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小花

  盛夏。

  燕平城的中心區,一所高校就坐落在這個區域。

  校園面積不大,卻鬱鬱蔥蔥,四周的建築風格很是特別,與花園式的景致遙相呼應,充滿瞭濃厚的藝術氣息,精心設計的校園彰顯瞭這所學校的與眾不同。

  學校的大門很低調,很多路人經過或許都會忽視這樣一所大學的存在。

  可是隻要稍有瞭解,就會知道,這裡是怎樣一個神聖的存在!

  中國舞蹈界的最高學府,所有舞蹈生夢寐以求的頂級殿堂,這裡畢業的學生都是精英,被全國各大舞蹈團當做寶貝瘋搶,毫不誇張的說,這就是那些頂尖舞者舞蹈夢開始的地方。

  此刻,天色有些陰鬱。

  空氣中彌散著微微的水汽,風不大,讓人感到些許憋悶。

  上午十點左右,正好趕上課間休息,學校的小路上也有三三兩兩的學生經過。

  小路的盡頭,一個身材修長的高大男人緩緩出現在瞭眾人的視野中。

  男人穿著黑色的精致西服,襯出其絕佳的身材比例。

  身側女生經過,便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即便有所遮掩,也難以回避其眼中的激動與崇拜,似乎看到瞭一個瞭不起的人物,亦或是心中的白馬王子。

  男人似乎沒有註意到身邊的異動,手裡捧著一束鮮花,俊俏的臉上表情平靜而坦然。

  “喂,那不是……”

  背著粉色書包的高個子女生神色有些激動,對著身邊朋友悄聲問。

  她身側,個子不高的女生一臉花癡的望著沿著小路緩緩而來的男人,呢喃著:“林鬱”

  “他就是林鬱?那個傳說中學校裡最帥的男老師?!”

  “嗯……”女孩兒點瞭點頭。

  “的確名不虛傳!”高個女孩兒使勁兒點瞭點頭:“你看,他拿著花耶,難道是送女友?”

  “女友?他已經有女友瞭麼?”

  另一個女孩兒有些疑惑,看到迎面而來的男子,似乎魂兒都要被勾走瞭。

  “大概……大概是吧,沈如雪!她的學生,大四的,前陣子剛在肖爾娜·雪萊賽上獲得瞭第七名,知道意味著什麼嗎?那簡直是神一樣的存在!太厲害瞭!”高個子女孩兒越說越激動,似乎對她口中的沈如雪推崇至極。

  “沈如雪?嗯,你看過她跳舞麼?”個子稍矮的女孩兒輕聲問。

  “那倒沒有,我才大一,隻是聽說她好厲害……。軒菲,你上大二,應該見識過吧?”背書包的女孩兒問話的時候,男人已經從二人身側擦肩而過,自始至終沒有看二人任何一眼,這讓二人多少有些失望,花癡女孩兒更是抿起瞭嘴唇,神色黯然。

  半晌後,她輕輕搖瞭搖頭,呢喃道:

  “別做夢瞭,他怎麼會正眼瞧你一眼……”

  “軒菲?你怎麼瞭?你說什麼?”她身邊的女孩兒神情訝異,疑惑問道。

  女孩兒抿瞭抿嘴角,目光有些凝滯,隨即似乎覺得傷感,嘆瞭口氣,輕聲道:“沈如雪的確很厲害!否則也不會在雪萊比賽上獲得名次,但她應該不是林鬱的女友……”

  “你知道?!”對方有些驚訝。

  “你不會不知道吧?現在我們央舞跳得最好的女生可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名為軒菲的女孩兒漸漸從剛才剎那的失神中緩回來,有些驚訝的看著身邊的女生說道。

  “另有其人?哦,我想起來瞭,好像聽同學說過,有個師姐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可是當時我光顧著打遊戲,沒有仔細聽,好像叫……”對面的女生有些遲疑。

  “陸清……”

  女人聲音有些低沉,似乎不願提起這個名字。

  “好像是耶!她很厲害對麼?”

  “嗯,比沈如雪厲害……”

  “那她是不是也參加瞭雪萊賽?”女生有些好奇的眨瞭眨眼睛。

  “聽說參加瞭”軒菲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目光。

  “哦?那怎麼除瞭沈如雪之外,沒有聽到其他咱校女生獲獎的名字?”

  “聽說她,聽說她失誤瞭……”

  “啊?!怎麼會這樣……,那她也太可憐瞭吧!”女孩兒聽到這個消息,張大瞭嘴巴感嘆道。

  就在此時,那個名為軒菲的女生忽而像是想到瞭什麼,忽而回頭望向瞭身後那個背影,嘴唇有些顫抖。

  “軒菲,你怎麼瞭?”

  “難道說,他……他要去見她?”女孩兒低頭喃喃自語。

  “姐姐,你說什麼呀?誰要去見誰?”矮個子女生追問。

  “她啊!”

  “她麼?”

