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不是說有大到暴雨麼?怎麼下得稀稀拉拉的。」

  小馮夾起片香腸扔進嘴裡狠狠地嚼著,好像讓這陣似有似無的雨攪得心煩。小夥子已經脫下瞭出門穿的行頭,依舊套上瞭那條臟不拉嘰的拳擊短褲。

  「小興,你一個大小夥子,說話別這麼陰陽怪氣兒的。」

  張素欣不滿的□瞭眼兒子,把筷子頭朝桌上頓瞭頓。她的衣衫雖在廚房叫兒子扒去瞭,但過後還是找瞭條T恤套上,怎麼說她也是當媽的,戴著個奶罩出現在飯桌上也確實不合適。

  小馮答應瞭聲,低頭扒瞭兩口飯,把話題轉開。

  「嘿喲,真是行傢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媽您這涼拌菜絲做得真好,我做的跟您沒法比,絕瞭,絕瞭。」

  「得啦得啦,你少拍馬屁,媽的手藝你也吃瞭十多年瞭,還沒吃膩呀。」

  「霍,哪能呢?不膩不膩,吃一輩子都不膩。」

  小馮邊說邊夾起一大筷子菜絲塞進嘴裡,話也說的含糊不清。張素欣耳裡聽著兒子的奉承,眼裡瞅著兒子那幅饞豬相,心裡自是十分歡喜,夾瞭些菜絲擱在小馮碗裡。

  「慢點吃,小心噎著。」

  話音未落,光啷一聲巨響,一個炸雷好像就在房頂上似的爆開瞭。張素欣還沒怎麼,隻是身子震瞭震,小馮可是連人帶椅子全栽在地上。

  「哎唷喂,我的兒,虧你還是個大老爺們兒,一個炸雷就把你嚇成這樣。」張素欣站起來瞅著小馮那熊樣,像隻剛下瞭蛋的母雞似的咯咯樂著。

  小馮灰頭土臉的爬起來,心裡頭隻覺著真是丟人丟到傢瞭。又不敢拿母親撒氣,便沖著天花板嚎叫起來。

  「喂!天王老子,你要放屁也得看著點啊,我這兒正吃飯呢。要把我們傢屋頂打壞瞭,你他媽賠得起嘛你?」

  「行啦行啦,連老天爺都敢罵,小心一會兒拿雷劈你。」

  「老子不……呃,是兒子不怕!」

  小馮挪蹭到母親身邊,挺起瞭結實的胸膛。

  「要是真拿雷劈我,這不還有您給我頂著嘛。」

  「喲呵,你一大小夥子,好意思叫你媽一個婦道人傢給你扛著?」

  張素欣笑嘻嘻的跟兒子打趣,沒留意兒子的眼神盡在她腰身胸腹上打轉。

  「好意思。婦女能頂半邊天哩。」

  小馮晃悠到母親身後,雙手輕輕落在母親的腰側。

  「媽,呆會兒要是雷來瞭,您把這兩車頭燈一亮,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

  「咦,什麼車頭燈?」

  張素欣一頭霧水,回頭瞅瞭瞅兒子。

  「喏,就是您這對大奶子。」

  小馮說著一出手,把奶子握得牢牢的。

  「唷!你、你放手,兔崽子,你還不……嗯嗯……別……啊喲……你……」

  張素欣起先還推拒著,不住地拍打著兒子的手臂,但隨著兒子十指活動的加劇,話音越來越低,身子越來越軟,喘氣兒倒是越來越粗瞭。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小馮不過掐瞭幾把母親的奶子,胯下的騷根就支楞起來瞭。

