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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壽禮

  暮春四月,江南正是草長鶯飛雜花生樹最美好的季節。

  南門大街有一座極宏偉氣派的宅第。宅第前豎立著一根兩丈多高的旗桿。旗桿上紅旗飄揚。旗上繡著一條神態威猛的飛龍。門頭上有一個匾額上書「飛龍鏢局」四個燙金大字。

  飛龍鏢局內

  總鏢頭羅飛龍正在後院點撥兒子練功。羅飛龍大約四五十歲左右,中等身材,面色微黃,體形瘦削,乍看上去並不像是個武林高手,倒像病夫一般,但二目神光炯炯,顧盼之間威風凜凜,顯是內功極是精湛。

  忽然鏢頭張虎急匆匆的走進來,對羅飛龍說道:「總鏢頭,外面有一個客人指明非要您親自押鏢不可,卻又不知其所保何物,說見瞭鏢頭才能出示。」

  飛龍鏢局由羅飛龍手創,從成立第一傢鏢局至今也有二十多年,各傢分局遍佈大江南北。全國共有二百多傢分號,鏢局中人才濟濟,好手林立,從無一傢鏢局有如此盛況。羅飛龍武功來自形意門,一身武功極為瞭得。綠林中的好漢有言:「寧遇閻羅,莫碰老羅。」其實形意門的武功在當時江湖中流傳甚廣。但能練到羅飛龍這個地步的卻少之又少。他與人交手總是一招形意拳的起手式「進步撩掌摟手勾踢式」可是往往他隻要使出前半段敵手已被其所制。時間長瞭,大傢都知道他這一招的出手方位,去勢和各種變化,與之比試時卻又偏偏無法閃避。因此江湖人稱「羅半招」。

  羅飛龍隨著張虎來到客廳,詳談之下得知,那個客人居然以萬兩黃金為酬勞,護送壽禮至成都,而壽星公更是大有來頭,是名動江湖,眾所仰欽人稱「澤被八方」的萬振聲萬大俠!

  壽禮在一個黑沉沉的鐵盒之中,本來按規矩鏢局都要先行驗看。但來人堅稱此盒隻有萬振聲才可打開。羅飛龍雖覺古怪,但想想壽禮而已,並且盒子並不大,遂應承下來。

  羅飛龍知道這趟鏢事關重大。不過自己又有十多年未曾親自走鏢,這次一旦走鏢,非得引起綠林豪強們的覷視不可。他想瞭想還是讓他人押送,自己尾隨其後暗中護持為上。

  羅飛龍讓副總鏢頭劉大海負責押運,劉大海在總局中算是一把好手,更重要的是他做事細密謹慎,精明強幹,又極富手腕,處事八面玲瓏,綠林道上的朋友很多。畢竟保鏢一小半靠本事,一大半倒要靠面子。另外精選瞭八名機靈強悍的趟子手。為瞭更為安全起見。又專程從濟南分局調來瞭鏢頭金鐵生。

  金鐵生腿腳上的功夫極是厲害。很多人說飛龍鏢局中,除瞭總鏢頭外,就數金鐵生的武功最好瞭。羅飛龍也十分器重金鐵生。沒把他放在總局而放在濟南分局,是因為山東綠林豪強「靈蛇幫」幫主李南華是個極難纏的角色。濟南是南方諸省通往京師的必經之路,十分重要。金鐵生在濟南就是為瞭鉗制李南華,以保持南北鏢路的暢通。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鏢車上瞭路。這鏢明裡由劉副總鏢頭和金鐵生負責押運,暗地裡羅飛龍尾隨其後,與大隊保持三四十裡的路程。

  依仗著飛龍鏢局的赫赫威名,一路上倒也安穩。成名綠林幫夥的知道厲害都未出手。一些不識相的愣頭青想打主意劫鏢,鏢局隻要出一名兩趟子手就打發瞭。也不必劉﹑金二人出手。

  路上非止一日,這天來到湖北境內,湖北山道密林極多,正是綠林豪強出沒之所。他們打起瞭十二分精神。這天中午正走著,忽然聽到道邊林中傳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才十多歲,奶子就這麼大瞭,真是夠淫蕩啊!」

  小樹木中,一個大漢慢慢的逼近一個衣服簡樸的農傢少女。

  那少女彎彎如黛的眉毛下,那雙顧盼神飛的丹鳳眼,總是仿佛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呯然心動!隻是看到這雙眼,十個男人,九個半都有魂被勾走的感覺!秀氣微翹的鼻子和小巧微微嘟的嘴,讓她整個人在漂亮中又平添幾分稚齒童顏,我見猶憐的清純。而偏偏這如垂髫處子般可愛的容貌,身材卻是極度火爆!那一對傲人雙乳鼓鼓漲漲,竟有西瓜大小!而且彈性十足,每走一步,那誘人的乳房都會帶來一陣讓人目炫的顫動。

  看到那大漢越來越近,少女嚇壞瞭!退瞭好幾步,跌倒在地!常人跌倒肯定十分狼狽,但這個少女跌倒時腹部一挺,胸部跟著急促的呼吸起伏,讓人卻更覺優雅動人,我見猶憐。而且隨著那飽滿胸部劇烈的起伏,讓那些血氣方剛年輕力壯的鏢師們,整個兒心都跟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那大漢慢慢走過去,然後一撕,把那少女的上衣撕破!雪白的玉乳立即彈出來,像個剛剛出鍋的饅頭般雪白而柔嫩。那大漢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把捏住那紅紅的嬌嫩乳頭!

  「啊……輕一點……好痛……」少女痛得倒抽冷氣,淚水像斷線珍珠般不停的滑落。

  那大漢連聲淫笑「嘿嘿,要舒服還不容易?這樣子就不痛瞭吧?」,用手指夾起其中一顆嬌嫩的小肉蕾捻弄著,同時又把腦袋湊向另一邊的滑膩乳峰,伸出舌頭舔吸著峰頂淡紅色的乳暈。

  「不要……」

  而那大漢的手,伸進瞭少女的襠部,在裡面揉捏著。那少女伸出白嫩如玉的小手左擋右擋,想保護自己的私處,但這麼一個如花少女怎麼是這彪形大漢的對手?

  忽然,那大漢整個手臂向裡急進!緊跟著那少女雪白的脖子後仰,發出「呀——」的一聲長嘶!!顯然那大漢已侵入少女的私處!

