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無聲

  好安靜……

  偶爾能聽到自己的輕微呼吸聲,除此之外什麼都聽不見瞭。

  我獨自一人靜靜的坐在醫院搶救室的門口,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茫然的看著對面墻壁上綠色的緊急出口牌子。

  走廊裡的另一張椅子上,一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男人捂著頭坐在長椅上,雙腿不斷地上下踮著,我到這裡的時候他似乎已經在瞭,這裡還有一間手術室,或許他的傢人此刻就在那裡。

  我仰起頭,後腦重重磕在背後的墻面上,發出砰的一聲。

  我沒有感到疼,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僅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悶!

  林老師已經被送進搶救室差不多兩個多小時瞭,護士偶爾進出,卻隻是告訴我人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我唯一能做的似乎隻有祈禱……

  斜對面,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姨和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兒坐在椅子上,阿姨眼神直愣愣的,已失去瞭神采。而一旁的女孩兒則時不時看向我,我輕輕抬頭,對方立刻有些緊張的轉頭望向天花板。

  大概是我身上這件染血的裙子太過顯眼所致吧……

  此刻,腦中閃過幾位警察最初看到我和林鬱時的情形,還記得他們因為我隻穿著胸罩和內褲而流露出的奇怪眼神。

  而我隻是看著生命力逐漸流逝的林鬱,對外界的反應已變得遲鈍,在目送著林鬱被抬上救護車那一刻,我的精神依舊恍惚。

  刑警們在現場取證,而我甚至都來不及穿上衣裙,隨著救護著一起趕往急救室。

  此刻,坐在走廊椅子上的我看瞭看自己的裙子,血跡已經幹涸,看起來斑駁不堪,數處暗紅觸目驚心……

  還記得救護車裡,戴氧氣面罩的林鬱幾乎白的像一張薄紙的臉龐,我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心中不斷的重復著一個念頭,如果他真的死瞭,我又如何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這個情,我永遠都還不瞭……

  快要到醫院的時候,我將沾滿鮮血的裙子穿上,血液幾乎染滿瞭衣衫上胸口和腹部的位置,我穿著的時候甚至還能感覺到男人的一絲體溫,不知道為什麼,以往很怕見血的我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即便濕潤的血跡站沾包裹自己的裙子上。

  就在剛剛,一名年紀稍大的男警察陪著我完成瞭筆錄,林鬱的手術也是他幫忙簽的字。

  我描述瞭行兇男人的大概樣子和著裝,講述的很詳細,甚至整個襲擊的全過程我都如實的告訴瞭他,隻是關於對方將手指伸到我下體的那件事我沒有說,我的語氣很平淡,就像在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樣。

  對方望著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而我僅僅是微低著頭,沒有看周圍人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淡然,或許是經歷的事情多瞭,反而不會輕易被情緒左右瞭……

  這是一件好事麼?

  我嘴角有些顫抖。

  “結束瞭麼?”

  我輕輕問瞭一句。

  “嗯,差不多瞭,你一會兒打算去哪?”

  男警看著我的臉緩緩說道。

  “我就在這裡等……”我已經快沒有站起來的力氣瞭,口中淡淡說瞭一句。

  “受害者傢屬我們已經聯系瞭,老兩口現在都在國外,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來……”

  我輕輕嗯瞭一聲,算是回應。

  男人欲言又止,隨即還是開口說道:“我多說一句,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是我們都不願看到的。我也有個女兒,所以特別能理解你的處境……。但責任不在你,所以心態一定要放平,不要去在意之後的風言風語,都會隨著時間過去的,千萬不要有輕生的念頭,這些事情我看的多,我隻是覺得太可惜瞭,所以叮囑一句……”

  聽到‘輕生’兩個字,我的眼皮輕輕一跳,隨即還是對著他輕聲說道:“嗯,謝謝你……”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忽而上前一步:“那個人……,能抓到他麼?”

