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請恕屬下直言,這樣似有不妥。”歐涅直言不諱地表達瞭自己的意見。
“老大,這樣恐怕有點,有點兒不太合規矩啊。”魯克這人雖然平時很直來直去,但此刻的他也隻能婉轉地提醒賽門不該如此做。
“我聽賽門大哥的。”小可的立場似乎是此時最合賽門心意的。
隻有蜜兒默不作聲。
貧民窟中,各種各樣的“生意人”都有著自己的經營范疇和地盤,插手其他人的生意是非常犯忌諱的。
賽門的門會主要由琳花、漢娜以及魯克的舊部組成,因此在成立之初就確定瞭運營方針——負責經營情報、偷竊,以及為城區裡的娛樂場所提供打手等行當。事實上,賽門即使去做一些打劫遊客,綁票勒索之類的事情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隻不過賽門嚴令禁止部下從事這類營生罷瞭——這點曾讓魯克相當不滿。
可插手走私就是另一回事瞭。先不說幫派裡的其他人會怎麼看,海婭那一關就很難過。
“各位,我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賽門示意大傢安靜,然後又伸出手掌朝著魯克左手邊的一排人做出“請”的姿勢,接著說道,“所以,我請來瞭這幾位先生。”
一直沒吭聲的三人這才點頭哈腰地向各位打起招呼。
“哦,怪不得我覺著面熟呢,你和他們兩個都是碼頭上的人吧?”魯克認出瞭三人中站在最前頭的人。
“承蒙賽門先生賞識,小的願為賽門先生效犬馬之勞。”排頭的此人一臉諂媚。
“那你具體能為我做些什麼呢?”賽門閉上雙眼,身體緩緩向後靠在椅背上。賽門用右臂在扶手上支撐著身體,左手則不時地在桌面上敲打著。稀有的木料和指節相撞,發出瞭獨特的嗡響。
“隻要賽門先生一聲令下,我現在的老大就會在下一次出海時,‘不小心’掉到海裡去。都是在海上混飯吃的,這種事誰說得準呢?”這個人大搖大擺地說出瞭一個卑劣不堪的計劃。
“這可是變節行為啊?”賽門調整瞭一下坐姿,把身子向下沉瞭些。桌面上,手指發出的敲擊聲節奏也跟著慢瞭許多。
“是是,賽門先生您真是大量。如果不想弄出人命的話,我也可以脫離碼頭的門會,跟著您幹。我有把握拉出三分之一的弟兄來,大夥早就對他不滿意瞭。”
“很好,很好。琳花,”賽門猛然睜開眼,重重地敲瞭兩下桌面,呼喚身後的琳花,“都記下瞭嗎?”
“是的,記得很清楚。”琳花面無表情地遞出瞭一張紙。在紙上,她將剛才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記錄瞭下來。
“——!”這個意圖謀反的傢夥一時語滯,他身後的兩個小弟也是一臉驚慌。
“拿去看看吧,如果內容不差還煩請在上面簽個字。”賽門接過琳花的記錄,看瞭一眼。又將這張紙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向瞭寬大的桌面右側。
“賽,賽,賽,賽們先生。您可別跟小的開玩笑啊,我剛才可都是說著玩兒的,您可別當真。”
“我從來就沒當真。”賽門頓瞭頓,“像你這樣的小人,沒有那樣的膽魄。”
“哈——哈哈,賽門先生您,您明鑒,小,小的剛才確實是開玩笑的。”這個說話哆哆嗦嗦的人甚至沒有意識到,他此刻已經跪在瞭地上。
“可你剛才說的話卻是貨真價實的,我們都聽見瞭。”賽門把手指朝著右邊點瞭點。歐涅上前取過那張紙,又從桌上拿瞭一支筆,然後把它們一起放到瞭那個人面前的地上。
“快點簽吧,別浪費大傢的時間。”賽門催促著他。
“是啊是啊,我還要去吃早飯呢。”趁著歐涅走開,褲襠裡插著長刀的大個子終於有機會開口瞭。
“啐,真是麻煩。”魯克伸出一隻大手,抓住瞭那人的脖子,然後對著地面把他一把摁在瞭那張紙上。
很快,那個人伸出瞭一條瑟瑟發抖的胳膊,抓住瞭筆,然後戰戰兢兢地簽上瞭自己的大名。
那人剛一簽好,魯克就一腳把他踹開,然後撿起那張紙,拍到瞭賽門面前,連筆都沒去撿——最後還是歐涅俯身拾起瞭那支價值五十個拉爾的墨水筆。
“簽得不錯,海婭沒白教你們識字,這手字寫得比我好多瞭,你平時是做什麼的?”賽門一邊發出贊賞,一邊把這張紙封入瞭一個信封裡。
“小的是船上的會計。”
“那你一定不希望這封信出現在你大哥的餐桌上吧?”