  鏢隊中一個青年看瞭大怒,剛要帶人沖過去。就聽鏢隊中一個大個子沉聲說道:「逢林莫入!不要多管閑事!」

  那青年,不屑的說道:「金鐵生!遇到這樣的事不管,我們枉為習武之人!你真是太冷血!」

  金鐵生嘆道:「你仔細看看,其實這隻是一個圈套罷瞭!那少女衣服是尋常農傢的,讓人以為就是附近尋常少女,但你仔細看她的手,手背細白如玉,顯然不是常在日頭下勞作的!而且有耳洞,邊緣齊整。顯然戴過金飾。再加上剛才跌跟頭時,腹部反射性的一挺!說明她根本就會武功!」

  那青年仔細回想,滿面通紅。跟著又極是佩服,隻匆匆一眼,就被金鐵生看出如此多的破綻!

  金鐵生說道:「你還年輕,這些江湖鬼域伎倆讓人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就栽瞭!這個林子內應該早有人埋伏!」

  那大漢見被金鐵生識破詭計,起身說道:「飛龍鏢局果然名不虛傳!」

  金鐵生抱瞭抱拳,說道:「謬贊瞭,隻是江湖朋友們給面子混口飯吃,我們來到寶地未及拜候,多有得罪,這些銀子權當請眾兄弟們喝杯茶!」說著拿瞭些銀子用個佈包包好,放在地上。

  那大漢抱瞭抱拳,說道:「多謝!」說著上前拿起地上銀子,呼哨一聲,遁入林中而去。隨著呼哨聲,林中口哨聲也此起彼伏,漸漸遠去。

  終於來到四川境內,離成都已不過幾天的行程。鏢頭心中都長長的出瞭口氣。這天正在山路上行走,忽聽得對面馬蹄聲響,不一會兒兩個大漢騎著快馬疾馳而來。到得近前兩人都放緩下來,舉目向這邊仔細觀瞧。劉大海看這二人來得不尷不尬也不由留上瞭心。

  這兩名大漢一左一右,與鏢隊擦身而過。劉大海久走江湖,知道這定然是探盤子的。不過他尋思在此川鄂交界之處,沒聽說過有什麼奢攔的綠林幫夥。過瞭一會兒又來瞭兩個大漢,依然是快馬而過,到得近前隻稍作停留。這樣先後一共過去瞭六七對。劉大海心中很是詫異,尋常探盤子的總是一對,很少再有第二對的,今天怎麼有這麼多人?

  他心中盤算:「此地應該是青竹幫地界,這些人想來是他的人,他在搞什麼玄虛?青竹幫除瞭幫主阮天風外並無特別厲害的好手。阮天風自己盡可抵敵得住,即便他傾巢出動自己這邊有金鐵生和其他八人,也不見得就輸給他們。到時候隻要支撐些時候,總鏢頭趕到,自己這邊即可穩操勝券。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定瞭下來。

  過瞭一會兒又來瞭一撥探盤子的。這次是一男一女。那個男的十分囂張,神態也是極為無禮,竟走到鏢隊中來。金鐵生看瞭大為惱火。

  當時正是仲春之季,路兩旁垂柳四拂。金鐵生在那男子經過身邊時,暗運內勁伸手在一根柳枝上一撥。柳條「啪」的一聲悶響打在那個男子的後背上。那人覺得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差點栽下馬來。他回頭恨聲說道:「死到臨頭還逞強,看你們得意到幾時!」剛說完這句話,忽然隻覺得逆血上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那男子急急打馬而去。

  劉大海見他說的蹊蹺,心中不由一凜。他轉頭對金鐵生說道:「金老弟,你看我們要不要停下來等等總鏢頭再說?」

  金鐵生笑道:「綠林蟊賊而已,倘若被他這一句話就嚇倒瞭,豈不被江湖中人恥笑?」

  劉大海說道:「俗話說,小心使得萬年船,還是謹慎點的好,這一帶雖沒有什麼厲害的綠林豪強,但江湖有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川道險狹,途中設伏倒是不可不防!」

  金鐵生也點頭稱是。劉大海吩咐三名趟子手在大隊前二十丈外,每隔數丈佈置一人,一有異常立即示警。安排停當後鏢隊繼續前行,一路上卻再無他事。

  到瞭傍晚,一行十多人因對附近景況不是太熟悉,錯過瞭宿頭。黑夜之中在陌生險道上趕路極為危險。眾人正在焦急之時,忽然見到道左樹木掩映間有一座小廟。劉大海大喜,帶著眾人來到廟前。這座廟已經久無人居住,門前荒草蔽路,板門斑駁。進得廟中到處灰塵厚積,四壁蕭然,看上去顯得有些破敗。

  廟中有前後兩間。劉大海在外間看瞭一會兒,又緩步進入裡間。不料裡邊已經有瞭一個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十五六風左右,眉清目秀,臉上還略顯稚氣。劉大海久走江湖一看就知這少年不會是綠林幫夥中的人,更不會是甚麼獨腳大盜。不過為瞭小心起見,他還是走上前去和那少年攀談瞭一會兒。

  他十分老到,隻和那少年談瞭片刻就套出瞭他的底細。他叫陳天風,傢住湖北宜昌,是去成都探親的。劉大海發現他對江湖之事所知甚少,看來也並非武林中人,說話間還顯得非常孩子氣,想來不怎麼出遠門,川鄂之間路上一直很不太平。不知他的父母是怎麼放心讓他單獨一人上路的。劉大海出於好心對陳天風說道:「小兄弟,我們也正好去成都,不如結伴而行,如何?」

  陳天風高興的說道:「我正嫌一個人走的寂寞無聊,現在熱熱鬧鬧,真是太好瞭。」

  劉大海把趟子手分成兩撥,輪流當值。自己和金鐵生也不敢一起休息,各自守上下半夜。外間較大,鏢局中人把鏢車放進去,吃瞭一些幹糧,就在外間休息。

  那個少年睡覺之時嫌鏢師們鼾聲過大,吵得無法入睡就獨自去瞭裡間去瞭。

  到瞭中夜時分,金鐵生忽聽得從遠處傳來一陣雜亂而密集的馬蹄聲,聽那方向正是向這邊而來。金鐵生急忙來到廟門前透過門縫向外看去,隻見那些人馬已經來到瞭廟門前不遠處,來者共有一十八人。每個人都是用黑佈罩子罩在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金鐵生知道形勢不妙,對方顯然是前來劫鏢的。他連忙叫醒瞭眾人。

  劉大海厲聲喝道:「大夥兒操傢夥,護鏢!」八名趟子手各拿兵刃把鏢車圍成一堆。鏢局中人剛剛準備停當,廟門已被打開,十八個人一字排開。

  一名趟子手想搶先發暗器,劉大海低聲喝道:「別胡來,不管怎樣先按道上規矩行事!」說完拱一拱手,說道:「在下飛龍鏢局劉大海,初到寶地,未曾拜訪各位朋友,這裡先行賠罪瞭。」