  “根據你的描述,我們將繪制出歹徒的畫像,目前來看信息還不是完全充分,但也請放心,回去我就馬上立案,用最快速度開展盤查工作,盡我們所能去找到歹徒,可能不會那麼快,也請你保持耐心,過程中有什麼新的線索也請及時聯系我……”

  ……

  此時,另一側的急救室的門打開瞭,兩個護士推著一輛擔架車走瞭出來,車上的人被裹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個腦袋,車子的一側掛著一個吊瓶,隨著車子的前進不斷的輕微搖擺。斜對面的女孩兒攙著五十多歲的女人走到瞭擔架車的旁邊,跟在兩位護士身後的男大夫與其說瞭些什麼,隨後女人原本蒼白木訥的臉龐上慢慢恢復瞭些許神采,繼而看到其雙手合十,不斷的對著男大夫小幅度鞠躬,一旁的女孩兒的眉頭也舒展起來,就在這一瞬間,這一傢人竟像是重獲新生一般!

  我忽而心中生出一莫種名的感嘆,生命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脆弱,而我們卻自以為所擁有的這一切理所應當……

  或許隻有即將失去,才會格外珍惜。

  為什麼不把順序換一下呢?

  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

  因為格外珍惜,所以即將失去的時候也沒有遺憾……

  搶救的錢是我向傢裡要的,為瞭不讓爸媽擔心,我隻能說一個好朋友出瞭車禍急需搶救,本以為還要解釋很多,誰知他們竟是毫不猶豫的將錢打給我,甚至都沒有仔細問什麼。

  臨掛電話的時候,爸爸的那句“缺錢就跟爸說”,我應諾的同時,也因為騙瞭他們,在心底暗自愧疚……

  我多想把心中所有的委屈一股腦全都向他傾訴,可我知道我不能這麼做,這件事情我不能把他們牽扯進來,隻能我一個人獨自處理,無論多麼艱難,必須咬牙去扛。

  ……

  不知過瞭多久,那間已經緊閉接近3個小時的大門終於被推開瞭。

  原本忍不住困意來襲卻還在強撐著的我瞬間清醒,立刻站起身跑向瞭那個緩緩被推出來的車子,我看瞭到那張蒼白虛弱的臉龐,男人的唇已經失去瞭血色,閉著眼睛沒有一絲反應,和平日裡溫和中透著些許嚴肅的老師形象想比,這樣的他是那麼的陌生。

  面對那樣窮兇極惡的歹徒,我們終究還是太過弱小……

  “人已經救過來瞭,小腸和腎臟都受瞭不同程度的創傷,我已經將創口連同肩部的傷口一起都縫合瞭,最主要的是傷者流血過多,幸好送來的還算及時,要是再晚點兒,那可真的救不回來瞭……”

  主治大夫一邊將口罩取下,話語裡透著些許疲累。

  “太好瞭!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聽到大夫的話,原本心中的陰霾瞬間散開,一塊石頭落瞭地,我一下子握住瞭對方的雙手,欣喜若狂!

  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大夫陡然間愣住瞭,疲憊的臉上一瞬間有些錯愕,接著臉上竟是出現瞭隱約的紅暈,想笑卻又有些僵硬,直勾勾的看著我的臉,仿佛能看出一朵花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越界行為,瞬間臉騰一下子紅透,急忙縮手背在身後,不自覺向後退瞭半步,低頭看著自己身上被鮮血染紅的裙子,穿著高跟鞋的雙腳腳尖內扣,一時間都不敢把頭抬起來。

  “咳……”

  對面傳來瞭男人的咳嗽聲,似乎是在緩解尷尬的氣氛:“人已經救活,但什麼時候醒過來不好說,這幾天他還是很脆弱,需要好好照顧。你是他女朋友,對吧?一會護士把你們送到病房,你也趕快休息吧,順便換件衣服……”

  男醫生眼中佈滿血絲,大概是熬夜做手術所致。

  他上下掃瞭一眼我染血的衣衫,輕輕搖瞭搖頭,欲言又止……

  而此時,我轉頭看向躺在床上虛弱至極的林鬱,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裡,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不知不覺間我竟開始雙頰發燙,這一瞬間,我第一次發覺這個男人的樣子很可愛!

  是哪種可愛呢?

  我心中問瞭自己這樣一個問題,我有些愣住瞭。

  明明自己不該會如此的……

  他?

