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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春色相宜

  “小公子,何故匆匆而去?”丁壽被拉扯到人群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才得空問道。

  “方才進來個熟人,被他看到我就不妙瞭。”朱厚照擺擺手道。

  想著今後怎麼面對顧傢人,丁壽苦著臉道:“您這回可害苦我瞭。”

  朱厚照聽丁壽把一肚子苦水倒完,不以為意道:“多大個事情,我下旨指婚不就是瞭。”

  “您高抬貴手。”丁壽作瞭個揖,“我可不想這麼早擺房正妻在傢裡,不是給自己找罪麼。”

  丁壽剛說完就覺得失言,“我……我……不是說您。”

  小皇帝沒當回事,鼓著腮幫子道:“若不是有這個規矩誰想大婚,不過婚後就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瞭,看誰還把我當小孩子看。”

  “您說的是,看天色不早,是不是陪您回傢?”丁壽堆笑道。

  “不回,難得出來一趟,還沒玩夠呢。”朱厚照搖頭。

  “沒錯,我們總要讓公子爺盡興不是。”馬永成二人小雞啄米地點頭。

  “那您說還要去哪兒玩?”今天攤上這個熊孩子,丁壽也打算認命瞭。

  朱厚照仰頭看天,半天憋出一句:“你拿主意,反正要好玩的,我沒玩過的。”

  這不是耍無賴麼,丁壽撓頭。

  這時一輛青佈蓬的馬車緩緩駛過,車簾挑開,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丁兄,道左相逢,這是要去哪兒啊?”

  丁壽暗道幫手來瞭,“焦兄,近來可好?”

  身材瘦削的焦黃中下車與丁壽客套瞭幾句,看瞭看朱厚照等人,疑惑道:“這幾位是……”

  “這位是……”丁壽發愁怎麼介紹小皇帝。

  朱厚照呵呵一樂:“兄長請瞭,在下朱德正,乃是丁大人的表弟,這兩個是傢中長隨。”

  “既然是丁兄表弟那便是自傢人瞭。”焦黃中得瞭老子囑咐,一定要好好結交丁壽,姿態放得很低,“正好愚兄約瞭幾個朋友小聚,幾位同往如何?”

  朱厚照愛熱鬧的性子當然叫好,這位爺同意瞭,其他人哪敢說不。

  於是一行人上瞭馬車三拐兩拐的來到瞭本司胡同,雖未到掌燈時分,各房院落中還是能飄出濃濃的脂粉香氣和絲竹之聲。

  這地方丁壽可不陌生,拉住焦黃中,道:“此處是教坊行院密集所在,怎麼到瞭這兒?”

  “詩酒風流怎能少的瞭紅袖添香,聚會之地便在宜春院。”焦黃中理所當然道。

  “宜春院,這名字真是好聽,快走快走。”朱厚照連聲催促。

  馬永成和魏彬二人也是跟著附和。

  得,你們幾個非要逛妓院,二爺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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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春院外觀看起來像是一座書寓,粉白墻面,青磚碧瓦,倒還真像個風雅去處。

  一進大門,便有足穿毛豬皮靴,頭戴綠色角巾的龜公過來迎客喊堂,“樓上的姑娘們見客瞭。”

  焦黃中一塊碎銀丟瞭過去,“休要呱噪,去喚一秤金來。”

  接瞭打賞的龜公一臉賤笑,點頭哈腰道:“幾位爺裡邊請。”

  時候尚早,此時行院內客人並不多,幾人過瞭天井,進瞭大堂,朱厚照選瞭張椅子一屁股坐下,抖著衣衫道:“今天逛得累死瞭,快點上茶。”

  馬永成趕快跑到皇帝身後,拼命舞動袖子幫著扇風,魏彬扯著嗓子喊:“沒聽見公子爺的話麼,快點上茶,人都死光瞭?”

  焦黃中一愣,看瞭丁壽一眼,丁壽一攤手示意他也沒辦法,隻得由焦黃中上前,“朱兄,這裡不是我們坐的。”

  朱厚照左右看看,“這桌子有人占瞭麼,怎得沒看見?”

  “勾欄行院自有一套規矩,從”前門“”升階“”登堂“到”進軒“”落座“”定情“,次序分明,我等的身份不宜在此散座。”焦黃中解釋道。

  “怎麼到這吃酒還要像朝堂站班一樣,那麼多的規矩講究?”朱厚照本就是個討厭規矩的,誰想處處都是規矩,一個字,煩。

  “這位公子說的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行院規矩傳承千年,自有道理。”一個身披粉紅輕紗的婦人手拿香帕迎瞭出來。

  “幾位公子,好久不見,真是想死奴傢瞭。”婦人揮動香帕,嬌聲嗔道。

  朱厚照納悶,“本公子今日才第一次來,何來久不相見之言。”

  婦人笑容一滯,焦黃中和丁壽忍俊不禁,這女人拿風月場中橋段兜客,卻被這初來的雛兒一句話給噎住瞭。

  婦人畢竟老於世故,轉瞬間便噗嗤一樂,“原來公子第一次來,可奴傢總是覺得您面善,莫不是前世有緣?”

  “真的,這世上真有輪回一說?”朱厚照自小聰慧,精佛學,擅梵文,對佛傢轉世輪回還是有幾分相信的。

  “好瞭蘇媽媽,不要逗這小兄弟瞭。”焦黃中一旁笑道。

  “奴傢哪敢耍弄幾位公子爺,這不一聽焦公子來瞭,人傢便倒履相迎麼。”婦人掩口笑道。

  朱厚照恍然,“你剛才在騙我?”