  頓瞭一頓,又道:「不知各位朋友們尊姓大名,貴寨駐馬何處?日後定當上門拜謝。」

  那十八人中一個一個身材粗壯中年大盜笑道:「久聞『震山掌』劉大海武藝高強智謀過人,在下一向佩服的緊,不料見面卻不過如此。我們都蒙著臉,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我們的真面目。你居然要問我們的姓名來歷,豈不是十分可笑!」身後眾人有一大半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在山谷間激蕩洄揚經久不歇,聲音堅鏗洪亮,顯然每一個人內功均是不弱。劉大海心中暗暗吃驚:「今晚看來是遇上勁敵瞭,但這一十八個好手怎麼齊聚於此?江湖中可沒聽說哪一幫派中有這麼些好手。依照他們的身手,每一人都足以為一方首領,不知他們是什麼來頭。」

  劉大海毫不生氣,依然面帶微笑,對那人說道:「想我劉大海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全憑道上的朋友給面子,能混口飯吃罷瞭。俗話說,東邊不會西邊會。劉某今日有幸,又交瞭這麼多朋友。不知兄臺有何吩咐?」

  此時眾盜笑聲未絕,但劉大海所說的話在場之人,都是一字一句清晰可聞,且又並無刺耳之感。為首的大盜是個五六十歲的老者,看劉大海顯瞭這一手功夫心中一凜,但也不甘示弱,揚聲說道:「吩咐可不敢當,難得劉朋友這麼客氣,講交情。這麼著吧,本來我們打算將東西全部取走,現今隻取一半。」

  這老者一出聲,竟如金石交鳴,震得廟頂灰土簌簌而下。群盜的笑聲全部給壓瞭下去,如不細聽,已幾不可聞,足見他的內功遠遠勝出其餘諸人,而且走的是陽剛霸道的路子。劉大海聽瞭心中稍稍有底,看來對方可能並不知道此行真正所保何物。而且為首之人內功雖是霸道,精純之處卻不及已,對方共有十八人,自己至少可以纏住為首的老者和兩名大盜。餘一十五人金鐵生和其餘的趟子手一時半會盡可抵擋得住。到時總鏢頭過來便可一舉擊潰這夥大盜。

  心中雖是如此想,他口中仍是客氣的說道:「既然朋友這麼不給面子,我們就玩兩手罷。我們兩人本是無怨無仇,點到即止,不傷和氣。我輸瞭,鏢車中的物事連同車馬全部奉送。如若兄臺輸瞭,我們也不會讓大傢空手而回,白辛苦一趟,自當送上一千兩銀子給各位喝酒。」

  金鐵生聽瞭不由心下暗自佩服,劉大海不但話說的聽來面面俱到,極為客氣,而且暗中為自己留有一手。因為真正所保的鐵匣子放在劉大海身上。鏢車中隻有白銀一萬兩,是飛龍鏢局自己的,即便劉大海輸瞭也無損大礙,而且日後也可從容來討這銀子。另外這麼一來,可以擠兌得對方單打獨鬥,勝算要高的多。

  那老者哈哈笑道:「想我隻是一個江湖無名小卒,怎配和大名鼎鼎的『震山掌』劉大海比武?那不是擺明瞭要我出醜嗎?今天對不起瞭,我們可要倚多為勝瞭。」說完向眾盜一招手,說道:「上罷!」身後一十七人一擁而上。

  那為首的老者起先一人單獨和劉大海交手,走瞭幾招後知道不敵,連忙喝道:「十,十五過來!」兩名大盜應聲撤身過來。看來他們這次行事慎密之極,事先都編瞭號,這樣便於喊叫,又不會泄露身分。對手雖是添瞭兩人,但劉大海掌法展開,守如磐石,攻如迅雷,兀自占瞭上風。

  那邊六名趟子手恰恰敵住兩名大盜。其餘十三人把金鐵生團團圍住。金鐵生四面是敵,不但毫不慌亂,反而精神見長,狂笑道:「今天可以好好的舒展一下筋骨瞭!」說完大喝一聲劈頭一拳向前面一個使刀大盜的上盤轟去,去勢甚是猛惡。那使刀的大盜微微一驚,沒料到這一招居然這麼快,說到就到,但他也不是等閑之輩,雖驚不亂,立即舉刀來削他手腕。那知這一拳卻隻是虛招,引得他舉刀,腳下早已一招「鳳凰天舞腳」閃電般踢在那大盜的脛骨上。立時把這大盜脛骨踢斷。一個使鐵鞭的大盜高聲警告道:「小心瞭,他腿腳功夫厲害的緊。」

  再說劉大海這邊,那為首的老者和劉大海已交手十多個回合。劉大海知道那老者武功雖是遜自己一籌,可是對方有兩人相助,要想勝過他們很是不易。隻有希望金鐵生那邊早些取勝,騰出手來地幫自己瞭。想到這裡掌法使得更是凝重沉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盡力拖住這三人,同時消耗他們的體力。

  這邊金鐵生越戰越勇,驀得裡又是一名大盜被其踢得飛瞭出來。不過金鐵生不知這些人的底細,不敢胡亂下殺手,那大盜隻是受傷不能動手而已。那剩下的十一個人心頭暗驚,各自嚴守門戶。金鐵生雙臂直上直下,大開大闔,一套鐵臂拳使得威猛純熟,逼得眾盜近身不得。更厲害的是時不時神出鬼沒的踢出一腳,令人防不勝防。劉大海一邊鬥著,一邊看著場中的形勢,心知隻要時間一長已方定可獲勝。而且總鏢頭羅飛龍也隨時可能出現。

  為首的大盜心下很是焦急,猛然間拳法一變,使動之際剛猛絕倫,竟是正宗的少林金剛伏虎拳。劉大海心中一凜:「對方難道是少林弟子?」轉念一想,少林武藝流傳甚廣,支派眾多。可能是支派的人物罷。

