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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甘墮美人局

  翌日,本司胡同。

  神仙居張燈結彩,往來姐兒盡皆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飄香,今夜榮王要在楚雲館宴客,京城三少都要前來,王爺的勢,鄧傢的財,方旭的貌,都是青樓姐兒夢寐以求的,若是有幸被瞧上瞭眼,那可就飛上枝頭變鳳凰瞭。

  唯一不爽的是三位大爺隻要可人那狐媚子一人作陪,其他人隻好在門前迎送上花心思瞭,真沒天理,那個故作清高的可人才來瞭十天啊;待得秦媽媽傳下話來,除瞭楚雲館其他館閣歇業一天,閉門謝客,姐兒們不由哀鳴老天果真沒長眼睛。

  “昨晚落單的刺客查出來路瞭麼?”在毗鄰楚雲館的瀟湘館內,丁壽嗑著瓜子問身旁的白少川。

  “不曾,對方很是小心,我們的人追到東直門附近的民居就再也查不見蹤影,那裡商販百姓聚集,都是雜居院落,單靠東廠的人手不夠,若要詳細盤問除非錦衣衛或五城兵馬司出面,怕就打草驚蛇壞瞭督公的大事。”白少川自倒瞭一杯茶,緩緩說道。

  “你安排的人靠不靠譜?”丁壽搶過那杯茶自飲道。

  白少川搖頭苦笑,又倒瞭一杯,“放心,楚雲館四周都已悄悄佈上聽音銅管,坐記聽壁可是東廠的本行,小財神府錦衣衛把守森嚴,出瞭鄧府包管他鄧通一言一行都在咱們掌握之中。”

  “這個什麼可人真有問題?”丁壽問道。

  “說不好,隻是疑點甚多,她十天前自投神仙居,自稱賣藝不賣身,接待何等客人也要由其自擇,結果隻接瞭方旭這一位客人,聽伺候下人說她言談中不斷提及仰慕京城三少風采,尤其是小財神府富甲天下,渴求進府一長見識,便有瞭昨夜小財神府一行,隨即鄧府就進瞭刺客,這其中可玩味處太多,多留點心總是不錯。”白少川蹙眉答道。

  “督公就要陪著聖駕回京,這日月精魄還在鄧府,經昨夜一事怕牟斌很快便會察覺,該如何是好?”

  白少川搖瞭搖頭,“牟斌借保護榮王車駕為由提前回京,確在我等預料之外,如今隻有見機行事瞭。”

  “二位鐺頭,鄧通來瞭。”崔朝棟上前稟告。

  丁壽看瞭看外面天色,奇道:“宴席定在傍晚,此時天色尚早,他來做什麼?”

  丁、白二人起身,來至一間暗室,室內有數個喇叭形銅管,幾個耳目聰明的番子正在凝神傾聽。

  丁壽與白少川各選瞭一個,將耳朵貼瞭上去,雖說聲音含糊不清,卻能將楚雲館內情況聽個大概。

  “昨夜招待不周,驚瞭芳駕,今日鄧某特來請罪。”鄧通的話音中帶瞭幾分討好。

  “鄧官人言重,可人擔當不起,請上座奉茶。”可人的聲音嬌柔婉轉,不即不離。

  鄧通連道幾聲“不須客氣”,楚雲館內安靜瞭片刻,忽聽鄧通道:“可人姑娘房內佈置甚是雅致,這對金釵做工也是精巧,咦,為何這銅鏡要一分為二?”

  可人幽幽一嘆,“說來慚愧,妾身雖在秦樓楚館,心中所羨的還是蓮花並蒂,鴛鴦吻頸,樂昌公主雖國破傢散,終能夫妻團聚,破鏡重圓,妾身卻隻能分釵合鈿,聊寄心思瞭。”

  “青樓女子傷春悲秋,倒叫鄧官人見笑瞭。”可人道歉聲音中帶著淡淡哀怨,聞者傷神。

  “不不不,姑娘說哪裡話,倒是鄧某唐突,擾瞭姑娘心境。”鄧通聲音中又帶瞭幾分自得,“說來在下與姑娘可是不謀而合,且看鄧某帶來這幾件物事。”

  “兔毫盞?”可人聲音確是帶瞭幾分驚異,“此盞色澤青綠,晶瑩溫潤,想必是前宋建窯所出精品。”

  “姑娘好眼力,再看看這幾件。”鄧通言語中有些賣弄。

  “玉水註、黃金碾、細絹篩,鄧官人莫不是還帶瞭龍鳳團茶來?”

  “著啊,宋人有雲:輕拍紅牙留客住,韓傢石鼎聯新句。仍重龍團並鳳髓,君王與,春風吹破黃金縷。”鄧通哈哈一笑,“這龍鳳呈祥,豈不正與姑娘寓意相同。”

  “可人不敢高攀龍鳳,觀這甕中之水,輕無雜塵,想必是玉泉山所出,鄧官人不愧是緹帥佳婿,旁人怕是半滴亦不易得。”

  “這個……”鄧通有些語塞。

  “一朝團焙成,價與黃金逞。宋人烹茶極盡奢華,團茶制作更是糜費民力,國朝初年,太祖詔罷龍團鳳餅,改進散茶,以寬民力,百餘年來,龍鳳團茶制法已盡失傳,不想還能蒙鄧官人之惠,得以重見,可人謝過。”

  “豈敢豈敢,府中不過養瞭些閩南茶農,平日焙制一些附庸風雅而已,教姑娘見笑。”

  鄧通有些訕訕,“在下適才所言可是孟浪,惹姑娘不快?”

