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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海東生變

  “此番多虧有小郎幫忙,哥哥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出宮後江彬便千恩萬謝個不停。

  “你我兄弟何必見外。”丁壽一邊客氣,心中暗道玉奴嫂嫂在閨中早就謝過瞭。

  二人正自客套,一個人影奔瞭過來,江彬剛要抽刀便被丁壽按住,來人明顯不會武功。

  “民女有冤,懇請大人做主。”來人是個美貌女子,身段窈窕,眉目如畫,雖語調怪異,卻更增瞭幾分魅力。

  江彬看得嘴巴發幹,丁壽瞧得襠下發緊,咳嗽一聲,“女子有何冤情,快快說來。”

  “此地言談不便,請大人移步靜處細稟。”

  丁壽心中暗樂,有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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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你是朝鮮國主李忄隆後宮淑容張綠水?”回到住處丁壽便將女子喚來詢問,可這女子所言著實讓他心驚。

  “敝國主被逆種李懌囚禁喬桐島,朝不保夕,請上國君臣施以援手。”朝鮮蒙大明賜予衣冠文字,張綠水身在後宮,漢語雖然生硬,卻還能語意清楚。

  “如你所言,當夜叛軍湧入,李忄隆與後宮子女俱以被擒,你如何逃脫,又怎能證明你的身份?”

  “妾身當日與貼身宮女互換衣物,自焚宮室,為取信於人,將淑容印信一並交予,趁亂夜逃出宮。”張綠水垂首道。

  丁壽靠在椅背上,“也就是說無法證明你的身份?”

  張綠水急切道:“如今敝國使團進京,正使李繼福出身青海李氏,與妾身曾有數面之緣,他定會識得。”

  “他若認出你來,我將你交給他呢還是送回朝鮮?”丁壽眼神冰冷。

  張綠水被嚇得花容失色,“天朝欲坐視敝國亂臣賊子竊據權柄而不救?妾夫李忄隆侍大明至誠,豈堪如此下場,那李懌平素對天朝多有不敬,妄言菲薄大明歷代君長,素懷不臣之心。”

  “李忄隆也好,李懌也罷,誰人做瞭朝鮮國王敢不奉大明為正朔。”丁壽攤手笑道。

  丁壽此言一點不錯,大明朝自建國起奉行薄來厚往、懷柔遠人的外交政策,此時已經建立瞭完善的朝貢體系,東亞主要國傢都奉大明為宗主,新王即位以受大明冊封為名正言順。

  當然這樣的外交政策在後世也沒少被人詬病,稱明朝花錢買面子,落一個宗主虛名沒任何好處,純粹的SB行為,這話或許有點道理,可大明朝近三百年懷柔佈德,也不是沒得半點人心,至少比同志加兄弟的幾個白眼狼要強上許多。

  在百五十年後那股西伯利亞走出的野人寒流撲面而來時,已經被迫稱臣的朝鮮君臣念念不忘天朝恩義,“我朝三百年來,服事大明,其情其義,固不暇言。而神宗皇帝再造之恩,自開辟以來,亦未聞於載籍者。宣祖大王所謂義則君臣,恩猶父子,實是真誠痛切語也。所謂仁莫大於父子,義莫大於君臣是也。而君臣之中,受恩罔極,又未有若本朝之於皇明也”,於是朝鮮放棄舊恨,外結日本,南聯鄭氏,暗圖大事,可惜咒水之難爆發,朱由榔被殺,南明消亡,即便如此,直到康熙末年,朝鮮國王仍以太牢祭祀崇禎,民間更用崇禎年號二百六十五年。

  即便是萬歷年間在朝鮮被大明收拾得頭破血流的日本,德川幕府也曾派兵數千響應鄭成功,可惜曾經保護日本不被蒙古人滅國的神風一視同仁,這幾千人直接喂瞭魚蝦;暹羅國素慕中華,大力搜救厚待明國遺民,多次請求出兵相助;即使很快臣服的安南莫氏,最初也曾派兵抗清;至於將永歷君臣交給吳三桂的緬甸,在莽白篡位之前,緬王莽達也多次援以物資。