  那為首的大盜一招「伏虎降龍」逕自向劉大海上盤打來。劉大海側身避開,這時另一名大盜從後面暗中一掌襲來。劉大海卻似身後長有眼睛一般,回身一掌封住對方來勢。劉大海與對方交手已有幾十回合,早已摸清對方各人的武功深淺。因此這一掌隻使瞭五成力。他倒不是怕傷瞭這個大盜,而是要留下氣力對付那為首的老者。不料雙掌相交之下對方的掌力竟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功力之深竟是勝過那為首大盜!劉大海猝不及防之下胸口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差點當場吐出血來。同時與那大盜對過的左掌大感麻癢熱辣。劉大海舉起掌心一瞥,掌心殷紅如血,原來對方使得是紅砂手這紅砂手是一種與鐵沙掌,赤砂掌齊名的十分霸道的掌力。中瞭紅砂手的人,即便非為要害,若不立時加以救治,七天後也會全身氣血逆流而亡。劉大海心中暗暗叫苦。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冷笑一聲出掌如風,著著緊逼。

  又鬥瞭五六個回合,劉大海與那為首的大盜對瞭一掌。本來劉大海內力勝過那老者非止一籌,但此時受瞭內傷竟被其震得倒退瞭兩步。同時因牽扯瞭內傷,胸口一痛,眼前金星亂冒。

  那使紅砂手的大盜看出瞭便宜,搶步上前一掌向劉大海的腹部按去。劉大海退讓也是不及,他一咬牙,也是一掌向他的頂門拍去!那大盜見到這樣必成兩敗俱傷之勢,連忙回身轉步,但錯失良機心有不甘,回身之際同時手掌一掃,向劉大海的肩頭掃去。劉大海舉起右臂一擋,不料一擋之下整條胳膊痛徹入骨。這時他才發現由於剛才左掌中瞭紅砂手整條胳膊都已腫大得一倍有餘,轉動之際也不靈活。劉大海眼見情況不妙,急退兩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事向空中一拋。「呯」的一聲巨響,一個煙火沖天而起。到得高空驀然又是一炸,立時五彩繽紛,煞是好看,在空中形成一個飛龍的形狀來,而且懸於空中良久不散。

  那使紅砂手的大盜說道:「現在才報警求援,已是遲瞭!」

  那為首的大盜笑道:「不好!原來他們還有厲害的角色在後面呢!好像他們飛龍鏢局的總鏢頭羅飛龍都親自出馬瞭!」

  那使紅砂手的大盜故作吃驚之狀,說道:「那我們一會兒不就都要『完蛋』瞭嗎?」

  那老者呵呵笑道:「『幸虧』我們早有瞭準備,尚有另外十多名兄弟帶領手下———總共不下於五六十號人馬,在中途伏擊。要不是知道羅飛龍親自押鏢大夥兒也不會齊心聚在一起來劫這趟鏢的。說實話我們事先根本不知保的是啥玩意。不過居然能讓老羅親自押鏢,反正不會讓大夥兒失望就是瞭。」

  劉大海本已聽出這夥人口音各不相同。再聽他這麼說,知道這些人看來竟是由許多幫夥聚在一處的。難怪有這麼些好手。

  那邊的金鐵生看出這邊形勢緊迫,連忙一個迴風腿,連環步,逼開擋住自己去路的一名大盜,沖出來與劉大海會合一處。劉大海知道再不療傷,自己這條胳膊就廢定瞭。說不準還得搭上性命。於是和金鐵生兩人漸次退到一塊巨石處,背石而立。金鐵生拒敵,劉大海則盤膝坐倒,運氣療傷。金鐵生獨擋其餘諸人的圍攻。對方見人多也施展不開手腳,真正能與他們交上手的僅有數人而已。於是那為首的老者讓其餘大盜去幫另外兩名與趟子手交戰的大盜。不一會兒,那幾名趟子手都被一一擊倒。

  那些大盜見無人攔阻,紛紛搶到鏢車前,看其中究竟是何物事。哪知找來翻去,也隻有萬兩白銀而已。一名大盜說道:「區區萬兩白銀我們都不放在眼裡,那羅飛龍怎麼會為此大張旗鼓親自押鏢?看來是紅貨!」紅貨綠林黑話,意指價值大,目標卻小便於攜帶之物。

  鐵匣雖小,但那為首的大盜也是走慣江湖之輩,在劉大海﹑金鐵生身上掃瞭幾眼便看出東西定然藏在劉大海身上瞭。本來他見已方大占上風也未加入戰團,隻是在一旁觀望。這時也搶進圈內和那使紅砂手的大盜並肩作戰,對付金鐵生。

  之前金鐵生隻是微占上風。這老者加入後形勢立即急轉直下。金鐵生勉強支撐得二三十招,已是手忙腳亂。激鬥中那使紅砂手的大盜與金鐵生雙臂交纏在一處。那為首的老者見機一招「手揮琵琶」向金鐵生的脅下「章門穴」打去。那知這一招剛到半途,他猛然見得金鐵生一腳向自己的小腹踢來。這一腳踢出事先竟毫無征兆常人起腳之前,不是微微沉肩就是稍稍側身,不然驀然之間起腿很難保持自己身體平衡。腿法練得越好,這些動作越不明顯。有的甚至可以做假動作迷惑敵人,明明出左腿卻是左肩微沉。但不論怎樣都要把握好時機,找準方位。而此時金鐵生與使紅砂手的大盜雙手交纏在一處。根本無暇去看旁邊的人。可是這一腳仿佛是自己長有眼睛一般,踢得又狠又準。

  那老者哪裡料到金鐵生腿法如此厲害?待得他發覺時已是遲瞭半拍。他一咬牙,屈肘護在小腹前。這一腳踢在瞭那老者的小臂上!那老者驚痛交加,出瞭一身冷汗。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加外一名使鐵鞭的大盜的鐵鞭也向金鐵生的頭部砸來!金鐵生心中暗叫不好,無奈此時雙臂被纏,左腿也踢瞭出去。危急之際,他略一偏頭,讓開要害,準備用肩頭硬接這一鞭。那使鞭的大盜見瞭不由心中一喜,手中又加瞭幾成力道,擬將其肩胛骨打碎。忽然胸口一痛,被人一掌打得飛瞭出來,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原來出掌的卻是一直在療傷的劉大海劉大海雖在療傷,但他心知金鐵生不是這些人聯手之敵,因此一邊療傷,一邊註意著戰局變化。站在旁邊的另外一名大盜立即補瞭上去。依然是七對一的局面。

  雙方來來往往鬥的如火如荼。每當金鐵生危急之際,劉大海就會出掌相救,劉大海雖是受傷,掌力依然厚重凝實,掌法狠辣老練。一出掌總能使形勢化險為夷。所以看上去是金鐵生在救護劉大海,可是若無劉大海,金鐵生也早已落敗。劉大海心中很是焦急。按照道理中,總鏢頭與大隊隻有幾十裡的行程,見到這樣的緊急求援,應該早就到瞭。此時未到,看來那為首的大盜所言非虛,也是遇到強敵瞭。

