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國門被西方列強打開。那時候科舉還沒有被廢除,有事沒事國人還喜歡考考試,西方人除妄想一打開大清國的國門,就讓他的國人一切聽從指揮,比如諸事來場民主選舉,別浪費那麼多筆墨紙硯,考來考去。
任那些洋人把西方的政治選舉說得天花亂墜,大清國的良民們也不為所動,我考我的科舉,你選你選舉,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但總會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晚清時的上海,自開埠以後,受西洋文化的影響,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有開風氣之先的舉措。洋人洋事見得多瞭,西餐也吃瞭,四輪馬車也坐瞭,回力球也玩瞭,洋涇浜英語也會講,買辦也會做,那麼投票選舉也就沒什麼不敢試或不肯試的瞭。
投票選舉啥呢?選美女。晚清時的上海,相比與當時的中國其他地區,要繁榮娼盛一些。經濟一繁榮,娛樂業自然而然也就跟上去瞭。當時的上海,妓*女多,文人多,洋人多,小報多……總之,是個經濟繁榮,生活內容豐富,但同時國恨傢愁也無處發泄的城市,憋不住的文人名士們,開始主持起妓*女評花榜活動來。
首開花榜的是晚清譴責小說的代表作《官場現形記》的作者李伯元。李伯元,名寶嘉,別號南亭亭長,生於世宦之傢,他祖父、父親、伯父都是科第出身。但李伯元的思想要比前輩們開放得多,寫小說罵官場罵膩瞭,李伯元辦起瞭報紙。
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李伯元創辦《遊戲報》,他在《遊戲報。告白》中公開宣稱:“上自列邦政治,下逮風土人情……無義不包,有體皆備。”李伯元說到做到,首創在報紙上開花榜、捧妓女的風氣,使得《遊戲報》在上海各界廣受歡迎,銷量一路飆升,李伯元自己也得到瞭“小報鼻祖”、“騷壇盟主”、“花界提調”等等褒貶不一的聲名,名噪一時。
1897年,李伯元親自制定《遊戲報》花榜的“凡例六條”,即妓女評花榜活動的選舉標準,如:一、統申江而論,隸樂籍者凡三千餘人。萬紫千紅,詎能遍閱?此次花榜,悉憑薦書多寡為定,益復參以輿論,以昭平允。二、定一甲三人,二甲三十人,其餘悉置三甲。滄海遺珠,知不能免,掛一漏十,閱者諒焉。三、如曹夢蘭、陸蘭芬、花翠琴、花玉田、謝湘娥等,或久飲香名,或早樹艷幟,或華年已去,或身份自高,似不必再與群芳爭勝,故不錄入等等。
由此可見,花榜分色藝兩項,劃為一甲、二甲、三甲,不用動筆,不用交卷,但仍然需要打分,亦還在模仿科舉考試,有區別的是采用瞭投票選舉的形式,由報紙來主辦。
花榜選舉的票,當時不叫“票”,很文雅地被叫作“薦書”,一份薦書算一票,以票數的多寡分勝負。不管得票多寡,隻要進入一、二、三甲,其大名及其住所都會黑字白字地被刊登在報紙上。有瞭名就有利,進入三鼎甲的美女,將來自然少不瞭捧場的人。
李伯元《遊戲報》的花榜評選活動從1897年夏開始之後,每年皆會評選四次,據說最有含金量的是當年的首次選舉。1897年夏的第一次選舉,看熱鬧的多,投票者少,據說狀元僅得九票,榜眼和探花,各得七票。而且寥寥幾人中,還有外國人,有一個叫雅脫的美國人也參與瞭這次投票,但雅脫認為醜的排前,美的落瞭後,因而特意寫信抗議,要求更正。
這回可是按你們西方國傢的“民主原則”原則來辦事的,所以雅脫老兄你就別開玩笑瞭,更改,那是門都沒有的事,要怪隻能怪你的審美觀跟我們中國人太不相同。
有關中國最早的美女經濟自然還有很多的趣話,《歷史的空白處》一書有文說:花榜高第雖然一不能做官,二沒有獎品,但所得到的好處也是明顯的。發榜之時,報上在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都註明瞭住所,而且開列瞭些贊詞,據說這些贊詞都來自於薦書,名次越是靠前,贊詞就越長。贊詞的話有長短,可肉麻程度卻差不多,比人則非西施即王嬙,喻物則非花即月,什麼“清若白梅”,什麼“與月爭妍”,連最後兩名,也是“身材俏麗”和“琪樹瓊花”(從後來流傳下來當時的照片看,這些當年被吹成羞花閉月的美人,大多面容平板,目光呆滯,以今日之眼光觀之,一點都不美)。
發榜之後,不僅榜上有名,尤其是名次靠前的名花們以後生意興隆,收入驟增,就連寫薦書的秀才們,也因其文辭的艷麗,因此多瞭些在報上露臉的機會,可以多收點潤筆。
當然,得到好處最多的是發起活動的報紙,銷路增,廣告來,評一次花榜,怎麼也吃上幾個月。事實上,隨著花榜的評選,相關的各行各業都得到瞭拉動。當時中國的照相業剛剛起步,正是由於花榜後來上瞭妓女的玉照,最終吊起瞭大傢閨秀和小傢碧玉的胃口,得以蒸蒸日上。而妓女的服裝,由於報上的宣傳,而被廣大的良傢婦女所效法,因而服裝裁剪業也發達起來。報刊也因為美女的玉照一天天多起來,由妓女而女學生而名媛閨秀,日益興旺發達,迎來瞭中國傳媒業的第一個春天。其他被拉動的產業,估計還會有,篇幅有限,就不一一列舉瞭。
說起來也神奇,雖然,娼業在中國古代早已算一個行業,但真正轉變為美女經濟,應當屬為晚清時候妓女評花榜活動的興起。因為妓女評花榜活動的影響力實在太巨大瞭,民俗學者張耀銘在《娼妓的歷史》一書中剖析說,近現代上海娼妓業日盛一日,嫖界捧妓之風也極盛,其開花榜的規模之大、形式之多、次數之頻,可謂首屈一指,冠絕全國。
此實,自李伯元在《遊戲報》舉辦妓女評花榜活動之後,到1917年到1920年,上海花榜的場面和規模達到瞭登峰造極的地步。不僅僅是報社舉辦評花榜活動,遊戲場所也參與其中,兩者共同主持花選,花選的優勝者由嫖客投票選舉產生。
1917年,新世界遊戲場甚至別出心裁地創辦過一次群芳選舉大會,特意聘請瞭《新世界報》總編輯奚燕子為大會主任。選舉仿效民初的民國選舉制度,由遊客和嫖客購買選票,一票售價一元,選票上需填寫妓*女所在妓院地址及妓女優點。此次入選妓*女達210餘人。花榜選舉,此後欣欣向榮地綿延瞭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