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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惠鴛鴦婉說莽越行,敏探春品思金蘭事

  卻說鴛鴦自凹晶館內聽聞可卿在凹晶館門口探訪,略一思量便迎接出來。自內院踏徑出外,卻見可卿一身宮紗月緞子裙衫,淡妝素裹聘婷玉立,並她房裡小奴兒寶珠在院子外頭文章門邊站著未曾進來。鴛鴦忙迎瞭出去,卻不肯失禮,恭敬萬福,含笑著問候道:“情妃姐姐,您安好”。

  可卿卻是似有心事,淡笑著扶起鴛鴦,一對秋風中凍得略有些冰涼之手卻依舊握著鴛鴦一對手兒,細聲道:“鴛鴦妹妹,卻不要一味這般客氣生分……”又自失一笑,道:“難為你還叫我聲姐姐,如今聽著卻是暖人心呢。園子裡便是回避不得,也隻是一個勁'情妃情妃'的,如今若肯叫我一聲可卿姐姐,我聽著才更親近,也算個窩心。”

  鴛鴦本就是個剔透的,聽她這話裡有話,略一躊躇,越發連手不敢抽回來,隻憑可卿握著,輕聲細語笑著回道:“是姐姐您大度,不怨我沒頭丟臉的胡亂稱呼僭越罷瞭。”

  可卿聽她如此答,美目流離顧盼之間亦是稍稍一嘆,四下瞧瞭一眼,輕聲問道:“聽說主子在裡頭?”

  鴛鴦點點頭,可卿猶豫瞭一下,又問道:“這裡如今沒主瞭,誰……在服侍呢?”

  鴛鴦略一思索,道:“倒不敢瞞您,主子是獨自來觀湖小歇的,隻有我們幾個陪著,適才主子喚瞭金釧兒姐妹去服侍酒水……這會子卻是蕊官在陪著,想來是在賞秋用酒。”

  可卿是個玲瓏心風月情的,自然也聽得懂,臉略紅瞭紅,想瞭想又望望裡頭,道:“不知主子可用瞭午飯?秋涼瞭,我那裡今兒燉瞭金華火腿筍絲羹,火候還罷瞭,倒想請主子過去嘗嘗暖暖身子。隻是……不知道……恩……主子今兒心性可好?還為昨兒的事生氣不?如今我也沒個主意。鴛鴦妹妹你日夜陪伴主子左右,可給我拿個主意?”

  鴛鴦已知必有此等事。她思量一番,已是換瞭眼神語氣,這會卻是抽瞭手,又墩身福瞭福,道:“可卿姐姐您是園子裡的妃子,尊貴人兒。便是往日裡也是主子奶奶。想要怎樣就是這樣,哪裡有問我好不好的。姐姐心裡惦念主子用心服侍,總是我們園中諸人的表率。若姐姐想要見主子,覺著這麼進去就好,自然是唯姐姐意旨。不怕說句沒心肝的話,便是進去惹惱瞭主子責罰折辱,還不是我等之本來用處。隻是難為情妃您叫我一聲妹妹,往日裡也多照拂我們下人,既問我,也是瞧得起我。鴛鴦雖然還無福,隻如今蒙心遮臉的,做主子貼身奴兒,也不能推脫,一心要為主子盤算。隻得將心裡想透的告瞭姐姐去,情妃您隻當聽聽,便是對瞭錯瞭,再或自傢計較。”

  可卿聽她說得如此懇切,便也斂容正色,隻握著鴛鴦雙手道:“難得妹妹知心,但憑放心講,再不得錯的,便是錯瞭,也是我領會錯瞭就是瞭……”

  鴛鴦接著道:“姐姐您自然是有見識的女子,便是往日……太太並老祖宗也誇您是主子媳婦裡最是聰慧過人頭一等的。您眼界透亮,且瞧著我們主子,究竟是何等樣人?自然,主子進園子,論行徑多的是任性,喜怒上更是不定。這本來,主子進園子,就是來……風流受用我們身子性情的,便有些荒唐舉動也是常事。平日裡跟我們這些做性奴的眼前,自然是不必拘泥著心計,更沒得用什麼禮數,隻管由著自己心寸頭上的點滴喜怒來就是瞭,高興瞭便溫柔糊塗些賞玩我們,一時有些點滴火氣,自然是胡亂施為些折辱我等。這本來就是我等做主子性奴之本份。說句該掌嘴的話,隻是若隻以這層去看,真當主子是甚麼荒唐王爺……哎……卻不是我們自己愚瞭。我雖年輕不懂事,這偷眼瞻仰著,我們主子其實是萬萬人不及得精明。裡頭外頭的事情,其實都瞧得透透的,耳聰目明,倒似有幾千歲歷練似的。不過是取意不啞不聾,不做傢翁罷瞭。”