  明亡之際尚且如此,何況此時大明天命未衰,明以厚德載物,周邊藩國同沐漢風,華夏一體,李懌腦子進水才會脫明自立。

  “這……”張綠水一時詞窮,她一介妓生,如何能說出太多道理,這一番言語已是一路上絞盡腦汁所想出來的,奈何丁壽油鹽不進,不由氣苦。

  美人窘態丁壽百看不厭,“你且將這些事寫下來,容後再議。”吩咐貽青準備飯食。

  丁壽用飯後再度進屋,見桌上飯食未動一筷,張綠水咬著筆桿,蛾眉深鎖,失笑走到她的身邊,待看到紙上所寫,二爺臉都黑瞭。

  “你寫的這是什麼……”紙上文字橫豎圈框,如同鬼畫符,倒是不陌生,後世的韓文一個模子。

  張綠水此時心神大亂,立即俯首請罪道:“大人恕罪,妾身出身微賤,未能有幸識得上國文字,隻學瞭些本國諺文,貽笑大方。”

  這東西現在叫諺文,丁壽冷哼道:“據你說你也是朝鮮文義縣令庶女,如何不習上國文字。”

  “妾身之母為賤民,敝國行從母法,一賤即賤,所以雖身為縣令之女,實為奴婢之身。”見丁壽還盯著諺文看,張綠水又道:“諺文乃敝國世宗大王所創,妾夫仰慕中華,已然下詔令禁止此文,如今李懌篡位,恐此文又將大興。”

  哦,李忄隆還下過這麼個詔令,丁壽倒是來瞭興趣,有機會不妨拉他一把,其實丁壽不知道的是朝鮮世宗創立這文字是因為朝鮮國之語音,異乎中國,漢字難學,朝鮮民間不識字的太多,於是創立二十八個字,詔書稱“訓民正音”,還大力倡導在公文和個人書信中使用“訓民正音”,並責令用“訓民正音”創作《龍飛禦天歌》。他還將“訓民正音”作為錄用官吏的科舉考試的必考科目,並在錢幣上刻印瞭“訓民正音”。

  這類似漢語拼音的東西倒是簡單易學,可毫無內涵,一經推出便遭到朝鮮兩班貴族和文人士大夫的一致抵制,認為棄漢字習諺文是以夷變夏之舉,“自古九州之內,風土雖異,未有因方言而別為文字者。唯蒙古、西夏、女真、日本、西蕃之類,各有其字。是皆夷狄事耳,無足道者”,“歷代中國皆以我國有箕子遺風,文物禮樂,比擬中華。今別作諺文,舍中國而自同於夷狄,是所謂棄蘇合之香,而取螗螂之丸也,豈非文明之累哉”,所以這東西隻在民間通行,真正成為官方文字是二十世紀中期,朝鮮一分為二去中國化的時候,即便如此,韓國人的護照和身份證上仍會在韓語旁標註漢字名,名字都是漢語意境,絕不是中國媒體音譯的什麼秀、賢、英、智、孝、宇、苑、東、麗,國人哈韓的時候奇怪怎麼韓國人名字老是這麼幾個字,都是一個拼音標出來的,同音字可不就這麼幾個麼。

  至於李忄隆禁止諺文倒是真的,因為民間有用諺文貼告示罵他,不禁才有鬼瞭。丁壽心中有想,面上卻不露聲色,喚道:“貽青、貽紅。”

  “奴婢在。”二女在廊下應命。

  “給她安排個住處。”

  “這……”二女面露難色,貽青開口道:“婢子二人住東廂,曉憐與譚媽住在西廂,再無空房。”

  “噢,”丁壽故作為難,“這便如何是好。”

  “妾身數月流離失所,有片瓦存身已感大恩,便在廊下棲身即可。”張綠水忙道,她從小吃過苦的,確實不在乎。

  丁壽搖頭,“如此豈不委屈瞭貴人,你二人將東廂騰出來,搬到西廂去住。”

  貽青領命,帶著張綠水下去安歇,貽紅走到丁壽身側,將一團柔軟飽滿緊貼到他的胳膊上,媚笑道:“爺今晚要哪位姐妹侍寢,還是婢子們一起……”

  用手在豐丘上一拍,丁壽邪笑道:“今晚上不勞你們伺候,記住瞭,聽著什麼動靜也不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