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樂樂被抓的消息時,張一鳴心裡升起一陣巨大的恐慌,他以為樂樂綁架趙敏的事發瞭。難道趙敏這個小女孩子竟然如此歹毒?竟去報瞭案?仔細一想,應該不會,就算報瞭案,也沒這麼快就抓人啊。何況,這近處還有一個姚靜呢,要有事,姚靜應該先有事才對,最起碼也是同時有事。
如果不是趙敏綁架案,那難道是樂樂以前在廣東那邊犯過的什麼案子發瞭?除瞭綁架趙敏,張一鳴並不知道樂樂還犯過什麼事沒有。但是誰知道呢?跟著歡歡那麼一個瘋婆子在一起,誰知道她們以前還做過什麼沒有。這一刻,張一鳴心裡把歡歡罵瞭個狗血噴頭,要是歡歡在這裡,張一鳴一定會把她暴打一頓。張一鳴隻想著發泄心頭怒火,早忘瞭自己根本打不過歡歡。
後來,鐘晨又打電話聯系到何凱華,才知道樂樂是因一起打架傷人事件被警方帶走的。何凱華此時正在公安局跟警方交涉,電話裡也來不及細說。但是隻要知道不是陳年舊案事發,張一鳴就放心瞭一些。張一鳴相信,現在的樂樂,再怎麼也不會犯多大的事;而她過去的事有多大,張一鳴卻沒底。更重要的是,如果是過去的事發,就還有可能牽連到姚靜,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定機票,我馬上去廣州。”
張一鳴吩咐鐘晨。
“要我陪您去嗎?”鐘晨問。
張一鳴想瞭想,道:“算瞭吧,你守在公司這邊,萬一有什麼事要處理。”
鐘晨又想瞭想,卻道:“我還是跟您去吧,沒準能幫上什麼忙。”
張一鳴想,鐘晨這是關心樂樂,在公司裡,她倆的關系處得還不錯,因此也沒多說,點頭答應瞭。
下午趕到廣州,傢紡的人來接他們,張一鳴這才瞭解到瞭更詳細的情況。
傢紡名下有一傢小的模具廠在番禺,是這次需處理的資產之一。在珠三角一帶,這種模具廠其實很好生存,因為這一帶有非常多的民營企業,這些企業開發新品,都需要模具配套。也就是說,模具廠在珠三角所面臨的市場非常大。然而,傢紡名下的這傢模具廠卻年年虧損,究其原因,其實是模具廠的經營者管理不善,甚至也不是管理不善,而是這些人在損公肥私。
在這次資產處理過程中,張一鳴定下的大原則是,所有資產優先考慮賣給企業原來的職工集體,其次是企業原來的管理層,再次是在外尋找購買方。這樣處理的好處是盡可能減少瞭來自企業內部的抵觸。
除瞭傢紡的度假山莊,這傢模具廠已經是最後需要處理的資產瞭。偏偏就在這裡出瞭問題。模具廠的廠長和廠裡全體職工兩方都爭著要收購模具廠。原因其實很簡單,大傢心裡都清楚,CL這次處置資產,開出的價格不高,而模具廠本來就是能夠賺錢的,原來虧損純粹是人為原因。特別是廠長心裡更清楚這傢不起眼的小廠潛力有多大。
何凱華和樂樂在清產過程中也大約知道模具廠的內情,隻不過反正要處置瞭,也就不想追究以前的虧損究竟原因何在。在處置過程中,何凱華和樂樂自然傾向於將廠子賣給全體職工瞭。至於原來的廠長,已經撈瞭不少,現在不予追究就已經不錯瞭。再想從何凱華和樂樂手裡以低價把廠子買過去,那簡直是在侮辱他倆的智慧,把他倆當傻瓜瞭。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些人是不可能知足的,也不可能正確判斷什麼是寬容,什麼是軟弱。模具廠廠長見何凱華和樂樂決定把廠子賣給職工,惱怒之下,竟指使瞭一些街頭流氓,將何凱華和樂樂攔在廠門口,威脅他們。最後,雙方終於起瞭沖突,樂樂為瞭保護何凱華,出手將其中一個小流氓的手折斷瞭。於是,樂樂進瞭公安局。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瞭。
“張總,您是不知道,模具廠那邊都傳神瞭,真沒看出來,楊總助這樣漂亮一個女孩子,竟然這麼厲害。也不知怎麼的,啪的一下,那小子的手就折瞭,旁人都沒有看清楚楊總助是怎麼出手的。”
來接張一鳴的是傢紡另一個姓孫的年輕副總,給張一鳴說完事情的大概經過之後,即眉飛色舞地誇贊起樂樂的身手起來,言辭中充滿仰慕之意。孫副總當時並不在場,但是顯然他對模具廠的傳言深信不疑。
張一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鐘晨聽瞭郭副總的話,也微露出一絲吃驚的神色,不論身手高低,樂樂能有這麼一手,就足夠出乎她意料瞭。但是現在沒時間讓她把思緒過多地糾纏於樂樂的身手,孫副總對樂樂溢於言表的仰慕之意得要提醒一下,於是鐘晨故作無意地說到:“孫總,你還不知道吧,楊總助是我們張總的女朋友呢,當然不會差瞭去。”
鐘晨的話讓情緒還有點興奮的孫副總愣瞭一下,眼裡露出一絲失望,但馬上就自我解嘲地嘿嘿笑道:“是嗎?我說呢,也隻有張總才與楊總助這樣優秀的女孩子般配。”