  可卿本也知這鴛鴦聰明可意,但是到底少讀書能有多少見識,聽她忽然有這番議論,竟是高過諸人,倒是一時聽愣瞭,靜靜學摸著滋味。卻聽鴛鴦接著道:“我是乍著膽子胡猜……不知可卿姐姐是要求見主子用些心思侍奉……還是有話要回主子?我思量著主子自己已經反復吩咐過,就一條:身子,心,都要是主子的。這身子自然不可說的。這心麼……若是姐姐一心侍奉,自然是千妥萬當的。但是若是有話要回主子,總要思量好才回。主子是天上的人,我等到底隻是卑賤之軀,能見主子是福,若是想著侍奉主子是由頭,回話才是根本……姐姐……我看主子這兩日其實心思重瞭,若被主子看一眼是'欺主'……鴛鴦是不懂事瞭胡說,便是滿院子女孩子磨成粉,怕也受不得主子的氣性啊。”

  可卿越聽越深,已忍耐不住點頭,又是嘆息,竟是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原來鴛鴦這番話正說到可卿心頭之事之情。前日尤三姐事發,詹事府來人將其帶走,園中上下一時都已知曉。論起來,當真是人人心驚膽戰。原本弘晝圈拘眾美為奴,奸辱玩弄自然難免,但是小半年來,隻是風月上用些虐情辱意,其實達官貴人對待性奴莫不如此,無非是弘晝褻體尚在其次,折辱女孩子性情為樂多些風流花樣罷瞭,於那起居上卻到底不曾作踐作美。眾女所謂癡度光陰,晝居夜息,幾乎都要忘懷瞭自己之本來下場,內心亦是更為依傍弘晝。這尤三姐一時發瞭罪,眾美才驚然警覺。園子裡如今和三府太監都有往來,論起來倒比昔年更通些內外消息,哪裡有不透風的墻,傳言三姐是通奸外男,這性奴無節,在其時乃是至低賤之人所犯至無德之罪,何況是天傢禁臠,依著規矩,要追溯三族女眷,通通發往邊疆,供披甲人反復奸污至死一路可走。這園中素日與之親近之宮女丫鬟,自然亦是惶惶不可終日。旁個便罷瞭,這可卿自園中立下女女歡好規矩,便一向拘著尤氏姐妹如同自己的禁臠日夜風流,更視為左臂右膀,如今出事,雖早料難免有這一日,到底如何不驚。一面差人勾搭著牽線的太監打探消息,一面隻想著速速見見弘晝試探。偏偏尚未曾尋得機會,那尤二姐更是個沒主意的,哭著便來求自己,自己遇到這等事情此刻又是有何能為。隻能胡亂幾句安慰話頭打發瞭二姐。

  這可卿自園中之變,初時雖也羞慚,以自己到底是曾為人新妻,再守不得節操貞烈,淪為人奴要供人褻玩。隻是自失節遭弘晝品玩身子之後,早已漸漸癡於愛欲,沉於禁忌。她其實是個天生之風流體態,氤氳情種。隻是自小禮教大防,便是有那一百樣心思,略略想及,偷著無人處慰藉一番便也罷瞭。其實又是天性裡帶來,最懂男子傢種種風月心思,竟是不用讀些妖異之書也領會得。昔年自然隱隱羞慚自己淫蕩無德。初時也自我安慰,如今為人性奴,用盡心思令主人受用卻是頭號本份,其後來更是盡性暢懷,一則安享這園中更甚昔年之別樣富貴,二則更是位尊於諸女任意妄為,三則依著園中規矩弘晝賦權,昔日隻是偷偷想想,如今卻可任意在園中這些青春純潔、水嫩嬌羞、童稚無知、酥軟香甜之女孩子身上,或交纏,或褻弄,或廝磨,或愛撫,甚或廝扭吞吐,別致凌辱,隻管雲雨就是,這些女孩子位份低於自己,又明明不願或者更添羞慚,卻隻能無可奈何得順從自己,添瞭多少脅迫凌辱之快感,實在是自少女時偷偷想來之美事竟然成真。別說自己房裡幾個小丫鬟奴兒,依附而來之尤氏姐妹,便是惜春,昔年賈府貴胄三小姐,以處子之身,侯門之素,閨閣之防,如今也隻能常常被自己拘著喚來,種種廝磨,般般折辱,點點淫玩,作得些羞恥事,每每與自己纏綿得欲仙欲死。要不是有時也臉嫩,又到底有鳳姐抗禮,總要察言觀色,用心機巧,籠絡安撫。真恨不得將那位份隻小小低於自己一階兩階之園中絕色,如寶釵、黛玉、湘雲、妙玉等逼來一並歡好淫悅自己瞭。

