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37年,沈麟正式開始自己的江湖之旅。
臨安城,百客居酒樓,門口的那位肩搭佈巾的夥計正不停地往店內招呼來往客商。一位身著青色長服的年輕人,也隨著人流,進瞭百客居,瞄瞭一眼,一樓早已人山人海,擠滿瞭販夫走卒,立在那裡呆瞭一會,便邁步向二樓走去。二樓三樓是貴賓樓,屬於那些士紳階層和有錢人享用的地方,樓梯口有一位夥計專門守著。
夥計看瞭看走來的年輕人,雖然一襲長紗樸素無華,還背著個走街穿巷的郎中藥箱,但身材高挑,面目俊朗,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書卷味,並不像平常之人。
夥計見人無數,倒也是個識人之人,便引他上去。
二樓果與一樓不同,佈置格調高雅,幾幅臨摹的名傢字畫憑空為酒樓添瞭幾分韻味,幾掛珠簾,兩張屏風,將諾大的空間分成幾個小塊,既有整體的空曠又有私地的隱秘感。不錯,年輕人暗贊。二樓臨近窗戶的幾個好座位早已經被人占據,隻有靠近走道的一個空桌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滿桌的盞碟以及殘存的飯菜。
年輕人倒也不在意,走瞭過去,坐瞭下來。
這個年輕人就是沈麟,出瞭天青道觀之後,本來想去焚香谷去看看姐姐,結果青雲道長也不知道位置,隻好便直奔臨安城而來。在這裡,有著他童年的回憶,還有,自己要來瞭結一段孽緣,看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父母被殺的原因。背上的那個藥箱,是父母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出門之後,他便帶上瞭,倒也沒有存心裝扮成郎中的意思。
本己可以凌空飛行,可自己就是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入世修行,必須還是用世人的方式才能感受,這是師傅告訴他的。於是便步行二十裡,走到這裡。自己年幼時候,父親帶他進城,最讓他高興的事就是這百客居的鹵水面。再次進城,不由自主地便走進瞭百客居。
乘著夥計收拾桌子的機會,沈麟打量瞭一下樓中的酒客。臨窗的一個桌子被一幫大漢占據,一看便知道他們習有武功,這些俗人的武功在他眼中也隻是強身健體的玩意。隻修外,不修內,隻修氣,不修真,得來的武功自然並無可取得的地方。臨窗的另一桌則被一些酸書生占據,正在那風花雪月的高論著。屏風後面靠墻的倆桌,則坐著幾個尋常酒客。坐在自己旁邊的一桌則隻有一老一少兩個人,那個老者滿臉皺紋,尋常夫子一個,一直低頭吃面,身體還有些微微發顫。而那位小姑娘則面容俊俏,五官奇秀,肌膚雪白,烏發垂髫,配有點點珠飾,好一個美人坯子。她此時也正拿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便對她輕輕一笑。
見到自己正盯著的那個俊朗哥哥向自己笑瞭,像什麼秘密被人發現瞭一樣,小姑娘忙低下頭,匆匆扒拉著自己碗中的鹵水面,一副小傢碧玉的可愛樣子。
“客官,你要吃點什麼?”店小二的問話打斷瞭他。
本來他隻想叫碗鹵水面,可看到店小二那一臉的鄙夷神色,又加瞭幾個小菜,點瞭一壇酒紹興女兒紅,店小二才屁顛屁顛地走瞭。反正臨行前,青雲道長往自己兜裡塞瞭不少銀票。想想店小二前後的神態,搖瞭搖頭,師傅說的真沒錯,熙熙攘攘,皆為利往。
不一會,飯菜和酒水就上來瞭,沈麟一邊喝酒,一邊聽著周邊之人在飯桌上的閑言碎語,倒也舒暢。聽到臨窗一桌的一個書生惟妙惟肖地說起西城口王寡婦那晚和自己養的黑狗在幹那事時,再也忍不住,噗呲一下,剛剛倒入嘴中的紹興女兒紅便噴瞭出來。真不知道這些書生整天都幹些什麼?