  我伸手捋瞭捋散落耳邊的發絲,看到男人蒼白的右手伸到被子外,我輕輕握起那隻手緩緩放回被子中,有些冰冷……

  “我送你們去病房。”

  一旁的白衣護士聲音有著些許困倦,有氣無力的。

  我輕輕點頭,向後撤瞭一步。

  此刻,無人說話,走廊裡隻有車輪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

  ……

  清晨,一縷陽光順著窗子透進來,照的我渾身暖洋洋的。

  我眼皮輕輕動瞭動,緩緩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是躺在床上仍舊閉著眼睛的林鬱。

  這一夜,我竟然就這麼趴在他的床前睡著瞭……

  而他依然沒有醒。

  現在是幾點瞭?

  我抬手看瞭看左手腕上,是一個帶著纖細表帶兒的淡紫色手表,去年過生日的時候月婷送給我的,我以前是沒有戴手表的習慣,此那時起,也開始時常戴著它,漸漸也便習慣瞭……

  此刻,表盤上的指針恰好指到瞭8點53的位置。

  竟然已經這個時候瞭!

  也不記得昨晚上大概什麼時候入睡的,隻隱約能夠想起昨夜護士又給他打瞭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吊瓶離開後,這個平日裡有些不茍言笑的男子口中便一直輕輕呢喃著什麼話,可聲音太小,我根本就聽不清楚。

  我看著眼前變得有些陌生的男人,心中始終有一絲疑惑,就像迷霧罩在我和他之間,怎麼都撥不開、散不凈,到底是什麼力量,可以讓一個男人即便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救我?

  其實他可以不出手的……

  如果他不替我擋下那一刀,也並沒有人直到他在場,甚至如果他願意他都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這個男人對我有好感,或許是那種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

  可那又如何呢?

  真的值得付出生命麼?

  更何況,我曾經那般決絕的表明瞭自己的態度,甚至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

  我大概是一個狠心的女人吧……

  緩緩站起身,腰和後背因為一晚上都是趴著的姿勢感到一陣的酸痛,我伸出雙臂用力瞭拉伸瞭幾下,疲勞就像是一下子被身體擠出來,十分的舒爽,頭腦也瞬間清醒。

  “小姑娘,你也醒啦?”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話語聲,著實把我嚇瞭一跳。

  轉身,才看到這間屋子裡竟還有人!

  她,她不是昨晚那個等在手術室外的阿姨麼?昨天晚上我沒有在這間屋子裡看到他啊?

  女人的坐在屋內另一張床邊的椅子上,床上,一個中年男人同樣閉著眼睛,女人坐在床的另一側,微笑的看著我。

  我禮貌性的點瞭點頭,也報以微笑。

  “小姑娘,昨晚上本來我是另一個病房的,但是那邊人特別多,一直吵個不停,我擔心我丈夫休息不好,就臨時換到這兒來瞭,但是你已經睡瞭,不知道我們過來的事兒……”

  女人似乎心情很好,笑容很祥和,之時眼角之間的魚尾紋暴露瞭實際的年齡。

  “原來是這樣,叔叔這是怎麼瞭?”

  難得在病房中也能有個聊天的對象,我也放下瞭防備之心,笑著問道。

  “他呀,心梗,差點兒就過去瞭……,還好,咱傢離著醫院近,昨晚兒可把我們娘倆兒給嚇壞瞭!這不,剛心臟搭瞭個橋,正睡著呢……”女人嘆瞭口氣,隨即緩緩說道,眼中透著一絲後怕。

  “那就太好瞭!真替您高興,昨天晚上我也看到您瞭,還有,是您女兒吧,當時看您的樣子,應該是特別的緊張……”我雙腿輕輕靠在瞭床邊休息,笑著說道。

  “那可不!當時我其實心裡都準備好瞭,沒想到這老頭子也算命大!沒撇下我們自己先跑嘍……。誒?你們是咋回事兒啊?你這一身血?”阿姨忽而話鋒一轉,好奇的問瞭一句。

  我微微皺瞭皺眉,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換衣服,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解釋,低聲說瞭一句:“遇到壞人瞭……”

  說到此處,我忽而覺得鼻尖一酸,想到當時林鬱奄奄一息的樣子,眼淚就不自覺地在眼框裡打轉,悄然低下瞭頭,別過頭去,不讓對方看到此刻略微失態的自己。

  “哎呀呀,孩子,咋哭瞭呢!”女人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有些失措,進忙說道:“別說瞭,我大概也才明白咋回事兒瞭。哎!你說這世道……。完事兒你還這麼漂亮,擱哪都有那些個缺德的傢夥惦記著,造孽啊!”

