心悸。

  這二人便是慈壽太後的兩個親弟弟,壽寧侯張鶴齡與建昌侯張延齡,弘治帝專寵張太後,張氏一門榮寵至極,這二位也被慣得囂張跋扈,說難聽點,被他們踩過的地方連草都不長。

  轉過禦藥房,一個青年宦官對著二人恭敬施禮,“奴婢張雄見過二位侯爺。”

  張鶴齡從鼻孔“嗯”瞭一聲,算是招呼,腳步不停,繼續奔往仁壽宮,平時心情好或許會寒暄幾句,可今日不同,自傢兒子被人打瞭,想想昨天晚上兒子捧著豬頭般的腦袋回來的樣子,他現在都心疼。

  可這張雄仿佛不識時務般跟著二人,“不知二位侯爺要去哪兒?”

  “我們哥倆要去哪兒輪得到你這奴才管麼!”張延齡比自己哥哥脾氣還暴躁,當即噴出一句。

  “奴婢不敢,”張雄依然臉上帶笑,“隻是二位侯爺何等尊貴,若是身前沒個引路的,怕是失瞭威風體面。”

  這話說得熨帖,二位侯爺聽著舒服,張延齡也放緩瞭語氣:“你叫張雄,在宮裡什麼差事?”

  “奴婢現為長隨,在司禮監當差。”張雄低眉順眼地答道。

  一般人對宮裡的閹人統稱太監,可“太監”這一職位不少內侍一輩子都到不瞭,從雜役火者做起,當差、長隨、奉禦、監丞、少監,再往上,才是內宦職場生涯的頂峰“太監”,當然即便成瞭太監也分三六九等,淘寶掌櫃怎麼著也不等同於馬雲。

  “這麼個伶俐人才做瞭長隨,王嶽那老狗還真不懂用人。”張延齡譏笑道,他們兄弟兩個當年連皇帝姐夫的帽子都敢頂腦袋上比量,說話從來沒什麼忌諱。

  “司禮監的幾位祖宗自有打算,奴婢不敢置喙。”張雄自始至終垂頭看著靴尖。

  “唷喂,懂事啊,哪天我們跟太後說說,升你做太監得瞭。”張延齡拍著張雄肩膀,嘻笑道。

  張鶴齡咳嗽一聲,掃瞭自己這個成天沒個正行的弟弟一眼,沉聲道:“太後可在宮裡?”

  “太後昨晚上忙瞭半宿,如今該是醒瞭。”

  “昨晚上宮裡出瞭什麼事麼?”張鶴齡疑惑問道。

  “沒什麼大事,隻是打瞭一個叫丁壽的錦衣衛僉事。”張雄陪著笑臉。

  張鶴齡腳步一停,咬牙切齒道:“丁——壽?”

  張延齡湊到自傢哥哥身前,“哥,那個打瞭宗悅的不就是……”

  揮手止住自傢兄弟的話,張鶴齡轉向張雄,“太後為什麼打他?”

  “還不是些狗皮倒灶的事情,那小子步入官場才幾天啊,又是穿宮腰牌,又是當欽差的,這滿樹的棗兒就紅瞭他一個,我們宮裡面的人沒少議論他。”張雄絮絮叨叨,發泄著牢騷。

  張鶴齡眼中寒光一閃,“噢,不知都怎麼議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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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壽宮寢殿內,張太後慵懶地坐在妝臺前,周邊宮女如同蝴蝶般穿梭不停,身後四名宮女捧著頭油、香精及各種梳洗用具,一名宮女正用犀角梳篦為她梳頭。

  “稟太後,壽寧、建昌二位侯爺求見。”宮外侍從的小內侍進來稟報。

  “他們哥倆來瞭?”張太後對著正面銅鏡看瞭看,又從兩側宮人舉著的鏡子裡瞅瞭瞅後腦發髻,滿意地點瞭點頭,隨口道:“叫他們進來吧。”

  張鶴齡兄弟大踏步走進宮內,隔著扇屏就嚷嚷起來,“太後,我們老張傢被人欺負啦。”

  大嗓門嚇瞭張太後一跳,嗔怪道:“什麼事兒一驚一乍的,誰能欺負你們,誰敢欺負你們,進來說話。”

  張鶴齡見瞭姐姐大放悲聲,“太後,宗悅被人打瞭。”

  “宗悅被打瞭?誰打的?傷得重不重?”一聽自傢侄子被人揍瞭,張太後勃然變色,連聲問道。

  “被抽瞭好幾個巴掌,臉腫得不成樣子,太後,您說宗悅這孩子長這麼大,弟弟我什麼時候舍得動他一手指頭,好不容易拉扯大卻被外人給打瞭,姐姐,您要給我做主誒。”說到動情,壽寧侯眼淚都下來瞭。

  “這麼大人瞭,哭什麼鼻子,到底是誰打的?”自傢弟弟半天說不到正題,太後焦躁問道。

  “是個叫丁壽的錦衣衛。”

  侍立在一旁為太後梳頭的宮女聽瞭丁壽名字便是一驚,眼珠一轉便悄悄退瞭下去。

  “丁壽?”太後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是不是弄錯瞭,這小子一向乖巧懂事,怎會做出此等狂悖無禮之舉?”

  一聽姐姐還為那小子辯解,二位侯爺更覺委屈,張延齡大叫道:“怎會弄錯,昨夜宗儉和宗悅在一起,眼看著他被打的,可憐宗儉現在還被嚇得六神無主,姐姐誒,您這兩侄兒都被這小子欺負瞭,他眼裡哪還有張傢,哪還有您啊!”

  “昨夜?在哪兒打的宗悅?因為什麼打的?”張太後隱約覺得不對。

  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己兒子在青樓爭風吃醋挨打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張鶴齡生怕弟弟說漏瞭嘴,搶聲道:“在一處酒樓,幾個臭小子在一起借酒鬧事,打瞭侯府的人,宗悅就帶瞭人去拿人,結果錦衣衛橫插一腳,那個什麼丁壽就把他給打瞭,我那可憐的兒誒!!”

  與昨夜的事兩相對照,張太後就瞭然那幾個臭小子裡八成有自己兒子,丁壽護駕心切,打瞭張宗悅,不過說一千道一萬,挨打的總是自傢侄兒,若不懲治他一番,這兩個弟弟就不會罷休。

  張太後正琢磨怎麼收拾丁壽時,身邊宮女捧著一個翠玉托盤盈盈拜倒,“太後,這是內府新趕制出的一批首飾,您看可還中意?”

  太後扭身看去,托盤上盡是珍珠首飾,連那赤金瓔珞上都是明珠點綴,“怎地都是珠飾?”張太後拾起一支珠花問道。

  “這都是前些日子得的那些東珠所制,”宮女看著太後手裡那支珠花笑道:“太後好眼力,這枚珠花金絲纏繞,單就上面這十數顆珍珠個個珠圓玉潤,遠勝內府珍藏。”

  太後想起丁壽回京曾送瞭一批東珠過來,這小子這麼有孝心,倒還真舍不得重罰瞭,扭頭見張延齡抻著脖子往盤子裡瞅,不由笑罵道:“堂堂一個侯爺,就這麼見不得好東西,都拿走吧。”

  “謝太後。”張延齡顛顛跑過來,接過托盤時,見這宮女清秀俏麗,不由伸手在那筍芽般的玉指上摩挲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