  「嘿喲,憋得我……好兄弟,出來透透氣兒。」

  小馮邊撐著母親,邊騰出隻手去松褲腰,想讓雞巴出頭。這時節,又一個炸雷在房頂上爆響,小馮「哎喲」瞭聲,就沒瞭動靜。

  「唔,人呢?」

  張素欣失去兒子的支撐,身子連晃瞭晃,忙回頭瞧,小馮不要說人影,連毛影兒都沒有。

  婦人心裡有些擔心,想著可別真是給雷劈瞭,趕緊的往地下瞅。好嘛,這兔崽子還真像隻兔崽子似的貓在他媽褲襠下邊,還發抖哪。

  小馮這麼個精壯的漢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雷。這小子沒準前世是隻沒修成便遭瞭雷劫的蛇精鼠怪,落下瞭這麼個病根。

  「你可真夠現眼的,這麼個小夥子,怕雷怕成這樣,跟你老子一個德性。」

  張素欣又好氣又好笑,揪著小馮的耳朵把他拎瞭起來,嘴裡不停的數落。

  「混小子,有膽子跟你媽沒規距,打個雷腰就伸不直瞭,哎唷,我這是養瞭個小子,還是養瞭個丫頭啊。」

  「嘻嘻,媽,瞧您說的……」

  小馮紅著臉,不敢正眼瞧母親。

  「我哪兒是怕雷瞭我?我是瞅見地上有飯粒兒,心想著別浪費瞭才……」

  「你快得瞭吧你。」張素欣掐瞭把小馮的膀子,「我還不知道你?我可是你媽!一個大小夥子有這麼個毛病可不行,嗯,咱們先把飯吃完瞭,回頭媽再想想怎麼給你治。」

  「媽,這也有得治呀?您別是想著半夜三更趁我睡熟瞭,拿個破鑼在我耳朵邊“光”的這麼一敲吧?」

  「呃,沒這麼誇張,回頭讓媽想想,快吃飯吧,哎,你筷子拿反啦。」

  小馮趕緊把筷子拿正,夾起一撮飯塞進嘴裡。對母親怎麼治他著實沒個譜,心裡有點發毛。飯也越嚼越苦,勉強咽瞭下去。

  自那兩個炸雷後,天老爺安靜瞭許多,雖說從遠處傳來的雷聲時有不斷,但能讓小馮嚇得變耗子的就暫且沒有瞭。不一會兒又刮起瞭風,這風越刮越兇,透過門縫嗚嗚的怪響。屋裡雖亮著燈管,母子倆還是起瞭層雞皮疙瘩。

  「媽,您聽聽這風刮的,我們傢都快成黑風寨瞭。」

  「嗯,是挺□人的,看來這雨是不會小啦,喲,興兒,還好你不怕風,不然就能肯定瞭。」

  「肯定啥?」

  「哎,你要怕風,那肯定是一狂犬病啊。咯咯……」

  張素欣這娘們兒也真是的,有這麼拿兒子開涮的嘛?小馮不樂意瞭,把碗當啷一聲往桌上一放,吊起瞭眉毛。

  「媽——您咒我幹什麼呀。我哪兒得狂犬病啦?我又沒挨瘋狗咬。」

  「喲,生氣啦?媽跟你開玩笑哪。兒子,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回老傢,被你二大爺傢的黑狗追得滿村跑的事兒?哈哈……」