  我緊緊的握緊瞭拳頭,緊咬著嘴唇,顫抖著問瞭一句“漂亮,就要受到這種懲罰麼……?”

  “孩子,你說啥?”女人似乎沒聽清我的話。

  “沒什麼……,您女兒沒在麼?”我忽而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問話有些奇怪,急忙打瞭個岔。

  “她擱銀行上班,請假費勁,我看沒啥事兒,就讓她回去上班瞭。對瞭,阿姨剛削瞭倆蘋果,我自己吃不瞭,你也吃一個!”女人說完,站起身從旁邊的桌子上的盤子裡拿起一個已經削好皮的蘋果向我的方向走瞭過來。

  “不啦,阿姨,我還沒有刷牙……”我急忙說道。

  “哎呀,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拿著吃吧。你這小男朋友傷的挺重啊,臉色白成這樣!”女人將蘋果一把塞到我的手裡,同時看向瞭林鬱皺起瞭眉頭。

  “嗯,被刀子紮到瞭腹部,大夫說一時片刻很難清醒……”我輕聲道,聲音有些顫抖。

  他是為瞭我才變成這個樣子,這一點我始終未忘。

  很難去想象當他醒來的那一刻,我將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這個男人,我還能心安理得的繼續做的的學生麼?

  或者說,他還會願意當我的老師麼?

  也許,我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瞭……

  “他是為瞭保護你吧?”阿姨沒有看著我,像是自言自語。

  “嗯……”我應瞭一聲。

  “難怪。”女人嘆瞭口氣:“真是個傻孩子……”

  “嗯……”我又應瞭一聲。

  “這年頭,能為自己愛人擋刀的人不多!真羨慕你……”女人仔細的端詳躺在床上林鬱的臉,忽而嘆道:“這孩子長的可是真俊!昨天晚上其實阿姨就看見你瞭,當時我心裡還在想著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娃子,誰能娶瞭可真是撿瞭個大便宜……。隻是,當時就顧著擔心我老頭子,也就在腦子中一閃念。沒成想,今天見著你這小男友,你倆特登對兒!真好……”

  女人說到“真好”兩個字的時候笑得十分燦爛,好像在這一刻回到瞭屬於她的年輕時代。

  “哪有,阿姨說笑瞭……”我紅著臉輕聲道。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要是年輕個幾十歲像你這麼漂亮,那還不得瑟壞瞭!哈哈哈,倒是阿姨年輕的時候也長得不錯,當時老多男同志追你阿姨瞭!”女人開始眉飛色舞起來。

  “您現在也很好看……”我看瞭一眼一旁的林鬱,他神情平靜,我輕輕舒瞭一口氣。

  “現在老嘍,皺紋也都出來瞭。不過當時的確是遠近聞名的一枝花,說實話,我一開始都沒看上我老頭!也就是他一直死皮賴臉的追我,也不知怎麼的,我就著瞭他的道瞭!現在回頭一看吶,阿姨我一點兒都沒後悔……。他這輩子,當官兒沒有別人官大,賺的錢也不是特別多,唯獨對我始終一心一意,從來都不跟我發脾氣,孩子你說,人這輩子圖啥?不就是幸福倆字兒嘛!我倆在一起整天開開心心的,就是最幸福的瞭,對吧……”

  女人說著說著,經開始擦拭起眼淚來。

  我站在一旁,緩緩的點瞭點頭:“希望叔叔能夠快些好起來……”

  “謝謝孩子啊。這小夥不錯,能做到這一步的不多,好好珍惜。阿姨祝你們幸福……”

  女人說完轉身走回瞭床邊的椅子,留下一臉紅暈的我。

  就在此時,忽然屋子的門口傳來砰的一聲,一個讓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人就這麼出現在瞭猛然打開的門口。

  沈如雪!

  怎麼會是她?

  她是如何知道林鬱出事的?!