“那是——當然的瞭。還請賽門先生手下留情。”
“很好,現在站起來,給我講講你們最近的生意如何。”賽門把頭轉向背後,琳花立刻附耳過來。賽門小聲說瞭點什麼,琳花點點頭,接過信退到瞭大堂後方,暫時消失在眾人的視野裡——這讓那個會計愈發慌張。
之後的五分鐘,這個人簡短而詳盡地介紹瞭目前碼頭的走私現狀。包括瞭幾條常走的路線,運送的貨物,需要打通的關節,利潤等等。
“——說到底,現在還是這種煉金藥最有賺頭。體積小,重量又輕,城裡人就是喜歡花大把大把的拉爾去買這種淡黃色的粉末,哦對瞭,也有純白色的,那種的價格還要高上好幾倍。”
“這麼說來,最近貧民區的物資減少都是因為你們的船在運這些粉?”
“是,是的。”因為沒有手帕,這個人隻好不停地用袖子擦汗。
“回去告訴你們的老大,收手吧,這是為瞭他好。”
“為什麼?你要知道這些粉的利潤有——”
“二十二倍,我很清楚。”看來,賽門的確是對碼頭的生意感興趣,隻不過,他並不是想要在這種生意中分一杯羹。此刻他不緊不慢地道出瞭這個天文數字,讓其他人全部倒吸瞭一口涼氣。
“哪怕是三十倍,也請他馬上停止。這是我的意思,也是海婭的命令。這樣說你明白瞭嗎?”
“明,明白瞭。”他的頭點得像敲鼓一樣。
“明白瞭還不快滾,要留下來等我請你吃早餐麼?”賽門不過是在開玩笑,那個人卻嚇得帶著他的兩個小弟奪門而去。
“那麼——,就這樣吧,散會。想要吃早餐的人請移步二樓,不想留下的人就請回吧。”賽門起身伸瞭個懶腰,然後轉身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琳花從二樓的扶手後探出身,示意大傢早餐已經備好——看來,琳花剛才的離開,隻是去做早餐的準備罷瞭。
蜜兒和賽門對視瞭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她的兩名副手也緊跟其後。
魯克也沒有要留下的打算,貌似他在從城區回來的路上已經吃過瞭。
小可則是笑盈盈地向賽門問瞭安之後才表示自己雖然很想留下,但是城裡還有一場約會要赴。既然如此,賽門也不好挽留。
歐涅和小可正相反——他明確表示自己很忙,非常想要離開。隻是他很不放心把自己的這位小弟單獨留下,才不得不呆在這裡——這幾乎是他留下用餐的一貫借口,賽門也十分配合地表示理解。
於是,兩分鐘後,在二樓的飯廳,賽門、歐涅還有歐涅的貼身小弟在同一張飯桌上用瞭早餐。
席間,歐涅的小弟一如既往地鬧出瞭不少笑話,但是歐涅和賽門已經習慣瞭。
臨走前,在大堂的門口,歐涅問賽門:“那個真的是海婭的命令嗎?”
“是的。”
“……這樣啊,我明白瞭。那還請您務必多加小心。”
“不會的,你多心瞭。海婭她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萬一,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瞭那一步,你會怎麼做?”
“事情永遠不會發展到那一步。”賽門自信依舊。
歐涅若有所思,在向賽門行禮後,他揪著自己小弟的耳朵離開瞭。
“這個歐涅,帶著那樣的跟班,應該會很辛苦吧?”賽門發出一陣苦笑,朝著身後問道。
“也許吧。”琳花從不遠處現身走來,給賽門披上一件外套。“您還好嗎?我看到您剛才幾乎什麼都沒吃。是不是我今天的飯不太合口味?”