抬頭看瞭看周圍,還好,沒有什麼人註意這邊,隻有隔壁那桌的漂亮小姑娘疑惑地看著自己,便又對她一笑。小姑娘又像剛才那樣,羞澀地低下頭去瞭。
那幫武林漢子也沒有說什麼好東西,都在議論最近新出的所謂絕色榜的一些美女。沈麟天生對美女感興趣,便一字不漏地聽完瞭,明白瞭個大概。
在天青道觀中,他和青雲道長談起修真界,自己從青雲道長那裡得知,修真界有七大勝地:焚香谷、焚心宗、問天宗、昆侖境、飄渺勝地、豫園還有花間道派,自己所在的天青道觀隻不過修真界的一個小門小戶而已,自己也明白瞭為什麼那天自己還要求著焚香谷的人,她們才會留下來,可能她們壓根就看不起天青道觀這種小修真派。自己更沒想到,俗世的武林竟然也有這麼多門派,什麼泰山派,少林寺,崆峒派、南海派、青城派、碧玉城、瞭凈齋等等,從他們的口中就聽到瞭無數個門派。
俗世武林中七個比較大的門派:泰山派,少林寺,崆峒派、南海派、青城派、碧玉城、瞭凈齋每三十年推出一次高手榜,推舉十名俗世界的高手又叫天榜高手;每十年推出一次絕色榜,評選出正遊歷江湖且風華正茂的美女。
據他們所說,這絕色榜上的任何一個女子都是人間不可多得的嬌娃,男人隻要娶瞭其中任何一個,這一生就不再作他想,可以整日面對佳人,飽賞姿容。其中最為出名的要算江湖十美人,因為這十個美人的不僅武功深不可測,容貌更是嬌艷驚人,年紀從十六歲到二十五歲,要武功有武功,要才貌有才貌,不愧為女人中的佼佼者。
她們分別是:瞭凈齋有史以來最傑出的女弟子“縹緲仙子”龍欣蕓碧玉城公主“修羅聖女”淳於青螟南海派“飛仙子”白泠泰山派的“媚女劍”紀芙蓉四川唐門的“火爆龍女”唐柔劍谷的女弟子“絕色劍”祝嫣然天山劍派的“玄影雙劍”
陳無影,陳無霜姐妹仙人谷的“落霞仙子”沈碧君還有三年前剛剛所建立一個門派——飄香宮的宮主“冷艷紅煞女”鳳非煙。
聽著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沈麟又想笑,心道,“仙子是這麼好當的麼?”
卻被他們挑起瞭相思,那慧鈺道尊的絕世容顏又浮現在面前。“唉,恐怕隻有慧鈺道尊那等女子,才配稱為仙子吧!不知今生還能不能見到她?”想到這,一點無奈湧上心頭。
那幫漢子中,一人突然提到瞭清水堂讓他馬上恢復過來瞭。那天夜裡,自己清晰地聽見殺父母的兩個人都是清水堂的。
“二哥,”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我一直不明白,我們都把清水堂滅瞭,沈放那老匹夫也被你給宰瞭,為什麼我們還不接手臨安城。這可是塊肥肉啊!”
聽到清水堂全門被滅,心中似乎有一絲快意閃過,又感到有些茫然,父母的仇終究還是瞭結瞭,隻不過是假手他人。那麼這些人都是替自己報仇的恩人瞭?
可他們似乎也是嗜血成性之人。
“噓…”那個二哥似乎很忌諱提到這件事情,“不是不讓提這件事麼?老六,你又忘瞭!整天隻知道殺人,就不用腦袋想想,這裡是泰山派的地盤,清水堂能夠在這裡混瞭三十年,背後肯定有泰山派支持。”他語氣頓瞭頓,“大哥今天去泰山派拜山瞭,讓我們在這裡等他消息,要是談成瞭,明天我們就接收臨安城大大小小的活瞭。”似乎這次大哥的出馬是十拿九穩的。
沈麟倒是聽出許多不妥,首先,你們這幫人在泰山派腳下殺人,也太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瞭,這種行為必然會引起泰山派大多數人的反感。其次,誠如這個二哥所言,泰山派肯定有人支撐清水堂,而且支持清水堂的勢力必定不小,畢竟清水堂孝敬這些人三十年瞭。三十年就是養條狗,也有感情瞭。還有,你們這幫人敢於將清水堂滅絕,必定野心不小,這種人泰山派肯定不會養虎為患。
這個大哥這次必死無疑。沈麟心中暗道,忽而轉念一想,泰山派要想將他們連鍋端,必定先將這個大哥打傷,然後漏個破綻,放他逃走,最後尾隨他,將他們徹底鏟除。那麼這裡等會兒必有一場血戰。
泰山上,剛剛上演瞭沈麟猜想的一幕。泰山派的掌門夫人陳青霞正是清水堂沈放的表妹。泰山派的天之驕女“媚女劍”紀芙蓉早就吵著要給表舅一傢報仇,今天,仇人上門,焉能放過。“媚女劍”紀芙蓉偕同派中三大長老率領五十多名弟子,悄悄地綴上那位剛才逃出紫陽真君殿的那位大哥。
沈麟念在他們也算是替自己報仇的恩人,站起身來走過去,想向他們提醒一聲,卻還未走近,三五個大漢已經站瞭起來,怒目相對,“找死啊!他媽的,想偷聽老子談話?老子殺瞭你,操你媽的!”