  她自持雖非處子供奉弘晝,但是婉約風流,至癡至情,身子更是絕色。這些亦就罷瞭,如今於那虐心點點,恥意紛紛,禁忌折辱,女歡男愛,別樣意趣,古怪規矩,媚骨褻姿上,怎麼瞧著園中唯有自己最能識透弘晝心思。論心底之念頭,其實存瞭個“園中旁人取悅弘晝,就隻會順從遭淫,或隻是先天美色,想來如何能比得自己?自己隻怕是先天裡帶來,竟可憐是個天生為人性奴之心體,總能吃透這主子之喜好私癖。”更是得意,又有弘晝百般寵愛臨幸,有時明明是用盡些法子來凌辱自己,偏偏她能識透弘晝眉宇間之滿足喜悅,最能搔到弘晝癢處。總隱隱覺著自己亦可執掌,於是更加驕縱起來,她又聰明大膽,外柔媚內纖細,又存瞭個“可憐見名門媳婦,卻為人性奴”的心傷,便常常更有些大膽妄為之舉,亦難一一細述。

  隻這回三姐事發,人皆言是園中有賊,導致弘晝查園方知。她卻如何肯信,心下又驚又疑,卻不肯亂瞭方寸,隻命奴兒宮女聯絡自己熟識幾個內宮太監打探消息,再做應對。可惜如今辦差這個馮紫英,卻一向與自己少有往來。竟是一時無隙可尋。她用些心思,又交代幾個宮女太監一些應對之策,思來想去,竟然別無他法,隻得那舊樣主意,不過是尋些新鮮花樣、別樣場景,於那枕席上再去取悅弘晝,才是唯一機緣,隻是弘晝是夜宿在怡紅院命襲人侍寢,自己又如何親近。長夜漏遲,才漸漸慌亂起來,才覺著自己往日念頭荒唐,若一聲見不著,隻怕連再見弘晝一面也難。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二姐忍耐不得,跪哭怡紅院外,惹煩瞭弘晝。自己偷瞧著自己這主子之冷目如電,才更覺咫尺天涯起來。自己喚什麼“情妃”,在弘晝面前其實全無權柄,不過是主子一時趣味逗笑,自己思什麼纏綿,也不過是弘晝奸污玩弄之一介美少婦罷瞭。園中美女何其之多,隻怕也未必當真放在心上。若惹翻瞭,這殘生餘命,黃粱富貴,枕席風流,隻怕是要化為灰燼。

  她一夜難眠,次晨起來,倦懶草草梳妝,與那鏡中見自己憔悴桃花,別樣風流,又添些信心,總以為隻要能見見弘晝,必是可有依傍。園中自有眼線說弘晝去凹晶館瞭,便隻喚寶珠陪自己去走走瞧瞧,且試探機緣。不想於那蜂腰橋上,竟然瞧著難堪入目一幕春色。卻是弘晝於那幕天席地之下,湖心涼亭之內,秋風黯涼之間,將貼身的金玉二婢女剝光瞭奸污破身之情。她雖然也風流,到底是十數年閨門肅教,也未免瞧得心神搖曳,耳熱心跳。隻是遠遠見著,金玉二女如同小狗兒一般趴著,由著弘晝任意奸污凌辱之幕,也著實動人心魄。勉強算計瞭時刻,才趕來凹晶館,隻想著去弘晝處問安,自然免不瞭再逗引弘晝淫辱自己一番,也算試探。