  「沒有!不記得瞭!我忘瞭!」

  「嘿喲,真生氣啦,瞧你這小心眼兒的。」

  雨勢漸漸加大,打得窗戶上的遮雨篷辟啪直響。小馮邊扒著飯,邊豎起耳朵防雷。張素欣瞧在眼裡,心裡暗暗發笑。

  好歹吃完瞭飯,小馮起身收拾碗筷,張素欣童心忽起,伸手一指天花板:「哎,要打雷瞭!」

  「啊?哪、哪兒呢?」

  馮耗子把碗一丟,身形一矬,隻露出一個腦袋在桌邊上,神色驚惶。此情此景,把張素欣樂得差點沒背過氣兒去。

  「媽——!您真是的……」

  小馮明白自己被母親當猴兒耍瞭,別別扭扭的站起來,拉長瞭臉。

  「都七老八十的人瞭,還拿兒子開涮。真是……」

  「說啥呢!啊?你媽有這麼老嗎?」

  張素欣叉腰瞪眼,對著兒子虎視耽眈。

  「沒沒……媽您聽錯瞭,您嫩著呢,一捏就流水兒。」

  說到捏字,小馮還伸出雙手虛抓瞭幾把。

  「啐,少跟媽沒正經。」

  張素欣羞紅瞭臉,扭瞭扭腰身。小馮抽瞭抽鼻子,眼裡淫光漸亮,抬腳就往母親身邊蹭。張素欣瞅著兒子不懷好意的樣子,抬手敲瞭他腦門一記。

  「小崽子,甭想沖你媽使壞。去,把碗筷給洗瞭。」

  「喳!」

  小馮擺出奴才嘴臉,抖瞭抖手,端起碗筷邁著小碎步跑瞭。

  張素欣盯著兒子的背影,捂著嘴笑,可又不知想到瞭什麼,眼兒也瞇瞭,身兒也顫瞭,一排貝齒咬住瞭口角。好半晌,才伸出隻手,狠狠地掐瞭掐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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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今個兒我想跟您睡。」

  小馮收拾好瞭回到客廳,見他媽正站著發傻呢,便躡手躡腳地摸過去,來瞭這麼一句。

  張素欣不知被兒子的聲音嚇到瞭,還是被兒子說的話嚇到瞭。反正她「嗷」的一聲,像隻被人踹瞭一腳的老母雞似的,一下跳出老遠,看得小馮直眨巴眼。

  「要死啦你!你這是賊進屋瞭還是怎麼著,走路都不帶聲兒的。」

  「嘻……媽,把您給嚇著瞭。哎,這是您兒子本事大呀。老實告訴您吧,我豈止走路無聲,我還踏雪無痕呢我。」

  張素欣啐瞭他一口,把臉兒扭過去不理他。小馮訕笑數聲,湊到母親身旁,兩手扶著母親的小臂,臉上的表情跟哈叭狗沒啥兩樣。

  「媽——今個兒我要跟您睡。」

  這話張素欣聽瞭個一字不漏,她耳裡立時「光」一聲鑼響,接著鐘鼓齊鳴。婦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瞭,覺著小腹處有一股暖洋洋的東西在漸漸聚集。

  婦人心內既喜又怯,喜的是兒子總算開口求歡瞭,隻要她點頭,那一大桿鳥槍便能涮上這麼一涮。怯的是人倫義理,不是說拋就拋得掉的,親親摸摸是一回事兒,鳥槍放炮可是另一回事兒瞭。一時間,真是心亂如麻,六神無主。

  張素欣這騷老娘們兒,動不動就往那方面想。唉,也真難為她愛人老馮瞭,不容易呀。

  「媽?媽喂,我想跟您一塊兒睡哩。哎,媽您臉怎麼瞭?怎麼跟開染坊似的又紅又青的?」

  小馮被母親這模樣嚇瞭一跳,以為她中瞭邪瞭,曲起拇指就往張素欣人中上掐。

  張素欣疼得倒抽瞭口涼氣,猛地醒過神來,一掌把小馮推開。

  「小王八蛋,你往哪兒掐啊!」

  「喲,媽您沒事啊,沒事兒就好,剛才我還以為您魔癥瞭,就……」

  「放你的狗屁!你才魔癥瞭呢,個死小兔崽子,有這麼咒你媽的嘛?啊?有這麼咒你媽的嘛?你……」張素欣揉著隱隱作痛的上唇,破口大罵。

  這婦人兇起來可不得瞭,說翻臉就翻臉,連她單位領導都得靠邊閃。

  「媽——您這是……我這不是擔心您嘛。」

  「你少給我套近乎,哎喲,可疼死我瞭。」

  張素欣呲牙咧嘴的快步朝臥房走去,小馮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頭。到瞭門口,張素欣回過身,臉上餘怒未消。