  女人穿著深灰色外套,淡青色的牛仔褲將其修長的雙腿盡顯無疑,腳下蹬著的居然不是她最常穿的高跟鞋,而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頭發有些亂蓬蓬的,一看就沒有梳洗。

  她就這麼突兀的站在門口,看著我身後躺著的那個人,神色慌亂至極!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我同樣如墜冰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鬱是她最喜歡的男人,卻是因為我受瞭這麼重的傷,這要我如何開口?

  “師姐,昨晚我遇到瞭壞人,林老師為瞭救我也受瞭……”

  我輕嘆瞭一聲,走到瞭對方身錢還是打算不去隱瞞,這是直截瞭當說出瞭當時發生的情形。

  “陸清!”女人忽然大聲喊瞭一聲打斷瞭我的話,而此刻的沈如雪竟似漲紅瞭臉,雙目也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不安和忐忑,她這是怎麼瞭?

  “師姐,你別擔心,林老師上的雖然重,但是昨晚已經度過瞭危險期,大夫說這兩天就能醒……”

  老實說,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我也很是心虛,畢竟林鬱搞成這樣和我有著莫大的關系,本來想說聲道歉,可到瞭嘴邊卻又怎麼都說不出口瞭。

  “都怪你!……要……不是你,那人也不會傷瞭林鬱!”沈如雪嘴唇開始顫抖,雙目直直的盯著我,快步來到瞭我的身前。

  那人?

  她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還沒等我細想,女人伸出手一把推向瞭我的胸口!

  我胸部受壓,本就有些虛弱,隨之向一側退瞭一步,差一點兒就摔倒……

  “起開!”女人跟上一句。

  “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說話呢!人傢照看自己男朋友,你擱在這兒幹……”一旁想起瞭阿姨的話,卻在沈如雪的回瞪之下逐漸弱瞭下去。

  “男朋友?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瞭麼?”女人背對著我,身子微微顫抖:“我就不該信你……”

  “師姐,事情不是這樣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林……”我看到對方此刻的樣子,就心知不妙,急忙出言解釋。

  “別說瞭!”女人提高音量瞬間打斷瞭我剛欲出口的話語。

  我緊緊咬住唇角,忽然明白當一個人深深愛著另一個人的時候,這種愛情本身就足夠讓人喪失原本的理智,即便是再淺顯的道理,也經不住對方的猜疑,更何況此刻的情形的確讓人百口莫辯,換瞭別人大概也會是同樣的想法。

  女人有些踉蹌地走到林鬱的床前,握起他的左手。我看到她的肩膀開始微微的聳動,片刻後,她竟是嗚嗚的哭瞭起來!

  一旁的阿姨此刻也有些錯愕,呆呆愣在原地,好長一段時間後才緩緩坐下。

  我站在女人的身後,看著對方此刻的樣子,心境十分復雜。

  這個時候我本應退到一邊,讓這個女人成為主角的……

  可不知道是怎麼瞭,看著自己染血的裙子和男人蒼白的臉頰,我竟是鬼使神差的向前跨瞭半步!

  這個時候,我不能退!

  林鬱是為瞭救我,他現在還沒有清醒,我要照顧他……

  “你身上是誰的血?”女人慢慢止住瞭哭泣,背對著我忽而輕聲道。

  我愣瞭一下,雖心中有些猶豫,但還是說瞭一句:“林鬱的……”

  “林鬱的?你還好意思說……,你覺不覺得你就是一個掃把星?”

  沈如雪忽然回頭,眼神冰冷的看著我,眼角猶自掛著晶瑩的淚滴。

  掃把星……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的心像被鋼錐狠狠紮瞭一下那般刺痛!

  我右手抬起,攥住瞭胸口衣裙,呼吸竟也變得極度不順暢……

  她說的沒錯,似乎在我身邊的男人都遭受瞭本不應該遇到的劫難。

  先是大叔,到瞭現在,居然林鬱也……

  這是為什麼?

  都是因為我麼?

  是不是我本命該如此?

  命中註定……

  這是一個曾經我如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字眼,可現在我卻逐漸的開始相信瞭。

  這到底是妥協還是成長?

  或許兩者都是……

  此刻的我眼角有一些發熱,究竟是什麼讓我想哭呢?