  “官人哪裡話,可人隻是感懷身世,這龍鳳團茶風光之日,鬥茶成風,名士墨客為之癲狂,可一旦風氣過後,不過昨日黃花,風光不再,便如妾身今日雖有行首之名,卻也難敵似水流年,待人老珠黃,棄如敝履耳。”可人聲音悲戚,鐵漢為之動情。

  “是在下無狀,這便告退。”鄧通匆匆告辭。

  丁壽與白少川對視一眼,白少川起身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賺下這麼大傢業,鄧通也不是蠢笨之人,不會上當吧。”丁壽也有些吃不準這位財神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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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風鏢局,練武場。

  一道人影手持一柄單刀削砍劈撥,蹲越閃轉,手起風生,恍若雲龍變幻。

  “好一個飛雲幻雨十三式!”聲音猶如緩緩流淌的溪澗泉水,柔和清脆。

  單刀飛回兵器架,方旭轉身輕笑,“遙岑,你又在取笑我瞭。”

  一名素裳少女由廊廡下走出,隻見她清麗秀雅,眉宇間一股淡淡的書卷氣,艷麗雖不如可人三分,清秀卻更勝一籌,正是長風鏢局大小姐衛遙岑。

  衛遙岑聞聽方旭之言,微笑道:“由衷之言,談何取笑,你這套刀法是經過凌老爺子親手指點,已得其中精髓,江湖中如你一般精通的人物怕是不多。”

  “昨夜我便遇到瞭一個。”方旭接過衛遙岑遞過的手巾拭瞭拭汗,說道:“而且刀法精熟,應是凌傢嫡傳。”

  “凌傢莊有人來京瞭,憑三傢交情,怎未登門?”衛遙岑美麗的眼睛中閃過狐疑之色。

  “許是難言之隱吧。”方旭不願多談,扯起另一話題,“昨日我還見到瞭宋中。”

  當下方旭便將昨日遇見宋中的事情說瞭一遍,衛遙岑蛾眉輕蹙,“那人用袖子接住瞭宋中的”脫手穿心劍“?”

  方旭鄭重地點瞭點頭,“不錯,你該曉得,宋中的”一劍穿心“凌厲非常,我也不敢直攖其鋒,而那個年輕人竟然用袍袖接住這一劍,不知是何來路。”

  “少林破衲功?”衛遙岑說道。

  方旭搖瞭搖頭,“此人武功不像少林剛猛一路。”

  “武當派的流雲飛袖?”

  方旭遲疑瞭下,“雖說內勁淳厚,但多瞭幾分詭異陰柔。”

  衛遙岑又連說瞭四五種功法來歷,方旭總是覺得似是而非,搖頭否認。

  “那我也無法瞭,未能親見,實難知其根底。”衛遙岑無奈放棄。

  “遙岑你博學多聞,見微知著,若你當面,自可看穿來歷。”方旭嘻笑奉承道。

  “可有些人的心思我總是看不透。”衛遙岑秋波流轉,語含嗔怪。

  方旭知其所指,連忙打個哈哈,顧左右而言他,“晚飯不必等我,神仙居那裡今夜還有應酬。”

  “又是去見那位新來的花魁娘子?”衛遙岑美目微閃。

  方旭貼近遙岑嬌靨,輕聲道:“吃醋瞭?”

  未等佳人生嗔,方大少舉步就走,迎面卻又來瞭一個灰袍青年。

  青年與衛遙岑容貌有幾分相似,隻是臉龐棱角分明,顯得剛毅非常。

  “你又去哪裡?”青年對著方旭沉聲喝問。

  “哦,鐵衣,今夜約瞭鄧通與榮王在神仙居小聚,時候不早,我先去瞭。”方旭似乎不願與青年糾纏,打個招呼就要走人。

  青年卻不願放過他,“整日裡交結權貴,縱情聲色,不務正途,有這心思該多打理鏢局生意才是。”

  “是是是。”方旭連連點頭,“鏢局生意反正有你、遙岑和六爺打理,我全都放心,我先走瞭。”

  “你……”見著揚長而去的方旭,青年有怒無處發,狠狠捶瞭下廊柱。

  “哥,方旭天性不羈,犯不著與他置氣。”衛遙岑上前軟語勸慰。

  青年正是衛遙岑長兄衛鐵衣,聞聽之後哼瞭一聲,“都是你把他寵壞瞭。”

  “咱們三個從小相依為命,一起長大,何必難為他做不願意的事呢。”

  “你啊,鏢局這些年出多入少,坐吃山空,再這麼下去,怕是你的嫁妝都置辦不起嘍。”衛鐵衣長嘆一聲。

  “哥——”即便黠慧如衛遙岑,也被自傢哥哥這句半真半假的調侃之言,弄得暈生雙頰,大發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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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湘館。

  白少川與丁壽耳朵緊緊貼著聽音銅管,神色凝重。

  鄧通去而復返。

  “鄧官人,這是何物?”可人問道。

  “一對玉玨。”比之適才,鄧通話語中少瞭幾分賣弄,多瞭份真摯。

  “可人姑娘請看,這對玉玨玉工巧妙,分則為玨,合則為璧,且還鏤刻八字小篆”日精月魄,天作之合“,其寓意當可比得上姑娘的破鏡重圓,合釵而簪……”

  尼瑪,你小子泡妞還真下血本啊!貼著耳朵的丁壽忍不住暗罵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