  ……

  不止為什麼,一席黑西服的他,步子越來越沉重。

  似乎越靠近她的宿舍,心跳也愈發的快速。

  掌心的汗珠讓手中的鮮花的有些打滑,他不得不加大力氣握住。

  緊張麼?

  一定是。

  害怕麼?

  不害怕。

  遠處,他看到瞭那棟建築,他有些歡喜,也有些忐忑,因為他知道,

  現在她就在那裡。

  夢想破碎的時候有多痛?

  十三年前的他,

  體會過……

  所以,他知道,

  她此刻一定很傷心。

  生活似乎永遠都不會像是我們預想的那般順利,可他不希望是她面對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呢?

  男人腳步開始放慢,似乎有些自嘲。

  原來自己竟然也有如此般不自信的時候?

  或者說自己的自信在她面前似乎變得,

  一文不值。

  這算什麼呢?

  此刻的男人眼裡已經沒瞭其他,隻有面前的那棟樓。

  她的宿舍,

  她在那裡。

  男人輕輕吸瞭口氣,從兜裡緩緩掏出手機,輕輕按下瞭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嘟……

  時間過得很漫長,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便是如此。

  怎麼還不接?

  男人心裡開始焦急,心跳聲連自己都能聽見。

  我來瞭,

  我來瞭啊!

  接一下電話,求你!

  他在心裡默默的念叨著,與此同時,男人的目光望向瞭遠處五樓的那個房間。

  他知道她就在那裡,因為她的舍友,那個會編舞的胖女孩兒告訴瞭他。

  男人有些後悔,

  為什麼自己這幾年沒有早一點來這裡。

  似乎這麼多年的成功與輝煌,讓他忘記瞭如何去追逐一個女孩兒。

  該死!

  男人心中罵瞭一句。

  不知為何,男人想起瞭巴塞羅那酒店的那一晚,

  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夜晚……

  那個他覺得自己心痛的幾乎暈死過去的夜晚。

  那個他出軌的夜晚……

  至少他這麼認為。

  而她,

  似乎永遠都不屬於自己。

  那個女孩兒,永遠都不屬於自己!

  男人從未如此緊張,甚至兩隻小腿同時開始顫抖。

  他愛她!

  此刻他如此確定他真的愛她!

  即便曾經他親眼目睹著心愛得她被那樣一群禽獸圍著……

  想到此處,男人得心狠狠得揪瞭起來。

  他有時會覺得自己很窩囊,他堂堂一代舞蹈天才,怎麼會被這樣一個青澀的女孩兒勾走瞭魂。

  可這就是他,即便他多麼不想承認,可是他依舊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孩兒。

  那個他魂牽夢繞的美麗女孩兒。

  他曾聽說,每個人天生都有自己的克星,或許那個女孩兒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沒有接,掛斷瞭。

  男人有些驚訝。

  可是也緊緊片刻的猶豫後,他再次撥打瞭那個電話。

  嘟……

  還是一直在響!

  他有些抓狂,可是依舊沒有任何辦法。

  陸清!

  你接一接電話好麼?

  男人呼吸都開始慌亂起來,他不知道那個女孩此刻在想著什麼,他隻希望對方可以聽他說一句,哪怕一句也好啊!

  嘟……

  就在此刻,他忽然聽到電話接通的聲音!

  男人瞳孔驟然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陸清!你終於接電話瞭!”男人迫不及待的叫出瞭那個名字。

  對面沒有聲音。

  可此時此刻,林鬱似乎已經完全的不管不顧起來。

  “你在宿舍對麼?你這兩天一直悶在宿舍裡是不是?!”男人聲音有些顫抖。

  對面依舊沒有回話。

  林鬱有些失落,可隨即又鼓起勇氣對著電話喊道:“比賽失利瞭,是意外,不完全是你的錯!你知道麼,在臺上,你是那麼完美,就連阿黛爾,都驚嘆於你的表現力!你其實才是冠軍,你……”

  “別說瞭……”對面傳來瞭一個憔悴的聲音,惹的林鬱心頭一顫。

  “陸清,是你!聽莫月婷說你在寢室裡很久瞭,你還好麼?這隻是一次比賽,這不是整個人生!所以……”聽到女孩兒蒼白無力的聲音,男人似乎似乎也有些傷感。

  “林老師,我的舞蹈生涯,是不是完瞭……”女孩兒聲音略微嘶啞,竟是帶著些許哭腔。

  男人聽到此時,心都要碎瞭!

  “不!你被這麼想。還有一次,還有一次機會的。這一次隻是個意外,不是你正常的發揮,你別放在心上。我來當你的老師,重新當你的老師好不好?我想你保證,下一次,你一定是冠軍!你……”男人聲音越說越快,越來越激動,到瞭最後幾乎自己都控制不住內心的澎湃的心情。

  “可惜,沒有下一次瞭,我答應過他的……”

  女孩兒的話語幽幽傳來。

  男人眼皮一跳:“誰?!你在說什麼?你答應過誰?”

