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都已經收拾一些行李,做好瞭明天回北京的準備,張一鳴卻帶回瞭洪三寶的消息。歡歡心裡一陣煩躁,潛意識中,她已經把回北京當成自己的蜜月瞭,偏偏又來瞭這檔子事。
“那怎麼辦啊?這個阿美是誰啊?你救不救啊?”
歡歡一連三個問題,一臉的不高興。
張一鳴還沒來得及回答,歡歡又氣呼呼地說:“你到底在深圳還有多少女人啊?到底還欠瞭多少風流債啊?臭男人,死色狼,恨死你瞭。”
真是兩姐妹,歡歡罵的話都跟樂樂一樣,樂樂也罵過張一鳴死色狼。可惜張一鳴現在沒有心情去分辨這兩姐妹的異同,他自己也煩著呢。
“哪裡有什麼風流債,阿美隻是帝豪的一個小姐。我剛到深圳的時候,有朋友給我線索,說這個阿美能找到撈仔,我就找瞭她。”
張一鳴解釋到。
“那就別管瞭吧,洪三寶隻是引你出來,不會真殺瞭這個阿美的。”
“那要是真殺瞭呢?”
“殺就殺瞭唄,出來混的,收人錢財,賣消息,本來就是刀口舔血的事情,她早就應該知道。”
歡歡真不愧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對這些生死的事情,自有一套江湖價值觀。可是張一鳴不行,雖然這幾天他幾乎把阿美都忘瞭,但是現在事情已經落到自己頭上瞭,他如何對一條無辜的生命可以視而不見?
“歡歡,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自己的心情比歡歡也好不到哪兒去,張一鳴說話不免重瞭起來。
張一鳴的話歡歡令歡歡呆住瞭,她看著張一鳴,眼裡滿是憤怒和委屈,不能忍受他居然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半晌,歡歡沖著張一鳴爆發出來,“同情心?我早就對你說過,江湖有江湖的法則,要是像你這樣亂拋同情心,我早死一百回瞭。不光我死,我的親人,樂樂、小靜恐怕也死瞭不知多久瞭,那現在還有個屁人讓你左擁右抱。你現在每天晚上摟著那兩個死丫頭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她倆為什麼能活得這麼滋潤?這都是因為我沒有同情心換來的。再說,你有同情心嗎?我們隻是生活的世界不同而已,別以為你自己多幹凈,你們做股票,坐黑莊,害得多少人一生財富化為泡影,甚至傢破人亡,跳樓自殺。這些被你們所害的人,隻不過你沒有親眼見到,但是不表示他們不存在。當你們股票坐莊,騙取瞭別人的養命錢的時候,你的同情心在哪裡?你們不也就是一句股市有風險,投資者要後果自負嗎?這其實跟我們江湖法則有什麼不同?”
歡歡呆住的那一瞬間,張一鳴就醒悟到自己說錯話瞭,面對歡歡接下來的駁斥和指責,張一鳴啞口無言,既因為歡歡的話有她的道理,更因為他想讓歡歡消氣,但是歡歡一時沒有罷休的意思。
“還有,你要對這個做小姐的女人有同情心,那你就不要對我有同情心瞭?你說,你要是去救她,我跟你去還是不去?要是不去,你這個死男人,臭男人,身手又差,讓人哪裡放心?你要是有個什麼事,現在我們姐妹三個都跟瞭你,你就為瞭一個小姐,把我們都拋下,你對我們的同情心在哪裡?我要是跟你去,那你就忍心為瞭一個小姐,把我往危險裡推?你對我的同情心又在哪裡?她隻是一個小姐,為瞭錢替你辦事,我呢?我、我現在是你的女人,是你老婆,你想過沒有?”