這一句罵聲讓沈麟想起母親臨死之際還被人玷污清白的情形,不由怒火心生,暗道,這種人原也該死,不救也罷!臉上卻裝出一副害怕的面容,“各位爺…誤會瞭,小人隻是想看看約我的人來瞭沒有。絕沒有偷聽的意思。”說完便嵬嵬索索地向窗外看去。東城口,一個身影正在向這邊狂奔,絲毫沒有註意到綴在他身後的隱隱約約的人影。
看來這裡免不瞭一場血屠瞭。沈麟掃瞭一眼二樓的其他人,但願不要傷及無辜。沈麟坐瞭下來,繼續挑著自己的鹵水面,細嚼慢咽,開始準備看戲。目光瞥見鄰桌的那個小女孩子還在看著自己,似乎有鄙夷,失望、還有點傷心的樣子。
看樣子自己剛才那孬種的熊樣將她心目中那良好的形象完全打破瞭。
來瞭,沈麟心道。“嗖……哐啷”兩聲巨響在二樓所有人的耳邊響起,前面一聲是一個滿身鮮血的漢子從街道上躍上二樓帶起的風聲,後面一聲則是他的身軀重重地砸在那幫大漢喝酒的桌子上將盤碗盞碟砸地四處亂飛的聲音。
“大哥!”“老大”正要發怒的那幫漢子看清來人之後,一個個都尖叫起來。
“泰山派…泰山派那幫狗賊,暗算…暗算我。兄弟們,快…快…快走!”渾身傷口的老大確實非常強悍,如此嚴重的傷勢竟然還沒有暈倒。“這人也算條漢子,可惜,現在走不瞭。”沈麟聽出尾隨在這漢子身後的那幫泰山派人士已經將這酒樓所有出口都封鎖瞭,而且從他們的行動來看,這幫人身手都很敏捷,並且精於合擊之術,遠非樓上那群江湖草莽之輩可比。人傢網都已經部好瞭,樓上之人竟然一無所覺。
慌慌亂亂的那群大漢連忙攙扶著滿身鮮血的老大,向樓梯口奔去。沈麟搖瞭搖頭,此時如果這幫大漢同時跳窗,從街道上全力突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卻選擇走樓梯,必然會遭到從窗口躍上來的人和走樓梯上來的人前後夾擊,兩面圍攻,逃脫則是萬萬不可能的。
“既然來瞭,怎麼不多坐一會兒?”聲音珠圓玉潤,堪比黃鸝,又有一點慵懶,還帶有一絲佳人似醒未醒的嬌嗔的味道,聲音從一樓傳上來,似乎並無半點殺意。此時,從窗外躍上十人,當先的是一位藍袍中年人,隻見他揮瞭揮手,這群人就圍成半圓,將正在徐徐後退的大漢們的退路堵死。
此時的酒樓上已經亂作一團,所有的食客都放下手中之筷,盯著這突發變故,臨窗的另一桌書生,早有兩個嚇得躲到桌子下面,聽到這嬌膩的聲音後,卻又將腦袋升出桌面,希冀看看這聲音的主人是何等的容顏。
沈麟也停下瞭碗筷,他也想見見這位未見其人,其聲已迷倒一片,並能讓自己紅鸞仙果凝結的內丹為之顫動的佳人容顏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