“孫總你過獎瞭,這就是一個緣分的問題,沒有什麼配不配的。”
張一鳴說完,又朝鐘晨笑瞭笑。他明白,鐘晨是提醒一下孫副總,省得孫副總愣頭愣腦地去向樂樂表達愛慕。張一鳴當然不怕樂樂會被此人追瞭去,但是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以免到時候孫副總尷尬。
張一鳴一行沒有回傢紡總部,直接去瞭番禺。張一鳴就不明白,傢紡當時收購這麼一傢模具廠幹嘛,既跟自己的主業不相幹,地方還不在一起,真是亂彈琴,難怪他們會一步步虧得退瞭市。
樂樂還在派出所,張一鳴沒有馬上過去,而是先到模具廠,又問瞭一些情況。原來,模具廠廠長在當地還有些勢力,現在樂樂傷瞭人,廠長借機給派出所施壓,要求所謂的“嚴懲兇手”派出所內部也有廠長的朋友,順水推舟地暫時不放樂樂出來,說是等候調查後處理。傢紡的主體在廣州,傢紡公司的公關從來就沒有做到番禺來,現在樂樂出瞭事,他們一時也撈不出人來。
聽到這些情況,張一鳴內心不禁也有些焦急,他在這裡也沒有什麼關系可言。情況基本都問清楚後,張一鳴知道何凱華一直還留在派出所與警方交涉,於是他和鐘晨也向派出所趕去。
“張總,我也沒想到樂樂能一下子就把一個小夥子的手弄斷,樂樂還真叫人看不出來啊。您以前知道嗎?”
在路上,鐘晨問張一鳴。
張一鳴怎麼不知道?第一次和樂樂在紅顏會館面對面,樂樂不也是一招就把他的手擰到背後?要是那時樂樂願意的話,張一鳴的手也斷一次瞭。但是這話還是不對鐘晨說吧,特別是他感到此時鐘晨的語氣、眼神又有一種質詢的神色,不像一個下級對上級的問話。鐘晨的這種神態不知不覺地已經不止一次被張一鳴所感受和察覺,使張一鳴的心中對鐘晨的身份、來歷留下瞭疑問。
“唔,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張一鳴回答道,“樂樂應該沒有那麼厲害,那小子的手斷瞭,可能隻是湊巧。再說,真斷瞭沒有,還不一定呢。沒準是這個廠長搞的鬼。”
張一鳴的話的確有一定道理,聽瞭張一鳴的回答,鐘晨也沒表現出信或不信,但是也沒再問瞭。
到瞭派出所,張一鳴表明身份,說明來意之後,接待的警員一臉的不屑,沖他們說道:“你們姓何的總經理待在這裡一天瞭,還沒走呢,現在董事長又來瞭。人多有什麼用啊,還想打架嗎?這裡是派出所,專管你們這些不法之徒的地方。我看你們誰敢再打。”
小警員的話簡直把張一鳴臉都氣歪瞭。“你……”
他喝道,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小警員截住瞭。
“你什麼你,再告訴你一次,這裡是派出所,不是你們公司,少在這裡耍老總派頭。你們那個女的,現在等待調查結果,想走是不可能的。結果沒出來之前,也不可能讓你們探望。想探望,等以後判瞭刑,你們去監獄探。”
就在這時,另外來瞭一人,跟小警員似乎很熟,又是遞煙又是點火的,一片熱乎。在他和小警員都叼上瞭一根煙之後,才轉頭似乎突然看見瞭張一鳴一樣,誇張地說道:“哎呀,這是張總吧?我是模具廠的廠長,錢大富。這都是誤會啊,請張總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讓楊總助脫掉幹系。我跟這裡的同志都挺熟的。”
張一鳴冷眼看著錢大富,錢大富也無所畏懼地盯著張一鳴。很顯然,錢大富有恃無恐,對於這些北京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並不懼怕。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錢大富相信張一鳴也知道瞭這件事情的主謀就是自己,那又怎麼樣呢?錢大富不是說瞭嗎?他跟這裡的同志都挺熟的。他又不是無中生有地誣陷樂樂,樂樂傷瞭人這是事實,那麼錢大富利用這個事實做點文章,是小菜一碟。要想盡快瞭結這件事,就看你張一鳴怎麼做瞭。
“你們最多隻能把人扣留24小時。”
張一鳴沒有理會錢大富,對小警員說。
“那好啊,你24小時後再來吧。再說,沒準這24小時裡面發生什麼新情況,我們可以立刻批捕。”
張一鳴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這24小時期間,像錢大富這種小人,沒準真能又變出什麼花樣,而這裡的警察,看來肯定跟他是狼狽為奸的,隻要錢大富能為他們制造借口,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樂樂。
這時,何凱華從裡面出來瞭,見到張一鳴,叫瞭一聲:“張總。”
“怎麼樣?”