  “沒什麼……”女孩兒話語漸漸開始平淡。

  “你!陸清,你為什麼永遠對我如此,就是不肯打開心房,難道我不配做你的朋友麼?”

  面對女孩兒的話語,男人此刻竟然有些面紅耳赤!

  此刻,女孩兒沒有回應。

  男人痛苦的閉上眼睛,輕輕說瞭一句:

  “陸清,我就在你們宿舍門口的草坪前,你走到窗前就能看到我……”

  那男人目光轉為堅毅,手捧著鮮花,他默默的站在女生宿舍的草坪前,看著不遠處的那扇窗。

  他有些茫然,

  也有些害怕。

  更多的,

  則是期待……

  此刻,時間都似乎凝滯瞭。

  不知道過瞭多久,男人有些失落的目光忽而換上瞭一層驚異的色彩!

  那是?

  他猛然發現,那扇窗戶裡,那個熟悉的婀娜身影就那樣緩緩的出現在瞭那裡!

  此刻,沒有任何的言語可以形容男人心中的激動!

  他忽而深深吸瞭一口氣,隨即居然在四周學生驚訝的目光下,緩緩單膝跪地!

  此刻的男人手捧著鮮花,

  他從西服內側的兜裡,輕輕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盒子,緩緩打開,默默抬頭妄想遠方那個模糊的窈窕身影,對著手機中的她一字一句的問道:

  “陸清,嫁給我吧……”

  !!!

  同樣的盛夏,

  剛上高一的他本該意氣風發。

  在全國青少年舞蹈大賽中,原本鎖定第一名的他,卻在關鍵的一躍中扭傷瞭腳踝!

  所以,

  那個夏天,

  記憶格外的清晰。

  賽後,人群散去。

  長相俊秀的他一個人坐在禮堂門口的階梯上,回憶著先前自己受傷的一幕,男孩兒的腳踝很痛,但是更痛的則是這次比賽失利後的痛苦。

  這樣的失誤或許對於其他選手不算什麼,但對於從小就自帶光環的他而言,則是很大的打擊。

  此刻天色已晚,他低著頭盯著自己受傷後包紮的右腳踝,越看越生氣!

  不自覺地竟用右手狠狠拍瞭一下受傷的位置!

  嘶!

  男生痛的閉上瞭眼睛。

  他想記住這份痛苦,以後絕不再犯!

  就在此時,耳邊忽而響起瞭一個小女孩兒奶聲奶氣的聲音:

  “小哥哥,你跳舞跳得真好……”

  男生趕緊摸瞭摸眼淚,向面前望去。

  當看到面前的一幕時,男孩兒居然呼吸一滯!

  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兒站在瞭自己的面前,白嫩精致的臉龐仿若可愛的瓷娃娃,尤其是那一對水盈盈的晶亮眼眸,烏黑的頭發上還插著一朵白色的小花,就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這一瞬間就將男孩兒的全部目光吸引住瞭!

  竟然還有這麼好看的小女孩兒!

  不用猜便知她未來定時美人坯子無疑!

  原本高冷的他竟是第一次感受到瞭,

  怦然心動?!

  他呆呆的望著面前的沖他微笑的小女孩兒,竟是一瞬間忘記瞭剛才實力的煩惱和腳踝的痛楚。

  女孩兒展顏一笑:“小哥哥,你跳舞跳得真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上寫滿瞭真誠,臉蛋也有些羞紅。

  林鬱愣住瞭,

  隨即也情不自禁跟著笑瞭起來。

  “你剛才,看我的比賽瞭?”他居然在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兒面前說話有些支支吾吾。

  “嗯!都看瞭!小哥哥跳的最好!”女孩兒表情很認真的點瞭點頭。

  “我輸瞭……”他神色變得黯然。

  女孩兒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從頭頂將那朵花摘下來輕輕塞到瞭他的手裡。

  “你跳的最好,我知道!哥哥別傷心,這朵花送你,下次贏回來!”

  女孩兒笑的很甜。

  他也笑瞭,也很甜。

  “你叫,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女孩兒背著手剛要回答,隻聽不遠處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響起:

  “清清,你怎麼跑這兒來瞭,咱們回去瞭啊!”

  女孩兒聽到身後的叫聲展顏一笑,露出兩個甜美的酒窩,奶聲奶氣道:

  “哎呀,小姨找到我啦,嘻嘻……”

  她淘氣的做瞭個鬼臉,隨即轉身跑向瞭門口廣場上的長發女人。

  男生伸出右手打算叫住他,卻見女孩兒此刻忽然轉身,笑嘻嘻道:

  “我的名字叫做,陸清……,記住瞭麼?”

  還沒等他回話,女孩兒已經跑遠瞭。

  他愣愣的望著女孩兒纖細小巧的背影,忽然覺得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男孩兒輕輕張開手掌,看著手中鮮嫩清涼的白色小花,輕輕呢喃瞭一句:

  “陸清麼?我的名字叫做,林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