  雙方又鬥瞭七八十招,那為首的大盜施展「大擒拿龍形手」與金鐵生近身相搏。互相攻拒,都奈何不瞭對方。正鬥之間,兩人雙臂相格,呈較力互持之狀。金鐵生怕為他人所趁,雙臂一振,與他分瞭開來。不料就在他舊力剛去,新力未生之際,那使紅砂手的大盜閃電般的一掌向他空門打來,但見他掌心殷紅如血,顯是已經使上瞭紅砂手。

  劉大海暗中一驚,連忙也是一記飛掌向那使紅砂手的大盜打去。他本擬迫得那大盜撤掌防守,可是雙方動作均是快若電光火石。「澎澎」兩聲,金鐵生和那大盜幾乎同時中掌那使紅砂手的大盜被打得連退瞭三四步,臉色煞白。他嘿嘿一笑,說道:「好厲害的鐵佈衫!」原來他一掌打下去,雖然擊中金鐵生的身體卻也發現著手之處硬如鐵石,渾不似血肉之軀兩人各中一掌。鏢局這邊吃虧在劉大海先前就受瞭傷,掌力不夠,而大盜這邊吃虧在不知道金鐵生練有鐵佈衫的功夫。因此最後平分秋色,都隻受瞭輕傷而已。那使紅砂手的大盜立在一旁喘息瞭好一陣瞭重新加入瞭戰團。

  本來金、劉二人已處於劣勢,這時久戰之下,經不住對方人多,不斷換上生力軍,越戰越是力怯。再加上二人都受瞭傷,不耐久戰。金鐵生漸漸感到有幾分真力不繼之感。額頭也見汗瞭,動作不由跟著緩瞭下來。鬥到分際,金鐵生正要起腿,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左手五指並攏,屈腕成勾,使瞭一招「摟手撈月式」這摟手正是專接腿法的。

  本來金鐵生腿法快若閃電,他無法接住,不過金鐵生神困力倦之下出腿速度慢瞭許多,被其接個正著。金鐵生見踢出去的腿被對方接住,毫不慌亂,腰一擰,另一隻腳翻然而起,凌空向他的太陽穴踢去!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右手一舉,來擋這一腿,同時向前搶步,欲和金鐵生縮短距離,要知腿法一般及遠不及近,貼身而鬥,難以施展得開。看看形勢危急,劉大海又上前一掌打去。那邊為首的大盜過來迎住劉大海,不讓他替金鐵生解圍。

  不料金鐵生腿法著實瞭得,身體完全憑虛,人在半空卻能突然變換腿招。那使紅砂手的大盜還沒有格住他的右腿,金鐵生腿已倏的一縮,緊接著一招「通魔蹴」向那大盜的心口踢去!那使紅砂手的大盜未想到金鐵生會有此一招,急切間不暇細想舉掌護在心口,這一腳踢在瞭他的掌心上。雖然有瞭一層阻隔,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兀自感到胸口劇痛難當。他見金鐵生雖被撈住一條腿,另一條腿也踢瞭出去,可是腰板硬生生的掙著,這使紅砂手的大盜知道腿法瞭得,雙腿雖被截,定然有破解之道。再加上被其踢瞭一腳心下也自怯瞭,連忙雙臂一振把金鐵生拋瞭出去。

  金鐵生在空中一翻身穩穩的落瞭下來。剛落下地,那使鐵鞭的大盜的鐵鞭也砸瞭過來。那使鐵鞭的大盜鞭法沉穩狠辣,在這群大盜中武功僅次於那為首的大盜和使紅砂手的大盜。金鐵生為瞭從使紅砂手的大盜中脫出身來已使出瞭渾身的解數,內力體力消耗均是極大,這一鞭打來金鐵生向旁邊一閃,本擬閃開一尺,哪知腿下一軟,竟是隻閃瞭半尺!那根鐵鞭重重的打在金鐵生的後背上。饒是金鐵生練有鐵佈衫的功夫,這一下也不由打得他眼前金星亂冒,這一鞭又激發剛才的傷勢,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劉大海見得金鐵生吐血不由心頭一驚,分神之下自己也被那為首的大盜在肩頭打瞭一掌。

  劉大海心中一沉,暗道:「看來飛龍鏢局今天要栽大跟頭瞭!」

  正在這時忽聽得一個低沉的嗓音喝道:「住手!」這聲音雖是不高,卻十分威嚴,且自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與此同時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場中已多瞭一個人。此人四五十歲年紀,站立當場雙腳不丁不八,含胸拔背,氣度端凝厚重,真個是有如淵停嶽峙。

  劉大海﹑金鐵生驚喜交加,齊聲叫道:「總鏢頭!」此人正是飛龍鏢局總鏢頭羅飛龍羅飛龍也看出瞭劉大海金鐵生都已負傷,於是對二人說道:「二位辛苦瞭,先下去歇歇,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一人好瞭!」

  說完又轉頭對那使紅砂手的大盜說道:「我來領教閣下高招!」羅飛龍武功高出劉大海金鐵生兩人,見識也是不凡,他雖未看其出手,已知道這十多人中數這使紅砂手的大盜功力最深。那使紅砂手的大盜早就耳聞羅飛龍的威名,心中也不由有幾分發虛,他不敢搶先發招,打定主意隻采取守勢。好在他知道羅飛龍定然先要使出「進步撩掌摟手勾踢式」。

  羅飛龍看到那大盜小心翼翼之狀,不禁微微一笑,緩步走到他的近前,驀得身形一晃,已切身來到那使紅砂手大盜的右側!那使紅砂手的大盜本擬用「弓步推掌」化解這一招,但羅飛龍左腿站立的位置正好阻住他腳步要踏的方位上,使他這一招根本無法施展。而且右腿呈凌虛步,封殺瞭他左右閃避的去路江湖有言:「打拳不遛腿,必是冒失鬼」。拳法打得好不好除瞭手眼快,關鍵是看步法與拳路配合的好不好,進退趨避之際時機把握的是不是恰到好處。

  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大驚之下不暇細想,慌忙一招「白虹貫日」向羅飛龍的面部打來。他知道這一招無法傷得瞭羅飛龍,隻求能逼開羅飛龍片刻,讓自己有閃避喘息的機會。哪知羅飛龍不退反進,左臂微舉上撩,正好擋住這一招。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大驚,知道這招「進步撩掌摟手勾踢式」已使出前半招,下面定然是「摟手勾踢」。可是雖然知道下步的舉動,卻苦於自己處處被封,手臂也已被格在門戶外,無法破解。

