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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鞭屍

  眾人吃驚地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隻見這大廳的角落,有一個年紀比程子介看起來還小一些的少年奴隸,衣衫襤褸,面色蒼白,滿臉淚痕,正揮舞著一根鋼管,瘋狂地毆打著地上的一個人。不,他毆打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那具屍體腹部中瞭數槍,被撕開瞭一個大口子,肚肚腸腸地拖出瞭老遠,顯然是在剛才的戰鬥中陣亡的,已經斷氣多時瞭。但是那少年卻陷入瞭一種接近癲狂的狀態,握著手中的鋼管,拼命地敲打著屍體的腦袋,那顆腦袋已經被砸得稀爛,少年每一棍下去,都是血漿和腦漿一起飛濺出來。

  程子介馬上跳瞭過去,一把抓住那少年的手,低聲喊道:“住手!他早就死瞭!”

  那少年滿眼充血,面色猙獰,像惡鬼般盯住那具屍體,看也不看程子介一眼,罵道:“滾開!”說著就是一腳,對著程子介踢瞭過來。但他豈能沾到程子介的衣角,程子介輕巧地一伸手,就抓住瞭他的腳踝。那少年這才呆呆地抬起頭,總算是認出瞭程子介,頓時手一松,那根鋼管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嘴裡結結巴巴地叫瞭起來:“程……”

  程子介看著他臉上一條長長的傷疤,還沒完全愈合,臉色也是難看之極。但是這少年唇紅齒白,頗有些陰柔之氣,若是末日以前,沒有傷到臉,必定是個有些女性化的美少年。看著他還帶著些稚氣的臉扭曲猙獰,滿臉涕淚橫流之間又帶著驚慌和恐懼,以及眼睛中刻骨的仇恨,程子介也不忍心斥責,隻是輕輕地松開瞭手,低聲道:“他已經死瞭,有什麼仇也都報瞭,別打瞭。”

  “程老大……我恨他!我恨他!”那少年突然撲通一聲跪瞭下來,聲音尖銳高亢,卻又帶著令人難受的顫音,如同這夜間的一聲鬼哭:“他打死我爸爸!打死我爸爸!他——他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搶走我哥!又搶走我弟弟服侍他!把他們都虐待、虐待,在我面前虐待、活活虐待死瞭——死——我是臉上破瞭相——逃過一劫——我恨他——”那少年喊著,突然撲倒身邊的屍體上,抓起屍體的一隻手臂,狠狠地咬瞭下去。鄧團長終於忍無可忍,沖上前去一記手刀砍在那少年的脖子上,那少年這才無聲無息地癱倒瞭。

  “沒事……有些精神錯亂瞭……我隻能先把他打昏。等會帶回去,讓大夫人給他打一針鎮靜劑吧。”鄧團長抱著那少年站起身來,沉聲道。那少年雖然昏倒瞭,嘴裡卻還死死地咬著屍體的手臂,鄧團長伸手一拉,竟然從屍體的手臂上撕下一大塊肉來。

  面前的這一幕讓程子介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瞭喪屍攻擊人類的情景。這少年奴隸不是喪屍,但是剛才的一幕卻比喪屍吃人更令人膽戰心驚。不知道他到底目睹過自己的親人遭遇過什麼樣非人的虐待,才會讓這還帶著稚氣的少年如此瘋狂,像一頭喪屍一樣,瘋狂地攻擊一具人類的屍體。程子介不願想,也不敢想,隻能轉眼看向別處,深深地嘆息瞭一聲。鄧團長招呼兩個部下上前,架著那少年離開大樓,登上瞭一輛準備運送傷員回黃雲山的卡車,然後才走到程子介身邊,嘆息道:“老大,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朱老五有一部分部下頑抗到底,寧可戰死也不肯投降瞭吧。有些人……落到那些奴隸手裡,隻怕會被生吃瞭……”

  程子介點點頭,又搖瞭搖頭。不管是那些殘忍虐待奴隸的朱老五部下,還是那些瘋狂地鞭屍發泄仇恨的奴隸,都讓他想起瞭喪屍。可即使是喪屍,很多時候也遠不如人類自己可怕。程子介不願再想下去,對鄧團長道:“張二哥呢?”

  “張二哥帶著隊伍上樓去收容朱老五和他部下親信的傢眷瞭。——剛才有些奴隸要沖上去殺朱老五全傢……張二哥花瞭好大的勁才彈壓住瞭。老大找他有事?”