  不想如今聽鴛鴦這幾句若深若淺之言,竟有雷霆萬鈞之音,才驚覺自己越發惶恐,自己豈非真如鴛鴦所說,竟將隻是供弘晝奸玩悅樂,當成瞭可持之事,更有一層,竟自以為可以駕馭主人。此時愈想愈慌,才明白自己此時去見弘晝,心思萬萬不對,又沒甚麼特地的花樣籌備,隻怕說不得幾句,就要惹來禍事。隻是若是再不見見弘晝,這三姐之事未瞭,二姐之罪未定。弘晝即非愚人,若再有些遷怒流言,自己隻怕當真更要“磨成粉”瞭。

  她此刻癡癡想瞭半日,鴛鴦偷眼瞧她,這一等驚惶癡迷之色顯在臉上,秀目兒滾滾仿佛要滴淌出汁液來,口鼻兒忽閃忽閃吸和,陣陣紅白之浪,那胸脯兒更是起伏陣陣,那兩顆隱隱可見之豆蔻微微凸起,更是誘人犯罪。心下不由也是一癡:“這情妃……果然是瞧著動人,難怪主子喜歡她。出瞭這等事體也不發落……”

  卻聽可卿已是一嘆,她心下反復計較,這鴛鴦卻是好意,便柔聲道:“謝妹妹瞭,妹妹你指點的是。主子心緒不佳,我不便打擾主子,就去瞭……恩……我也不當欺瞞,回頭就請妹妹見主子替我回一聲,就說可卿來過瞭。”說著,嘆口氣,也不聽鴛鴦再安慰,便攜瞭寶珠,癡癡搖搖自回天香樓去。

  才欲進院子,卻見瑞珠已是迎瞭上來,福一福,過來遞上個新燒的香餅手爐,又湊近瞭輕聲回道:“妃子萬安,奴兒有話得回妃子。大早上,周公公差跟前的小卓子來過瞭……一件說的是內務府依著那邊鳳妃的意思,在園子裡妝點雀思門,說是替主子驚醒園中女奴,”安心依傍、籠中為雀“是個雅致意思,宗人府也不好落後的,尋摸著主子的意思,說想為園子裡添些個精致雀鳥,都用金絲籠裝瞭獻進來,還沒回鳳妃,先來回一聲妃子您。”

  可卿微微一笑,淡淡問道:“你怎麼回的?”

  瑞珠低聲道:“我就回說周公公一向體貼園中女奴,可憐見我等卑微之意,既是送鳥兒進來,也是玩意好意頭,當得在公賬裡出入,就請周公公看著辦,切莫替園子裡省銀子才是真的,回頭來我們妃子和鳳妃商議瞭,必是準的。”

  可卿點點頭,道:“妥帖。”

  卻見瑞珠四下一瞧,又湊近些,才低頭瞧著地面文磚,細聲道:“那小卓子說,已經打聽瞭,三姑娘卻還沒有處置,就拘在詹事府,隻是難知受瞭什麼罪刑。主子也沒去審過瞧過……,……還有一樁……恩”。此刻四下除瞭寶珠已是再無旁人,幾個小丫鬟早識趣躲遠瞭,這瑞珠卻依舊支吾著不好開口,可卿便隻瞧著她,瑞珠片刻才細若蚊聲道:“小卓子說,這個月要運些賞賜補給去黑龍江什麼蘿卜大營,我也聽不真……說……說……幾位爺就在裡頭,宗人府已經交割給兵部瞭,又送進來兩份信……”

  可卿臉色頓時一白,不由微微咬瞭咬下唇,才要張口,那瑞珠已經唬得忙張羅:“還有……妃子您輕些個……裡頭三姑娘候瞭您半日瞭……說要見您請安,我張羅她在月嬋停裡坐著。”

  可卿其時連聽要緊消息,正所謂滿腹心事難言說,聽這“三姑娘”幾乎嬌軀一陣慌亂顫抖,嚇瞭一大跳,卻立時明白是瑞珠稱呼混瞭,來的斷非尤三姐,既然瑞珠能讓人在裡頭候著自己,必是探春這位昔日正牌子的三小姐。隻此時此刻到底不是主仆謀劃之時,隻得收拾瞭一番心神,努力支撐著體面,點點頭,笑著吩咐道:“罷瞭,那些回頭再說,探丫頭既然在裡頭,先進去瞧瞧……”。