  果然羅飛龍架住那大盜的那條手臂忽的一個翻轉,緊緊拿住他的手臂上的「陰谷」穴那使紅砂手的大盜立時半邊身子發麻。那為首的大盜見瞭連忙一掌向羅飛龍的後背劈去,劈到半途方才高聲說道:「朋友,小心瞭!」

  羅飛龍聽到背後掌風颯然知道不可小覷,隻得舍瞭那使紅砂手的大盜,回身舉掌相迎。那為首的大盜不敢與羅飛龍硬碰,立即撤掌換招。那個使紅砂手的大盜吆喝一聲,其餘的大盜一齊圍瞭上來。羅飛龍清嘯一聲,身形展開,隻見場中一條灰影晃動,圍上來的大盜不斷被打得飛出圈外。十多招後就剩下那為首的大盜﹑使紅砂手的大盜﹑使鐵鞭的大盜以及另四名手底較硬的大盜。

  激鬥間,那為首的大盜見羅飛龍一拳向自己胸口擊來,拳未至,已自勁風迫人。那為首的大盜怕抵敵不住,急忙舉雙臂來架。不料羅飛龍這一拳卻是虛招,倏的變拳為掌,順勢往下一滑,按在他的小腹「丹田」穴上。丹田是人身要穴,那為首的大盜面色慘然,情知這下定然難逃一死。哪知羅飛龍不但未下殺手,反而退瞭開來。那為首的大盜知道羅飛龍是手下留情。而且憑自己這邊的人看來萬萬不是他的敵手,於是喝住眾人,拱手為禮,說道:「久聞閣下武藝高強,又極夠朋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認栽瞭。」

  羅飛龍也還瞭一禮,說道:「兄臺能夠接得住我十多招亦大為不易,在西南一帶綠林中也算得上是頂尖的角色瞭。今日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哪些大盜互相扶持著向東邊而去。

  待得那些大盜走遠瞭,羅飛龍急忙來察看劉大海金鐵生兩人的傷勢。兩人的傷勢雖無大礙,但短期之內顯然動不得手。否則氣血受損傷重難愈。

  羅飛龍解開瞭幾名趟子手的穴道,然後在大殿中央燃起一堆火,大傢圍火而坐。

  羅飛龍與劉大海金鐵生兩人談論今日之事。金鐵生說道:「真是怪事,哪裡冒出這麼多的好手來。」

  羅飛龍微微一笑,說道:「你能猜出這些人是誰?」

  劉大海接口說道:「這幫人口音不一,行事之間也無默契,我想不應該是一夥的。如果哪一個山寨有這麼些好手我們不會一點都不知道的」

  羅飛龍說道:「你說的不錯,這些人本就不是一夥的,哪一個幫夥有這麼多好手還瞭得?那個為首的老者,就是青竹幫幫主阮天風!而那個使紅砂手的大盜想來就是川南五褔教教主王會祥。那使鐵鞭的大盜應該是川中紅槍會的會首『立地太歲』陶城山。餘下諸人的人是其他小山寨的頭領。」

  劉大海倒吸瞭口涼氣,說道:「那豈不是整個四川綠林道的幾乎都來瞭嗎?」羅飛龍說道:「正是如此!」

  忽然羅飛龍臉色猛然一變,說道:「不好!我剛才無意之間一句話可能開罪瞭一個人瞭!」

  金鐵生問道:「開罪瞭誰?」

  羅飛龍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燭火怔怔出神,顯得憂心忡忡,根本沒註意金鐵生說什麼。隔瞭一會兒,他又自言自語道:「倉促之間他們或許也聽不出其中的毛病來。」劉大海和金鐵生二人面面相覷,滿腹疑惑,卻不好再問。

  昏暗的燭光飄搖不定。破廟中八大天王像已是斑駁不堪,在昏暗的燭火中顯得益發猙獰而詭秘。黑夜仿佛是無形的潮水般從四面八方一齊湧來。

  半晌,羅飛龍嘿然而道:「就是他來瞭,我也不見得就會輸瞭給他!——大傢都睡覺罷,不用再守夜瞭!」說完當先吹熄燭火睡下。

  金鐵生有點茫然的說道:「怎麼不用守夜?」

  劉大海說道:「因為如果那人真的來瞭,即使守夜無濟於事,倒不如睡覺省省力氣!」

  第二天,鏢隊動身極早。天剛蒙蒙亮就已出發。那叫陳天風的少年也跟著一同動身。走到中午行瞭七八十裡地。一行人在一處小鎮上尋瞭一傢酒樓吃飯。眾人都已覺察到總鏢頭一直心事重重,因此也不多話,更不敢要酒,上瞭飯菜都悶頭迅速的吃著。

  正在眾人吃飯之際,忽然從外邊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這人生得當真兇惡,一張黑黃臉皮,滿腮濃髯,頭發不長如戟般根根直立。二目之中神光炯炯。那大漢來到酒樓內迅速在裡面掃視瞭一眼,顧盼之間神威凜然。眾人也抬頭看著這個陌生的客人。每個與他目光對視的人都感到一股霸烈之氣迎面而來,不約而同的心頭一震:「這人是誰?好強悍的霸氣!這等人方可稱得上是真英雄,好漢子!」羅飛龍心頭一緊,暗道:「他終究還是來瞭!」

  原來這個人便是縱橫西南的獨腳大盜,王三奇。這王三奇長得粗魯,外貌威猛豪爽,武功卻是走的陰柔的路子。他是八卦門的得意門人。八卦掌和八卦刀的功夫極為瞭得,據說便是當今八卦門的掌門人也遠不及他。南七省的綠林好漢們多次公推其為綠林盟主。他獨來獨往慣瞭,怕受拘束,一直拒不肯當。

  那王三奇來到羅飛龍的近前,冷冷一笑,說道:「在下本是西南綠林道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卒,但久聞羅總鏢頭武藝高強,特來請教一二,也好開開眼界,長長見識。西南頂尖的人物也隻能接得住閣下十多招而已,不知我這等無名小卒能接得住幾招?」

  羅飛龍連忙起身施瞭一禮道:「原來是人稱『威震西南』的王三奇王朋友,在下並非藐視西南群豪,隻是一時失語而已。我再狂妄也不敢如此無禮,小覷天下英雄。」

  王三奇說道:「也不見得罷,這些年飛龍鏢局興旺發達,早已不用將綠林道中的人放在眼裡瞭。再說今天我既然來瞭,總要走兩招瞧瞧吧,總不成巴巴的趕來瞭,又被三言兩語就打發走瞭,我們西南綠林道上的人豈不是十分沒臉面。」

  羅飛龍心中暗自惱怒,如果再推辭倒好似向其示弱不敢交手一般。他霍的站起身來,對王三奇說道:「那我就來領教閣下的高招罷!」

  那王三奇也再不打話,一招「踏步擊掌」向羅飛龍的胸口膻中穴打去。招至半途,他見羅飛龍身形微動心念一轉,倏得變為「弓步劈打」同時俯掌化為削掌,向羅飛龍的肩頭掃去。這招變化的猶如羚羊掛角,竟是無跡可尋!