  程子介搖瞭搖頭,對鄧團長道:“天快亮瞭,我們得去追上軍隊,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動機。老鄧,這兒交給你瞭。小靜……”

  “你又要一個人去是不是?剛才不是我及時趕到,你——”何安靜馬上怒氣沖沖地盯著程子介喊道。程子介呆瞭呆,一邊的鄧團長也道:“老大!他們八個人職業軍人,帶著先進武器,你一個人可不能去。”

  “他們是晚飯後走的,現在……”程子介看瞭看天邊的曙光,然後看瞭看手表:“怕得有十多個小時瞭,我帶著你們怎麼追的上?開車?開車怎麼過小凌河?好像隻有雙河那邊有橋,這兒的渡船渡不瞭汽車。再說,開車要繞一大圈不說,他們還是在這兒過河,從野地裡走的。開著車怎麼上野地裡找他們?還會先暴露我們自己的行蹤。”

  鄧團長頓時說不出話來。程子介見一邊的何安靜又要插嘴,趕緊道:“小靜,你別急,這次你和我一起去。我們兩個人的速度都比普通人快很多,能追上他們。我們去看看他們有沒有攻擊我們的跡象。還有,他們沒攻擊朱老五,應該不會像海源的軍隊那樣濫殺平民……老鄧,你們放心吧。”

  鄧團長隻得道:“老大,那……”

  程子介笑著拍瞭拍他的肩頭:“老鄧,我打算出去,就一定能回來……你放心,帶著弟兄們把這兒的善後工作處理好。這麼多傷員、俘虜、屍體……還有朱老五那些人的傢眷……事情也挺多的。大夥打瞭一夜,真沒法跟著去追軍隊瞭。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鄧團長隻得站直瞭身子,接受瞭命令:“是,老大。”於是程子介問瞭一下,叫來瞭一個俘虜,問清楚瞭軍隊離去的地點和方向,才對身邊的何安靜微笑道:“小靜,走吧。”

  何安靜沒想到程子介竟然主動叫上自己一起,倒是顯得很開心。鄧團長將兩人送到小凌河邊,一位部下開動瞭渡船,將兩人渡過河岸,照著那俘虜指引的方向,在田野中飛奔而去。

  天色越來越亮,晨風吹拂,露珠閃耀,到處都是一片寂靜安寧,仿佛身後漸遠的白尾從沒發生過那場慘烈的戰鬥。跑瞭一會,何安靜的速度畢竟比不上程子介,雖然程子介有意控制著速度,但也時不時要停下來等她。跑出大約三四公裡,程子介終於忍不住瞭,停下腳步對她伸出瞭手。

  何安靜俏臉微紅,但也明白程子介現在不會有其他意思,於是抿著嘴唇,伸出手和程子介握在瞭一起。於是兩人再次一起奔跑瞭起來,隻是這樣牽著手趕路,讓兩人不自覺地親密瞭不少。程子介沒有回頭看,卻聽著何安靜微微的喘息,感受著掌心中她小手的觸感。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握著這野丫頭的手,雖然她的手不像自己其他嬌妻美妾們那麼溫軟滑膩,虎口和指節處甚至還有薄薄的老繭,但是手指纖細修長,充滿瞭力量感,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何安靜也在身後偷眼看瞭程子介幾眼,側後方隻能見到他年輕而帥氣的側臉,下巴上還有著短短的胡茬子,給他增添瞭一份成熟的感覺。雖然在牽著自己全速奔跑,但是那傢夥卻氣定神閑,沒有一絲吃力的感覺,真不知道他的功夫是怎麼練的……而自己的手第一次被男孩子這麼牽著,雖然是為瞭偵察敵情,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寧的感覺……自從在昏迷中失身給程子介以後,何安靜對程子介的感覺就發生瞭很大的變化。雖然表面上還是不假辭色,但是心裡卻不知不覺地比以前更加關註他,擔心他的安危,總希望自己能在危險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幫上他的忙……

  兩人各懷心事,都沒有出聲打破微妙的沉默。第一道陽光已經照亮瞭北方巍峨的橫嶺山脈上數座山尖,一路都是曙光照耀下的無邊原野,能見度極好。以程子介的視力,應該能在數公裡以外就發現那支八人偵察隊的蹤跡。但是估算一下,對方已經離開白尾十餘小時,就算按每小時五公裡的行進速度計算,恐怕已經行進瞭五十公裡以上,必須得加快腳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