  寶珠、瑞珠便一左一右伴著可卿踏步進瞭院子,穿過回廊,幾個小丫鬟才迎上來,可卿卻搖搖手不讓聲張,進得內裡一方桂枝小院,本來院中有一棵參天桂樹,此刻卻已深秋凋零,隻有滿園的殘葉敗花,可卿瞧著可憐亦是風流景致,便不命打掃,裡頭卻是小小一間暖閣,房門卻未關上,隻掛著一幅舊棉簾,寶珠上前打簾子,可卿輕輕踏步進去,卻見探春正坐在南窗邊小炕沿上,想來是等久瞭,就隨手尋瞭本書在歪著肩膀瞧。

  可卿細細瞧去,此刻正是屋內幾縷秋陽彌漫,倒有光塵束束,自那桃花窗格內灑下,一屋子暖洋洋的。這探春頭簪兩朵風毛絨球蒲公英花樣朵兒,穿一身宮裝內貢的小風毛兒銀雪貂襖,脖領上圍一條細絨紗貼脖,這領邊、袖口、下擺俱是上色銀亮貂絨貼邊,衣裳裙衫緞紋一色暖銀繡瞭鸞紋,處處精致,色色貼妥,說不盡雍容雅致,氣宇不凡,倒好一似內宮嬪妃,仙子瑤池,自有一等妖嬈風流。隻這身妝扮卻偏偏穿在這年方十八歲之女兒傢身上。這探春身量本來秀挺妍雅,此刻那脖領、腰肢、一對纖纖秀足,竟被這一身宮妃暖妝襯得別樣“小巧雅致”,再看兩隻雪白秀麗的小手,十指如蔥白細長,此刻捧著書卷,雖正好遮著前胸乳形,卻佐著那精致秀麗的五官,更顯眉眼兒清亮,朱唇嬌嘟可愛,粉腮妍紅柔媚。可卿倒是一時看呆瞭,心中不由一陣迷醉贊嘆,口中已經打趣道:“三妹妹……今兒真是好標致啊。”

  探春聞音,忙擲瞭書卷起身,笑著施禮萬福,隻輕聲道:“姐姐……瑞珠姑娘讓我在這裡等姐姐,怎麼姐姐回來瞭也不告我一聲,我這看書失瞭神,倒沒禮瞭。”

  可卿忙上前,攜著探春的手,臉上自是春風桃花別漾紅,手上探摸瞭摸探春的衣袖,道:“妹妹,你這身襖子,這緞子,這顏色,這圍脖兒樤帶兒道是難得,你穿著,乍一瞧著,哪裡想個小姑娘,簡直倒像是大傢子王侯小姐,新入宮做貴人的摸樣兒,儀態萬千呢……”

  探春臉一紅,自入園為奴,內務府在園中女奴的衣衫上何曾怠慢半點,種種色色翻著花樣送進園子來。隻是她少女閨稚,又是黃花處子,總不太愛穿那些個帶著媚意之宮內所用女子之內外衣衫,今兒這身卻是華貴的大衣裳,便是昔日為小姐,一則身份不符不好做這等款式,二則賈府畢竟不比內宮奢華。何況以她年紀,穿這等衣衫總以為有些支撐不起樣子,隻是新鮮好玩試著穿扮。她到底小女孩傢,聽可卿誇得衷心懇切,紅著臉蛋遜謝道:“探春年輕,其實倒撐不起這風毛宮裝襖子瞭。倒讓姐姐見笑瞭。”

  可卿卻不忌諱,自探春兩隻臂膀上略略向上廝磨,親熱微微抬起她手臂來,隻是細細上下打眼品瞧,道:“就是因為你年輕身子臉蛋都秀氣,穿這身才別有一番風味瞭。越顯得人至純,衣至貴……嘖嘖,尚衣局的太監們,果然有些勁節,若是這身衣裳賞賜平常婦人,倒隻是一味富貴氣,卻不別致瞭。妹妹你姿容雅致清秀,才能穿得這般動人。”