  “奴傢怎麼舍得騙您這樣俊俏的小公子。”婦人媚笑,腰肢輕扭,轉到瞭朱厚照身邊。

  “大膽。”“放肆。”馬永成和魏彬在後面大喝道。

  “唷,二位爺,您悠著點,還沒到您使勁兒的時候呢。”婦人如蔥玉指拍著自己高聳的胸脯,大驚小怪道:“您這嗓門,真嚇死奴傢瞭。”

  他們要是能在這地方使上勁,那才見瞭鬼呢,瞧著魏、馬二人被這話噎得三屍神暴跳,憋得臉紅脖子粗不敢發作的樣子,丁壽心中不無憐憫地冒出一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

  那邊婦人說完故意用手指挑開紗衣,胸前大片雪白肌膚都暴露在空氣中,朱厚照覷見那道幽深誘人的雪溝,不由俊臉漲紅,窘迫地低下頭去。

  婦人呵呵一笑,暗道果然是個生瓜蛋子,舉目看向焦黃中,“焦公子,今日是打茶圍還是擺飯局?”

  “勞煩蘇媽媽且給我們尋個雅軒,酒席先預備著,朋友來瞭便開席。”焦黃中吩咐道。

  “好嘞,奴傢給您安排去。”香風飄過,走到丁壽身邊還拋瞭個媚眼。

  丁壽眼尖,見那鴇兒雖上瞭年紀,卻風韻猶存,胸前高聳的玉峰絲毫不見下垂,年輕時想必也是個尤物。

  焦黃中見他呆呆盯著鴇兒背影,笑道:“這女人年輕時也是一代花魁,纏頭之資不菲,一秤金的花名就是這樣得來的,真名倒是沒幾個人說瞭,後來嫁瞭樂戶蘇淮,旁人都喚她蘇媽媽瞭。”

  “既然是花魁,怎麼還嫁瞭個樂戶?”丁壽問道。

  “說是花魁,無人脫籍不還是個賤籍樂戶,還能嫁誰,這夫妻兩個收養幾個女孩兒,開起這宜春院,就是日進鬥金,也脫不開賤民的身份。”

  丁壽點點頭,不再言語,大明朝軍民匠灶,世代不易,這是朱八八定的規矩,這邊根紅苗正的大明接班人坐在邊上,還是少說兩句為妙。

  幾人被小廝領著進瞭一處佈置典雅的竹軒,方一落座,就有從人捧上點心小吃,又一個龜公挑開簾子,“姑娘們奉茶咯——”

  一個個各具姿色的女子魚貫而入,捧著托盤,上面擺著精致茶盞,陸續來到幾人身前行禮。

  丁壽見這些女子有的清秀,有的艷麗,這個身材修長,那個嬌小玲瓏,環肥燕瘦,釵影滿樓。

  這是所謂的“加茶碗”,朱厚照可不懂青樓裡的規矩,見人端瞭盤子上來,總得打賞不是,反正魏彬懷裡揣著大把銀子,一出手就往盤子裡放瞭五兩。

  那身著鸚鵡綠裙子的女子一陣驚喜,“謝公子。”

  沒法不喜,明末陳圓圓出局也不過五兩,清唱一曲也是五兩價碼,這女子身價自沒法與秦淮八艷媲美,難得有這樣的主顧打賞。

  朱厚照不管那些,一看人傢高興,他也高興,下一個又往盤子裡放瞭五兩,一個接一個,來者不拒。

  焦黃中看不下去瞭,伸手攔住道:“少兄,愚兄在風月場裡多混瞭幾年,勸你一句適可而止,倒不是心疼那幾個”盤子錢“,可一次訂交瞭這許多姑娘,怕你身子骨吃不消。”

  朱厚照壓根沒聽懂他說的意思,隻是懵懂地點瞭點頭,焦黃中揮手讓其餘的姑娘都下去,那幫沒得到盤子錢的姑娘們看焦黃中恨得牙根直癢癢。

  即便如此,前面得瞭賞的也不少,呼啦一下子圍瞭上來,把赤膽忠心的魏彬和馬永成給擠到瞭一邊。

  “公子,您喝茶。”

  “公子,您嘗嘗這點心。”

  “公子,這是奴傢為你嗑的瓜子,來,吃一個。”

  鶯鶯燕燕,將朱厚照圍得密不透風,魏彬馬永成想上去攆開這幫女人,可又不知朱厚照是否樂在其中,怕惱瞭小皇帝,急得在圈外直跺腳。

  焦黃中微微一笑,舉茶相邀,“丁兄,你這位表弟有趣的很啊。”

  門簾一挑,一秤金款款步入,見被眾女環繞的朱厚照,她也是一愣,“瞧不出,這位公子爺胃口倒大,奴傢今日走瞭眼。”

  朱厚照奮力將眾女分開,丁壽一見他的樣子不由樂瞭,一臉的胭脂口紅,倒真像個脂粉堆裡的膏粱子弟。

  “表兄,我餓瞭,什麼時候能吃飯?”朱厚照一邊抱怨,一邊由著魏彬二人用手巾將臉擦拭幹凈。

  “正要跟幾位爺回稟,您的朋友們來瞭。”一秤金笑道。

  焦黃中長身而起,“丁兄,朱兄,請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