  「兔崽子,不上樓休息去,跟在老娘屁股後頭幹嘛!」

  「呃,這不得跟您回屋才能一塊兒睡的嘛,要不,您上我那兒瞇一會兒?」

  這馮兔崽子,也不瞧瞧時節,他老娘氣還沒消呢,能答應他嘛。果不其然,張素欣把隻杏眼瞪得溜圓,跟著就吼上瞭。

  「誰要跟你一塊睡啦?呃!你都十八九的人瞭,還要跟媽睡,不覺得寒磣哪你?」

  「這、這有啥寒磣的?媽,我是瞅著天氣不對,怕您有什麼閃失才想……」

  「住嘴吧你!我還不知道你那幾根花花腸子?你是怕雷,想找個人能窩著給你壯膽是吧。」

  話說到這裡,張素欣心裡明白瞭,原來剛才全都想左瞭。一明白過來那心裡頭的火氣更大,蹭蹭地往上竄。

  「我告訴你馮振興,你就甭打借你媽壯膽這個主意。那雷有什麼好怕的?你屁股後頭又沒豎著避雷針,你怕它幹什麼。你爸畢竟是小時候挨過雷劈才怕雷,你可倒好,小時候挨瞭狗咬長大瞭倒怕起雷來瞭。我告訴你,現下正是鍛煉的好機會,你給我老老實實回房裡去,不然老娘劈瞭你!」

  小馮不知多少年沒見過母親動真怒瞭,整個人都虛瞭,還回什麼嘴呀。隻得耷拉著個腦袋,蔫蔫兒的鉆回瞭自已的耗子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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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嘛,這雷有啥好怕的,可我怎麼就怕它呢?」

  小馮在屋裡頭踱來踱去,心神不定。這小子不知從那兒找瞭兩團棉花把耳朵堵上瞭,可接著又全掏瞭出來。他往床上一倒,翻過來覆過去,根本靜不下來。雨越下越急,打得窗玻璃辟哩啪啦響得跟炒豆似的。

  小馮從床頭小櫃裡摸出他藏的半包萬寶路,叼瞭一根剛要打火,就聽見樓下「啪嚓」一聲,接著匡啷匡啷響個不停,跟著就是他媽在尖聲叫他。

  「糟,還真讓我說著瞭,出事瞭。」

  小馮把煙一扔,蹦起來就往樓下竄,到瞭樓梯拐角還差點栽下去。等他一瘸一扭的沖進母親臥房時,張素欣的嗓子都快喊啞瞭。

  屋裡是出瞭事,但不是人出事兒,是窗戶。也不知是風刮得太兇還是張素欣沒關牢,那兩扇窗已經被掀開瞭,隨著風勢來回拍打著窗框,響聲刺耳。雨水刷刷的往屋裡灌。

  張素欣站在窗邊,想把窗子關上,可她一個婦道人傢,怎敵得過天地之威。急得她直跺腳。

  小馮將這情勢瞧得清清楚楚,心想剛才挨瞭頓狠克,可逮著立功的機會瞭,便一聲尖嚎:「媽——您閃開!」就跟黃繼光堵槍眼兒似的迎著風雨沖瞭上去。

  張素欣聽到兒子的叫聲,自然閃到一旁。婦人揚起臉望著小馮,那眼神不是看兒子的,也不是看情人的,好傢夥,那可是看救星的眼神啊。

  雨涼嗖嗖的,打在小馮臉上、身上竟辣辣的疼,又讓風一吹,小馮都覺著自己快變成石頭瞭。開始他還一手一扇窗戶的往回拉,可一陣哼啊嗨喲之後,認清瞭形勢,兩手一扇的對付過來瞭。最後小馮蹬著墻,費瞭番牛勁兒,總算把窗戶關緊閂牢。還好窗玻璃居然沒破,不然麻煩事兒就更多瞭。

  「呼哧……呼哧……您瞅瞅,我原先說什麼來著?要是我跟您一塊睡,不就沒……」

  話說瞭一半就沒聲兒瞭,小馮直勾勾的瞧著母親,雙眼越張越大,眼珠子裡好像還電光閃閃,難不成這王八蛋屁股後頭真插著根避雷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