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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月下戲玉狐

  襄陽城郊,梅傢莊,夜。

  丁壽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那一日錦衣衛趁方旭外出,大舉來襲,原本照看鏢隊的漕幫弟子不敢招惹錦衣衛,鏢局中人寡不敵眾,傷亡慘重。

  衛鐵衣拼死護住可人,商六被齊元放的護手雙鉤打成重傷,若非梅退之及時趕到,性命已然不保。

  迭遭大變,方旭等人在梅退之的護送下來到梅傢莊養傷,丁壽借口跟隨,日間收到白少川暗中轉來的一封塘報,韃靼小王子巴圖孟克乘大明國喪出兵,大舉入寇宣府,總兵張俊戰敗,裨將張雄等戰死,兵兇戰危,雖然已經得知朝廷派禦馬太監苗逵監督軍務,保國公朱暉為征虜將軍,充總兵官統兵抵禦,丁壽還是對宣府傢中暗暗擔憂。

  既難入眠,丁壽索性暗運天魔心法,調理內息,正當靈臺清明,氣貫重樓之際,霍然睜開雙眼。

  “有人在屋頂。”

  雖說聲音極為輕微,可丁壽如今五感何其敏銳,當即沖出房間,飛身躍上屋頂。

  屋頂夜行人見被發現,轉身飛縱而去,丁壽立即追蹤而上,那人輕功不弱,可無論身法還是內力卻都不及丁壽,兩人距離越來越近,眼看擺脫不掉,那人轉過身來,“不跑瞭,反正跑不掉。”

  聲音清脆,容顏秀麗,身材凹凸有致,竟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美貌女子,丁壽寡人之疾又犯,不懷好意的壞笑道:“夜闖民宅,非奸即盜,二爺該拿你見官。”

  那女子狐媚一笑,“請公子給奴傢一條生路,奴傢必定讓公子滿意。”

  丁壽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很美,長途奔波下汗水已然浸透瞭黑色勁裝,佈料緊緊的貼在她凹凸有致的嬌軀上,顯得細的細,挺的挺,翹的翹,尤為難得是那一雙媚眼,眼角上挑,光波流轉。

  輕輕解開領口絆扣,女子如蛇般扭擺,雪白精致的肩窩鎖骨顯露出來,兩手繼續下拉著衣服,煙視媚行的向丁壽走近。

  兩人已相距不過一尺,伸手可及,丁壽已然可以看到隱藏在鮮紅抹胸下的深邃峰巒。

  女子嬌笑依然,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厲,螓首一低,一蓬銀光從她發髻中激射而出,直奔丁壽面門。

  女子混跡江湖實屬不易,若沒有些保命手段早就被吃得連渣子都不剩,這披發銀針就是她絕技之一,不知有多少人命喪於此暗器下。

  可惜,這次面對的卻是丁壽,丁壽奇經八脈暢通,天魔真氣已達六重天第三重的須焰摩天頂峰,內力充沛,隻見他閉氣開聲,一口罡氣噴出,那蓬銀針當即被吹得七零八落。

  未等那女子作勢,一柄折扇已經抵在胸前,丁壽笑容滿面,“這般做派,二爺怕是很難滿意。”

  女子倒還笑得出來,“妾身原是想著添些情趣,奈何公子如此不解風情。”

  丁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倒是丁某誤會瞭。”瞬間以扇代指,連點瞭女子七處大穴。

  “二爺不妨也添些情趣,你可能解得其中三昧?”

  女子覺得全身酸麻難當,似有萬蟲噬咬,苦不能言,禁不住輕輕顫抖,面露乞憐,“饒……饒命……”

  丁壽好整以暇,慢條斯理道:“你是誰?夜探梅傢莊有何意圖?”

  女子難以忍耐,顫聲道:“小……小女子……杜……翩翩,為……為日月……精……精魄而來。”

  “玉狐?!”丁壽聞言一愣,玉狐杜翩翩也是東廠有案宗的一位,近來黑道之中有七名大盜,身懷絕技,天南地北累累犯案,七人以龍、虎、豹、蛇、鷹、狼、狐排列,被稱為宇內七兇,這杜翩翩就是七兇老幺。

  杜翩翩也是一愣,他們七人行走江湖平素很少留下姓名,所以剛才未加深思便說瞭真名,不想眼前少年竟知她根底,今日恐怕難以善瞭。

  果然,丁壽又道:“宇內七兇一向隻對紅貨下手,幾時會看上這對玉玨,說,夜探梅傢莊究竟所為何事?”