  羅飛龍暗贊:「好快的身手!」急忙斜步墜肩,卸瞭這一掌。王三奇搶瞭先機,不肯失此優勢,著著緊逼。兩人你來我往鬥瞭五六十個回合。羅飛龍和王三奇武功在伯仲之間。羅飛龍因失瞭先手,一直被迫略處下風。鬥到分際,羅飛龍並不撤步換招,順勢緊接又是著一招「上步進肘推身拳」。王三奇倉促以「如封似閉」應招。兩人拳掌相交,硬拼瞭一記,各自向後退開兩步。王三奇勝在年青氣壯,力大招沉,羅飛龍則勝在功夫純熟,招數精奇。這麼一來二人卻是平分秋色。王三奇心道:「盛名之下果無虛士。若想擊敗羅飛龍確也不是易事。」想到這裡他身形一晃,圍著羅飛龍跑起瞭圈子來,邊跑邊不停的向羅飛龍發掌。

  羅飛龍忖道:「好!八卦門的絕技『八卦遊身掌』也使出來瞭!看來你也是黔驢技窮瞭!」

  羅飛龍起先跟著王三奇轉,王三奇跑到左邊他也到左邊,王三奇跑到右邊他也到右邊。但是漸漸的王三奇足下越奔越快,竟是疾逾奔馬。羅飛龍轉得頭暈眼花,胸口竟微有惡心嘔吐之感。而王三奇隨著腳步加快,掌也越出越快。羅飛龍心下駭然,忙凝立不動,以聽風辨器的手段來鬥王三奇。同時拳法一緊,變為形意門的小架「門攔拳」拳腳使動之間幅度極小,但冷﹑生﹑勁﹑疾﹑脆。門戶守得異常嚴密。

  本來二人武功已是相若。如此一來羅飛龍則變為一味被動挨打不能還手的境地。二人翻翻滾滾鬥瞭足足有三四百招依然是難分軒輊。羅飛龍畢竟年紀已老,精力大減,久鬥之下已漸漸有疲憊之感。而那王三奇正當盛年自然毫不在意。

  兩人又鬥瞭三四十個回合,羅飛龍發覺自己每發出一拳一腳都受到對方內力牽制。這種牽制越來越強烈,漸漸的自己便會陷入王三奇的內力所籠罩的圈子中不能自拔。羅飛龍心中大是焦急,額頭鼻窪上慢慢也見汗瞭。王三奇卻一直神態自若。羅飛龍心頭暗道:「難道我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此嗎?」

  武林中人往往把聲名看得比身傢性命還要緊要。所以這時候他倒沒想到失鏢後如何張羅著賠償之事。

  羅飛龍心中暗自叫苦,卻仍是不甘就此敗於王三奇的手下。突然他靈機一動腳下也跟著跑起來。但走的卻是形意門的梅花步。羅飛龍心想:「我站立原地不動,你好繞著我跑。現下我也跑起來,看你怎麼還能再圍繞著我跑。」哪知王三奇腳下奔跑的步伐絲毫不亂,仿佛就是附在羅飛龍的身周的影子一般。不但圍著他跑的圈子大小沒變,連奔跑的速度,出掌的快慢也絲毫沒變!

  兩人又鬥瞭三四十個照面。王三奇一掌從身前擊來。羅飛龍雙掌來迎,王三奇怕自己單掌敵不過羅飛龍的雙掌,忙也以雙掌相迎。王三奇身形一矮,搶前半步,驀得吐氣開聲。雙掌產生一股吸力,與王三奇四掌相交之時無聲無息的黏在一起,形成瞭互拼內力的局面。

  王三奇先是微微一驚,他沒想到羅飛龍竟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眼見形勢不利,竟走此險著。但隨即王三奇心中冷笑一聲:「哼!我八卦門是正宗內傢門派,講究的就是內力渾厚,以氣禦敵。比內力你更是白搭!」想到這裡鼓氣怒目,催動內勁向對方全力攻過去。

  羅飛龍隻覺得對方的內勁猶如大海潮生,一浪接著一浪的不斷湧來。漸漸的感到胸口好似壓瞭一塊巨石般難受。手臂也被壓制的一寸一寸的往回縮。不一會兒兩人的雙掌已向羅飛龍這邊推進瞭半尺多。可是這麼一來雙掌相交之處離羅飛龍近瞭半尺,而離王三奇卻又遠瞭半尺。這樣羅飛龍大占便宜,兩人又呈膠著僵持狀態。兩人一時間誰也奈何不瞭對方。

  場中諸人都已看出時候一久王三奇定可占得上風,但羅飛龍的氣功也非同小可。最終的結果必然就是一死一傷。兩人此時都已大有悔意,二人本也無任何仇怨。隻是一時意氣之爭罷瞭。

  王三奇心忖:「我現下雖是占得上風,但即便打死羅飛龍,自身也必受重傷。到那時,飛龍鏢局豈會放過自己?隻怕自己今天也得賠上一條性命!」

  本來金鐵生﹑劉大海兩人若未受傷可以合力把羅飛龍和王三奇拆解開來。但二人內傷未愈,隻怕強行拆解,用力一個不當更為糟糕。

  金鐵生向劉大海使瞭個眼色。劉大海知道他的心意是要助已方一臂之力。劉大海心道:「如若此時上前幫助羅總鏢頭打上王三奇一拳一腳,羅總鏢頭或可取勝。但這樣一來要大損飛龍鏢局和羅總鏢頭的聲名,——人傢不是劫鏢,隻是來找總鏢頭比武。隻怕羅總鏢頭即便羸瞭也比輸瞭的難受;二來以王三奇這樣的內傢高手,隻怕可以很輕易的將外力借來轉嫁到羅總鏢頭的身上。」

  於是連忙使個眼色阻止他出手。金鐵生恨恨的跺瞭跺腳。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看著已方的人處於危急之境,自己卻閑站在一旁實是心有不甘。

  就在眾人焦急之際,忽然在一旁的陳天風走到場中。在一旁的金鐵生心道:「這孩子不識好歹,須知此時二人全力相拼之際身周佈滿罡氣,一觸外物即行反激。他這貿然走過去豈不被震死!」於是搶步來到那少年的身前,攔住他,說道:「那兒危險,不可前去!」哪知道明明見他筆直的走來,自己定可攔住,不知怎麼的倏得眼前一花,已不見瞭蹤影!

