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佳敏步出內室,看到餐桌旁相擁的一對年輕人,心裡不知是喜是憂。她又退回內室,將這一段時間留給女兒和張一鳴。直到趙敏在外面叫她出來吃飯,華佳敏才再次走出內室。
“真沒想到小敏能考上北大。”
華佳敏對張一鳴說,“我真的很高興,所以叫你來一塊慶祝。”
“我也沒想到。”張一鳴說。
“在你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又不聽話,成績又不好的壞女孩。”
趙敏撇撇嘴說到,但是並不很生氣。事實勝於雄辯,錄取通知書擺在眼前,她不需要再跟母親和張一鳴兩人生氣。
“其實也真是,現在想來,小敏以前雖然有點野,但是成績也不是很差的。每次考試還算過得去。”
華佳敏欣慰地回憶起來。
“現在想起來瞭?”
趙敏看瞭媽媽一眼,有點撒嬌地說,對她和華佳敏而言,這種情況都比較難得。
“對瞭,”
趙敏忽然一蹦地站起來,“我給陳鷺打個電話。”
說著跑到電話機旁。
電話接通後,趙敏歡快地說:“陳鷺,是我,趙敏……”
趙敏報告瞭喜訊,陳鷺的錄取通知書卻還沒有到,但是陳鷺自信滿滿的,一點也不擔心。
“我是福建省的理科第三名,我的數學還得瞭滿分,北大不可能不錄我。”
陳鷺說,“趙敏,你等著,開學報到的時候一定來接我。”
“好啊。”
趙敏眉開眼笑。
回到桌邊,華佳敏問女兒要什麼禮物,趙敏瞟一眼張一鳴,覺得離抓住這個男人越來越近,這就夠瞭。“我什麼也不要。”她對母親說道。
這一晚上,每個人都覺得很快樂。
對張一鳴而言,高興的事情還不止一樁。趙敏獲得錄取通知書的幾天後,張一鳴又接到周蜜的電話。周蜜去警校進修的事情定下來瞭,她正準備動身去機場。聽到這個消息,張一鳴真為周蜜高興。
“你現在在哪,我送你去機場吧。”張一鳴在電話裡說。
“我在局裡辦些手續。”
周蜜的聲音裡透著興奮。
張一鳴在公安局門口接上周蜜,她上車後,張一鳴問:“去哪裡的警校?不在北京嗎?”
“在長沙,公安部有個幹警學院在那邊,那裡的校長是王隊長的老戰友。”
周蜜長得不算頂漂亮,張一鳴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她姐姐犧牲時候的醫院走廊,也許是姐姐去世的緣故,張一鳴後來幾次見到周蜜,總覺得她眉宇間有一層雖然淡淡的,卻化不開的憂鬱,張一鳴一直覺得,這兩姐妹的感情一定非常好。他很想幫周蜜開解一下,但是不知從何著手。今天再見周蜜,第一次感到她的神情氣色與往日不同,眉宇間變得神采飛揚起來,具有瞭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活力,人也因此仿佛漂亮瞭許多。
“去進修高興嗎?”張一鳴問。
“嗯。”
周蜜點點頭。“我沒有專業技能,又缺乏經驗,在刑偵隊工作一直很吃力。我一定要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學習,不給王隊長丟臉,不給姐姐丟臉,也不給你丟臉。”
張一鳴笑瞭起來,“不給王隊長和你姐姐丟臉是對的,我就算不上瞭。”
“也不是啊,王隊長一直還說,你作為一個大老板,能夠積極協助警方,特別是在和犯罪分子作鬥爭,保護人民生命安全的時候,你能夠奮不顧身,不畏犧牲,這是難能可貴的。王隊長說你是一個特別有正義感的人,像你這樣的大老板不多。”
這些話讓張一鳴覺得受之有愧。“周蜜,那是你們王隊長誇我。首先,我不是什麼大老板,特別是在北京這塊地方,我真是太不起眼瞭。另外呢,我也許是有一點正義感,但是決沒有王隊長說的那樣勇敢和不畏犧牲,和你姐姐比起來,我差遠瞭。”
張一鳴又想起瞭周甜,時間越久,越覺得對她的一顰一笑記憶猶新,雖然這種記憶的片段太少太少,但這更顯得一切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他覺得自己一定要照顧好周蜜,否則如何對得起周甜?
“周蜜,你還缺什麼東西嗎?”