  是因為命運的不公還是自己的幼稚?

  嘴角微微有些抽動,我別過頭,用左手手掌按在眼睛上輕輕擦去眼淚,左胸衣衫上的手掌攥的更緊瞭,這是心痛的感覺。

  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委屈……

  或許這都是我應得的,沒什麼好抱怨的,甚至我覺得對方說的都對,應該這麼說,這是她的心裡話,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強。

  “這裡我來照顧,我說瞭,你離他遠點兒”

  ……

  好安靜,門口越來越近,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我捂著胸口,失魂落魄……

  門外站著一個人,雙眼被淚水禽滿的我卻看不清楚。

  緊緊的咬住嘴唇,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溫熱的淚水在眼眶內打轉,臉頰不自覺地顫抖,我加快瞭腳步。

  不想也不願讓背後那個女人看到我此刻的樣子,那種深深的自責與無力感徹底的吞噬著我的靈魂。

  當我來到門口的時候,我終於看清楚瞭門外的人影。

  又是一個熟悉的面孔,

  李莉……

  恐怕這個女人此刻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吧。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印象裡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竟是雙眼迷茫的看著我,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女人竟然躲避我的目光,仿佛做錯瞭事情的孩童一般,我能夠清晰的看見其右臉上還殘留著的手掌印……

  這是誰幹的?

  可此刻的我卻沒有任何興趣再去探究她究竟發生瞭什麼事情,隻是眼神輕輕掃過門口那個表情慌亂的女子,轉身離開瞭病房。

  當我轉身的剎那,淚水瞬間湧出,如泄閘洪水!

  在劉鳳美面前永遠都是強撐著不低頭的我,卻在此刻,

  在這個走廊裡

  崩潰,

  無聲

  ……

  咔!

  靴子無意間踩到瞭落葉……

  街道兩側,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變作深黃,隨著微風的吹拂,樹葉沙沙響動,像是抖擻著這一世的榮光,不時有泛黃的大片葉子落下,天地,也都染成瞭金色……

  我穿著剛剛換上的淡黃大衣,獨自走在校園內,冷風吹過,卷起地面的落葉,我抬手輕輕緊瞭緊白色毛絨領口,緩緩喝出瞭一口氣。

  前面就是學校的東門,我微微瞇起眼睛,曾經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大叔……

  我心中默默呢喃著,這個人已經從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瞭,就仿佛一切都是一場夢境,曾經的那些人和事都已漸漸模糊,如同我生命中的一個小小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傷疤,而後漸漸淡去不見……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不是麼?

  我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往事就隨著這淡淡的微笑悄然消逝,甚至連一絲的儀式感都不曾享有。

  初戀,

  還真是件小事……

  額頭處一縷發絲垂下,我伸出左手將其輕輕撥開,不經意間望向瞭一旁的崗亭。

  此刻站在崗亭內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當我看向其的剎那,男人忽而轉頭望向天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隻是我仍可以看到對方臉頰上微微泛起的紅色。

  那個瘦弱的年少保安似乎已經好久都沒有出現瞭……

  他大概是找別的事情做瞭吧,畢竟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想必一定不安於隻做一名學校的保安吧……

  忽然想起瞭‘緣分’兩個字。

  兩個人可以在萬千人群中彼此遇到,本就是巧合,古人講要惜福惜緣,的確很有道理,隻可惜多數人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才是自己的福緣,遇到瞭,錯過瞭,又怎知是對還是錯?

  男孩兒在雨天幫瞭我,我也送瞭他一盒巧克力,也就如此而已瞭。

  真是很靦腆的一個男生呢……

  從包中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按瞭幾下,隨後將手機放在耳邊。

  嘟……

  僅僅響瞭兩聲,對方立刻接起瞭電話。

  “喂?小清,你到哪瞭?”

  “我快到東門瞭……”我輕聲回答。

  “哦瞭,我和我姐就在東門口呢!”對面聲音很大。

  “你姐?!”

  “對,我看著你瞭!喂……”女生驚喜道。

  門口一個胖嘟嘟的女孩兒正朝我揮手,身旁一個高挑女子一身黑色勁裝,雙手環胸沖我點頭微笑。

  莫施琳!

  ……