  杜翩翩聞言略一猶豫,丁壽也不廢話,直接又點瞭她三處穴道,痛得杜翩翩如同打擺子般連連發抖,黃豆大的汗珠由光潔的額頭滲出,卻連話也說不出來。

  丁壽隨手為她拍開穴道,冷聲道:“你最好實話實說,別為自己找麻煩。”

  聲音清冷,嚇的杜翩翩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倒瞭出來。

  原來七兇之一的飛豹曲不平被擒入北鎮撫司詔獄,此人乃玉狐相好姘頭,杜翩翩想盜得日月精魄與牟斌交換,因此夜間探莊,不想遭有此劫。

  丁壽暗忖,這事和自己倒沒什麼關系,既然崔百裡那淫賊自己都能放瞭,這條狐貍也不是非要捉拿,想著這些,眼光便開始在杜翩翩窈窕身段上脧巡不定,肉體豐腴,乳肥肩圓,臀寬腰細,嗯,這騎在身下該是怎生受用……

  衣衫不整的杜翩翩此時好不容易喘勻瞭氣,暗自觀察丁壽神色,眼珠一轉有瞭主意,膩聲道:“公子可是要送奴傢見官?”

  “把你這小狐貍送去見官,二爺還真有點舍不得。”丁壽摸著下巴,輕輕搖頭。

  “那奴傢就謝過公子高抬貴手瞭。”杜翩翩嬌媚一笑。

  “放你倒是可以,不過——”丁壽笑容有些不懷好意,“二爺是不是該落點實惠?”

  杜翩翩咯咯嬌笑,“妾身豈是無義之人,隻是身無長物,怕公子爺看不上。”說著話,一雙柔荑輕輕搭在瞭腰帶上。

  懂事哦,丁壽嘿嘿壞笑,“常言說禮輕情意重,隻消心誠,二爺我怎是迂腐道學之人。”

  “如此,請笑納——”杜翩翩猛地一扯腰帶,一股煙霧霎時彌漫開來。

  “騷狐貍!”丁壽一聲怒罵,揮袖彈開迷煙,玉狐已然消失在黑夜中,蹤影皆無。

  丁壽雖然有氣,還是點頭贊瞭一聲,“輕功倒是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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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騰半宿,回梅傢莊已是天明,一個襴衫儒巾的中年男子迎瞭出來,乃是梅退之的長子梅金書。

  梅退之本育有兩子,幼子梅玉書資質魯鈍,學無所成,整日渾渾噩噩,神智不清,梅退之雖怒其不爭,也毫無辦法,便將一身醫術盡皆傳授長子梅金書,梅金書如今醫術高超,梅大先生之名也是享譽杏林。

  “世叔去瞭何處,父親正請您過去。”難為梅金書一把年紀,在老子要求下,見瞭丁壽規規矩矩執晚輩禮。

  丁壽謊稱晨起散步,便入內去見梅退之。

  這幾日梅退之除瞭為鏢局眾人治傷,便是借口采藥之名打探消息,據他說近幾日有許多江湖人物在附近出現,其中不乏錦衣衛的探子,怕是不日緹騎就將登門,另外鏢局眾人傷勢已無大礙,方旭等人已來辭行,詢丁壽拿個章程。

  “梅傢莊一番基業若是因此毀去實是可惜,恰好借此機會禍水東引,讓凌傢去應付這些麻煩吧。”丁壽略一思索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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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得鏢隊離瞭梅傢莊,隱身一處山崗上的牟斌冷哼瞭一聲,一旁齊元放躬身道:“衛帥,屬下這便帶人去滅瞭長風鏢局的人。”

  牟斌掃瞭他一眼,道:“你是方旭等人的對手麼?”,不理一臉窘相的齊元放,自顧說道:“梅退之在江湖上也有些聲威,傳言也是一名高手,沒必要另樹強敵,你在洛陽已是打草驚蛇,如今不動手則已,再出手必須一擊而中,免得夜長夢多。”