歡歡的這幾句話句句切中張一鳴的要害,張一鳴不忍歡歡越說越傷心,一把抱住她,用自己的嘴堵住瞭她的嘴。歡歡咦咦嗚嗚掙紮一陣沒有掙脫,隨著張一鳴的口舌糾纏,身子也軟瞭下來,不再掙紮。
一口氣吻得肺裡的空氣都要被抽幹瞭,張一鳴才放開瞭歡歡的香唇。“對不起,歡歡,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我不去管阿美瞭,我們明天回北京。”
深圳關內的市區,已經逐漸調整定位,以發展金融、旅遊、服務等第三產業為主,特區建設初期設在關內的生產型企業,在一批一批地向關外轉移。
在關內臨近龍崗佈吉關口附近的地方,有一批廢棄的廠房,原來的企業已經遷往寶安,這批廠房所在的地皮被一傢大的房地產開發商買下,作為儲備土地,不久的將來就會開發成住宅小區。
在兩棟廠房之間的空地上,此時停著四輛黑色的小轎車,洪三寶和他的十來個手下,押著阿美在這裡等候張一鳴的到來。
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等瞭三個多小時,這群人都有些困倦瞭,他們三三兩兩站在轎車周圍警戒,但神經卻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崩得緊緊的。
由於這裡的地點比較遠而偏僻,張一鳴要來的話必定得駕車前來,洪三寶選定的位置使得汽車隻能從他們的正面開過來:兩邊是空置的廠房,背面被一大堆企業搬遷時扔下的廢棄物堵住瞭。
時間和地點的選擇對洪三寶非常有利,隻要把主要的註意力集中在唯一的來路——正前方,那麼如果張一鳴到來的話,他們早早地就可以發覺。深更半夜,黑暗中,無論是汽車的聲音還是燈光都很容易暴露目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周靜悄悄、黑漆漆的,唯有這群人這裡有一點走動的聲音,以及他們的一輛車亮著的小燈發出的光線。這盞小燈是為給張一鳴指引目的地。
“洪生,等瞭這麼久瞭,那小子會來嗎?”
一個副手忍不住走到洪三寶身邊輕輕問到。
洪三寶慢悠悠地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一口濃煙吐向這個問話的副手面龐。副手猝不及防,濃煙灌進口鼻,嗆得他涕淚直湧,卻還得拼命忍住,不敢大聲咳出來。
“癩皮,你跟瞭我多久瞭,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你說他會來嗎?”
“我、我不知道,所、所以問您。”
癩皮陪著笑討好地說。
“要是你,會來嗎?”
洪三寶瞇起眼,盯著手下的臉問到。
“我?”
癩皮想瞭想,“不會。一個臭婊子,拿錢辦事而已,憑什麼要我冒著危險再來救她。”
洪三寶看著癩皮,這小子辦事能力不強,膽子也不大,但洪三寶一直把他留在身邊,鞍前馬後地作些瑣事,就因為這小子有一個特點讓洪三寶看重:他老實,對洪三寶忠心,在洪三寶面前這小子不故意賣乖,不充好漢。這種人雖然能耐不大,但用著省心,他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都沒有掩飾,讓人心裡很清楚。因此,他幹得瞭的事,你就放心地交給他去辦;他幹不瞭的事,你就根本不用考慮他,他也不會來搶這一份功勞。
“癩皮,要學會看人。這姓王的,雖然他的身手出乎我的意料,但我還是可以肯定他不是在道上混的人。但是就這樣一個人,為瞭報仇,敢孤身一人來深圳,我們人多,他不怕;我給錢,他不要;殺錯一個,他不罷休,跟條瘋狗一樣咬住撈仔不放,一直到把撈仔咬死為止。這說明瞭什麼?”
“說明他夠狠。”
癩皮趕緊答到。
洪三寶點點頭,對癩皮的答案算是一個肯定,然後又說:“你說的也沒錯,但隻是一方面,隻是一個表象。他為什麼這麼狠?他是為瞭報仇,為瞭給他的親人,或者是朋友報仇。這就說明瞭他極重情義,像他這樣的性格,現在一個女人因為他要被我們殺掉,你說他會不會來救人?”