“怎會呢?”賽門轉身摟住琳花的纖腰,將她溫柔地放進自己的懷中。這兩年,賽門的個子見長,已經接近瞭琳花和漢娜。“隻不過是我想要和你坐在一起吃飯罷瞭。”
“……遵命。”琳花對賽門表現出極為恭敬的樣子,但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還有,琳花,我說過好多次瞭。‘主人’、‘賽門先生’、‘您’、‘大人’以後一律禁止,這裡又沒有外人。”賽門把放在琳花腰部的手掌又向下移瞭移,用力在豐滿而結實的臀部掐瞭一下。琳花的身體向前猛地一撲,在賽門的懷中埋得更深瞭。
“遵——,”還未等琳花答復,賽門的嘴唇就覆瞭上來。看來,“遵命”一詞也是禁語瞭。
在兩扇半閉的大門之間,一縷陽光偷偷地溜瞭進來,從門口到大堂的裡端,書寫下一條金色的長線。
從後院吹來的風,輕輕地撩動著琳花後背逐漸與陽光融為一色的秀發,同時又將門推得更開瞭些。
地板上,門縫後的一線陽光開始生長、壯大,變成瞭一道光柱,原本有些陰暗的大堂瞬時光芒萬丈。
燦爛的光輝灑滿瞭屋內,外院,街道和整個貧民窟
——新的一天又開始瞭。
賽門離開瞭琳花的唇,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深情地凝視著那雙勝過所有寶石的雙眼。
“早安,琳花。”
“早安,賽門。”
這兩年,一切都變得太多。
隨著門會實力的壯大,賽門在幫派中的聲望越來越高,相對地,海婭的影響力卻在不斷地下降。
主弱從強——這種形勢出現在全拉姆爾其它任何一個黑幫中、公會中、乃至任意形式的權力結構中都隻會導致一種結果。
在這類問題上,賽門似乎從沒有相應的自覺,海婭也沒有對賽門表現出任何的不信任或是不滿。
但這種宛如走鋼絲一樣的狀況遲早要有解決之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幾乎除瞭賽門以外的所有明白人都是這麼考慮的。
最兩全的解決方案是:賽門主動將海婭娶過門(或是直接抱上床也可以),然後執掌幫派。以賽門如今的實力,海婭隻能乖乖就范,更何況海婭自己肯定是一百個願意。
可問題出在賽門這邊。
目前,即便隻是粗略地估計,賽門染指過的女人恐怕也要超過四十個瞭。
最開始,是和賽門同居的琳花和漢娜。
眾人本來還隻是半信半疑——那時,在其他人看來,大賽門五歲的琳花就已經很勉強瞭,更何況是漢娜。
貧民窟中上過琳花的男人並不算少,但琳花以其平日裡冷淡不馴的形象和她屢次被淫辱時表現出的不屈讓所有男人都明白,琳花並不是一個淫亂放蕩的女人——但漢娜就大大不同。
結果,賽門半公開和漢娜的關系後,所有人都大跌眼鏡。要知道,漢娜在貧民窟中的形象那可是婊子中的婊子、賤貨中的賤貨——盡管她的身材容貌確實是上上之品。
好在,琳花十分懂得分寸與進退,漢娜又深居簡出,再加上賽門也沒有要為瞭這兩個女人和其他人算舊賬的意思,大夥兒也隻好默認此事。
可這樣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隨著琳花將漢娜的舊部逐漸吸收完畢,門會中發生瞭一件“驚天大事”。
最早有所察覺的人應該是漢娜,不過最先把這件事捅出來的卻是蜜兒。
賽門平時在巡視門會的各個據點時,如果時間拖得太晚,就會在那裡留宿一夜。魯克和歐涅的據點在貧民窟中隻有一處,而負責情報工作的琳花就不同瞭。
在收編完漢娜的人手後,琳花的手下在貧民區、郊區、外城區甚至是內城區某處都有著大大小小的據點——具體有多少個,恐怕隻有琳花本人才清楚。
一天夜裡,蜜兒帶著幾位琳花的手下闖進瞭貧民區北部的某處據點,然後無視他人的阻攔,直撲賽門就寢的房間。
在門後,她們看見瞭難以置信的一幕。
那件事的細節,蜜兒事後也不願多談,即使是面對琳花的追問,蜜兒也隻是漲紅瞭臉憋出幾個諸如“不堪入目”、“道德淪喪”、“不要臉”之類的詞匯來。反倒是猜出瞭個大概的琳花一直在開導蜜兒不要對賽門的私生活有過多幹預。
盡管琳花和歐涅盡瞭最大的努力,叮囑門會中的知情者對此事三緘其口,可不知怎麼的,這件風流韻事還是傳到瞭海婭的耳朵裡。
眾所周知,海婭真要發起火來,就連莫頓也勸不住。
那件事的風波持續瞭足有一星期,鬧到最後,海婭甚至對出現在這樁桃色新聞中的那幾個女人起瞭殺意。