張一鳴見她帶的行李不多。
“不缺什麼。吃的、穿的警校都發,就像衣服,自己帶瞭也沒多少機會穿,在校期間都要穿制服。”
張一鳴想想也是。“那你以後想起需要什麼,就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辦。如果有時間,我找機會去學校看你。”
“好,我等你來看我。”周蜜高興地說。
到瞭機場,張一鳴幫周蜜辦好一切手續,一直到她過瞭安檢,回頭向他揮手,這才離開。
張一鳴出瞭機場,車還沒發動,就接到劉紅的電話。電話裡,劉紅在哭著。“老公,你快到我們醫院來吧,師姐在我們這,李大哥,他出事瞭。”
聽瞭電話,張一鳴一時之間呆住瞭。劉紅也沒說具體情況,但是劉紅都急得哭起來,事情肯定非常嚴重。消息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張一鳴心急火燎地從首都機場直奔協和醫院。
到瞭醫院,首先見到等在門口的劉紅,她兩眼紅紅的,臉上的淚痕猶在。
“怎麼瞭?”張一鳴問。
“李大哥受傷瞭,送來的時候就昏迷著,現在已經做完手術,但是一直還沒醒。師姐哭得死去活來,我看著也好難受。”
劉紅說著眼淚又掉瞭下來。
“怎麼不早通知我?”張一鳴邊走邊問。
“我也剛知道。”
劉紅帶張一鳴到病房,隻見有幾個人候在門口,張一鳴隔著玻璃瞄瞭一下,師姐一個人在病房裡面陪著,病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李建國。
病房門口的是李建國的幾個同事,從他們那裡,張一鳴知道瞭事情的大概。
幾天前,李建國到惠州開會。前天晚上十點多,李建國不知何故一人外出。一個多小時後,同事見他還沒回來,於是出去尋找,結果在賓館附近的湖邊找到昏迷在地的李建國。同事立刻將他送往當地醫院,在醫院裡,情況稍微穩定之後,就趕緊送回北京做手術救治瞭。
“應該是遇到搶劫的瞭,李工的錢包,手表、手機等都被搶走瞭。”同事說。
“做手術的醫生怎麼說,嚴重嗎?康復的希望有幾成?”張一鳴問。
“難說。”
李建國的同事神情黯然,“李工的後腦受到重擊,非常嚴重。”
張一鳴在深圳呆過多年,知道有一段時間深圳有所謂的“拍頭黨”活動十分猖獗,那是一些極其卑鄙無恥,兼心狠手辣的小流氓們,他們常常不分青紅皂白,在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先將人後腦重擊,待傷者倒地昏迷後再實施搶劫,常常是隻搶得幾十塊錢,卻使得受害者死亡或終生致殘。
由於拍頭黨手段極其兇殘,性質極其惡劣,當地警方通過重拳打擊,現在已經近乎銷聲匿跡。難道李建國在惠州碰到的就是“拍頭黨”一類的歹徒?
“兇手抓到瞭嗎?”張一鳴又問。
“我們這次是去參加一個地質地礦方面的學術會議,與會代表遭遇這種事情,造成的影響很不好。惠州警方在盡力偵查,不過目前還沒有消息。”
張一鳴沒再說什麼,和劉紅一起推門走進病房。
“師姐。”
進門後,張一鳴輕輕叫瞭一聲。
王麗本來已經哭得累瞭,呆呆地看著毫無生氣的李建國。病床邊,放著心電儀等醫療儀器,通過各種管子連到李建國身上,現在隻有這些冷冰冰的儀器和它發出的單調的滴滴聲,能證明李建國還活著。
張一鳴的叫聲讓王麗回過頭來,看見張一鳴,王麗的淚水一下子又湧瞭出來,“一鳴……”
張一鳴和劉紅走上前,一人握住王麗的一隻手,“師姐您別急,李大哥會沒事的。”
劉紅勸到。
“我哪能不急呀。出門時還好好的,回來成這樣瞭。你們記不記得,滿月那天他還說以後少出點差,這才沒一個月又要出去。我還說他說話不算數,他就說,這次是開會,就幾天時間,現在卻……”
“師姐,你現在急也沒用,事情已經發生瞭,醫院會盡全力給李大哥救治的。師姐你也要註意自己的身體,李大哥醒過來,還得修養很久,要人照顧呢。”張一鳴說道。
王麗點點頭,算是接受瞭他的勸告。
“嵐嵐呢?她現在在哪?”張一鳴又問。
“我一個同事在傢幫我帶著。”王麗說。
“要不要我叫姚靜來帶一陣,老麻煩你同事好不好?看李大哥這情況,醒瞭也得一個月以上才能下床。”
王麗搖搖頭,“姚靜一個姑娘傢,沒帶過孩子,哪裡帶得好。”
見王麗不贊同,張一鳴也不再堅持。他知道,嵐嵐就跟王麗的心頭肉一樣,她不願意嵐嵐出哪怕一丁點兒事情。現在李大哥又這樣,師姐這一顆心是活活被撕成兩半瞭。
“要不這樣吧,我叫姚靜、樂樂她們有時間就多去你傢裡那邊,能幫什麼就幫什麼,總能減輕點負擔,醫院這邊就讓劉紅幫你。”
張一鳴又轉向劉紅道:“劉紅,你在這邊近,就辛苦你多幫師姐照料一下李大哥。”
“我會的。”
劉紅點點頭,又向王麗說:“師姐您別急,我們大傢都幫您,肯定沒事的。”
“我就兩邊跑,哪邊需要我就到那邊。”張一鳴最後說。
“謝謝你們瞭。”
王麗抓住兩人的手說。
“師姐,您別客氣瞭,我們都是一傢人呀。”
劉紅也反過來握住瞭王麗的手。
做瞭一些安排之後,張一鳴留下劉紅陪王麗,自己趕回去跟姚靜、樂樂她們在做些安排,這幾天都先把王麗這邊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然,一個昏迷不醒的丈夫,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王麗一個人就算是劈成兩半也忙不過來的。
一路上,張一鳴的心情很鬱悶,這一陣子從趙敏考取北大到今天周蜜去警校進修,接連而來的快樂還沒來得及盡情抒發,到這裡忽地就嘎然而止瞭。
然而,更令張一鳴難過的事情還在後面,因為李建國的受傷,歸根到底還與張一鳴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