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是為什麼,莎比在陸傢嘴站下瞭車。因為她記得,這是那一晚與小穆在這裡逗留時間最長的地方。
電梯緩緩地升起來,站外的東方明珠塔的巨大的塔體,無孔不入地鉆進瞭眼睛。莎比猛地想到朱大可在培訓班上講的“東方明珠塔”的陽具論,心裡有一種說不來的滋味。教授確實是教授,提到陽具,真是臉不變色心不跳。此刻,當這一個巨大的陽具展現在面前的時候,人們可以說是熟視無睹,而小穆僅僅被自己窺見瞭陽具,竟然像小孩子犯錯一樣,不見蹤影,可見,小穆的心理承受力遠不能教授呢。
姑且相信東方明珠塔是一個陽具,看看人們是多麼熱愛這個陽具,在它的上面,裝飾瞭光怪陸離的色彩,向世人拋著媚眼,如果評選世界上最無恥的陽具,東方明珠塔應該說是首當共沖瞭。
莎比環繞著東方明珠塔,向南走去,按照朱教授的理解,她此刻應該走在陰毛的方位,再往南走,她應該進入到睪丸的位置瞭。
當這樣的念頭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的時候,莎比心裡罵道,這教授真是什麼他媽的玩意啊,以前拍A片的時候,對男人的那一套顯擺的傢夥,都是“過後不思量”的,今天教授的那套謬論,倒使她的腦子裡怎麼也趕不走那惡心的說法,看來現在的教授,更是惡心人來全不費功夫。
穿過江邊的防波堤,踩上臺階,黃浦江灰蒙蒙地夾峙在城市的光影裡,像城市的一條破舊的牛仔褲,扔在那裡。莎比想到這裡,不得不指責自己的頭腦,今天徹底地完蛋啦,都是那狗日的教授給害的,看什麼,都要與人體聯想起來。
她懷著期待,更懷著虛無,散漫地走著。她沒有去尋找,因為她知道概率不會垂青她。
這一邊的江邊,人數相對而言要較外灘那邊清冷瞭許多。但欄桿邊上,基本也被人占據,隻是空間的密度沒有對岸那麼緊而已。看到情侶們坐在江岸邊的欄桿上竊竊私語,莎比才知道,一個人來到這個地方,隻會更明晰地知道什麼叫孤獨。
她喜歡把自己藏在光影裡,因為這樣使她感到安全。
她來到上一次與小穆曾經坐過的長椅處,那裡,早已被一對情侶占領,她默默地回望著那一天與小穆在這裡的情景,陷入到時空的錯亂中。
似乎他應該在這兒,應該在這兒才對。
她有一點不好意思久待在這個被一對男女占領著的長椅邊,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窺視者似的。她重新走上臺階,回到瞭江堤上。回首,她看著對岸的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上海外灘,此刻的它們,像一堆積木,被光線映照著,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而更吸引人眼睛的,卻是外灘建築後面的那些高低起伏、怪裡怪氣的新型建築,它們崎嶇不平地像暴發戶一樣,用它們奇形怪狀的造型,壓迫著低矮的外灘建築,這就是上海人經常討論與厭倦的光污染與無序建築群。像什麼呢?如果按照朱教授的陽具類合理推理的話,那麼,對應的那些建築,就像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狗屎堆。
莎比再次把目光移到那個長椅邊,突然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長椅前慢慢地蠕動著,然後停靠在江邊的欄桿上,依著那兒,像一朵棲息在高天的黑色雲塊,再也沒有動彈。
難道是城市裡過多的光線漾進眼睛裡導致的幻覺?莎比一時難以分清什麼是城市之夜裡的真實。
她一步步地跑下臺階,走近,走近,身影給她的熟悉的感覺,在暗夜裡四處彌漫,籠罩瞭她。隻是她看到的僅僅是一個背影,她無法確認是否是真實。
她被一群女孩的結伴遊打擾瞭一下,停住瞭步伐,那個依著欄桿的男人,轉過身來,顯然是被那群嘰嘰喳喳的女孩的聲音所吸引,然而,就在那個男人轉動的一刻,莎比似乎在黑暗裡,看到一條閃電般的光束,壓過瞭城市的所有的光線,在她與那個男人之間勾連起來。
“穆巖……”莎比無意義地叫道。
“小全姐。”她不僅看到他眼睛裡的光亮,更聽到瞭他幾乎難以聽見的喃喃的低沉的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