最後,還是賽門出面找海婭擺平瞭此事——具體是怎樣解決的,至今無人知曉。
在那以後,賽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再也不遮掩其沾花惹草的天性。
從公然在門會中的其它據點過夜,發展到直接傳喚某人前來傢中留宿。
從一次傳喚一人,發展到一次兩人,甚至是三人。
遇到傢中出現其他女人的情況,琳花起初還會回避一下。直到某次,在賽門的授意下,琳花竟然遭到此刻在地下室中的那兩個女人偷襲得手,然後被挾持住架到瞭賽門的床上和賽門玩起瞭一王三後的遊戲。
那天夜裡,賽門還算比較有分寸,可那兩個女人卻絲毫沒給琳花留情面,把琳花折騰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結果賽門非但沒有責怪她們,反而在她們倆離開後,趁著琳花癱軟無力,用強奸一般的勢頭,把琳花又從裡到外享用瞭個遍。
——順便一提,在整個過程中,漢娜一直很知趣地躲在地下室裡。
對這種事,門會中人褒貶不一。
歐涅不置可否。
魯克則是佩服有加
小可就更不用說瞭,她現在也已經是賽門的床伴之一瞭。
反倒是海婭一反常態地對此熟視無睹。
蜜兒是所有人中反應最激烈的。
尼爾1889年三月的一天(剛好是賽門成人禮之後兩個月),蜜兒無意中發現瞭琳花身上的淤痕。當天夜裡她竟然帶瞭十幾個姐妹把賽門的府邸圍瞭個水泄不通。
在黑幫組織中,發生這樣的事通常隻有一種解釋。就在眾人為蜜兒捏一把汗的時候,賽門居然輕描淡寫地就將此事化解瞭——他隻是站在窗臺上打瞭個響指,那些跟著蜜兒前來的女人們就把蜜兒綁瞭個結結實實送到瞭賽門和琳花的面前。
當然,蜜兒最後毫發無傷地離開瞭,這件事也成為瞭大傢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但這讓蜜兒和賽門以及琳花之間的關系都糟到瞭極點。
——要知道,在那天為她求情的人是賽門而不是琳花。
(三十分鐘後,賽門的府邸附近)
“喲,賽門先生,早上好。”
“賽門先生早安。”
“大哥早啊。”
街道兩旁,周圍的人們或舉手高喊,或脫帽致意,他們正以最誠摯的敬意向道路正中的一輛馬車打著招呼。
早先,賽門完全無法習慣如此的熱情。那時的他為瞭一一回應身邊的人們,總是顯得左支右絀,力不從心——直到聽取瞭漢娜的意見,買瞭輛馬車後才好些。
可即便如此,賽門也不敢說自己在車裡就可以真正地對這樣的場景免疫。
但現在,賽門不得不承認,擁有一輛馬車,確實要方便很多。
這輛專門為貧民區量身訂制的馬車較一般馬車的車身要窄很多,可以靈活地穿行於貧民區內大部分的街道——這兩年,在海婭和賽門的努力之下,貧民窟內的生活環境有瞭巨大的改善,其顯著的變化之一就是貧民區內可以被稱作“街道”的道路明顯增多瞭。
平時需要步行半天的距離,現在乘著馬車兩個小時就可以到達,前往郊區或是城裡變得十分便利。
還有,這讓深居簡出的漢娜避人耳目地出外活動成為瞭可能。
經歷瞭那件事後,漢娜變得很不情願出門——據她說是為瞭減少對賽門形象的不利影響,琳花也很罕見地與其意見一致。但賽門覺得,老是這樣讓漢娜躲在傢中,(集會時甚至是躲在地下室裡)無異於禁錮瞭漢娜的自由,長此以往,會把漢娜憋壞。
基於以上理由,賽門慎重地雇傭瞭最好的工匠打造瞭這輛特別的馬車。
雖然從外面看上去,這輛馬車的寬度有些局促。但實際上,車內巧妙的佈局和豪華的陳設使得乘坐這輛馬車成為瞭一種享受。
首先,為瞭穩定車身,賽門加長瞭車體的長度,並在車體中下部增加瞭配重。
車外的裝飾由琳花親自設計,風格上簡約而又不失精致,讓人一眼就能看出車主是一個出手闊綽的人但又絕不是暴發戶。
車內設有可以折疊的座椅,並鋪上瞭名貴的絨毯,可以輕松地容納兩人並排躺下。賽門乘車出行時隻要不是親自駕車,他都會在抵達目的地前仰面躺在車內,閉目養神。
此刻,坐在前方駕車的人是琳花,賽門正倒在她身後狹長的車身內睡著懶覺。透過駕駛座後下方的一個小窗,賽門可以很輕易地伸手觸碰到琳花的身體。
從琳花雙頰不時飛過的紅暈以及她時常扭捏的不安坐姿來看,賽門並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