癩皮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會,一定會。”
洪三寶又吸瞭一口煙,充滿疑惑地自言自語道:“不過這件事情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怎麼就知道上次在帝豪殺掉的撈仔是假的?還有,昨晚在賭場他的幫手是誰?還是一個女人。”
癩皮嘿嘿傻笑著,也說不出來。洪三寶並不是在向癩皮要答案,思考瞭一陣沒有結果之後,他將手中的煙蒂往地上一扔,用腳狠狠踩滅,對癩皮說到:“不管這些,今天先解決這個姓王的,其它問題以後慢慢查。你去跟他們重申一遍,隻要見到那小子一露面,不用吩咐,直接開槍幹掉。他可能還會以為老子是叫他來談談,哼,老子跟他已經沒什麼好談的瞭。”
凌晨四點,兩個亮點出現在洪三寶他們對面的黑暗中,接著,汽車高速行駛時的發動機轟鳴聲傳入耳內。
來瞭!洪三寶這邊的人精神一緊,因為已經有吩咐,見人就開槍,嘍囉們迅速把槍掏瞭出來,指向汽車駛來的方向。
但是,來車的速度太快瞭,快得像一陣疾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隨著“嗚嗚”的呼嘯,車前的大燈耀眼的燈光筆直地晃到這群人的眼睛上,所有人不由得一閉眼,而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輛轎車已經沖入洪三寶這邊的人群圍成的包圍圈中,“吱”的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來車急停,與此同時左前車門打開,駕車之人一個翻滾下瞭車。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來人已經站到洪三寶面前。
沒錯,來人正是張一鳴。“都別動,夥計們,看清楚瞭,我身上有什麼?”
張一鳴微笑著向大傢說到。洪三寶和他的人這時才看清,張一鳴身上綁著一圈炸藥,他的左手拿著一個小小的引爆盒子。
“我已經按下這盒子上的按鈕,如果我中槍倒地,這個盒子掉到地上,你們猜,會怎麼樣?”
張一鳴依然微笑著,“轟!”
他誇張地做瞭一個大爆炸的手勢,“我們大傢都玩完。”
“你!……有種!”
洪三寶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
“別生氣,洪先生。還有,叫你的手下把槍都扔到……”
張一鳴看瞭看周圍的情況,接著道:“從窗口扔到兩邊的空廠房裡去。”
“你說我會嗎?”
洪三寶陰沉地說。
“你會的,洪先生。我給你變個戲法,看過之後你就會瞭。”
張一鳴好整以暇地說到。
所有人都戒備著,不知道張一鳴還要玩什麼鬼把戲。張一鳴這時緩緩地舉起右手,大傢才發現,他的右手裡拿著一根拇指粗的熒光棒,張一鳴將熒光棒斜舉至自己的前上方,揚聲道:“聽著,我數一、二、三!”
張一鳴話音剛落,“噗”的一聲細響,不知何處射來的一槍,張一鳴手裡的熒光棒立刻隻剩下半截。這一槍,讓洪三寶一方的所有人嚇得面容失色。
張一鳴不知何時已經在附近埋伏瞭幫手,這個幫手顯然極其職業,其槍法之準,隱身之秘,竟然能在這樣的黑暗中一槍打掉半截熒光棒,而開槍之後,至今洪三寶他們還不太清楚子彈射來的準確方位。另外,從子彈微弱的呼嘯聲來看,射手所用的槍支也極其專業,可能是一支加瞭消音的狙擊槍。
“嘿嘿,怎麼樣,這個戲法好玩吧?我現在可不知道這支槍指著誰的腦袋哦,總之誰把搶扔進廠房裡,誰就越安全。洪先生,下命令吧,別讓手下為難。”
洪三寶盯著張一鳴,眼睛裡似要冒出火來。“扔!”
他狠狠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