  探春沒來由聽可卿一味誇贊自己,倒也不好回話,隻得漲紅瞭臉蛋低瞭頭。

  這可卿卻自來的風流性子,便是有些煩惱此刻也一時忘瞭,瞧著探春這幅嬌羞摸樣兒,心眼裡滿是胡思亂想:“這三丫頭實是賈傢門裡特有的標致,難為這身量品格兒,倒跟昔年瞧見西府裡大姑娘沒出閣時一般兒,差不多的是誰能想到她是庶出,若是府裡不出事,將來嫁人,做瞭誰傢新媳婦,再穿這一身雍容衣衫,嘖嘖……真不知那個男人有福,能消受這樣的美人兒呢。可嘆如今……卻落到園子裡……”

  想到這探春其實還是園中少有的姑娘位份之清純處子,弘晝尚未奸玩,一則未免也可惜瞭這等閉月羞花之色;再則也未免心頭得意快感並起,想想這等一色千金小姐,如今卻做瞭自己的禁臠玩物,天香樓繡床鴛帳內,早已被自己風月幾度。雖然這女女歡好難得盡興,又要護著探春貞操等著弘晝采紅,不敢強用些解渴的花樣兒,但是其實玉體交纏,花汁滿漪,香肌廝磨,卻也是透心之樂。此刻想起這探春的身子,已經被自己那一等玩弄折磨,逗引褻瀆,想起這探春初時亦是被逼無奈之傷懷,咬牙強忍之哀羞,到漸漸也是食髓知味,慢慢沉迷其間,那一等處子稚嫩屈辱侍奉自己的別樣表情,卻正是此刻手上扶著的一身華貴之千金小姐,當真刺激非常。

  想到這一層,心下更是貪那一等欲念快活,就手兒自探春兩隻臂膀細細摸索而上,在她圓潤的肩頭輕撫愛摸一番,又漸漸向上,越過那風毛脖領,觸摸上滑不留手之肌膚,在腮幫處捧起探春的臉蛋來。

  探春今兒來天香樓見可卿本來是有話要說,隻是眼見可卿又來輕薄自己,園中自有規矩,自己也早已俯首認命,心下一緊,無奈一嘆,隻得恭順溫柔,順著可卿的兩手,將自己的臉蛋湊瞭上去,呵著少女獨有蘭麝氣息,將朱唇乖乖巧巧貼上瞭可卿之軟唇,四朵肉瓣香艷交織,又是麻麻的說不盡滋味,她那一等熟知屈辱之意立升,隻是這等屈辱,卻偏偏亦是千百次不變的帶來被辱之快意生騰到自己的腦海,仿佛提醒著自己自己是個性奴,又仿佛在百般兒抓撓自己的襟懷,但覺鼻子一酸,淚珠兒又要淌下,又是顫顫巍巍將丁香小舌兒乖乖伸出,托著可卿一般兒香甜之舌,進入自己的口腔來纏繞一番。

  這探春自與可卿不同,與這等被逼女子之歡實是屈辱羞慚更多,雖是恭順侍奉不由己身和可卿纏綿,心下卻是淒惶之羞又起。隻是歷來這園中規矩便是如此,弘晝之令如天。園中諸女本來多是閨秀幼稚,惶恐順從下由得主人搓弄擺佈罷瞭,除瞭可卿這等天性的,隻那幾個略年長些識得男子的能辨得這等規矩之風月情濃。隻是便如探春、寶釵等,雖然是十餘年深養閨門,隻是天性裡冰雪聰慧,通達世態,雖非風月淫浸,卻也漸漸過得這些時日,亦是隱隱品得弘晝這等規矩中風流作踐、別樣折辱之用意。

  隻是弘晝雖定下規矩,園中諸女多是昔日同族閨門之伴,除瞭那一等主仆有份,如今淪為性奴,終生隻有風月可依,免不得以仆侍主,盡興廝歡,其餘到底也臉嫩羞慚,如寶釵、黛玉、湘雲這等絕世顏色,可卿、鳳姐到底也沒有來依著規矩淫弄。隻可憐這探春,卻亦步亦趨,和尤氏姐妹一般,漸漸淪為可卿裙下之女奴侍臣。

