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夜幕下的大雨中,一輛白色的「依維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車速忽然慢瞭下來,我從熟睡中醒瞭過來,揚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打著哈欠伸瞭個懶腰,對坐在我面前的警察說:「哎呀呵,這一路跟坐船似的,夢瞭一道兒的泰坦尼克。總算到啦,兄弟,給根兒煙吧!」

  坐在我對面的小夥子,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名字叫成強,是派出所的一名輔警。緊貼著我靠車窗坐著的,人稱老關,坐在我的左手邊另側單座上的,人稱老韓,這兩人都是五十歲來歲的年紀,都是派出所的協警。這三人都不是正式警員,但此時身上穿的,都是正式的警察制服。

  「老實點兒!」老關在軟肋上給瞭我一拳,隨後掏出一盒「黃鶴樓」,直起腰扭頭向瞭後面,「顧所,醒醒抽根兒煙吧,到廣州瞭!」

  躺在後排座位睡覺的兩個人,一個叫顧新,一個叫賀譽峰。這兩人都是正式的警察,前者是四十歲出頭的年紀,後者是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前者的警銜、職務,皆比後者高瞭半格,顧新是派出所的副所長,賀譽峰是派出的代理副指導員。

  顧新坐瞭起來,扣著腰帶說:「他媽的,總算到瞭!到哪瞭啊?好像沒進市區呢!」

  成強直起腰回應道:「顧所,還早著呢。可能是雨下大瞭,小韓把車開慢瞭,您接著睡吧!」

  老韓抬頭撇瞭一眼老關,在嘴裡面悄聲嘀咕道:「哼,拍馬蹄子上瞭吧!」

  開車的小韓,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也是一名輔警,與協警老韓隻是同姓,沒有任何親屬關系。

  「不是雨大瞭,是車壞啦,離合踩不死瞭!」小韓說著一打方向盤,將車拐上瞭修車道,隨後怯怯地解釋道:「所裡這輛『依維柯』,一直是跑通勤的,平時保養不夠……離合踩不死,剎車就不靈,雨下得這麼大,又是黑天在高速上,萬一出瞭事故,哪可就……今晚怕是回不去瞭,隻能先下高速吧,沒準兒我能修好!」

  「操,真他媽倒黴!」顧新點上瞭一根煙,氣呼呼地問小韓道:「現在是到哪瞭?附近有服務區嗎?」隨即補充道:「我他媽的是問的你,附近有能住宿的服務區沒?」

  「還在外市境內的山區呢,再往前五公裡,有一個服務區,是有賓館的。不過這個服務區,是針對風景旅遊區的,規模挺大能住宿,但是在山區境內,周邊方圓二十公裡,連個村子都沒有,怕是沒有修車的吧……再往前三十公裡,有個高速出口,是到縣城的,我看還是慢點開,去縣城吧,我修不瞭車的話,能找傢修車鋪……」

  「再開三十公裡,出車禍你負責啊?」顧新打斷瞭小韓的話,想瞭想說:「安全起見,今晚就先住到,前邊的服務區吧。」

  高速路上沒有其他車輛,「依維柯」開出瞭修車道,在越下越大的雨幕中,速度較慢地駛向瞭服務區。

  「我說,顧——副所長!」我使勁將臉仰向瞭後,看向瞭坐在後面的顧新,「我也不是二王、三張,天氣預報早報瞭,近日廣東因臺風會有大雨,您急把我押回來幹嘛呀?您看,真趕上大雨瞭不說,車還壞半道兒瞭吧……」

  我的話沒有說完,坐在我身旁的老關,在軟肋上狠狠給瞭我兩拳,我被打得一陣劇烈咳嗽,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再說風涼話肯定會被打,我以「葛優躺」的姿態,閉眼躺回瞭座椅上。

  「依維柯」駛入瞭服務區,小韓欠起身朝外面望瞭望,見服務區內停的車不多,賓館是在服務區的北面,將車開到瞭服務區的裡面,停在賓館大門的東側。

  賀譽峰首先站起身,走到顧新面前小聲說:「顧所,鑒於這次外地抓逃的特殊性,大傢最好是都把警服換瞭吧,把案犯的手銬也擋上!我和小成先下車,去賓館瞭解下情況,等把房間開好瞭,押著案犯直接去房間!」

  顧新點瞭點頭,「嗯,小賀,你想的周全,行,按你說的辦!」

  車裡的六名警員都換上瞭便裝,賀譽峰和成強先下瞭車去賓館開房。老關解開瞭我手上的銬子,又將我的雙手銬在瞭背後,老韓給我套上瞭一件雨衣。顧新拎著把雨傘走過來,用雨傘狠狠地揍瞭我幾下,警告我下車後不許吭聲。

  等瞭10分鐘左右,賀譽峰跑回瞭車上:「我對賓館的服務員說,我們一行七個人,是被大雨攔在路上的,開瞭四間挨著的房間,是在二樓的東端。現在是旅遊旺季,又趕上大雨瞭,住在這個服務區的人挺多,但這個服務區的賓館,管理上很不正規,我開四個房間的時候,隻用瞭小成的證件。哦,小成去超市,買食品、飲料瞭!」

  這個高速服務區,因是對應旅遊風景區的,旅遊旺季過往的人員、車輛較多,且到旅遊區還有一段上山的路,在此休息、住宿的人相對多,服務區的占地面積相對大,餐飲類的服務設置也較多,但坐落在瞭山區曠野中,給人的感覺合適偏僻、荒涼。賓館位於服務區北面的,是一棟坐南向北的四層樓,與很多高速服務區的賓館一樣,屬於是的連鎖快捷酒店。