張一鳴問。他知道何凱華在裡面和所長交涉。
何凱華搖搖頭,滿懷愧疚地說:“對不起,張總,楊小姐都是為瞭救我。”
“我要跟你們所長談。”
張一鳴對小警員說,然後轉向鐘晨:“馬上找律師,找廣州最好的律師。”
小警員一臉的譏諷,“談什麼談,車輪戰啊?說瞭這不是打架,靠人多就行的。”
錢大富在一旁對小警員說話瞭。“哎,你這個小同志,至少現在,張總還是我的領導嘛。給我個面子,讓他去,王所長不會怪你的。”
錢大富讓張一鳴去見這裡的王所長,他要看著張一鳴碰壁而回。錢大富聽到張一鳴要找律師就覺得好笑,找律師又怎麼樣?樂樂本來就傷瞭人。而且,錢大富的目的也不是要把樂樂判刑坐牢,他知道那還難瞭點。他隻是要給樂樂吃點苦頭,給張一鳴他們一個教訓。所以,找律師又什麼用呢?律師找來,花個三五天,哪怕一兩天,把事情擺平瞭,可樂樂已經在裡面受瞭一兩天的罪瞭,錢大富的目的就達到瞭。他相信,像樂樂這樣細皮嫩肉,漂漂亮亮的姑娘,有這一兩天,就足夠她受瞭。
“行,我跟我們所長說去。”
錢大富發瞭話,小警員便買瞭面子,走到裡面去瞭。
一會,小警員出來說:“進去吧,我們所長等著呢。我看你能翻瞭天去。”
張一鳴正準備進去,鐘晨忽然攔住瞭他,“張總,還是我去吧。”
“你去?”
張一鳴懷疑地看瞭鐘晨一眼。
“我去,要是不成,也有個退路。您去瞭,不管說啥,到時候就轉彎下臺的餘地都沒有瞭。”
張一鳴想想沒錯,點點頭,讓鐘晨進去瞭。
媽的,這個王所長,故意躲在裡,外面留著像一條瘋狗一樣的小警員,見面都還要通報,顯然也是和錢大富配合好的,要給張一鳴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張一鳴對鐘晨進去也不抱多大希望。
樂樂要是真在看守室裡面呆上一天,甚至兩天,那她可怎麼過?特別是晚上。別看樂樂身手不錯,這並不表示她膽大,什麼蛇鼠蟑螂小蟲子,女孩子該怕的她一樣也沒拉下。而且,樂樂她們都是那麼的講究,愛幹凈,要她在黑漆漆、臭烘烘的看守室裡過一夜,那比殺瞭她還讓她難過。想到這些,張一鳴心痛得無以復加,一時之間卻又毫無辦法。
就在張一鳴一籌莫展之際,五分鐘不到,鐘晨出來瞭,而且不是一個人。她後面跟著王所長,還有樂樂。
“王所長,你請回吧。這件事情都是誤會,就到此為止吧。”
鐘晨回頭對王所長說。
“是,是,誤會,誤會。”
王所長連連點頭稱是,並向鐘晨和樂樂伸出手去。
鐘晨禮貌地和他握瞭一下,樂樂卻沒有理會,徑直向張一鳴走去。這旁邊,隻把錢大富和小警員看瞭個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事後,錢大富和小警員向王所長打聽為什麼鐘晨進去後,五分鐘不到就突然放人,王所長把他們罵瞭一頓,卻始終沒有向他們說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