  金鐵生大驚失色,脫口叫道:「天羅步!」

  他再轉過頭去,看到那少年已走到羅飛龍和王三奇二人的身前,然後硬生生的從二人中間擠瞭過去。蓬蓬兩聲,羅飛龍和王三奇的掌力全部結結實實的分別打在瞭陳天風的兩脅。陳天風竟是若無其事,嘻嘻一笑,說道:「兩位無仇無怨,要分個高下,也犯不著拼命呀!大傢你好我好,大傢好,都做個朋友不是更好嗎?」王三奇從未受此挫折,此時不由惱羞成怒。他也不暇細想對方既然能硬捱自己一掌而不受傷,武功之高豈是自己所能及?上前一招「鳳凰旋窩」向陳天風打去。

  陳天風左掌一晃,但見掌影漫天變幻無方,飄逸若柳絮驚鴻,灑脫似行雲流水。煞是好看。王三奇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飛雲掌!」他連閃瞭三個方位卻都無法閃避。胸口還是捱瞭一掌。不過陳天風顯是手下留情。這一掌絲毫沒有用上內勁。王三奇隻是感到胸口一痛而已,並無大礙。

  這飛雲掌和天羅步是飛雲島的兩大絕技。而飛雲島谷主柳玉生則是名滿天下的中原武林六絕之一。

  這六大絕頂高手名聲之隆,一時無人能及,為爭天下第一人的名頭,五年前他們相約決戰峨嵋金頂。最後卻不分伯仲。相傳柳玉生在決戰前夕曾與長笑幫幫主司徒橫空比鬥。這長笑幫曾為天下第一大幫。但自從四十年前參與圍攻鐵血門之役後,幫內精英幾乎傷亡迨盡。這才聲勢大減下來。不過司徒橫空也非弱者。柳玉生與之大戰上數百回合方才取勝。所以很多人說如柳玉生如無與司徒橫空一戰,金頂之戰定可獨占鰲頭。

  陳天風歉然說道:「很對不起,我練這飛雲掌時日尚淺,功夫練得還不到傢,收發之際不能由心。這一掌本來不該打到大叔身上的。」

  那王三奇聽瞭這句話更是羞臊的滿臉通紅。說瞭幾句場面說,急急轉身而去。羅飛龍說道:「小兄弟原來是飛雲島的傳人,不知尊姓是劉還是楊?」羅飛龍知道飛雲島谷主柳玉生門下一共有四個弟子,大弟子李天龍,二弟子周天威俱是成名已久。在江湖中幾乎是無人不識。羅飛龍交遊廣闊,自是相識。三弟子劉天雲和四弟子楊天岡因並未出師,極少行走江湖。王三奇卻不認識。

  那少年,說道:「我既不姓劉,也不姓楊,我先前不是已經說瞭嗎?我姓陳,叫陳天風。劉天雲和楊天岡是我的師兄。我是師父第五個弟子。剛入入門兩年不到,無怪大傢不認識我。」

  劉大海說道:「這次真要多謝陳兄弟援手」

  陳天風連忙擺瞭擺手,說道:「不要謝我,我還要謝你們呢。其實這趟鏢就是傢師所托。為這鏢累得你們受傷真是過意不去。本來我想獨自一人直接送不就行瞭?但傢師說這鐵匣子中禮物雖是貴重,也還罷瞭,而其中書函的大秘密如果……」說到這裡他猛然醒悟,不好意思的笑瞭笑,轉口又道:「總是傢師對我不太放心,因此托瞭貴鏢局來護送,我隨同你們一起前來。」

  原來柳玉生知道小徒弟悟性高,人又極聰明,武功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鮮逢敵手。但是年紀尚幼,又缺乏行走江湖的經驗。不要說有人打他主意,弄不好自己不小心都能把東西搞丟瞭。因此托瞭飛龍鏢局運送,同時讓陳天風暗中跟隨以確保萬無一失。

  一路之上再無他事。這一日終於來到成都。此時離正日尚有二天,羅飛龍先在客棧住瞭下來,次日自己也備瞭一份禮物,然後方才動身前去萬府。

  萬府本是富甲一方的豪門。莊院占地約有數百畝,屋舍連片,極是宏偉氣派。前來祝壽的各路英雄已到瞭七八百人,而且還源源不斷的有人趕來。萬府上下人等來來往往熱鬧非常。壽星萬振聲笑容滿面,四處招呼客人。但若仔細看去,卻可見他的眼中隱隱帶著一股憂色。

  因客人委實太多,萬府房舍雖多,也已坐満。萬府前庭有一個極大的練武場,於是幹脆在場上擺瞭許多露天席。陳天風一人拿著鐵閘子走上前去,把鐵閘子遞給萬振聲,然後說道:「晚輩陳天風代傢師柳玉生向萬伯伯問好,傢師因事不能前來。尚請萬伯伯見諒!」萬振聲此時已接過鐵閘子,順手準備交給旁邊的管事。

  陳天風說道:「且慢,傢師吩咐請您拿到鐵閘子後務必立時打開觀看。」

  萬振聲聽瞭一愣,繼而依言打開鐵閘子,隻見鐵閘子中躺著一根人參。這人參模樣很是奇特,仿佛是一男一女兩人相向而擁。體形神態無不惟妙惟肖,令人幾疑是雕刻出來的一般。萬振聲知道這是人參中極為罕見的異種陰陽和合參。傳說這種人參不但能大補元氣延年益壽,習武之人食之功力大增,更難得的是它療傷聖藥,幾有起死回生之效。

  萬振聲說道:「果然是無價之寶,難得你師父居然找到這樣的罕物來。」這時他註意到人參下面還有一封信函。萬振聲拆開信。信中寫道:「掁聲吾兄,見信如晤。弟因瑣事所羈,不能分身,無法為兄祝壽,甚是抱憾。在此謹再次謝罪。另,關於鐵血門一事,弟以為不宜張揚,隨其自然。更不可逼迫過甚。據弟多日所查,其人一直隱姓埋名。與江湖中人來往極少,更無聽說有何劣跡。如若貿然揭露其身分,隻恐反惹得一場血雨腥風。此實非武林之褔也。且如此以兄之名設伏誑騙其入彀,殊不光明正大。日後必為江湖所傳笑,於兄聲名亦必大有所損。望兄再三斟酌之!

  弟柳玉生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