  顧新、賀譽峰等五人,押著我下瞭車之後,快步走進賓館上瞭樓,一同來瞭二樓最東側的房間。老關將我銬在衛生間的水管子上,小韓隨即拎著兩大包吃的、喝的也來瞭,賀譽峰讓眾人都吃些東西,同時分派起瞭晚上的值班事宜。

  「顧所,您這幾天是最累的,韓哥,你開瞭一路車也挺累的,晚上你們就好好休息吧!老關、老韓、小成,你們就在這間房間裡,好好休息的同時,輪流來看守犯人吧!小成,你年輕身體好,老關、老韓年紀大瞭,早從10點到凌晨3點,你負責值班,老關、老韓你們兩個先睡一覺,3點準時起來換成強!」

  晚上10點整,顧新、賀譽峰、小韓三人,一同離開瞭房間。老韓等領導離開瞭眼前,馬上來瞭衛生裡洗澡。我被銬在緊貼地面的水管上,隻能是靠墻坐在衛生間裡,衛生間的空間不大,老韓見沒法洗澡,打開手銬將我帶出瞭衛生間。見房間內窗戶西側的墻角,有一根豎直的鐵管,老韓拽瞭拽足夠堅固,將我銬在瞭這個鐵管上。

  老關趁機先進瞭衛生間去洗澡,成強隨即又進瞭衛生間洗澡,老韓是最後一個洗完瞭澡,掏出手銬鑰匙走到我身前,又要將我銬回衛生間裡,但想瞭想沒有打開手銬,扭回頭對老關、成強說:「還是別把他,銬廁所裡去瞭吧,那樣他不在咱眼前。」

  我一聽忙笑著說:「警察叔叔,我保證不跑,真用不著再把我,鎖馬桶旁邊去瞭!」

  老韓從兜裡掏出煙和打火機,抽出兩根煙同時點著瞭,將一根煙遞給瞭我,「小夥子,這年頭兒,誰都不容易,是吧?你睡不著就看電視,上廁所就說話,我給你瞭關照,你可得老實點兒。」

  老關坐到瞭靠近門口的床上,將衣服疊成一摞,放到瞭床頭的南側,躺下後蓋上瞭被子,因燈需要一直開著,拿過警帽扣在瞭臉上,將臉蓋住瞭之後,很不滿地牢騷道:「賀譽峰那小子,就是個馬屁精,說的好聽,他們睡覺去瞭,讓咱們三個熬夜!」

  老韓坐到瞭貼著窗戶的床上,抽瞭口煙無所謂回應道:「行啦,等這檔子差事完瞭,顧新、小賀都高升瞭,咱仨都算是有功之臣,咋的也能沾點兒光!」

  「行行行,你想得開!」老關翻瞭個身,背朝向瞭老韓,按瞭按扣在臉上的警帽,「3點還得起來呢,你也趕緊睡吧!」

  這時我將老韓給我的煙,吸到瞭隻剩過濾嘴,扔瞭直接滅掉瞭過濾嘴,盡量在地板上躺平瞭身體,打瞭哈氣閉上瞭眼睛。

  「嘿,躺下就著瞭啊,真是夠沒心沒肺的!」老韓低頭看瞭看我,又扭頭看瞭一眼老關,小聲嘀咕瞭一句,「哼,你他媽還命苦?」

  「10點半瞭,我也睡瞭啊!」抬頭看瞭一眼,墻上的石英掛鐘,老韓脫瞭衣服躺到床上,隨即又坐瞭起來,對成強提醒道:「小成,你千萬別睡著瞭啊,要是覺得困瞭,就提前叫我換你!」

  老韓提醒瞭成強一句,躺回床上蓋上瞭被子,沒一會就打起瞭呼嚕,且呼嚕打得震天響。

  「操,你個老綠帽兒!」成強氣呼呼地罵瞭老韓一聲,戴上瞭手機的耳機,拉過把椅子坐在電視前,低著頭玩起瞭手機。

  成強玩瞭不到一個小時的手機,上下眼皮開始打起瞭架,抬頭看瞭一眼我睡得正熟,又叫瞭我兩聲毫無反應,調低瞭手機音樂的音量,將手機揣到瞭褲兜裡,躺到椅子裡閉上瞭眼睛,沒一會就睡著瞭,很快睡得嘴角淌出瞭口水。

  外面的大雨,一直在下著。成強睡熟瞭之後,墻上的石英掛鐘的三個指針,對齊在瞭12點的位置。屋裡面的燈突然滅瞭,同一時間電視機也關瞭,房間內頓時變得漆黑一團,隻剩瞭老韓震天響的呼嚕聲。

  過瞭半個小時,燈突然又亮瞭,電視機同時也又打開瞭,房間內又變亮瞭,但少瞭兩個人,多瞭一隻貓。

  老韓躺在靠窗戶的床上,依然是震天響地打著呼嚕,成強躺在電視前的椅子裡,依然是睡得淌著口水。靠近門口的床上,被子下看著像是還躺著人,但被子下的老關不見瞭,扣在警帽下的,換成瞭一隻枕頭。被銬在墻角鐵管上的我不見瞭,被手銬銬在鐵管上的,變成瞭一隻灰色的大貍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