  齊元放恭維道:“衛帥妙算無雙,屬下孟浪瞭。”

  “這段時間也別閑著,帶著人把那些魑魅魍魎清理清理,如今的江湖,真是什麼人都敢打錦衣衛的主意瞭。”牟斌面沉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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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鏢隊又行瞭數日,漸入德安府地界,由此南下武昌,順江而下,便可到九江凌傢莊,這一行便算功德圓滿,此時方旭卻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麼。

  “遙岑,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後面的尾巴少瞭許多。”終究耐不住,開口向身旁的衛遙岑問道。

  “人少瞭許多,剩下來的卻是更難對付瞭。”衛遙岑眉頭微蹙,對目前鏢局處境也是擔憂。

  二人正自談話,遠處掀起一股煙塵,竟有一隊騎兵向這裡奔來。

  方旭等人暗自戒備,讓人將道路閃開,哪知那隊騎兵卻不過路,在車隊前勒住韁繩,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官看瞭眼長風鏢旗,開口道:“諸位可是長風鏢局的?方旭方大少可在,請出來答話。”

  方旭暗自納悶,自己與軍中人物並無往來,卻還是信步上前,“在下便是方旭,不知將軍有何見教?”

  那人聞言甩鞍下馬,上前拱手道:“在下興王府儀衛司衛正陸松,奉王爺之命恭迎方大少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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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陸府,興王府後宅。

  房內香煙繚繞,一個八卦丹爐立於屋中央,兩個蒲團分列兩旁,各有一人相對而坐,其中一人年約三旬有餘,面貌清朗,上唇微髭,身披鶴氅,正在打坐誦經。

  房門吱呀一聲,隨後一陣輕微腳步聲響起,陸松躡步來到近前,低下身子輕聲道:“人已護送上船,一路平安。”

  那人聞言微微一笑,“如此十三弟總該放心瞭。”

  此人便是弘治皇帝的四弟興王朱祐杬,弘治七年就藩安陸,向來性子恬淡,不愛享樂,喜文愛詩,沉迷黃老之術,難得為瞭榮王一封信派出王府衛隊,須知明太宗便是藩王起兵奪得天下,對於諸藩兵馬調動視為大忌,趕上性子狹隘偏激的皇帝在位,直接以謀反論罪連說理的地都找不到,一如後世的唐王朱聿鍵,這位爺是明末宗室中少有的自帶幹糧起兵勤王的,結果攤上的是崇禎皇帝,直接廢為庶人,圈禁鳳陽。

  幸好這位興王爺一向與世無爭,剛駕崩的弘治皇帝性子溫和,如今登基的小皇帝更是隨性的主兒,這父子倆都不會為這事與宗室為難。

  兩人談話雖輕,卻影響到瞭對面那須發如銀的老道士,老道睜開眼:“煉丹之時須凝神靜氣,不外於物,王爺慎之。”

  老道名為邵元節,在龍虎山上清宮修道,千年以降,龍虎山一脈一向是張道陵後人執掌,天師道掌教也以天師自稱,待到蒙元入主中原,便將天師以朝廷封號之名賜予龍虎山,待到那位淮右佈衣登基,天師道的好日子算是到頭瞭,洪武皇帝一句:“妄甚!天豈有師乎?改號真人。”算是給這稱號上綱上線瞭,此後,各教天師掌門都以真人自稱。

  雖說不能叫天師瞭,龍虎山畢竟有天師道千年底蘊,上清宮得道之士多為張姓子弟,這邵元節道法高深,在教內也有真人之名,也算是一異數,興王年已三十,五年前得子不到七日便早夭,如今膝下仍無子嗣,難免心焦,聽聞龍虎山邵真人丹鼎之術瞭得,便重金延請,到王府內講經說道,煉丹養生。

  興王聞言立即展顏賠笑道:“小王明白,多謝邵師指點。”隨即令陸松退下,安心打起坐來。

  這邊廂以為長風鏢局眾人一路順風,卻不知方旭等人正遭遇出鏢以後最大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