  她陪侍可卿,七分是園中尊卑名分拘著,三分亦是自強之意。隻是到底是自小被教養著連枕席男女之事都是羞人無德之行,這等女女交歡,玉體交融纏綿時,別樣舉動,異常潤澤,實在是荒唐羞憤。但也漸漸能體察到弘晝定下這等規矩之心思。偶爾也想著,自然園中諸女都為弘晝之奴,不得再見外男,隻是若不施些風月雲雨,不得滋潤佳人,少瞭意趣,想來弘晝也頗喜此道,盡愛妄思這兩個女子交歡之旖旎。隻是若是僅是許園中女子歡愛,未免又少瞭折辱性奴之意趣,才死死定下一半似恩賞,一半似折辱之令,上位者可以任意奸玩下位者之規矩,且下位者必當屈辱,上位者卻當歡愉,正是用盡瞭小意頭凌辱性奴,享用春情之意。想透這一層,亦不由心灰意懶,隻是循著禮法,自己當要盡性奴之德,用盡心思體察主人意趣,何況自己本來就羞,所以每每被可卿召寵,總要一臉兒屈辱羞愧之情。自己更可縱由天性,想著“這是被規矩逼的,不得不從”,且下位者當屈辱,上位者當歡愉,本就是如此。

  隻是偶爾纏綿間,連身子都泄瞭,也不免覺著,被可卿用盡姿態玩弄身子之時,亦會有那一等點點滴滴,般般色色之美意,亦不知是天下女子皆難免這些些微微之好,還是自己天體亦是那一等無德淪喪之人。左右無奈弘晝一向寵愛可卿,百般奸污玩弄過後,亦是多有恩寵,自己一個尚未侍奉過之黃花處子,連弘晝的面都未曾好好見過,雖然也自負是一等一的美色,隻是既然打定瞭主意依附可卿,尋覓機會。但凡可卿有召,再羞再辱,也隻能寬衣解帶,自裸身體,呈歡侍奉,讓可卿在自己身上得到歡愉。

  隻是這等纏綿索吻,女子傢心魂最難安定,但覺口腔裡的唾液交流,已經慢慢沉淀於心,片刻倒仿佛半日,連那瑞珠、寶珠識趣退瞭出去也渾然不知。片刻間天旋地轉,心下一片混亂,但有一等慌亂想頭:“這可卿姐姐這等……親我……已是這般羞人又舒服……若有一日,主子來親我……這男子的味道……也不知是甚麼樣瞭。”

  她隻胡想,忽然胸前一緊,自己那被衣衫包裹而定的嬌嫩胸脯,本來已經微微漲起,嬌嫩的少女乳頭也在衣裳下不安分得挺翹起來,卻終於被一隻手兒撫摸上來,便知是可卿來輕薄自己胸乳。她雖本來也知既然來見可卿,必有這一等凌辱或是歡好,隻是此刻五內深處尚有半點清明,知道這麼下去隻有恐怕要折騰半日,掙紮著勉強和可卿纏開嘴唇,呻吟道:“姐姐……別……別……”見可卿不停,隻得又努力道:“姐姐……等會子再……怎麼弄探春,自是探春應當的……隻是先說會子話……可好?”

  可卿聽她哀懇,也自笑瞭。她雖依位玩弄探春,卻也知這賈府三姑娘不同其二姐,其實聰慧可人,心機志遠,倒不可小覷,既說有話說,也不急在一時,便收瞭收心神,扶著探春在一邊炕上歪著,隻是摟著她輕薄她的小臀,卻不再深入。此時兩女皆已情動,吻瞭半日雲鬢微亂,喘息著紅瞭臉蛋依偎在暖炕上,其實亦是香艷萬分之景,過瞭會子,定瞭喘息,才道:“好……我們姐妹說會子話……”

  探春推卻瞭可卿之褻,到底有些僭越,到底不敢太過逆瞭可卿之意,依偎在可卿懷裡,輕輕用臉龐去摩挲可卿之胸脯,口中卻道:“姐姐……我是想瞭一夜才來尋姐姐的。姐姐……您如今是尊貴人兒,探春怎麼侍奉您也是應該的。隻是姐姐對我也好,不嫌棄我其實不是太太生的,我也不能做那一等隨風搖擺站幹岸看河漲的小人,才來尋姐姐說話。姐姐,山雨欲來,姐姐難道盡不知道麼?”

  可卿不想這探春說出這等話頭來,本來還隻是享受這自己胸乳被蹭弄服侍之快感,此刻卻是心頭一涼,低頭看看懷裡的小佳人兒,竟是一陣心酸。

  欲知二人究竟房中如何密語,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春時得意夏艷芳

  秋來凋零殘冬傷

  勸君勉曖閨蘭癡

  一片冰心暖月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